民国李家坳血案,寡妇嘴碎点燃两村庄十年仇恨血火,源头竟是误会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5 00:06 1

摘要:十里镇外的柳溪畔有个李家坳,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背靠着秃了几块皮的野山,面朝着一条半死不活的溪。

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西历的一九三八年,秋老虎正毒。

十里镇外的柳溪畔有个李家坳,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背靠着秃了几块皮的野山,面朝着一条半死不活的溪。

冯家的长房长孙冯明远,就是在这年开了春,倒插门进了这李家坳,做了李家的上门女婿。

李家坳这地界,土里刨食,穷得叮当响。

可偏就出了个陈先生,算是个体面人。

陈先生早年在县城学堂里教过书,后来时局一乱,就卷着铺盖回了乡。他不像村里人,浑身总有股子墨水味儿,平日里忙时下地,闲了就在自家那小土院里,支个小黑板,教十几个村里娃念《三字经》和《论语》。

娃儿们的爹娘交不起学钱,就拿粮食、布匹来抵。

一年到头,陈先生家里的米缸总是满的,婆娘身上也总有件没打补丁的衣裳。

在这穷乡僻壤,这份营生惹人眼红。村里不少人都羡慕陈先生,觉得他不用像庄稼人那样苦哈哈地种地,还能有吃有穿,日子过得舒坦。

背地里,也有人说些酸话:“不就是认几个字嘛,有啥了不起的。”

可羡慕归羡慕,没人真的跟陈先生过不去。陈先生在村里的威望,比村长还高几分。

村里要是有啥纠纷,比如两家因为宅基地吵起来了,或者因为借东西闹矛盾了,只要陈先生出面,几句话就能把事说和了。大家都愿意听他的,觉得他读过书,懂道理,说的话在理。

冯明远这人,骨子里就透着一股不安分。

冯明远打小跟着他爷爷,那位在十里八乡都叫得响的前清老秀才、风水先生冯老先生读过几年书。冯老先生肚子里有学问,写得一手好字,还会看风水,谁家盖房子、选坟地,都要请他去看看。冯明远跟着爷爷,认了些字,背了几句古文,肚子里有那么几滴墨水,就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在他眼里,村里的人都是没读过书的“土坷垃”,说话粗鄙,做事没章法。跟村里人一起干活,他总爱端着架子,要么站在一边指挥,要么干一会儿就歇着,嘴里还念叨着“这活儿不是读书人干的”,惹得不少人心里不痛快。

入了赘,成了李家的人,他也不安生,成天背着手在村里晃荡,尤其爱往陈先生那私塾门口凑。那琅琅的读书声,像猫爪子似的,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一来二去,一个毒念头就在他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他要取而代之。

觉得,陈先生能教娃读书,自己也能;陈先生能受人敬重,自己也该有这份待遇。凭什么陈先生就能舒舒服服地坐在槐树下教书,而自己要在这穷村里当上门女婿,看别人的脸色?

冯明远仗着自己那点从爷爷那儿贩来的学识,在村头大槐树下,或是谁家炕头上,人多的地方,就扯开嗓门白话。​

村头的大槐树下,每天傍晚都聚着不少人,有的抽烟,有的纳鞋底,有的唠家常。冯明远一过来,就清了清嗓子,吸引大家的注意,然后就开始说陈先生的不是。​

冯明远说陈先生那套教法,都是老黄历了,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之乎者也”,耽误娃儿们的前程。

现在都啥时候了,还教这些没用的!”他拍着大腿,声音洪亮,“要是跟着我学,我教娃们认字、算账,将来还能去县城当伙计,不比死记硬背强?”​

冯明远还专挑陈先生讲课时的一些口误或是典故里的细枝末节,添油加醋,编排成笑话四处传。

其实,这梁子早就结下了。几年前,冯明远的爹还托人上门,想让陈先生收下冯明远做个学生。可陈先生见了冯明远几面,就看出这后生眼高手低,心性浮躁,不是块做学问的料,便婉言拒了。

