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昭一回忆10:土改时我大舅父扫地出门,小舅母对待我们很是平淡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5-16 12:49 3

摘要:我的家已非昔日,城内的部分住宅、家具、衣物均还完好。城外的地亩一概没收均分了。父亲将剩余的财产也都均分给男系儿孙们了,自己过着向儿孙轮流讨乞的生活,困难了,就将过去的什物拿出变卖,以济温饱。最可怜的是我的姐姐,有一大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当时姐夫也没有工作,靠姐姐

又回到牛家庄

我的家已非昔日,城内的部分住宅、家具、衣物均还完好。城外的地亩一概没收均分了。父亲将剩余的财产也都均分给男系儿孙们了,自己过着向儿孙轮流讨乞的生活,困难了,就将过去的什物拿出变卖,以济温饱。最可怜的是我的姐姐,有一大群不懂事的小孩子,当时姐夫也没有工作,靠姐姐一人在军服厂劳动做工,维持全家。生活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向父亲要些东西,以添补艰难的生活。那时我们也是供给制,除吃饭穿衣外,别无所有,对姐姐一家人眼前的困难只能是徒有同情,实在无法帮助她。有时不免想起继母当初太无道理,不然姐姐的处境很可能是另外的情况。

从北平起飞的飞机,还是不停地轰炸、侦察石家庄、正定一带,跑防空代替了日常工作。俪生情绪很急躁,他觉得天天把时间浪费到防空上,实在太无意义了,他主动向领导要求自己找一个清静的角落用用功,于是我们便来到阔别已久的牛家庄。从正定城到牛家庄仅十里地,自从我们在战地上有过行军的锻炼,短短的十里地,犹如近在眼前。一天,我俩带着孩子们,借防空的机会,出了正定大北门。俪生没有任何感受;可对我来说,刺激太大了。我记忆中的北门,瓮城里住有人家,有纪念南越王赵佗的碑碣,最外一层城门口有大铁炮两尊;有一道北关大街,街上有商店、饭馆、药铺、旅店等。现在,任啥都没有了。

出了北关,是通往牛家庄的路。当年有东西两路,两路均柳树成林,车行于夹道中。尤其是西路,树木种类比较多,记得小时候站在车上,用鞭子够摘杜梨儿(是一种酸涩的小果子),现在那些丛林哪里去了?老乡们说:"日本鬼子占领正定后害怕游击队打他们,丛林是隐藏游击队的所在,故而将树木通通伐掉烧毁了!"走东路要穿过一个小村庄,名五里铺。记得那时每路过此,就得背诗一首:"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而今,这个诗意般的小村也杳无踪影了。可不要轻视这个小村,著名的《王定保借当》这出戏就是发生在这个村庄,姑娘为了替王定保辩冤,约邻居小妞,两个姑娘进正定城告状,其中有跑沙滩一折,正是正定城北至五里铺的沙窝地。当年旧时代这出戏不能在正定上演,谁敢演出,正定老乡就要掀台子。时过境迁,现在再演就没人闹事了。

我们在中途路上碰见了一位姨表兄,他到牛家庄探望母亲,与我们同路并做向导,他引我们先到了他外祖母家,见到了这位姨母,清癯、瘦削,是位有修养的老太太,正在纺纱。其实,老人家是正定有名望的田氏官僚地主贵夫人,我家式微后,两家断绝了来往,现在又都一样了,故而见面还很热络。寒暄了一阵,我们就告辞,找我的外祖母家了。真是满目荒凉,几个大院墙倒屋塌,据说墙是解放军有意拆的,使这些大院不经过街道就可串联起来,这也是为了防止敌人进攻的。我们小时候休憩、玩耍的大园子,已没有影子,园址都成了一个个的大土坑,树木都伐掉均分了,连一棵残留的树苗儿都没有,可谓彻底干净矣!真是断井颓垣,荒草离离,心中有说不出的凄凉、难受。

