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被乱箭射死在城墙下时,夫君陆承安正陪着我的庶妹,在府中赏雪听曲。漫天大雪,染红了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说,苏晚,为了大业,总要有所牺牲。我,就是那个牺牲。
我被乱箭射死在城墙下时,夫君陆承安正陪着我的庶妹,在府中赏雪听曲。漫天大雪,染红了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说,苏晚,为了大业,总要有所牺牲。我,就是那个牺牲。
再次睁眼,我回到了三年前,圣旨赐婚的那一天。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苏家嫡女苏晚,赐婚于镇北侯世子陆承安,择日完婚,钦此。”
我跪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抵着手背,没有像前世那样欣喜若狂,心中一片死寂。
父亲苏将军接了旨,满脸喜色地扶起我:“晚晚,你就要嫁给你心心念念的陆世子了,高不高兴?”
我抬起头,看向父亲斑白的鬓角,前世他为护我,被诬陷通敌,万箭穿心。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高兴。”
回到闺房,我遣散了所有下人。铜镜里映出一张尚且稚嫩的脸,眉眼间是对未来夫君满满的爱意。我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痛意让我清醒。
苏晚,你已经死过一次了。陆承安的爱,苏晴的姐妹情,二皇子的器重,全都是催你上路的毒药。这一世,我不要爱情,我只要苏家满门平安。
陆承安很快便上门拜访,名义上是见未来的岳丈,实则是替二皇子来拉拢我父亲。前世,我父亲为人刚正,不愿参与党争,陆承安便从我身上下手,对我百般温柔,让我去吹枕边风,最终害得父亲一步步踏入他们的陷阱。
他在花园里截住了我。
“晚晚。”他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眼里的深情足以溺死人。前世的我,就是溺死在这片虚假里的。
我屈膝行礼,声音平淡无波:“陆世子。”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疏离。“晚晚,你我即将成婚,何须如此见外。”
我抬眼看他,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世子,男女有别,婚前还是该守些规矩。”
他眉头微蹙,探究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习惯了我的热情和痴迷,我的冷淡让他无所适从。
“你……是生我的气了?因为我前日未能赴你的约?”他试图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心中冷笑。前日,他当然没空,因为他正陪着苏晴在城外策马同游。
“世子多虑了,”我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以前是我太不懂事,总缠着世子,以后不会了。”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身后,陆承安的目光像淬了冰,又带着一丝钩子般的探寻,紧紧地跟随着我。他不懂,为何一夜之间,那只追着他跑的兔子,忽然就回了自己的洞穴,还封死了洞口。
这很好。他的兴趣,就是我最好的武器。
大婚如期举行。
十里红妆,满城艳羡。我穿着凤冠霞帔,端坐在喜床上,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陆承安醉醺醺地走进来,挥退了下人。他挑开我的盖头,烛光下,我的脸平静无波。他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随即被一丝不满取代。
“你不高兴?”他捏住我的下巴,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我直视着他:“能嫁给世子,是我的福气。”
我的顺从让他无处发作,他只觉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比憋闷。他俯身下来,想要吻我,我却恰到好处地偏过头,让他落了个空。
“我……有些不胜酒力,头晕。”我轻声说。
他的动作僵住了。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许久,他才冷笑一声,松开我,径直走向一旁的软榻,和衣而卧。
“苏晚,别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不喜欢。”
我没有回答。黑暗中,我睁着眼,一夜无眠。
欲擒故纵?不,陆承安,我只是不想再被你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婚后,我不再像前世一样,将所有心思都放在陆承安身上。我开始打理嫁妆,将母亲留下的铺子和庄子都收归自己手中。我用前世的记忆,提前买下了几块后来会变得寸土寸金的地皮,又投资了几家看似不起眼,日后却会成为行业翘楚的小商行。
我的庶妹苏晴,很快就按捺不住了。她时常借着探望我的名义来侯府,实际上是来见陆承安。
这天,她又来了,穿着一身娇俏的鹅黄色长裙,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
“姐姐,姐夫待你好吗?”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
我抽出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夫君待我很好,妹妹不必挂心。”
她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笑道:“那就好。对了姐姐,我前几日得了一匹极好的云锦,想给姐夫做件外袍,又怕尺寸不准,姐姐可否……”
