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来:糜子里的金黄记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4-21 10:44 1

摘要:这不,漫步公园,又遇上了常年晨练的王东。王东是麻镇后尧则湾人,小我几岁,我俩属“酸粥老乡”,由吃酸粥自然拉起了糜子,这糜子的话题不由地生发了我作文的兴趣。

糜子里的金黄记忆

冯二来

时光荏苒,旧梦如烟。或许是老年人怀旧的本能,总会在不经意间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成了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

这不,漫步公园,又遇上了常年晨练的王东。王东是麻镇后尧则湾人,小我几岁,我俩属“酸粥老乡”,由吃酸粥自然拉起了糜子,这糜子的话题不由地生发了我作文的兴趣。

府谷地种植黄糜子居多,而王东老家人自古以来种植红糜子,糜子籽儿的选种一成不变,一直延用着老祖宗的法子。这“一成不变”的选种办法倒叫我惊讶不已,什么年代了,还会保留有这么古老的方法。认知里但凡食物种子都在改良,就连海红子、西瓜、毛杏、黄瓜等都在不断地改良品种,人们每每联想到的是杂交、回交、嫁接、转基因等。单说糜子,地方上早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便开始引进大红袍糜子、杂交糜子、大红糜、二红糜、大黄糜、二黄糜、榆糜2号、府黑糜1号等等。这些糜子新品种亩产量明显提高。而今与王东的一席糜子谈,人家本是一种老传统,我却当成了好奇事,记忆的阀门也便打了开来。

曾经,身居农村的我也有过多年筛选糜种子的经历。金秋时节,糜子成熟,就到糜地里皂糜穗(掐糜穗),当然要选穗子大、颗粒饱满的。掐好的糜穗晒干后,用木棍或擀面杖捶打(人们说不能上碌碡碾压,那样会生长霉子),筛簸好以后去杂质贮藏,以备来年播种。去籽的糜穗子,还可派上大用场,人们将其扎成笤帚用以打扫家里的卫生。勤劳的人还可将多余的笤帚拿到集市卖点零钱,补贴家用;心灵手巧的农家还将笤帚扎成双背背的那种,再用红麻绳、裹红布条缝好,简直就是工艺品一件。这笤帚便成了家家户户扫炕扫地的首选工具。我倒想,用糜穗子制作的笤帚不起静电才是它最具特质的所在。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多少年来,府谷人种糜子,打造黄米品牌,早已闻名遐迩。这种糜子就养育了世世代代的府谷人;种糜子也哺育着祖祖辈辈吃苦勤劳的府谷人。

府谷属特有的半干旱黄土风沙地貌,用老百姓的话说“穷山饿石头,十年九不收”,而糜子就有别于其它作物。府谷一带都是芒种前后种糜子,而芒种前后往往雨水少,干旱程度严重,需要抢墒入种。这种旱情下种糜子,需有经验的老农才行,耧铧子要压到犁底,这样撵墒播种,成获率才高。如果芒种后还没种不进去,夏至左右也能种,再迟了还能种 60天的小日期糜子,如谚语“立秋糜子四指高、抽穗拔节打至腰”。还有农谚“头伏糜子二伏菜,三伏萝卜长成怪”。其时将糜子籽儿和荞麦籽儿混合撒到地里,到收割时,糜子虽然长得不高,但几乎全身是籽儿,如老百姓所言,一个“籽儿圪蛋”。如此说来,糜子耐旱、适应在府谷境内播种、一般天旱其它作物无收成,糜子总还能收获些,绝收还是少之又少些。正是这一独有的特质,糜子就成了地方特产,久种不衰。需知这种糜子工序不少,大有讲究。诸如赶牛犁地,地面上踏下的一个个脚印,尺度均匀,隔行对应,若如巧妇缝纳的鞋底,花而不乱,排列有序,工笔画一般。锄糜子一定得精细到位,来不得半点儿偷工减料,否则到头来糜子熟不圆至。故而一个“锄”上,大有功夫可做,第一遍破苗(也说定苗)叫锄,定苗后的第二遍叫搭锄,锄第三遍叫耧地。所谓“头遍浅,二遍深,三遍锄草不伤根”。于是便有了“鸭子摆嘴”“拉拉溜溜”“两耳扇风”“四大劈坎”“遛马拴缰”等等的“艺术杰作”。老百姓说“犁三磨二,锄耧八遍,前推后勾,掏窝叠蛋”。这种“掏窝叠蛋”可保墒,以应对干旱。这活儿应该是老庄户人之所为,一般农人做不了,也没那辛苦。