土改时,我亲大舅父是扫地出门户,大舅母已故去,回想当年大舅母对我的教育和爱护,心中倍觉凄凉。这里仅剩下小舅母一家人,日子尚能温饱。小舅母也老了,对待我们很是平淡,把我们一家人招待在昔日外祖母住过的一间屋里,我们在此宿了一夜。这里的表弟、表妹都不认识,和我们很生疏,他们错以为我们是革命干部。这种误会,在家乡时常碰到,让我十分尴尬。我们看到了大舅父,人虽老了,但依然故我。他的嗣子是我小舅父的长子,跟着继父沾了光,生活是艰难的。但大舅父满不在乎,晚上睡在仅有的两只大筛子里(筛花生用的,其大如床)。这筛子群众在抄家时忘了带走,而今就成了大舅父的唯一财产。当时已是金秋季节,早晚凉风飒飒,舅父也不畏冷,村里谁家害了病,还是找他看病,他也从不推辞,看完就走,从不让人致谢,这就是大舅父的本色。当年的倜傥不羁的气味,丝毫没有了,只剩下孤僻与倔犟。

我们和舅父商量想搬到牛家庄住些时候,一是为了避飞机轰炸,二是为了找个清静环境好好地用用功。舅父本人虽是个潦倒的老地主,但还是有一小点儿办法,他当即找了他岳丈家姓任的老太太,这老太是大舅母的婶母,她有一院新房,上房五间宽敞明亮,任老太与孙女儿住一头儿,那头空屋让我们住,就这样商议好了。回到城里向领导同志申请,暂时到牛家庄住些时日,范老批准了,用车子将我们全家送到乡下。

我又回到了儿时的故土,但现在一切都是另一个样了。当年和外祖母家前门对过,有一家姓王的儿子,先天残疾,从来不会走路,一辈子都是爬行,那时我们管他叫"爬爬",现在翻了身,住到王家祠堂里,那里房子高大漂亮,而今成了"爬爬"的私人住宅,他还娶了一房妻子,衣服穿得很整齐,已不是当年的狼狈相,确实是翻了身。我们借住的房东任老太太,祖孙两个日子过得很好。老太太经常和我谈些老话,她说:"我不是被斗户,也不是翻身户,像你(指我)外祖母家三院,都是大地主,当年我给三院地主家做针线活儿。我的儿子穷得没法子,放下了拾粪筐,在城里边当了兵。就这样在军队里边混出了个人,当了团长。这孙女就是儿子在外边娶了媳妇生的大孩子,还给我建造了这一院新房。解放战争时儿子在陕西投降了解放军,孙女就送回家来,当了小学教师。"哦!我明白了亲戚们的中间关系,我应该称呼她为任姥姥!

我们一家人搬到这里,的确很清静,俪生在此踏踏实实地读了一个月的书。这中间,学生柯在铄曾来看望过我们一次。不幸的是,我们的小三在这里害起了病,发烧缠绵不退,像是一场小伤寒。我们带她到城里看过几次大夫,都没治好。后来我父亲反复说明,请中医治病,说不定会治好。我们的一位老邻居杨老大夫,果然用针灸将病治愈,从此我们对中医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逃情况";北平解放

当时石家庄、正定一带形势不太稳定,傅作义扬言要夺取石家庄,这也是为了配合国民党政府东路战场上的不利局势才作此攻势的。为了谨慎,华北大学组织了一次部分人员的战略转移。大家称这次转移为"逃情况",要将我们疏散往邢台。一切都准备好了,第四部后勤人员将我全家由牛家庄接到城里,大家汇齐,一起南下。那已是初冬节气,一早一晚很有些凉意了。我们坐的是胶轮大车,套两匹牲口,牲口跑起来车行很快。同车上有何干之同志的爱人刘炼同志,那时她很年轻,是个小姑娘样子,梳着两条大辫;另一位是牟安世同志,牟同俪生的关系很好,两人一路上谈学问,俪生将在牛家庄读书的心得滔滔地讲给牟同志听。华北大学所有的领导同志也与我们一路同行,真是车队浩荡、人物整齐,这些人物都是建国之初的名流学者、部门领导,等等。

