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契诃夫曾说过:“如果我是文学家,我就必须生活在人民之中。”这句话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他的所有作品里。《凡卡》也不例外。读懂这篇短篇小说,不只是读一个九岁孩子的苦难,而是透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徒,看见沙皇时代底层人群在冰冷世界里的挣扎。契诃夫从不写英雄,他的笔锋
契诃夫曾说过:“如果我是文学家,我就必须生活在人民之中。”这句话像一根钉子,牢牢钉在他的所有作品里。《凡卡》也不例外。读懂这篇短篇小说,不只是读一个九岁孩子的苦难,而是透过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学徒,看见沙皇时代底层人群在冰冷世界里的挣扎。契诃夫从不写英雄,他的笔锋总是对准那些在风雪里瑟缩的小人物。没有轰轰烈烈的场景,没有戏剧化的对白,只有冷风、皮带、饥饿和一封注定收不到的信。这样的叙事,像一把缓慢压下的刀,让人多年后想起,仍会打冷战。
凡卡的未来,从一开始就像被堵住了出路。一个九岁的孩子,本应在父母怀里撒娇,如今却在鞋匠的棍棒下颤抖。小说里那只名叫“泥鳅”的狗是个绝妙的隐喻:它老实、顺从、一次次被吊起来打断腿,养好伤后又活下来,像命运的玩笑一样反复。这只狗活得艰难,凡卡何尝不是?他可能在某个寒夜死去,可能学会忍受像泥鳅一样苟活,甚至可能在长大后,成为另一个对学徒挥舞皮带的人。这才是契诃夫最冷酷的地方:苦难不是一代人的伤口,而是一条会自我复制的锁链。
很多人不知道,课本里的《凡卡》是经过“温情化”处理的版本。原著《万卡》揭开的现实,比我们小学读到的更残忍。课文里,爷爷似乎是唯一的亲情寄托,奥莉加小姐像天使一样给凡卡糖果,陪他读书、跳舞。可原著里,母亲死后,这位小姐毫不犹豫地把孩子丢给下人厨房的爷爷,爷爷呢?整天醉醺醺的,冷眼看着孙子被送去莫斯科鞋匠家做学徒。那段看似温暖的圣诞砍树回忆,在原著里只有一个冰冷的词——“嘲笑”。所谓的善意,不过是表面做做样子的慈悲,转身就能把孩子推回命运的泥潭。
原著写作背景是1886年的俄国,沙皇专制的阴影笼罩着底层民众。他们在饥饿和剥削里挣扎,连最基本的亲情都被现实碾得粉碎。凡卡在信里一遍遍卑微地说“我求您”“我给您跪下磕头”,甚至保证“哪怕您像抽山羊西多尔那样来抽我,我也会为您祷告的”。一个九岁孩子已经明白,想让大人帮忙,就得附加条件,得拿未来的孝顺换现在的怜悯。这不是天真,这是被压得太久的悲凉。
故事的情节其实很简单。圣诞节前夜,凡卡趁鞋匠一家去做礼拜,偷偷写下一封信,想让爷爷接他回乡下。他回忆起砍圣诞树时爷爷冻得直咳嗽,他也跟着咳嗽;记得爷爷身后跟着的老狗泥鳅;记得圣诞树上金灿灿的糖果,想让爷爷替自己摘一颗,藏在绿匣子里。可这些回忆再温暖,也掩盖不了他在鞋匠家挨的打、吃的饿、受的屈辱。他把信折成四折,写上“乡下,爷爷收”,没地址、没邮票,赤着脚跑到邮筒前,把那点可怜的希望塞了进去。小说的结尾,他在梦里回到爷爷身边,梦里有火炉、有温暖的炕,爷爷在读他的信,泥鳅在摇尾巴。可所有读过这篇小说的人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的幻梦,醒来后等待他的,只有更冷的冬天。
多年后再读《凡卡》,最刺痛人的,是那种跨越时间的无力感。读者都清楚,这封信永远到不了爷爷手里。凡卡的命运像锁死的门,里面是温暖的乡村,外面是无尽的黑夜,他再怎么敲,也没有人会来开。
所以这篇小说才会让人念念不忘。想想看,连那只泥鳅都会在受屈后偷偷咬人一口,可凡卡呢?他只能写信。契诃夫没有写凡卡后来怎样,因为不必写了,所有结局都不会是好的。
当初读这篇小说的时候,我也还是个孩子。那句“快来吧,亲爱的爷爷……可怜可怜我这个不幸的孤儿吧”让我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上真有连狗都不如的日子。多年后看到有人留言,说自己年近八十还记得《凡卡》,我完全理解。伟大的作品不会过时,它像一颗钉子钉在时间里,哪怕几十年后想起,仍会让人泪流满面。
契诃夫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不喊口号,也不编煽情的对白。他只是让一个九岁孩子在圣诞夜写下一封收不到的信,让你在几十年后的某个深夜,突然听见那孩子的哭声。文学的力量,有时候就是这样来的。
来源:思维研究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