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老夫人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给各房做妾,要么给外院的管事做妻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4-18 16:49 1

摘要:那年我十七岁,老夫人将院里的大丫鬟们叫到跟前,给出了两个选择: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那年我十七岁,老夫人将院里的大丫鬟们叫到跟前,给出了两个选择:

其一,给府中各房爷们做妾

其二,许配给外院管事为妻

我们四个姐妹,三个都选了做妾,唯有秋霜选择成为管事娘子,她好奇地问我缘由,我垂下眼睑,心底翻涌着无声的苦涩,我不愿我的孩子,重蹈我做丫鬟的覆辙。

决定后半生的那天,阳光灿烂,日头高悬,晃得人眼睛都有些发花。

陶妈妈满脸和蔼,轻声对我们说道:

“这可是关系到你们一辈子的大事啊,老夫人宅心仁厚,让你们自己做决定。

今晚都好好斟酌斟酌,明日来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毕竟我们还是小姑娘,听闻此言,四张脸都羞红了。

春露作为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姐姐,直到陶妈妈离开后,才缓缓开口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矜持什么!

咱们四个一起长大,情谊比亲姐妹还深呢,赶紧互通一下想法吧!

可别到时候不小心闹得成了仇人。”

她目光炯炯有神,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她呀,其实早就有了心仪的去处。

我们四个,都是老夫人院里这一拨的大丫鬟。

老夫人乃林府地位最高的长辈,我们未来的归宿自然不会差。

按照以往几位姐姐的情况,大多是配上前院的管事,之后再回后院做个管事妈妈。

不过那得等到二十岁之后才行。

谁能想到,咱们这一茬赶上好时候了。

老夫人育有三位公子,两个是亲生的,一个是庶出的。

在林家,家业一向由长子担当。

如今老侯爷远在边疆驻守,大爷作为世子,自然是府里的中流砥柱。

可偏偏大爷已经二十七岁了,却始终没有儿子。

大夫人是个善妒之人,出身又好,之前生了个女儿,老夫人念及往昔,一直隐忍。

这一忍,就是六年。

如今,大夫人依旧没有身孕,做母亲的终究按捺不住,打算往大爷房里送人。

但只给大爷一人送,那就是着打大夫人的脸,等同于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能生育。

于是,老夫人决定每房都安排一个,而首先想到的,就是咱们四个。

老夫人心地善良,给了我们两条路选:要么做妾,要么配管事。

院子里丫鬟众多,如果我们不愿意,自然能找到愿意给大爷做姨娘的。

春露早就被大爷相中了,此刻她心中有些不安,怕多一个人跟她竞争。

夏荷率先笑道:

“我看三爷不错,老夫人平日里最疼小儿子,我要是进了三爷的院子,应该不会受委屈,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好处。”

秋霜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说道:

“我才不想做妾呢!就算生了孩子,那也不是自己的,没劲儿!

我要选个管事。”

我听了,嗫嚅着说:

“我看二夫人脾气挺好,我想进二爷的院子。”

我选二爷,也是有考量的。

二爷是府里唯一的庶子。

春露听到我的选择,顿时紧张起来,赶忙向我确认:

“冬雪妹妹,你当真要进二爷的院子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十分坚定,自是认真的。

毕竟母亲早些时候就叮嘱过我,在府里做姨娘,夫人的品性如何,远比夫君更重要。

可事到临头,还是出了岔子。

春露正欢欢喜喜地绣着那床鸳鸯被,突然被人撞开门,塞住嘴捆了出去。

偌大的厅堂之中,她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大夫人掏出几个肚兜,冲着老夫人说道:“母亲,您得给个说法,这丫头虽说在您院里,可品行不端,跟马厩的董癞子私通,这些肚兜就是铁证,绝不能把她配给大爷。”

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小辈竟敢这般指责长辈的丫鬟,这无疑是在公然违抗老夫人给大爷纳妾的安排。

然而,没等老夫人开口,大夫人又笑意盈盈地说道:“不过呢,您院里的丫头,除了她,其他的都不错。我看夏荷就挺好的,不如母亲换个主意,将夏荷许配给大爷,也好让大爷早日延续香火。”