过元氏打尖,住了一夜,我们还逛了元氏城区,印象很好。元氏邻县高邑是明朝万历年间的名流学者、东林党人赵南星的故乡。他在正定、元氏一·带传说很多,最有趣的就是"赵南星拔橱",害得那位灌输经学教条的先生栽进了茅厕,又使同学们挨了老师的打,而罪魁赵南星本人安然无恙。俪生对元氏印象特好,他希望能在这里多住些时候。

我们到达邢台后,大部分人分在邢台教堂住下,集体打地铺睡。说是照顾我们,叫我们一家人睡在楼梯底下。记得成仿吾、钱俊瑞等领导来看我们,还风趣地说,住此,是给我们一家人的优待。邢台本是冀南的大城市,沿太行山边,太行山内的山货都在这里聚散,故商业兴盛,民间富庶。这里饭馆很多,饭菜做得好而实惠,比起正定、石家庄来要实在得多了,可以说物美价廉。在这里,我们一家人有时到街上饭馆吃饭,有时自己做点儿吃,生活还是困难的。

这其间得知济南解放,对和平解放平津甚为有利。因军事上、政治上接连胜利,我们又奉命回正定,回程又过元氏,俪生申请暂时留住元氏,写一本书﹣-《从中原到华北》,得到教务长钱俊瑞的批准,我们一家人就在元氏住下了。这本书是应三联书店之约写作的,书写成后,我们一家人又回到正定原来的宿舍。书稿写成经过多人审阅、指教,范文澜、艾思奇、何干之等同志均提过不少意见。俪生将稿子重新修整一番,交稿后说是带往大连付印,船只在海上遇见了蒋军的巡逻艇,不得已,将携带的书稿沉入海底了。后来建国之初,我们回到北京科学院工作,三联书店用电话通知俪生,叫过去一下谈谈,意外的是主动赔偿书稿书费。在当时经济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俪生不懂得客气,就把钱收下了(数目多少我已忘记了)。话说事隔几十年,我们对这部书稿几乎全忘了。"文革"时红卫兵贴大字报,揭发、骂、打人,无孔不入。忽然有一天,一张大字报贴出来,是讨伐赵俪生的,有些词句摘自书稿的内容,俪生好生惊异!私下劳动时,问总支书记王翼洲是怎么回事。王说,你真是个老傻子!那本书没有丢人大海,而是在你的档案里,红卫兵查了档案,这是有根据的……哦!我们明白了。

这次回到正定,情况变化比较迅速,因为平津问题有可能通过和平方式解决,这样可使文化古城免遭战争涂炭。当时对华北大学以及研究部来说,面临着紧迫任务。党中央下达了指示,北平是文化古城,一切属于文化、文教事业的,由华北大学研究部负责接收。这样一来,各级领导们兴奋、紧张,忙着学习进城政策,经常召开各级联席会议,研究、商讨如何搞好这一艰巨工作。在一次会议上,讨论到像陈寅恪眼睛瞎了,是否也须到文管会报到时,俪生与副校长成仿吾发生争论,俪生举列宁对巴甫洛夫的态度来争辩,带了一点教训口吻。成就不能容忍了,以山东解放区需要人手为由,调动我们一家东去。我们北上接收北平的事就告吹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非祸?