这事儿,冯明远一直记在心里,像块石头似的硌着他。如今看着陈先生在村里受人敬重,那块石头就变成了淬了毒的钉子,扎得他嫉妒心疯长。他嘴上说着要凭真本事,心里却像条毒蛇,盘算着怎么一口吞下私塾这块肥肉。

这年刚入秋,冯明远突然就病倒了。

那会儿秋老虎还没退,天依旧热得厉害,可冯明远却总觉得浑身发冷。起初就是咳嗽、发热,咳起来没完没了,嗓子里像堵着团棉花,咳得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发热也怪,白天还好些,一到夜里就烧得厉害,浑身滚烫,嘴里还胡言乱语,一会儿喊“我要教书”,一会儿又骂“陈老头凭什么”。​

媳妇李翠兰急得团团转,请了村里的赤脚郎中。​

那郎中背着个旧药箱,颤巍巍地来了。摸了摸冯明远的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皱着眉头说:“是风寒入体,积了热毒,得好好调理。”

说着,就开了个方子,让李翠兰去镇上的药铺抓药。李翠兰不敢耽搁,揣着家里仅有的几个铜板,一路小跑往镇上赶,来回折腾了大半天,才把药抓回来。​

李翠兰蹲在灶房里,小心翼翼地把草药放进砂锅,添上水,慢慢熬着。柴火噼啪作响,烟呛得她直咳嗽,可她不敢离开,眼睛紧紧盯着砂锅,生怕熬坏了药。药熬好后,她端着药碗,吹了又吹,才送到冯明远嘴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

可那药喝下去像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动静。​

冯明远的病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咳嗽得更厉害了,有时候咳得喘不上气,脸憋得发紫。发热也没退,身上的滚烫像是要把骨头都烧化了。李翠兰又去请郎中,郎中换了几个方子,抓了几副草药,可冯明远喝了还是没用。看着男人日渐憔悴的脸,李翠兰急得直掉眼泪,夜里偷偷抹泪,心里祈祷着冯明远能快点好起来。​

没出十天,人就彻底瘫在了炕上。​

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脸蜡黄蜡黄的,像张黄纸,一点血色都没有。呼吸也变得微弱,进气少,出气多,每喘一口气,胸口都要起伏好一会儿,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李翠兰坐在炕边,握着他的手,冯明远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李翠兰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一天夜里,他像是回光返照。​

原本紧闭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眼神也亮了些,不像之前那样浑浊。

冯明远看着坐在炕边的李翠兰,嘴唇动了动,挣扎着喊了几声李翠兰的名字,声音沙哑得厉害。李翠兰以为他要好了,又惊又喜,赶紧凑过去,问他:“明远,你感觉咋样?要不要喝点水?”​

可冯明远只是看着她,眼里像是有话要说,却没力气说出来。​

没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了,头往一边歪了歪,腿轻轻一蹬,就这么去了。

李翠兰还没反应过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她愣了愣,随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满是绝望和无助。

李翠兰一个年轻媳妇,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夜哭着喊来邻居帮忙。

天热,尸首存不住,乡下人讲究入土为安,第三天日头刚出来,就草草下葬了。

消息传回冯家,像是往烧红的铁锅里泼了一瓢冷水,炸开了锅。冯明远活着的时候,往家里写的信里,没少提他对陈先生的怨恨,信的末了还神神叨叨地写过,说不过多久就会取而代之。

一个外来的上门女婿,在李家坳没根没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冯家人心里那疑心,就像地里的野草,呼呼地往上长。

更要命的是,李家坳那边传来了一阵风,一阵能杀人的风——冯明远的媳妇李翠兰,早就和那陈先生勾搭上了。俩人怕奸情败露,就合伙毒死了冯明远,那急病、那草草下葬,都是为了遮人耳目。

这风刮进冯家大院,冯家人肺都要气炸了。

冯老先生的四儿子,冯明远的亲叔叔冯老四,从小最疼这个侄子。他当场一巴掌拍碎了八仙桌一角,红着眼珠子咆哮:“我侄儿不能就这么白死了!这笔血债,必须让那对奸夫淫妇拿命来偿!”