“不可以。”我直接打断她。
苏晴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放下茶杯,看着她,一字一句道:“苏晴,你是未出阁的姑娘,给姐夫做衣服,传出去像什么话?我的夫君,衣食住行,自有我这个做妻子的操心,不劳妹妹费心。”
前世,我就是个傻子,她说什么便信什么。她说怕我太劳累,主动帮我为陆承安打点一切。结果,侯府上下只知有苏晴,不知有我这个正牌世子妃。陆承安的每一件衣服,每一顿餐食,都出自她的手笔。他们倒像一对恩爱夫妻,而我,像个多余的笑话。
苏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眼眶瞬间就红了:“姐姐,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为你分忧……”
“我的忧,自己能分。妹妹还是多想想自己的婚事吧。”我语气淡漠,不带一丝感情。
恰在此时,陆承安从外面进来。苏晴一见到他,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委屈地喊了一声:“姐夫……”
陆承安立刻皱起眉,看向我:“苏晚,你又在做什么?”
这理所当然的质问,和我前世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教妹妹一些规矩。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是你妹妹!你就不能多些宽容吗?”陆承安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正因为她是我妹妹,我才要教她。免得她以后出了门,不知分寸,丢了苏家的脸。”我寸步不让。
苏晴哭得更厉害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夫,不怪姐姐,是我不好,是我多事了……”
陆承安果然心疼了,他走过去,语气放软了些:“晴儿,别哭,我知你是一片好心。”
他甚至没用下人,亲自扶着苏晴坐下,又瞪了我一眼。
我看着他们“兄友妹恭”的模样,只觉得可笑。我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花厅。我不需要和他争吵,也不需要他的愧疚。我要的,是让他看清楚,他所以为的善良单纯,是何等的心机深沉。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在陆承安面前,展露我的“能力”。
镇北侯府的账目一直有些混乱,我主动请缨接管过来。不出半月,我便将一团乱麻的账本理得清清楚楚,还查出了几个贪污的管事,为侯府挽回了数万两的损失。
陆承安的母亲,我的婆母,对我刮目相看,在侯爷面前对我赞不绝口。
陆承安也感到惊讶。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满脑子情爱的娇弱闺秀,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本事。
他开始尝试着与我交谈,谈论的不再是风花雪月,而是府中庶务,甚至是一些朝堂上的事。
我表现得恰到好处。既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让他眼前一亮,又不会显得过分精明,让他产生警惕。
一次,他为了二皇子的一批军粮发愁。那批粮草需要秘密运往边境,却苦于没有安全的商路。
我“无意”中提起,我名下有个商队,常年往返于南北,走的是一条极为隐蔽的路线,从未出过差错。
陆承安的眼睛立刻亮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晚晚,你……”
“我只是想为夫君分忧。”我垂下眼眸,语气温顺。
他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接受了我的帮助。那批军粮,通过我的商队,安然无恙地抵达了边境。二皇子大喜,对陆承安大加赞赏。
自此,陆承安对我的态度彻底变了。他不再宿在软榻,而是睡到了我身边。他会主动与我说话,会关心我的起居,甚至会送我一些小礼物。
他以为,我们的关系在慢慢变好。
他不知道,那条所谓的“隐蔽商路”,每一处关卡,每一个接头人,我都已暗中换成了父亲的旧部。那批军粮的路线、数量、交接时间,我也原封不动地抄送了一份,送到了太子手中。
二皇子和太子斗得越狠,我父亲这样手握兵权的将军,就越安全。
陆承安对我越是“信任”,我能插手的核心事务就越多。
苏晴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再来侯府,陆承安虽然依旧对她和颜悦色,却不再有求必应。她想插手府中事务,我三言两语就能堵得她哑口无言。她想在陆承安面前表现她的“才情”,我总能“不经意”地拿出更高明的见解。
她开始急了。
她知道,陆承安最看重的,就是二皇子的“大业”。于是,她铤而走险,模仿我的笔迹,给我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中暗示我父亲,二皇子才是明主,劝他早日归顺。
这封信,自然是被陆承安“截”了下来。
前世,也是这封信,成了我父亲“通敌”的铁证之一。只不过那时,是我亲手写的,在陆承安的温情攻势下,我信了他描绘的蓝图,信了二皇子能给苏家带来更大的荣耀。
而这一世,写信的人,变成了苏晴。
陆承安拿着那封信来找我的时候,脸色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他将信拍在桌上。
我拿起信,看了一眼,故作惊讶地捂住嘴:“这……这是晴儿的笔迹!她怎么会……”
“你确定?”陆承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疑。
“我确定。”我点点头,眼中满是“痛心”,“我与她一同长大,她的字,我绝不会认错。只是……她为何要这么做?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牵扯到这些事情里来?”
