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臭小子，你今儿算是栽了！＂杨大嫂一边嚷嚷，一边扯着我的衣角，我立刻明白了这是报复行动。
七八年那场＂拔草＂闹剧
＂臭小子，你今儿算是栽了！＂杨大嫂一边嚷嚷，一边扯着我的衣角，我立刻明白了这是报复行动。
我叫李建国，七七年恢复高考那阵子，不少知青都回城了，我却留在了孟家屯当了民办教师。
那时候我二十四岁，从城里来插队已经六个年头，和村里人处得跟亲戚似的，却总爱无事生非，搞些恶作剧逗乡亲们开心。
记得那是七八年的盛夏，老天爷像发了疯，烤得田野里的庄稼都打蔫了，热得连蝉都懒得叫唤。
村里的广播站里，整天播放着《大寨之歌》，喇叭的声音在滚烫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我住在村小学的教工宿舍里，一间十来平米的土坯房，家当简单得很——一张木板床，一个老柜子，墙上钉了块木板当书架，摆着几本《红旗》杂志和《人民文学》。
夏日的傍晚，村里人吃完晚饭，总爱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纳凉，讲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也常常凑过去，跟他们东拉西扯。
那天晚上，我正在宿舍备课，窗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探头一看，是村里几个年轻媳妇提着搪瓷盆和粗布毛巾往后河塘方向去了。
＂哎呀，这大热天的，准是去河塘洗澡喽！＂我心里嘀咕着，放下了手中的备课本。
村里人洗澡都是在河塘边的芦苇丛里搭个草棚子遮挡，男女各有各的地方，谁也不会去打扰谁，这是乡下的不成文规矩。
可那天我却鬼迷心窍，心里痒痒的，琢磨着要逗她们玩玩。
＂怎么个逗法呢？＂我抓了抓头皮，突然灵机一动，＂要不趁她们下水，把草棚子挪个位置？＂
这主意刚一冒出来，我就乐不可支，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建国，你笑啥呢？＂村里小伙子刘根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门口。
＂根生，你来得正好！＂我招招手，把他拉进屋里，把想法一说，＂咱俩去逗逗她们，保证笑掉大牙！＂
＂你疯了吧？＂刘根生一脸惊恐，＂那可是嫂子们啊，要是被村长知道，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怕啥？咱就逗她们一下，绝对不会看她们洗澡，就让她们找不着衣服，急个十来分钟，多好玩啊！＂我竭力劝说。
＂不行不行，我可不掺和这事！＂刘根生摆摆手，＂要出事你自己顶着，别拉上我！＂说完他就溜了。
我撇撇嘴，寻思着：胆小鬼！不过也好，一个人行动更方便。
我等到天色渐暗，确定那几个媳妇已经在河塘下水后，才悄悄地溜到了河塘边。
夏夜的风带着些许凉意，河塘边的青蛙和蟋蟀叫个不停，给我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掩护。
芦苇丛中，几个媳妇的说笑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哎呀，这水可真凉快啊！＂
＂可不是嘛，在家里头都要闷死了，这地方最舒坦！＂
我屏住呼吸，躲在芦苇后面，等到确定她们都下水了，才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用芦苇和粗布搭成的简易草棚子。
草棚子不重，我轻手轻脚地把它挪到了十几米外，又把她们放在草棚旁的衣服和毛巾一并移走。
夏夜的星光下，我躲在远处的柳树后，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紧张又期待。
果然，不多会儿功夫，就听见河那边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哎呀，我的衣服呢？＂
＂草棚子怎么不见了？＂
＂谁搞的鬼？＂
我看见几个黑影子在水边急得团团转，又不敢大声嚷嚷，只能小声叫唤着找衣服。
王桂兰的声音格外清晰：＂准是那个不正经的李建国搞的鬼！明儿非收拾他不可！＂
杨大嫂气哼哼地说：＂就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平日里没个正形，就知道逗人玩！＂
我捂着嘴，肩膀直抖，却不敢笑出声来，唯恐被她们发现。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我心里别提多得意。
十几分钟后，几个媳妇终于摸黑找到了草棚子和衣服，一边穿衣一边骂骂咧咧的。
我趁她们还没整理好，一溜烟地跑回了宿舍，美滋滋地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回放她们慌乱寻找衣服的场景。
＂李老师，明天教什么课啊？＂我模仿着王桂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教你们做人！哈哈哈！＂