可他们谁都不知道,这是一场滔天的误会。

冯明远下葬后的第三天,李翠兰在堂屋里整理他的遗物。​

李翠兰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口挽到胳膊肘,手指拂过冯明远生前穿过的衣裳,眼眶又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想着把该收的东西收利落,也算给亡人一个交代。​

一个跟了他多年的旧木箱子,放在堂屋角落,黑褐色的木板被岁月磨得发亮,边角处还裂了道小缝。李翠兰蹲下身,把箱子拖到亮处,掀开铜扣搭的锁——那锁早就锈了,轻轻一掰就开了。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物件,只有几件打了补丁的破衣裳,皱巴巴地垫在底下。​

李翠兰把衣裳一件件拿出来,叠好放进旁边的竹筐里。指尖触到箱底时,突然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不像布料那样软和,倒像是块砖头似的,藏在衣裳底下。​

她心里咯噔一下,停下动作,伸手往箱底摸。指尖碰到个方方正正的物件,裹得厚厚的,她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掏出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掏出来一看,是个用油纸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方块小包。​

油纸是深褐色的,边缘有些发脆,上面还沾着点泥土,像是被藏了很久。李翠兰皱着眉,心里犯嘀咕:明远啥时候藏了这么个东西?

她捏着油纸的一角,一层一层慢慢拆开,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刚拆开最后一层油纸,一股刺鼻的味儿就冲了出来,像掺了苦杏仁的霉味,直往鼻子里钻。李翠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低头一看,油纸里裹着一小撮棕褐色的粉末,颗粒细细的,在光线下泛着暗沉的光。​

李翠兰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手脚瞬间冰凉。

这是村里药铺卖的老鼠药啊!

她去年夏天还去药铺买过,就是这个颜色、这个味道,掌柜的当时特意叮嘱,这药毒性烈得很,沾一点就能要了牲畜的命,更别说人了。​

李翠兰的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手里的油纸包差点掉在地上。她慌忙把包攥紧,指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箱子底还有个东西——老鼠药旁边,还放着一个皮都磨烂了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的封面是黑色的人造革,边缘已经起了毛,页脚卷得不成样子,一看就是被翻来覆去摸了无数遍。李翠兰咽了口唾沫,伸手把笔记本拿起来,封面“啪嗒”一声掉了块小皮。

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里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字,钢笔字歪歪扭扭的,却是冯明远的笔迹。​

不是读书笔记,也不是账本,全是陈先生的作息:​

“辰时三刻,陈离家去私塾。”​

“午时,陈在私塾用饭,多为苞谷粥配咸菜。”​

“酉时,陈送学生归家。”​

一笔一划,记得清清楚楚,连陈先生哪天提前回家、哪天多留了学生半个时辰,都写得明明白白。

李翠兰一页页往后翻,心越沉越低,到后面几页,甚至连私塾里那十几个娃儿的名字、家住哪儿,都列得整整齐齐,像个小账本。

有几个名字旁边,还用朱笔画了圈,红圈透着股扎眼的颜色,不知是何用意。​

李翠兰拿着老鼠药和笔记本,只觉得浑身发冷,从头顶凉到了脚后跟,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李翠兰全明白了,之前冯明远总在陈先生私塾门口转悠,总说陈先生的坏话,哪里是单纯想抢营生,他这是要下死手啊!​

他想在陈先生的饭菜里下毒,趁着陈先生吃饭的时候动手,说不定还想……李翠兰不敢想了,那些画了圈的娃儿名字,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让她不寒而栗。

只要陈先生和学生出了事,这私塾没了主心骨,不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他手里了?