原来并非不让大爷纳妾,只是不想让他纳那个合心意的妾室罢了。

这般弯弯绕绕,我一个小小的丫鬟都能洞悉,老夫人又怎会不明白。

她满脸痛惜地看了一眼春露,不过一瞬,便恢复了平静:“老大房里的事,自然是做妻子的你拿主意。既如此,那就把夏荷指给他吧。来人呐,把春丫头拖出去,跟那马厩的董癞子一块儿赶出府去。”

自始至终,春露嘴里的布都没被取下来。

她满心惶恐地进来,又万念俱灰地被拖走,主人们连让她辩解一句的机会都没给。

在老夫人心里,儿子的房里安宁与否,远比这丫鬟是否蒙冤重要得多。

这一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灾祸,我却紧张得冷汗直冒。

我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在心里暗暗发誓:我绝不能再让生下的孩子落入和我们一样的境地,做一个任人摆弄的小丫鬟。

夏荷哭了一整晚,毕竟她和春露同处一屋,感情甚是深厚。

她拿出大半的金银首饰,放进春露的包裹里,哑着嗓子对我说道:“我占了她的位置,她肯定不愿意见到我。冬雪,你把这个包裹交给她,就说我让她出去后也要好好生活。”

那冷风如刀割般的傍晚,大夫人的嬷嬷守在那里,将包裹里我们悄悄塞进去的钱全都搜刮走了。

我只能拉着春露的手,用袖子遮挡着,塞给她一角银子,最后轻声说道:“春露姐,你一定要保重啊。”

她拼命挣脱众人的拉扯,扑到我怀里,在我耳畔轻声哀求道:“帮帮我,帮我去找大爷,让他来救救我。”

她说话间,董癞子就站在旁边,露着一嘴黄牙,色眯眯地盯着春露。

大夫人已经把春露的卖身契给了他,从此,董癞子便是春露名正言顺的男人了。

我心里清楚,我不该多管闲事。

可我们七岁就来到院里,一同度过了十年的岁月,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让我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

我苦苦守了三天,终于等来了大爷。

就在我们院子外的廊桥下,也就是他曾与春露低语过的地方,他拦住了夏荷,捏了捏她的手,笑着说道:“好丫头,这副耳坠子赏你了,等你进了院子,爷定会好好疼你。”

话音未落,我便转身离开了。

是我太傻了,不过是个小物件,谁会在意它是属于春露还是夏荷呢。

秋霜走得最早,她被指给了柳管事。

我与夏荷一同抬姨娘,只是穿着粉衣摆桌酒,爷们是不可能露面的。

但秋霜却有一场完整的婚礼。

柳管事家三代都在侯府,他爹也是得力管事,早在外面置办了屋子。

我跟夏荷使出浑身解数,给她绣了一件龙凤呈祥的婚服。

在吹吹打打的唢呐声里,她进了那顶我永远无法乘坐的花轿。

最后一刻,她拉着我的手,泪流满面地说:“自从你说要做姨娘,我本不打算再跟你交心了,可若不问这一句,我又心有不甘。

你从前和我一样,不屑于争抢,怎么事到临头却犯糊涂了,做妾又能有什么好结果?你瞧瞧春露姐。”

我轻轻擦干她的泪,强笑道:“乖,新娘子得高高兴兴的,以后再跟你说吧。”

可我心里清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告诉她,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孩子。

这是我往她心口上扎钉子,我不能这么做。

秋霜向来傲气,老夫人的院子里也相对平和,春露姐的遭遇最为惨烈,可我早在七岁那年就见识过了。

那年,老夫人需要人,本不该是我进她的院子,而是她陪嫁丫鬟的小女儿。

可大少爷偏偏看中了小姑娘的姐姐,想纳她为通房。

那姐姐惧怕未来大夫人的名声,坚决不从,结果全家人被整治得发卖出去。

那可是从小陪着老夫人长大的丫鬟啊,跪下来苦苦哀求,却比不上大少爷装的一场病。

这些本不该小孩子知道的往事,娘却把我搂在怀里,细细讲给我听。

她说:“小雪啊!哪怕你现在听不懂,也要记着,主子们的恩情稀薄得很。

你要低着头做事,千万别往他们眼里扎,不然,料理我们,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后来娘去世了,可她教的那些道理,我却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争不抢,恨不得别人都看不见我。

可我不愿再生一个像我这样战战兢兢的小奴才了。

伺候二爷那天,是二夫人先见的我。

她长着一张圆圆的脸,很和气地对我说:“咱院子小,难为你是老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愿意过来,放宽心,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我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忍不住抬头看她。