我这番话,看似是在为苏晴辩解,实则句句都在将她往死路上推。
陆承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是傻子,他能猜到苏晴的动机。她想模仿我,通过拉拢苏将军来讨好二皇子,以此来巩固她在陆承安心中的地位。
只是,她画虎不成反类犬。
“此事,你不要管了。”陆承安收起信,冷冷地说道。
那天之后,苏晴被父亲禁了足。陆承安再也没有去苏家看过她。
我偶尔会从下人的口中听到,苏晴在府中大哭大闹,说是我陷害她。可没人信她。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庶女,如何能陷害掌管着侯府大权的世子妃?
陆承安开始越来越多地留宿在我房中。
他会抱着我,一遍遍地喊我的名字。
“晚晚,我以前……是不是忽略了你很多?”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我靠在他怀里,身体僵硬,轻声回道:“夫君待我很好。”
“不,”他收紧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揉进骨血里,“我不好。我让你受委屈了。”
黑暗中,我闭上眼,掩去所有的讥讽。
陆承安,你不是后悔忽略了我,你只是后悔没有早点发现我的“价值”。你的爱,你的愧疚,都带着精密的算计和权衡。
这样的东西,我苏晚,不稀罕。
转眼,就到了前世父亲出事的那一年。
二皇子与太子的斗争进入白热化。边境传来急报,说蛮族异动,朝堂上下一片主战之声。二皇子力荐我父亲挂帅出征。
我知道,这是陷阱。
前世,父亲出征后,二皇子和陆承安便以“粮草不济”为由,断了父亲的后援。蛮族大军将苏家军围困在燕回谷,父亲浴血奋战,最终弹尽粮绝。也就在那时,京中爆出父亲与蛮族私通的“证据”,一道圣旨下来,苏家满门抄斩。
而我,作为苏家的女儿,陆承安的妻子,被他亲手送给了二皇子,用来安抚一位手握重兵的将领。我在被玷污后,拼死逃出,最终死在了回侯府的路上,死在闻讯赶来的禁军的乱箭之下。
他说,苏晚,你死,能换来苏家其余人的平安。
我信了。可结果呢?苏家依然没有逃过灭门的命运。
这一世,我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在二皇子举荐父亲的前一天,我找到了太子。
我将二皇子通过我的商队私运军粮的证据,以及他与边境几个将领的往来密信,全都交给了太子。
“太子殿下,二皇子意图构陷我父亲,削弱您的兵力,好为他自己的谋反铺路。”
太子看着那些证据,脸色越来越沉。
“苏氏,”他抬起头,目光锐利,“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我跪下,重重磕了一个头,“只求殿下保我苏家满门。将来殿下登临大宝,我苏家,愿为殿下镇守北疆,永不入京。”
太子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点头:“本宫,允了。”
第二天早朝,就在二皇子慷慨激昂地举荐苏将军出征时,太子站了出来,拿出了我给他的所有证据。
朝堂大乱。
二皇子百口莫辩,当场被皇帝下令圈禁。他的党羽,树倒猢狲散,被一一清算。
陆承安作为二皇子的心腹,自然也逃不掉。他被削去爵位,下了大狱。
镇北侯府,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我去天牢看他。
他穿着囚服,头发散乱,曾经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他隔着牢门,死死地看着我,眼中布满血丝。
“是你。”他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是我。”我平静地承认。
“为什么?”他抓住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苏晚,我待你不薄!我把我的信任,我的……我的心都给了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陆承安,你待我不薄?”我反问,“你忘了前世,我是怎么死在城墙下的吗?你忘了你说过,为了大业,总要有所牺牲吗?”