可这恶毒的计划还没来得及使出来,他自己倒先被阎王爷收了去。​

李翠兰又怕又慌,手里的东西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手疼,却不敢扔。

这事要是传出去,冯明远就是个死后都得被人戳脊梁骨的歹毒小人,唾沫星子都能把他的坟给淹了。而她这个做媳妇的,他们李家,也得跟着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走到哪儿都得被人指指点点。​

她把东西死死攥在怀里,快步往爹娘的屋里跑。李家老两口正在院里晒玉米,看见女儿慌慌张张的样子,手里的木耙都停了。

“咋了这是?”李老汉放下耙子,迎上去。​

李翠兰把爹娘拉进屋里,关上门,才把怀里的老鼠药和笔记本掏出来,声音带着哭腔,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李家老两口听完,吓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李老汉的烟袋锅子掉在地上,烟丝撒了一地。​

缓过神来,李老汉捡起烟袋锅子,手还在抖,反复叮嘱女儿:“这事儿,就是烂在肚子里,也绝不能说出去!明远已经没了,咱不能让他死后还落个坏名声,咱李家也丢不起这个人啊!”

李老太也在一旁抹泪,连连点头:“是啊兰子,听你爹的,千万别往外说,不然咱在村里就没法活了。”​

可李翠兰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她虽是个乡下女人,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人命关天。

陈先生是个好人,那些娃儿更是无辜,要是冯明远的计划没被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她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想起陈先生温和的样子,想起那些娃们读书的声音,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瞒着所有人,前后去了两次陈家。

第一次是傍晚,陈先生刚送完学生回家,正在院里劈柴。

李翠兰站在院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陈先生,您和婶子多留个心眼,家里之前买的食物调料,最好看看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别……别误食了啥不好的东西。”

陈先生愣了愣,没明白她的意思,还笑着说:“多谢你惦记,俺们会注意的。”

李翠兰没敢多说,怕言多必失,说了几句就匆匆走了。

过了两天,她还是不放心,又在夜里去了一次,还是那套说辞,只是语气更急切了些。​

她以为自己这是在积德,能提醒陈先生避开危险,却没想,这世上最毒的,有时候不是老鼠药,是人的舌头。

村里有个刘寡妇,嘴碎得像个破筛子,什么事都兜不住。

刘寡妇正好看见了李翠兰两次三更半夜往陈先生家跑。

这下可逮着了天大的把柄,她添油加醋,把这事儿编排得有鼻子有眼,说李翠兰是去做贼心虚,去和老相好商量怎么堵冯家人的嘴。

这谣言长了翅膀,飞过柳溪,飞进了冯家大院,成了一把烧得通红的刀,捅进了每个冯家人的心里。

民国二十七年的中秋节,冯家大院没一点过节的气氛。月亮倒是又大又圆,清冷的光照着院里每个人的脸,都像是覆了一层霜。

男人们全聚在后屋,炕桌上摆着劣质的烧刀子和几碟花生米。没人动筷子,一碗接一碗的酒灌下去,空气里全是酒气和杀气。冯老四把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砰”地一声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今晚就动手!”他吼道,“去李家坳,把那对狗男女的头拧下来,给我侄儿祭坟!”

前屋里,女人们也没闲着。

几个胆大的,拿着磨刀石,“霍霍”地磨着家里的菜刀、柴刀,火星子在昏暗的油灯下乱窜。还有的,把家里仅有的几杆防身用的红缨枪拖出来,用布擦得锃亮。

整个冯家大院,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火药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冯家的隔壁,住着个张婶。

张婶的娘家,就在李家坳。她听着隔壁磨刀的声音,心里像揣了十几只兔子,怦怦乱跳。她晓得冯家这回是动了真格,真要闹起来,刀枪无眼,说不定就要牵连到自己娘家的亲戚。

她越想越怕,趁着冯家人都在后屋喝酒的当口,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抄着小路,一口气跑回了李家坳,把冯家今晚要来寻仇的事给捅了出来。