对我们的工作调动,校长吴玉章同志觉得不合适。那时我怀孕即将分娩,外带三个孩子,当时铁路还未修复,这是具体困难。成副校长决定的事是不能挽回的。吴校长吩咐他的勤务员苏春芳同志陪我们南下,沿途照料、护送。这一路尽是南下的解放大军,炮车辚辚,战士们戴着皮帽子,都是进关的东北解放军,看来国民党政府要濒临危亡了。

我们来到济南,这里是俪生的故乡,我们要求留在这里,就这样住下了。暂时没有合适的工作,就闲住在招待所内。其间,倒霉的事层出不穷,我本人难产,婴儿死亡,又害脚病难以行动。那时济南市长姚仲明、教育局长李澄之等同志都不同程度地给过我们不少帮助,我们也曾不同程度地用工作来回敬领导。俪生参与了"济南市各届人民代表大会"秘书组工作,之后又在沈英领导的总工会参与创办《工人日报》等工作。

济南当时没有国立的高等院校,故而安排合适工作较难,在这种情况下,俪生又只身前往北京,找钱俊瑞洽谈工作问题。谈话结果,叫俪生到科学院报到。那时科学院刚刚建立,俪生被分配到编译局工作,局长是古脊椎动物专家杨钟健先生。在编译局小范围内共事的有数学家关肇直,还有孙知微、姚舞雁等人,机关设在王府大街东厂胡同二号,我们的家也住在这里。

自入解放区以来,我们全家过的是供给制生活,平津解放后入城干部待遇有所改变。这叫什么待遇,我弄不清楚。只知道接收下来的那些专家、教授,最高待遇每人每月1200斤小米,折合市价转成货币,也就是百元以上。我们算入城干部,拿不了那么多待遇,650斤小米就算不错了。当时我因病未参加工作,也就没有待遇。记得我们全家只靠俪生的六七十元过活,有时还要添置家具、书籍等,日子艰难,生活紧张。因此俪生经常利用晚间写些零星论文,在《新建设》或《光明日报·学术》上发表,得些微稿费,添补日用。《学术》周刊是由叶丁易和俪生创办的,西城编辑是丁易,俪生则负责东城的稿子编辑,他俩为了编辑事务,每星期都要碰一次头,商量定夺一切编辑事宜。

在科学院,俪生是院部学习小组召集人(即小组长),各院长郭沫若、陈伯达、竺可桢、陶孟和等均在组内。刚解放,大家都在换脑筋,接收下来的这些专家学者,短期内一时转不过弯来,难免有这样、那样的不合适,故俪生在学习会上经常看到一些这样那样的不太合适的现象。时间久了,俪生憋不住,有时在办公室闲聊时就冲口说出一二。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会料到数学专家是打小汇报的人。果然有那么一天,副局长恽子强同志找俪生谈话,大致是对院长(郭沫若)有意见,不要随便在办公室扩散,影响领导威信,不太好,有事可找他谈,等等。这真是中国固有的官场作风,即当大官儿的都是好的、正派的、正确的,底下人只能恭维,不能胡言乱语,建国之初的苗头,已是如此。俪生实在过不惯官场衙门生活。无奈,上书请辞,蒙郭院长亲手批准,我们就这样离开了科学院。临行时,专家杨钟健本着惜才的想法,挽留俪生,还说了句"为名于朝,为利于市"。做官、求利均非俪生之所好,也不可能勉强,故而坚决地再走上教书、科研之途,或许从事这些学问工作,风险会少些吧?

在长春东北师范大学

我们又开始了教书生活,这要感谢艾思奇同志,由他出面将俪生介绍给东北师大校长张如心。从辞去科学院职务到俪生应聘为东北师大历史系教授前后不到十天,师大汇了路费,欢迎我们全家尽快去长春。我们摒挡在京的一切事务,记得将全套家具送给了俪生的一位姓郭的同学。我们只携带孩子、书籍、行李等轻装往东北,试探着觅取前程。