＂不把你收拾得服服帖帖，我杨大嫂的名字就倒着写！＂我又模仿杨大嫂的粗嗓门，自己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
那晚我睡得倒挺香，压根没想到第二天会有什么麻烦。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去小学教书，一路上碰见村里人，都对我挤眉弄眼的。
村口的老槐树下，几个老头正摇着蒲扇闲聊，见我过来，其中一个挑了挑眉毛：＂小李老师，昨晚上睡得好吧？＂
＂挺好的，张大爷。＂我笑着回答，心里却有些打鼓：难道他们知道了？
＂小李老师，听说昨晚后河那边有人恶作剧啊？＂又一个老头儿笑眯眯地问道。
＂没、没听说啊，什么恶作剧？＂我装傻充愣，额头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行了，别装了，全村都知道是你干的！＂王村长的大儿子老王从我身边骑车经过，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我的心咯噔一下，脸上火辣辣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小李老师，昨晚睡得好吗？＂村长媳妇王桂兰笑眯眯地问我，一脸的意味深长。
＂挺好的，桂兰嫂子，您这是要上哪儿？＂我强装镇定。
＂没事，串串门，你忙你的去吧。＂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睛里却闪着狡黠的光。
我心里直打鼓，却又不便多问，只好背着我那个用了三年、褪了色的帆布书包，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大步流星地去学校了。
从早上到中午，我总觉得学校的孩子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一个个都憋着笑。
平日里最调皮的小刘，上课传纸条被我抓个正着，我打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老师，昨晚有人看见你在后河转悠呢！＂
我顿时语塞，拿起教鞭敲了敲讲台：＂上课认真听讲，不许传纸条！＂
＂老师脸红啦！＂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我只好装作没听见，硬着头皮继续讲课，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中午放学铃一响，我就匆匆收拾书本，逃也似的回到宿舍。
。
我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在床上躺下，想着白天的种种异常，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莫非她们真的知道是我干的？会不会告到村长那里去？＂我心里琢磨着，却又安慰自己：＂不过是个小玩笑而已，她们总不能把我怎么样吧？＂
迷迷糊糊间，我进入了梦乡，梦见自己在讲台上讲课，学生们却都变成了王桂兰、杨大嫂她们的样子，一个个笑嘻嘻地看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感觉床晃了晃，还以为是做梦，翻了个身继续睡。
＂哎哟，这小子可真沉！＂杨大嫂的声音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村里的几个媳妇——王桂兰、杨大嫂、李婶子还有刘家的媳妇，正七手八脚地抬着我的床铺，往外走。
＂啥情况？＂我揉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小李老师，醒了啊？睡得够香的！＂王桂兰笑着说，脸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们干啥啊？＂我这才清醒过来，想挣扎，却被牢牢按住。
＂小李老师，昨晚不是挺会玩的吗？今天让你也玩个痛快！＂王桂兰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并不整齐的黄牙。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可她们哪肯听。
＂这会儿知道错了？昨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杨大嫂一边使劲抬床，一边喘着粗气说道。
＂我、我真的只是开个玩笑……＂我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心里却已经明白，这是她们商量好的报复行动。
不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被抬到了村里的晒谷场上。