李家坳当即就炸了锅。

村里的长辈们赶紧聚到祠堂里,油灯下,一张张脸都写满了惊慌。硬拼是肯定拼不过的,冯家在这一带是大族,人多势众。

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先礼后兵。他们挑了村里两个辈分最高、声望最好,且跟这事儿八竿子打不着的老人——王大爷和赵大爷,去冯家讲和。

王大爷这人,不仅德高望重,说起来跟冯家还沾点旧谊,多年前曾给冯家一个远房亲戚做过媒。他觉得,凭着这份老脸,事情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当天下午,王大爷和赵大爷就带着村里凑的几袋粮食和几块银元上路了。

到了冯家,两人先是好言好语,说了一车冯明远死得可惜的场面话,然后才把东西拿出来,说是李家坳的一点心意,希望冯家能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大事化小。

话还没说完,冯老四就从后屋冲了出来,满身的酒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冯老四一脚踹翻了地上的粮食口袋,指着王大爷的鼻子骂:“我侄子死得不明不白,你们拿这点东西就想打发叫花子?门儿都没有!今天这事,没别的,就要陈先生和李翠兰两条命来填!”

王大爷还想再劝,冯老四根本不听,推推搡搡就把两个老人赶出了大门。

或许是中午的酒喝得太多,又被王大爷他们一搅和,冯老四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他看着两个老头子远去的背影,一个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他转身回屋,拽上二哥家那个才十六七岁、还带着一脸稚气的侄子冯小宝,一人手里塞了一把刚磨亮的刀,抄近道就奔着村外那片高粱地去了。

那是王大爷和赵大爷回村的必经之路。

时值秋末,高粱熟透了,一人多高的秆子长得密不透风,像一堵堵红色的墙,是杀人藏尸的绝佳地方。

黄昏时分,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把整片高粱地都染成了血色。王大爷和赵大爷一路上还在唉声叹气,商量着回去该怎么跟村里人交代,压根没察觉到杀机已近。

就在他们走到高粱地最深处时,两道黑影猛地从高粱秆后面窜了出来。

“你们……”王大爷话还没出口,冯老四手里的刀已经带着风声劈了下来。王大爷当场就倒在了血泊里,眼睛还大睁着,满是惊恐和不解。

赵大爷吓得魂飞魄散,怪叫一声,转身就往密不透风的高粱丛里钻。他仗着对地形熟,连滚带爬,竟奇迹般地逃了出去。

冯小宝呆呆地看着地上王大爷的尸体,血腥味呛得他直想吐。他心里又怕,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冯老四喘着粗气,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肩膀,努了努嘴:“割下来。”

冯小宝哆嗦着,在那双血红眼睛的逼视下,颤抖着手,割下了王大爷的头颅。

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他提着那颗还在滴血的人头,跟着叔叔,一步步走出高粱地,往冯明远的坟走去。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黄土地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王大爷的死讯传回李家坳,最后一丝和平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

个人的恩怨,自此升级为两个村庄之间,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王大爷的死,像一瓢滚油浇在了李家坳这堆干柴上,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烧得天都红了。

冯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还是杀一个去讲和的老人,这已经不是私怨,是往整个李家坳的脸上啐唾沫、捅刀子。

和平的念想彻底断了,剩下的只有血债血偿。

没过几天,李家坳的人家家户户凑了钱,凑了一笔沉甸甸的、沾着血腥味的银元,请了隔壁县的一伙土匪,话也说得明白:血洗冯家,成年男丁,一个不留。

这消息传到冯家,院里所有人都吓得没了人色。

土匪是什么?