他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你说什么?”
“我想起来了,陆承安,所有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我看着他一点点变得惨白的脸,心中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你想起来了吗?那场染红了半边天的大雪,那些射穿我身体的利箭,还有……你陪着苏晴,在温暖的府中,赏雪听曲。”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摇头,“那只是个梦……那一定是个梦……”
“是梦吗?”我轻笑,“那你告诉我,你送给苏晴的那支凤血玉簪,是不是就藏在你书房的第三个暗格里?你答应她,等二皇子登基,就休了我,扶她做正妻,是不是真的?”
这些事,是我上一世,无意中听到的。
陆承安彻底崩溃了。他瘫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原来,他不是没有记忆,他只是把那段记忆,当成了一场荒诞的噩梦,刻意地遗忘和忽略了。
因为在那场“梦”里,他亲手将自己爱上的女人,推入了地狱。
“晚晚……”他痛苦地喊着我的名字,向我伸出手,“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陆承安,太晚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敲碎了他最后的希望,“从我死在城墙下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我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传来他绝望的嘶吼和哭喊。
我知道,这才是对他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死亡,而是让他带着清醒的记忆和无尽的悔恨,活在地狱里。
苏家最终得以保全。
太子信守承诺,在登基之后,赦免了苏家的“罪责”,并恢复了我父亲的将军之位。但父亲心灰意冷,主动上交了兵权,请求辞官归隐。
新皇应允了,并将城郊的一处别院赐给了苏家。
我与陆承安和离了。圣旨下来那天,我亲自去侯府收拾东西。曾经的镇北侯府,如今门庭冷落,下人们遣散了大半。
婆母见到我,拉着我的手老泪纵横,求我不要离开。
我只是摇了摇头。
在我即将踏出侯府大门时,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
是陆承安。
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天牢里出来了。只是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世子,只是一个戴罪的庶人。他瘦得脱了形,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晚晚!”他冲过来,想要抓住我的手。
我的侍卫立刻将他拦下。
“别走……”他跪在地上,卑微地仰视着我,“晚晚,别离开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一下一下地磕着头,额头很快就见了血,可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路过的行人对着他指指点点。曾经不可一世的镇北侯世子,如今像条狗一样跪在被他抛弃的妻子面前。
我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陆承安,”我看着他,最后一次,也是最认真地说道,“我说过,太晚了。我救苏家,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我们的所谓爱情。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为了那些被你和你背后的人害死的苏家人。你于我而言,不过是一颗复仇的棋子,如今棋局已了,你这颗棋子,也就没用了。”
“不……不是的……”他拼命摇头,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你是爱我的,晚晚,你心里还有我……”
“爱?”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陆承安,我的爱,早在三年前那场大雪里,就跟着我的人,一起死了。被你,亲手埋葬了。”
说完,我登上了马车,头也不回地离去。
车轮滚滚,将那个跪在尘埃里的身影,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回到了苏家,陪着父母,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平静生活。我以为,我可以彻底忘掉过去,开始新的人生。
可我错了。
新皇虽然保全了苏家,但苏家手握重兵多年,始终是他心头的一根刺。我父亲交出兵权,也不过是让他暂时安心。
更重要的是,我还活着。
只要我还活着,我这个曾经的“二皇子党羽之妻”,我这个凭一己之力搅动了整个朝局的女人,就是苏家最大的变数和威胁。
新皇召见了我。
在空旷威严的大殿里,他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平静地看着我。
“苏氏,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他开口道。
“皇上谬赞。”我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朕可以保苏家一世荣华,但有一个前提。”
我心中一凛,已经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请皇上示下。”
“朕需要你,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的声音很冷,不带一丝感情,“只有你死了,苏家才能真正地安全。朕才能真正地放心。”
果然。
帝王心术,便是如此。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可能威胁到他皇位的人或事存在。而我,苏晚,恰恰就是那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我的重生,我的复仇,我的智慧,最终都成了催我上路的符咒。
何其讽刺。
我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忽然笑了。
“臣女,遵旨。”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干脆,愣了一下。
“你不怕死?”