你瞧,她也是姨娘生的庶女,可如今却成了官宦人家的正头娘子。

假若等日后分了家,她必定会成为像老夫人那样的老太君。

她能做到,我的女儿也没问题。

我恭敬地跪在地上,磕头谢道:“谢谢夫人,往后奴婢定当事事听从您的吩咐。”

她轻轻扶起我:“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拘谨,以后就叫我小雪吧。”

这声“小雪”,让我莫名地感到心安。

见过夫人后,便是漫长的等待。

直到天黑,二爷才走进我的屋子,他那张憨厚的脸依旧憨厚,但从袖中掏出一只钗,说道:“阿沅说你我不能上花轿,是你一辈子的委屈,让我送件东西哄你开心,我也不懂这些,不知你喜不喜欢?”

接过那支钗,我满心欢喜地说:“谢谢爷,妾室喜欢,真的很喜欢。”

怎么能不喜欢呢?

能吩咐主君给妾室送东西的主母,如此敬重主母的主君。

我千挑万选选中的人,真的没错。

做妾的生活,各有各的滋味。

我在二爷的院子里,日子依旧过得平静如水。

二爷每月会来两次,每次都是温和的模样,却也仅仅只有这两次。

白日里,我除了去给夫人请安,便一直安静地在房间里绣着花。

偶尔,我也会装作不经意地路过花园,看着小姐在那里嬉笑玩耍,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夫人育有一儿一女,那慧小姐不过两岁出头,模样可爱极了。

而夏荷的妾室生活,可就过得十分高调了。

大夫人仿佛非要向那些说她善妒的人证明什么似的。

金银珠宝、各种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往夏荷房里,好似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一般。

大爷呢,看着夏荷这般贤良淑德的样子,也越发地放开了手脚。

每月有半个月都要宿在夏荷的房里。

这一番热闹的景象,府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人人都私下里议论着。

夏荷的日子虽过得风光,可真正能说得上话的人还是不多。

所以呀,她有时就会到我这儿来坐一坐,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好东西。

她这般热情,即便我想要推拒,也只能收下。

只是,她每次说的话啊,越发让我心生担忧。

她问我道:“冬雪,你后悔选了二爷吗?咱们当初可都是同样的丫鬟,如今我的日子可比你好得太多了。”

说这话时,她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骄傲,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

我听着,却不禁想起了春露姐那凄惨的模样,便不安地劝她道:“夏荷姐,你还是收敛一些吧,大夫人毕竟是这府中的主母啊。”

她轻轻摸着肚子,将头微微昂起,说道:“那又能如何?我肚子里说不定就是大爷头一个儿子呢。要是真生了长子,以后的福气谁说得准呀?”

原来她怀孕了。

若是大夫人真的一直不能再生育,那这的确是天大的福分。

可这福气啊,也得有命去承受才行。

我又忍不住多嘴道:“夏荷姐,你听我一句劝吧!咱们既做了妾室,以后生的孩子可就由不得自己了,千万别生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你看看春露姐,我是真不想再失去一个姐妹啊。”

提起春露姐,她的脸微微颤抖了一下。

嘴上仍是强硬地说道:“她还得顾忌着她孩子以后会不会恨她呢,她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

可等我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她对大夫人的态度却变得越发恭谨了。

而大夫人呢,也给足了夏荷面子。

逢人便夸夏荷的好,还说只要她能生下儿子,就把卖身契还她,再找官府把她升为贵妾。

要知道,贵妾可是和一般丫鬟抬的姨娘不一样的。

那得是好人家的闺女才能享有的待遇。

即便做了妾,也能被当作半个人看待,主母都不能卖。

我满心欢喜地为她算着日子,没想到在她临盆的时候,还有更让人意外的消息传来。

大夫人唤了我前去。

彼时,春露也在屋里,正跪在里面。

她今日难得和颜悦色,对我们说道:

“这胎对大爷至关重要。

听闻春露在外面学了些接生的手段,

你们都是夏荷的好姐妹,

就由你们陪着她,在屋里生产吧。”

我低着头,轻声应下。

待到四周无人时,我惊喜地打量着春露姐,

恨不能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塞给她。

我将浑身搜遍,最后只剩下一副银耳环,

忙不迭地摘下来,塞到她手里。

春露姐却摆摆手,坚决不收,说道:

“你也听到大夫人说的了,我现在做了稳婆,

日子好过得很。

董癞子对我也不差,

我如今已收心跟他好好过日子。

你看,连府里都肯请我,

你就别再为我 操心了。”

彼时的我,沉浸在姐妹重逢的喜悦之中,

完全没有注意到夏荷看向春露姐时那慌张的神色,

也没察觉到春露姐瞬间闪过的一丝恨意。

待到产后那碗补药灌进夏荷嘴里,

只见她口吐鲜血,怎么都止不住。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发生了何等荒唐的事情。

只见春露姐指着夏荷,整个人癫狂起来,

破口大骂道:

“娼妇!竟敢跟我抢大爷,

还偷我的肚兜去大夫人那儿冤枉我!

今日本该生孩子的是我,

该跟董癞子过的,是你才对!”

她一边说着,一边撸起袖子,

满臂都是伤痕,又哭又笑:

“我在他的酒里也下了药,

你们俩就到地下去做一对鬼夫妻吧!

如此,才配得上你们一起合谋算计我。”

从她那些疯言疯语中,我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原来,董癞子天天打骂春露姐,她本已绝望认命。

可有一天,那混蛋喝醉酒后胡言乱语,

她才知晓那些肚兜是夏荷——她最信任的妹妹偷出去陷害她的。

夏荷一边吐着血,一边哭泣,

我才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跟春露姐一样,满心都是仇恨,

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她死。

我拼命呼喊,四处找人求救,

可那些人却仿佛抱着孩子凭空消失了。

弥留之际的夏荷叫住了我,

她气息微弱,断断续续地说道:

“别……别找了,你还不明白吗?

是夫人……夫人要我死啊。

她怕孩子将来恨她,

所以得找人替她背这黑锅。”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春露姐,

像是在辩解,又像是在忏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既然……既然决定要当妾室,

自然想谋求最好的去处。

夫人来找我,说绝不会让春露姐进院子,

我不肯干,她就另外找人做这事。

大爷没有儿子,若我生了,将来他或许就是侯府的当家人,

我怎能不心动?

可夫人明明答应过我,会为春露姐找个好管事。

但从董癞子出现那一刻起,

我就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

好姐姐,我求你最后一回,

我活不成了,你把春露送出去吧!

再晚,她也活不成了。”

在七八月的暖阳天里,

我浑身冰凉,拽着春露姐往外走。

我清楚,我叫了十年的另一个姐姐,

正在身后的屋子里等死,

可我却无能为力。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

传来她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

“春露姐,我还清了。

我的儿,娘看不到你长大,

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啊!”

身边那个疯疯癫癫的人愣住了,

紧紧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生疼,

可我只能推着她往外走,往生的希望走。

没有人比我们这些丫鬟更熟悉府里的小路。

趁着四下无人,我把她拖到小门,

摘下银耳环扔给她,用力将她推出去:

“春露姐,忘了吧,爱恨情仇,我跟你都盼你好好活下去。”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慌乱地往回走。

走着走着,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

扑通一声,栽倒在了院子里。

再醒来时,一切皆已成定局。

秋霜泪眼婆娑地坐在我床边,哽咽着说:

“若知道这是最后一面,我心里即便再别扭,也会去的。

好好的四个姐妹,

怎么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俩了?”

大夫人为了把春露名正言顺地接入府中,

对外宣称姐妹陪着生夏荷,会让人安心。

所以也叫上了秋霜。

可自我们从决定做妾那一刻起,

秋霜就自动与我们疏远了。

这次,她同样找了借口推脱。

我低头问道:

“府里现在都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秋霜抹了抹泪,说,

“当时院里接生的人都被做过证,

都说夏荷先诬陷春露,

这才引得春露报复。

大夫人说大爷的孩子绝不能有如此不堪的生母。

于是老夫人做主,

从族谱开始,这个孩子就记在大夫人名下,

从此府中再无夏荷和春露。

谁要是敢再提,

直接拉出去打死。”

说完,她的泪珠子掉得更凶了,

往门口瞄一眼,确定没人,

才小声且咬牙切齿地说:

“这两个没出息的窝里横,

临死都不晓得该拉谁一起走。

偏那个罪魁祸首还好好地坐在高堂上。”

她一向聪慧且敢言,

我却惊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无凭无据的事儿,你别乱说!”