那是狼,是连骨头渣子都不吐的活阎王。真要被这伙人堵在村里,冯家就是铁打的门楼也得被踏平。

家族里几个主事的男人连夜聚在一起,商量了一宿,天亮时做了决定——跑。

家里的成年男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连夜出村,外出躲避风头。

只留下老人、妇女和还没成年的孩子。

按着那年月不成文的乡土规矩,土匪打家劫舍,一般不为难老弱妇孺,这样,好歹能给冯家留条根。

男人们一走,偌大的冯家大院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妇孺老弱的哭声和风吹过院子的呜咽声。

冯老先生亲眼看着好端端一个家,就这么散了,儿子、孙子们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难,他心里那股子又急又气又憋屈的火,烧干了他最后一点精气神。

一九三九年的春天,还没等到地里的麦苗返青,这位在当地风光了一辈子的前清秀才冯老先生,就在衰老和疾病的双重折磨下,撒手人寰了。

人死了,得下葬。可家里的顶梁柱们全在外头,几个女人家,连抬棺的力气都凑不齐。无奈之下,她们只好请了几个远房亲戚帮忙,把冯老先生的棺材用砖头和麦草,暂时堆在了村外的路边上。

想着,等风头过去,男人们回来了,再风风光光地大办一场,入土为安。

可谁都没想到,这一等,就是近三年。

那口薄皮棺材,就在那风吹、日晒、雨淋,成了十里八乡一个悲凉的笑话。

就在冯家家道中落、人人自危的时候,冯老先生的叔伯兄弟,冯老六家,却动起了歪心思。

冯老先生刚过世那会儿,冯老六家派了个女人过来,假惺惺地问后事怎么安排。

冯家的女人们正在屋里商量,不知人心险恶,就说起了冯老先生生前早就给自己看好了一块风水宝地,就在村西南那片水泽地边上,还亲手打了四根木橛子做记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这话,一字不落地被窗外那个冯老六家的女人听了去。

没过多久,冯老六家也有个老人没了。

家里人正愁埋哪儿,那个女人就把这事给捅了出来。她带着家里人摸到村西南的水泽地,拨开半人高的荒草,果不其然,找到了那四根已经有些腐朽的木橛子。

他们也不管什么脸面道义,当即就把自家的棺材埋了下去,抢占了这块本该属于冯老先生的吉穴。

说来也邪门,自打占了这块地,冯老六家的日子竟真的一天比一天兴旺。

等到解放后,他家的后人里,有参军当官的,有考上大学进城吃商品粮的,还有进工厂当工人的,个个都有出息,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人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1942年,抗战的形势慢慢有了变化,县城也从沦陷区,渐渐恢复成了国统区。在外头东躲西藏了三年的冯家男人们,这才像地鼠一样,一个个冒出头来,陆续回了家。

这几年兵荒马乱的日子,倒也没白熬。

冯家这几个孙子辈的,仗着从冯老先生那儿学来的文化底子和一手好毛笔字,竟都在乱世里混成了“文化人”。

三孙子冯子墨,在国民党军队里混了个小官;五孙子冯子轩,进了国民党的法院,当上了书记员。他们一回来,凭着这身皮,很快就跟县里的政权搭上了关系。二孙子冯子安,更是被直接委任成了当地的保长,手里攥了不小的权力。

冯子墨第一次回乡,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回来的,身上穿着笔挺的军官服,腰里别着锃亮的王八盒子,身后还跟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马蹄踏在村里的土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李家坳人的心尖上。

村里人隔着老远看着,那股子威风凛凛的煞气,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曾经的愤怒和仇恨,在明晃晃的枪口面前,只能暂时压下去,压进心底最深处,变成了更深的怨毒。