这会儿太阳正毒，晒谷场上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坐在远处的柳树荫下，看见这阵势，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我只穿着一条短裤，在越来越多村民的目光中，羞得无地自容。
＂把他扔下去！＂杨大嫂一声令下。
几个女人把我连人带床扔在了晒谷场中央，我的床铺散了架，我也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狼狈地爬起来，想抓起床单遮挡，却被李婶子一把夺走：＂别想啊，小李老师，尝尝啥叫找不着衣服的滋味！＂
村里的孩子们放学回家，看见晒谷场的情景，也都围了过来，指指点点，笑声不断。
＂今天太阳这么大，小李老师是要晒黑点吗？＂一个孩子天真地问。
＂是啊，晒黑了好上山打游击！＂另一个孩子接话，引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臭小子，昨晚是不是你把我们的草棚子挪了地方？＂刘家媳妇叉着腰质问我。
太阳晒得我头晕眼花，汗水顺着脸颊直往下流，我低着头，不敢吭声，难为情得耳根子都红了。
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站在晒谷场四周，有人指指点点，有人捂嘴偷笑。
太阳晒得谷场烫脚，我光着脚丫子，一会儿抬左脚，一会儿抬右脚，活像在跳舞，引得围观的人笑声更大了。
＂李老师，你这是跳什么舞啊？能教教我们不？＂村里的几个小男孩起哄道。
我无处遁形，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
＂放心吧，咱们就是让你尝尝光着身子找衣服的滋味，不会真把你怎么样的。＂王桂兰笑着说。
＂昨晚上你知道我们多着急吗？＂杨大嫂说，＂差点以为遇到了坏人！＂
＂是啊，我们在水里站了半天，愣是不敢出来，怕被人看见！＂李婶子也添油加醋地说，＂这会儿太阳多毒啊，晒一会儿就知道啥滋味了！＂
我站在滚烫的晒谷场上，浑身冒汗，脸上火辣辣的，既是被太阳晒的，也是羞的。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的皮肤晒得通红，像是要冒烟一般。
七八年的乡村，集体意识特别强。一个人犯了错，全村人都有权管教。我年轻气盛，让这几个媳妇出了洋相，现在可算是自食其果了。
＂好了，你们闹够了没有？大热天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我抬头一看，是村里的姑娘小芳，她手里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衬衫，朝我走来。
小芳是村里的电影放映员，平日里大家都叫她＂文化人＂，她读过高中，懂得比村里人多，我也时常借她手里的书来看。
＂小芳，你可别管这事！＂杨大嫂喊道，＂这小子欠收拾！＂
＂是啊，他昨晚害得我们找衣服找了半天，今天尝尝同样的滋味！＂刘家媳妇也说。
小芳没理会她们，径直走到我面前，把衬衫递给我：＂快穿上吧，都晒成啥样了。＂
我赶紧接过衣服，套在身上，却发现扣子不对位，穿起来歪歪扭扭的。
＂那她们呢？＂我嘟囔着，＂昨晚我就是跟她们开个玩笑而已……＂
＂男女有别，你一个大男人跟几个女人开这种玩笑，合适吗？＂小芳低声责备道，＂她们洗澡的时候被你吓成那样，你知道不？＂
小芳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在我心口上。
＂李老师，你天天教育孩子们要讲文明，自己却干这种事，不害臊吗？＂小芳又说。
这句话比刚才的曝晒还让我难受。我一边笨拙地系扣子，一边支支吾吾地道歉：＂我、我就是闹着玩的，没想到...＂
＂没想到啥？没想到人家姑娘家家的多难为情啊！＂王桂兰插嘴道，＂你自己现在也体会到了吧？＂
围观的村民们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没有恶意，只有那种邻里间的亲近和教训后的释然。
＂是我不对，我给大家道歉。＂我深深鞠了一躬，＂以后再也不敢了。＂
＂算了，臭小子，记住这教训就行。＂杨大嫂摆摆手，脸上的严厉一扫而光，＂谁让你教咱们家娃娃，平时对孩子们不错，这次就饶了你！＂
＂就是，以后别这么皮了，堂堂一个民办教师，净干这些没出息的事！＂李婶子也笑着说。
＂来来来，大家散了吧，都回家歇着去！＂王桂兰挥挥手，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
太阳依旧毒辣，可我却感觉没那么难受了。小芳帮我收拾起散架的床铺，小声说：＂其实她们都不是真的生气，就是想给你个教训。村里人都挺喜欢你这个民办教师的，就是觉得你太调皮了。＂
我点点头，心里五味杂陈。
脚下的晒谷场烫得不行，我猴急地蹦来蹦去，引得小芳扑哧一笑：＂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谁让我没穿鞋啊！＂我苦笑着说，＂你笑话我是吧？＂
＂谁叫你自作自受？＂小芳白了我一眼，却又帮我把床腿收好，＂快回去吧，把你的床搬回去。＂
＂嗯，谢谢你啊。＂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要不是你，我可能要在这晒上一整天了。＂