其实大夫人早就做好了针对夏荷的姿态,

再加上夏荷栽赃春露这一出,

就算那孩子长大后听到风声来调查,

也不会怀疑是大夫人在布局。

夏荷说得没错,大夫人怕孩子恨她,

这份害怕不仅没让她放过夏荷,

反而把事情做得更缜密。

从一开始教唆夏荷偷春露姐的肚兜,

她就知道要用这个把柄置夏荷于死地。

不然那碗药怎么会等到孩子生出来才出现?

不然院里的人怎么那么巧,等春露诉完,

我去找人求救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越想越害怕,

我盯着秋霜的眼睛,严肃地嘱咐道:

“记住了,刚才那句话你没说过。

以后要是有人试探着问起夏荷,

你就往死里骂。

骂她祸害了春露,

小霜,是夏荷先做错了,

你如今已有儿子,难道想连累他?”

大夫人不能仅凭怀疑就杀人,

人死多了也是个麻烦,会成为把柄,会引人猜疑。

只要外人以为我们也怨恨夏荷,

我们就能平安无事。

秋霜苦涩一笑,说:

“这有什么难的?

我本就恨她,恨她一时糊涂,

恨她背信弃义,

恨她害苦了春露姐。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

她真死了,我的心里又这么疼。”

是啊,到底我们都不是春露姐,

没经历过她那些折磨,

所以心底总还残留着些许无用的慈悲 。

秋霜抹净泪痕,故作恼怒地扬声离去。

她的动静极大,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我当时的惊惶失措,对夏荷的恶毒恨之入骨。

但我心里明白,麻烦还没完,春露姐逃走了,大夫人迟早会来审问我。

二夫人轻轻叹息着走了进来,说道:“本是你有孕的大喜事,可如今府里乱成一团,也不便为你庆贺,还好老夫人慈悲,不许那些人来叨扰你,免得血腥场面又刺激到你,影响胎儿。”

原来大夫刚刚来为我诊过脉,我有喜了。

这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在我心头,让我一阵晕眩。过了好一会儿,我才郑重地向夫人行礼,感激地说:“多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

我太了解老夫人的心思了,这肯定又是二夫人在人前坚持要我安心养胎,老夫人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她最在乎的就是别人不说她刻薄庶子,表面功夫向来做得极好。

二夫人不似大夫人那般大张旗鼓,只是悄然免去我的晨昏定省,还额外增加了我的膳食份例,不引人注目,却恰好适合我养胎。

我的孩子,我必须格外当心。我处处避开大夫人的眼线,可怀到六七个月时,有经验的稳婆说我需要多走动,这样才利于胎儿生长,我便多了几趟去花园的次数。

去得多了,自然会碰到在花园玩耍的孩子。

大夫人怀里抱着那个叫呈远的孩子,满脸慈爱地逗弄着,一举一动都透着周到,连手酸了换旁人抱都舍不得。

我躲在角落里,暗自思忖,好歹夏荷也算有一件事如愿了,她的儿子将来必定会顺遂无忧。

我原以为碰见孩子在花园玩耍已是最大的事了。

可临生产那段日子,我越发难以入眠,夜里偶尔也会忍不住独自在府里踱步。

这一逛,便走到有慧小姐偷偷爬树摘桃子的地方。

白日里我就听闻她想爬树,二夫人没应允,没想到她竟趁着夜色一个人溜了出来。

那棵树那么高,才三岁多的小娃娃颤颤巍巍地站在枝头,我怕惊吓到她不敢呼喊,可四周搜寻一番,却看不见一个下人在旁。

容不得我多想,她直直地就往树下掉,我下意识地就扑了上去垫在她身下。

等我重重摔倒在地,剧痛袭来,小孩子终于意识到害怕,哇哇大,这才引来了守夜的人救我们。

一盆盆染红的血水被端走,二夫人急忙把参片塞进我嘴里,紧紧握住我的手给我鼓劲:“大夫说了,若不是你接了那一下,慧姐的腿就残废了。好小雪,只要你挺过来,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应了你。”

血肉从身体剥离的剧痛让我以为自己大限将至,看着花园里那个胖乎乎的孩子,我竟生出了贪心。我没再说什么这都是我分内之事,而是回握住那只手,恳恳切切地说:

“夫人,我不为自己求什么,能遇见您和爷已是我的福泽,我只求您一件事,不管今日我能不能活下来,求您把这个孩子记在您名下吧!”