“怕,”我坦然道,“但比起死,我更怕我的家人,再经历一次我前世所经历的绝望。若我一死,能换苏家百年安稳,值了。”
新皇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许久,他叹了口气:“你有什么要求?”
“臣女求皇上一道护身符。一道能保我苏家,无论将来发生何事,都能安然无恙的护身符。”
“好,朕允你。”
三天后,宫中设宴。
我作为苏家女,亦在受邀之列。
宴会上,我见到了陆承安。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也混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站在角落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孤狼。
酒过三巡,新皇举杯,看向我:“苏氏,听闻你棋艺精湛,可愿与朕对弈一局?”
我知道,时间到了。
我起身,走到大殿中央,跪下谢恩。
棋局摆上。我与新皇,隔着一方棋盘,相对而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陆承安也挤到了前面,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棋局过半,新皇忽然执起一杯酒,递给我:“此局,你若能胜,朕便将此‘凤仪酒’赐予你。”
我看着那杯澄澈的酒液,知道里面是什么。
我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着一股灼烧般的疼痛。
“谢皇上赐酒。”我放下酒杯,声音平静。
陆承安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疯了一样地冲过来,却被侍卫死死按住。
“晚晚!你喝了什么!晚晚!”他声嘶力竭地嘶吼着。
我没有看他。我只是看着新皇,落下了最后一颗棋子。
“皇上,您输了。”
新皇看着棋盘,久久不语。
我笑了,视野开始变得模糊,身体的力量在飞速流逝。
我慢慢地倒下去。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三年前的那场大雪。我躺在冰冷的雪地里,看着陆承安和苏晴相携而去的背影。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感到痛苦和怨恨。
心中,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平静。
父亲,母亲,哥哥……苏家,终于安全了。
而我,苏晚,也终于可以,真正地安息了。
陆承安挣脱了侍卫,冲到我身边,将我抱在怀里。
“晚晚……晚晚你醒醒……太医!快传太医!”他哭得像个孩子,眼泪大颗大颗地滴在我的脸上。
我费力地睁开眼,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写满绝望的脸。
我抬起手,想要像前世那样,为他拂去脸上的泪。可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垂落。
我张了张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说:
“陆承安……这一世……我不悔……”
不悔遇见你,因为不遇见你,我不会重生。
“……也不……原谅……”
不原谅你,因为你给的伤,刻骨铭心,永世难消。
说完这句话,我彻底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他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大殿。
我死后,新皇信守承诺,下了一道圣旨。言明苏家乃国之栋梁,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加害,违者,等同谋逆。
这是我用命换来的护身符。
而陆承安,在我的葬礼上,一头撞死在了我的棺椁前。
鲜血染红了漆黑的棺木,像极了那年冬天,落在我身上的,滚烫的血。
他留下一封血书,上面只有一句话:
晚晚,黄泉路冷,我来陪你。
可他不知道。
我苏晚,早已不过奈何桥,不饮孟婆汤。
我就在这里,看着他,看着这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化作过眼云烟。
我们之间,隔着生死,隔着两世的血海深仇。
永不相见,才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来源:林海里净化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