＂谢什么，下次可别这样了。＂小芳说着，转身要走。
＂等等！＂我突然叫住她，＂这衣服……＂
＂先穿着吧，是我爸闲置的，改天再还给我就行。＂小芳头也不回地说，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纤细。
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流。那件蓝布衬衫虽然有些旧，却干净整洁，上面还有淡淡的肥皂香味。
回到宿舍，我倒头就睡，直到傍晚才醒来。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一块镜子，照了照自己被晒得通红的脸和肩膀，疼得龇牙咧嘴。
这时，有人敲门，是村长老王。
＂怎么样，小李，今天的教训记住了吗？＂老王笑呵呵地问，手里提着一个搪瓷缸。
＂记住了，王叔，真是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无聊。＂我赶紧道歉。
＂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嘛！＂老王摆摆手，把搪瓷缸递给我，＂这是我媳妇让我带来的，说是你被晒伤了，涂点这个准好。＂
我接过缸子，里面装着一层青绿色的膏状物，散发出清凉的草药味道。
＂这是……＂
＂芦荟膏，用芦荟熬的，专治晒伤，对皮肤好。＂老王解释道，＂我媳妇说了，让你好好涂，别留疤了，影响形象。＂
我一时语塞，这些我作弄过的媳妇们，转眼就原谅了我，还关心起我的伤来。
＂王叔，真是谢谢你们了。＂我诚恳地说。
＂哎，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啥！＂老王拍拍我的肩膀，疼得我直抽气，＂对了，今晚食堂有甜米酒，你来不来？＂
＂来，当然来！＂我痛并快乐着。
那天晚上，我抹了芦荟膏，穿着小芳给的蓝布衬衫，硬着头皮去了食堂。本以为会被大家嘲笑一番，结果大家倒是很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王桂兰给我盛了一碗米酒，还特意多舀了几块糯米：＂晒了一下午，该补补了。＂
杨大嫂则给我夹了几块自家腌的咸菜：＂这可是去年的老咸菜，下酒最好了。＂
李婶子看我被晒得通红的脸，不禁笑出声来：＂小李老师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
饭后，小芳找到我，问我身体怎么样。
＂没事，就是皮肤有点疼。＂我老实回答。
＂你涂了芦荟膏没？＂小芳问。
＂涂了，桂兰嫂子给的。＂
＂那就好。＂小芳点点头，＂对了，衣服合身不？＂
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蓝布衬衫，点点头：＂挺合适的，谢谢啊。＂
＂不客气。＂小芳笑了笑，＂那衣服是我爸年轻时候的，他个子跟你差不多高。＂
我摸了摸衬衫的布料，有些粗糙却异常结实，这是七八年常见的确良面料，经久耐用。
＂你爸的衣服，那多贵重啊，我得赶紧洗干净还给你。＂我连忙说。
＂不急，你先穿着吧，反正他也不穿了。＂小芳淡淡地说，目光中有些我读不懂的情绪。
那件蓝布衬衫，我一直留着，即使后来有了新衣服，也舍不得扔掉。
每次看到它，就想起小芳递衣服时的目光，还有村里人那种不计前嫩的淳朴。
七八年的乡村，物质贫乏却人情浓厚，就像那夏日的骄阳，晒得人皮肤疼，却也照亮了万物生长。
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责任＂，什么叫＂分寸＂，只顾着自己开心，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
在孟家屯的日子，慢慢教会了我如何真正融入这片黄土地，理解村庄的规矩，明白了尊重他人的道理。
后来，我和小芳走到了一起，她说喜欢我的幽默和阳光，却希望我能更加稳重一些。
结婚那天，王桂兰、杨大嫂她们忙前忙后，帮我们操办婚事，好不热闹。
酒席上，杨大嫂开玩笑地说：＂小李老师，当年要不是咱们给你那一课，你能有今天？＂
大家都笑了，我也跟着笑，心里却充满了感激。
现在回想起那个七八年的夏天，我在孟家屯遭遇的这场＂拔草＂闹剧，依然历历在目。
我常常对自己的学生们讲起这个故事，告诉他们尊重他人的重要性，也讲述那个年代里，乡村的淳朴和温情。
我的办公桌抽屉里，至今还珍藏着那件老旧的蓝布衬衫，虽然已经泛黄、褪色，却是我青春岁月最珍贵的纪念。
每当我心浮气躁，或是感到迷茫时，我就会拿出那件衬衫，回想起那个被晒得像猴屁股一样的下午，以及那些用朴素方式教导我做人道理的乡亲们。
偶尔，我也会穿上它，坐在窗前，任思绪飘回到那个物质匮乏却情感丰富的年代。
有时候，小芳会笑着说：＂你又在怀念那件破衬衫啦？＂
。
七八年的＂拔草＂闹剧，成了我生命中最生动的一课，教会了我做人的分寸，也让我收获了最真挚的乡情和爱情。
现在，我已年近古稀，可每当想起那段往事，心中依然涌动着温暖和感动，仿佛阳光依旧灿烂，青春永不凋零。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