这正是1950年的春夏之际,全家登上了从北京开往苏联的国际列车,在一个清晨到达长春车站。下了车有些茫然,这里天气还很冷,俪生给师大校长办公室叫通了电话,希望派一部车将我们接一下,得到的答复是即刻派一部电车来接我们。这回话更使我们摸不着头脑,电车?怎么好派一部呢?事后我们知道,这是因为我们不理解这里的特殊性,日本帝国主义在这里统治时间久,受其影响,有些风俗、习惯、语言有点儿日本化了。所谓派一部电车,就是指汽车(自动车)而言。那么电车该怎样称呼呢?电车叫"磨电"。经过时代的发展,现在这样的隔阂逐渐消逝于无形。

东北师范大学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大学,校址在斯大林大街与自由大路交叉之处,房屋建筑高大气派,据说这里就是过去的满洲国政府所在地。学校叉之处,房屋建筑高大气派,据说这里就是过去的满洲国政府所在地。学校分自然科学院与社会科学院两大部,社会科学院院长为智建中同志。校长张如心,副教务长张松如。历史系主任由智建中兼代,俪生在这里担任中国古代史教研室主任兼教古代史,给俪生配的助教是徐喜辰先生。这里文科教师人才济济,中文系有穆木天、彭慧夫妇,还有杨公骥、孙小野、蒋锡金等,历史系有邹有恒、郭守田、陈连庆、林志纯等人,师资阵营比较整齐。历史系将我们一家人安置在自由大路一座小二层楼上,一家住两个单元,有四间住室、两个厨房、两个厕所、两个洗澡间。日本式住宅房间很小,澡盆是一口竖锅,厨房有瓦斯管道,这比北京、济南等地做饭要方便得多了。

打解放战争时,长春是国民党军死守的据点,故这个城市破坏极为严重,一列一列的宿舍住宅,没有地板没有门窗,凡是能烧火取暖的木料,一概拆除烧毁了。解放后,我们在破坏的基础上又一列一列地再修复起来。我们现住的小二楼是刚刚修好的一幢,地板还是原木,尚未上油漆。我们楼下住着两位俄籍女教师,她们是母女两人,均在外语系教书。记得女儿名叫聂留宾娜,胖胖高大的身材。母亲叫索波列娃。她母女俩同我们相处甚和谐,对我们的三个女儿很好,经常带她们出去散步,到郊外玩耍。那时我家养了一只小狗,全家人都很爱它,尤其我们的三女儿,小狗成了她的宠物,天天带着它楼上楼下跑跳着玩,有时弄得全家不得安宁,爸爸生气了,就暂时安静一阵儿。长春的夏季还是不好过的,热得要死,苍蝇、蚊子很多。此时大、二两女均在师大附小分别读四年级、二年级,小三人了幼儿园。小学、幼儿园均在我们住所附近,孩子们上下学很方便。

这么大热天,偏在这时,我又要分娩了。生孩子对我来说,是一场要命的事。我生理特别,生育一胎比一胎难,故事先求人找好医院和大夫,这次是在市立长春医院妇产科分娩的。产科大夫、护士都积极帮忙,一直痛苦了三天,在1950年8月8日正午12时产下一男婴,这是我们唯一的儿子,俄国女邻居取名 Baka (小狗),大名赵缊,他现在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孩子满月后,我们全家又迁居到西康路宿舍,还是二楼两套住宅,比原来的住屋要宽敞多了。我家因为添了个小孩,我身体受亏损太大,一时不能恢复健康,因此请了一位保姆帮助料理家务。她姓刘,比我年龄大些,人很精干,从此一切家务由她承担,相对的我可以休养休养。俪生工作仍然很忙,又是在大热天光着脊背,看书、写作、备课,这其间他写了不少文章,史学论著文集《文史学的新探索》是这个时候出版的,同时还出版了小说《中条山的梦》的单行本。