糜子推碾成米叫黄米,黄米是做酸粥的不二选择。府谷东北乡人大多吃酸粥,每有问起吃的甚?“儿糜米酸粥”。一个“儿”字,地方方言,见其粥筋道十足;见其人自豪满满。那是食尖上的美味,地方名点。过去人们用石碾子推米,有一糙二糙三糙米之说(碾子推米的遍数,一糙米粗,三糙米就细了)。后来糜米可机器加工,但机器加工的米,经高温后,口感就不如碾子推出来的米了。过去人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糜子快成熟的季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人们急等着有米下锅。于是便将先成熟的糜梢子部分剪上些,上碓臼捣好,筛簸后就入窝,盖上锅盖,点以柴禾加热,出锅后的米叫“豁大气”,此米焖粥吃,香味扑鼻,很是好吃。如果捞捞饭吃,虽饭香不足,米汤之香却滋味特别。府谷西南乡人习惯把“头糙米”压成面,蒸窝窝吃,叫“糜子窝窝”。也有头天晚上放在锅里小火蒸一会,第二天早上大火蒸片刻,即可出锅,吃起来酸甜可口。故有“游锅儿窝窝”一说。为什么选用“头糙米”,我想这样的糙米容易发酵,蒸窝窝的效果会更好。当年我在二中教书时,隔壁张文彪老师他家的早饭隔三差五少不了蒸糜子窝窝吃。现在看来那窝窝应该已成为一种美味记忆。当然偶或再吃一次糜子窝窝,那一定也是一顿稀罕食物,老年人无不喜欢。集市上还卖有一种炒米,做法应该是源自上文的“豁大气”,此米闻上去有种香米的味道,捞捞饭吃,米饭喷香。喝一碗米汤,米香味浓,回味无穷。府谷人喜欢喝羊杂碎,附带泡半碗黄米捞饭,人们管那捞饭叫“强睁眼”“活抓捞饭”,看上去光格纠纠、黄格亮亮那种。假如将那黄米饭换成大米饭,整顿羊杂碎就逊色的不得了了。糜子还可以做成另一种炒米,也叫茶米。茶米酥脆可口,可干吃,也可用油茶、杏茶、奶茶或红茶水泡着吃,是年节前后早晚餐的辅食。内蒙古等地的酥油奶茶,也泡着这种炒米吃。20世纪中后期,家乡暖泉寨村郭板小(小名“搬不动”)炒米炒得最好,颗粒膨化均匀,粒大而虚。平日里特别是过年期间,周边人常用糜子与他兑换。现在这种土法炒米已被新的技术替代,但食用炒米的习惯仍然存在。

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如同一幅细腻的画卷,而糜子,则是这幅画卷中不可或缺的绚烂一笔。可见,糜子与我们的生活紧密联系。糜子不仅为我们的餐桌增添了多彩的选项,更在无声中折射出我们对生活的热爱与追求。

当年,因与糜子有关的谚语,给孩子们带来过不少乐趣。所谓“糜子焦梢,花红酸枣”“糜子上场,酸枣绵囊”。糜子渐熟之季,便是孩子们三五成群打酸枣之时,其情其景,记忆犹新;“秋分糜子寒露谷,霜降抱住黑豆哭”这与季节有关的农谚,提醒老农们不违农时,适时收割,颗粒归仓。说到颗粒归仓,当年村头院落,人们用镰架打糜子的情形;人们赶着牛驴骡马拉着碌碡碾场;人们打着口哨呼吁风的到来扬场;打场人时不时嗨上几声山曲儿,丰收的季节,喜悦的情景,总让人心生感慨。当年也曾有过除“四害”的史实,“四害”中麻雀对糜子的危害最大,故而消灭麻雀的群众运动就形成过规模,掀起过高潮。其时男女老少齐上阵,连明赶夜,形成“哄、打、毒、掏”的综合阵势。家乡黄甫学校给每个学生下任务,要求每天每生打死麻雀一只(当然还有消灭其它“三害”的指标),天天念书到校后有专人验收,拿有麻雀的两只腿就算验收合格。一时间,娃娃们放学后捉麻雀、逮老鼠,就成了如同现时完成家庭作业一样,硬性任务,怠慢不得,非完成不可。不同的是如今的学生思想有负担,当年的学生心理很轻松。还有句民间谚语“碌墩子跑在耧头起”,人们借用种糜子的农具形象地道出了做人应守规矩,争强斗胜不可取,要不得。

如今,尽管美食的种类日益丰富,但糜米所制作的饭食依旧在府谷人的餐桌上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那熟悉的味道,仿佛是岁月的纽带,连接着过去与现在,也让我们在品尝美食的同时,对这片土地上的传统农耕文化和饮食习俗,有着更深的理解。

如今,王东的家乡以及其它地方,种红糜子的传统仍在,只是种植已机械化,减脱了人工的繁杂,可喜可贺。而我最想说的是王东老家后尧则湾人那种最原始、最本真的糜子选籽儿,那才是真正的无公害、纯绿色。我还想和王东有约,今年金秋之时,去他老家吃一碗红糜米精酸粥,在原生态农村里,来一次无污染、新鲜而健康的饮食体验,也算上是一份怀念和眷恋,更是对生活的重新审视和感悟。

以一首散曲结尾,算得上是一种和糜子相关的美好回味:

【中吕•山坡羊】

家乡精酸粥

梨酸依旧,

米黄醇厚,

健脾养胃延年寿。

挂心头,

诱乡愁,

四时俗念谁能够,

一碗风情柔众口。

闻,

回味久;

尝,

回味久。

来源:府谷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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