冯家,又起来了。

李家坳的人不服气,也去县法院告过几次状,可状纸递上去,就如同石沉大海。法院里的人,不是冯子轩的同僚,就是看在冯子墨的面子上,官官相护,案子根本没人理。

那场血海深仇,就这么被权力硬生生按了下去,暂时平息了。

冯家的男人们一回来,头等大事就是安葬冯老先生。

可当他们去到那片水泽地时,才发现祖坟的地,早被冯老六家给占了。

看着那座已经长满青草的新坟,冯家人气得咬牙切齿,可自家刚从外面回来,根基未稳,实在没精力再跟同宗的兄弟撕破脸皮,只好忍气吞声,另外找了块地。

可没等选好日子,战火就烧到了家乡。

几番拉锯战下来,到处都是死人,血流成河。

冯老先生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体面的葬礼,被子孙们寻了个乱坟岗,草草下葬了。

直到一九四九年,天换了颜色,新政权建立,那场被压制了近十年的杀人案,才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

李家坳的人憋着一肚子的冤屈,再次揣着状纸,去了县里。

新来的工作人员穿着蓝布制服,态度和蔼,听他们说完,因为涉及到两个村子的血仇,当即就拍了板:这案子,必须一查到底!

调查组的人进驻了村子。

就在这时,李翠兰的父亲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

老李头知道自己没几天好活了,也不想再让那个秘密跟着自己烂进棺材里,更不想让陈先生和自己的女儿,背一辈子“奸情杀夫”的黑锅。

他把工作人员叫到床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当年冯明远死后发现老鼠药和笔记本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工作人员根据老李头的指引,在李家老屋一个不起眼的地窖里,真的挖出了那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油纸已经朽了,里面的老鼠药结成了硬块,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纸页脆得一碰就要碎。

物证找到了。

陈先生也被找来问话,他猛地想起,当年确实有几次,他觉得自家水缸里的水味儿不对,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怕是冯明远在试探下毒的机会。

至此,所有证据严丝合缝,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场持续了十年的血海深仇,从根子上,就是一场由误解和隐瞒引发的荒唐悲剧。

迟到的真相,比刀子还伤人。

冯老四得知这一切后,一个人跑到冯明远的坟前,从天黑坐到天亮,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滴泪都没有。

冯老四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豁出性命,杀了人,逃了难,毁了半辈子,到头来,竟是为了给一个心思歹毒、死有余辜的小人“报仇”。

而他亲手杀死的王大爷,那个揣着好心来劝和的老人,才是这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冤魂。

在审判庭上,面对工作人员的询问,冯老四没有半句辩解。他平静地站了出来,主动承认了所有罪行。

“我侄子是病死的,可他心思歹毒,活该有这下场。”他声音沙哑,却字字清晰,“但王大爷是好人,是我被仇恨蒙了眼,杀了无辜的人。做错了事就该认,不能让别人替我扛。”

冯老四还特意强调,当年冯小宝年纪小,不懂事,是被他硬拖着去的,所有的罪,他一个人担。

李家坳的人看着冯老四这副光棍模样,心里也五味杂陈。

怨恨了十年的人,到头来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虫。

想着这么多年的恩怨纠葛,也该有个了结了,便没再提别的要求。

冯老四要被带走那天,冯家为他准备了一顿上路饭。

桌上有他最爱吃的红烧肉,还有自家酿的米酒。

冯老四吃着饭,喝着酒,脸上看不出一点惧色。

最后,他放下筷子,轻声托家里人给王大爷的家人带句话:“对不住,下辈子我给他家做牛做马。”

这句话传到李家坳,村里不少老人都叹了口气,心里的那股恨意,也软化了不少。

最后,冯老四被从村里一路捆着,押到了镇上的山脚下。随着一声枪响,这场被仇恨裹挟了十年的杀人事件,终于尘埃落定。

多年以后,李翠兰还是会时常去王大爷的坟前坐坐。

她望着远处陈先生私塾的方向,那里早就没了学堂,只剩下一片空地。

她嘴里总是喃喃自语:“要是当年我没瞒着……要是当年没人传那些瞎话……王大爷就不会死,一切……都该是另一个样子啊……”

可时光,又怎么可能倒流呢。

仇恨一旦生了根,就算真相大白,也再回不到最初的模样了。

来源:温读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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