长春是个大城市,交通也还方便。但对我们来说,总是感到有不足之处,生活上难以习惯下来。在感情上觉得这是关外,一切都看着野莽莽的,庄稼都是在夏季一季度迅速猛长;昆虫也特别,身个儿长得较大,鸣叫的声音也异样;牲口更特别,在关内,不管在太行山上或是跑情况时候,我大女儿有时拿着鞭子赶车。可她不知道东北牲口的厉害,在我们向西康路搬家时,大车停在楼下,她刚举起鞭子,牲口就跑起来了。当时把赶车人吓了一,急忙追上勒住缰绳,算是没出大事。从此后,我的大女儿再不敢赶东北的车了。

在长春,盛夏一过就是秋季,眼看树叶很快凋零了,庄稼成熟了。凉风飒飒从脚底下吹起,直贯到裤筒内,使整个身躯发冷,可是冬季尚未来到呀,我的三个女儿冻得直淌鼻涕,她们都染上了鼻炎。我们一直过的供给制,没有丝毫积蓄,故无力给全家添制御寒的衣服。正处于惆怅无奈之时,恰好青岛山东大学校长华岗给俪生来了一封急电,邀他速速回到青岛。青岛是俪生的老家,从童年到初中、高中都是在青岛过的,他对青岛有特殊的感情。现在故乡唤他回去,他私下里很高兴,于是找了师大的领导同志洽谈离开的问题。出乎意料,得到格外的批准,于是我们全家便又作回青岛的准备了。

书箱、行李都装好了,养的小狗好灵通人性,它老歪着头看我们陷人沉思。我孩子多,最幼的婴儿尚未过百天,我怎能有力量携带它走呢?为了安抚它,我频频地拜托刘婶,好好地看管它。我将在长春所有置买下的家具统统送给刘婶,意思是叫她待承小狗好一些。我们到青岛后曾收到过两封刘婶的来信,均说小狗很好。离开的时间久了,就再未收到过信,到现在事已隔三四十年了,刘婶是否健在?小狗肯定是没有了,可每想到这些,心头就好像有梗塞物一样,或许这也叫做伤感吧!不然用红卫兵的话说,就是资产阶级思想在作祟。

我们乘坐的车是从三棵树开往济南的列车,头等车设备很好,很清洁。俪生一上车就很能吃东西,还喝格瓦斯(一种饮料),可我任何食物都吃不下。我的不满百天的儿子,得到列车上人们的好评:"这孩子不啼哭,干净,这是很少见的……"我听了这些话,心中是甜甜的,可见那时候人和人的关系,彼此间都怀着一种共通的、美好的关爱慈善之心,人们多么需要自尊、尊人和同情呀!越到后来,经过几次运动的冲击,这种芳香的滋味愈稀薄了。那时正逢热火朝天的抗美援朝时节,沿途亲眼见到一列列兵车、军用物资运往东北,运往朝鲜。

【高昭一(1914.12.23--2006.09.01),原名肇义,曾用名董弼。河北省正定县人,先后在正定县立模范女子小学、正定县立初级师范、河北省立第八师范读书,并在第八师范加入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任小组长,负责学运工作。1937年,入山西参加“牺牲救国同盟会”,在第二战区总动员委员会宣传部属下动员宣传团、青年部做抗日宣传工作。1938年在山西离石与赵俪生结为夫妻。后经延安辗转到晋南夏(县)支队政治部工作,曾任万连芝中队(连)指导员。1939年秋因扶持赵俪生疟疾至西安看病脱离部队,先后在陕西乾州中学、蔡家坡扶轮中学、陕西雍兴高级职业学校任历史教员,同时接受中共西安城工部指示,从事秘密情报工作。1948年8月进入华北大学工作。1949年在济南《工人报》资料室工作。1951年在青岛文德女子中学任教。1952年调山东大学历史系,协助赵俪生开辟中国农民战争史研究课题。1957年调兰州大学历史系。后因受赵俪生政治牵连,长期离职在家,勉力支撑家庭困境危局,为丈夫的学术科研提供后勤保障。1984年离休。】

来源:读书有味聊忘老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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