人心总是难以满足,原本只要能成为主子身边的人,我这个庶出身份也就心满意足了,可如今有了机会,我又想让肚子里这个孩子的未来更加光明。

看到夫人点头的那一刻,我浑身仿佛又有了力气,拼尽全力一挣,婴儿呱呱坠地。

按照有慧小姐的排行,二爷给孩子取名有仪。

大夫说我伤了底子,恐怕以后再难有子嗣,我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不能再生个弟弟来护着有仪。

可世事难料,我却因祸得福,夫人对我愈发关怀备至,呈山少爷和有慧小姐也常逗有仪玩。

有仪养在夫人屋里,我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望她,只盼着我和她接触越少,她将来的路就越好走。

三个月大的有仪,夫人带着她一同来看我,夫人一脸不赞同,对我说道:“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敢亲近,你是信不过我这个主母吗?

“你现在也是当娘的人了,应该明白,那晚你救了有慧,就是救了我。我也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与夫君都是庶出,我们知晓做姨娘的苦楚,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自然心里有数,当初我选择二爷,就是冲着他们这份体谅,所以定会善待他们的庶出子女,可我也明白,他们本是恩爱夫妻,府里本不该有我这号人物。

夫人待我一片赤诚,我鼓起勇气问道:“夫人,我冒昧问一句,您做姑娘的时候,可曾羡慕过您的嫡姐?羡慕她有出身高门的母亲,不用听那些烦人的闲言碎语。”

二夫人久久凝视着我,而后长叹一声。

她明白了,我真正害怕的,从来不是她这个主母,而是我自己这丫鬟出身的身份,会让我生下的有仪替我难过。

羁绊越少,她替我伤的心也就越少 。

二爷,以后不用再特意给孩子傍身之物了。

来我房里,咱们就单纯聊聊天就好。

这些年,我跟她们母女渐渐处成了亲人。

有仪小时候,那模样可爱极了。

她总觉得我是夫人的妹妹,每次避无可避碰面时,总甜甜唤我“姨姨”。

一岁的时候,她流口水流得到处都是,我就亲手给她做了口巾。

三岁那年,她和有慧小姐一样调皮捣蛋,我便悄悄跟在她身后,一个眼神都不敢错过。

四岁时,她和有慧小姐在院子里拌嘴后哭了,我不敢现身去哄,只能摘下好多花瓣,让小丫鬟撒在她头上。

她一下子就从哭脸变成了笑脸,那笑容仿佛绽放在我心里。

六岁她开始识字,七岁见到女先生,这一桩桩、一件件,我都满心欢喜地记着。

我的有仪,和有慧小姐长得一样讨人喜欢。

可到了八岁,她突然闯进我的小屋,眼眶红红的问我:“雪姨娘,她们说你才是我亲娘,这是真的吗?”

有个小丫鬟跟进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是我胡说的,您别追问了,要是让夫人知道,我要被打死的。”

这小丫鬟跟小姐同龄,性子天真些,听了几句闲言碎语就全倒给有仪了。

我顿时慌了神,手脚发抖,只能强装镇定地摇头:“三小姐,您可别拿我打趣,您一直养在夫人院里,怎么可能是我生的?”

可我的桌上正放着绣着桃花的帕子,那可是她最爱的花样。

她气呼呼地瞪着我,之后不再说话,抓起帕子就跑。

我想追,却腿软得挪不动步。

还是夫人派人给我送信,说有慧小姐正在劝她,不过那个小丫鬟,夫人怎么也不肯处罚或送走。

我心急如焚地等着,既怕她闹,又怕有心之人传出去,更怕身世这事影响到她。

好在最后一切风平浪静。

可经此一事,我不敢再频繁躲在暗处看她,日子也变得难熬起来。

生辰那天,夫人为我摆了酒席,她和二爷要去府外应酬,没法前来。

伺候我的小丫鬟陪我喝了几杯就醉了,我让她回去睡觉。

有仪就在这时进来了,手里拿着个卷轴,小脸还是气鼓鼓的。

她走到我身边,打开卷轴说:“先生最近教我们写寿字,母亲说做人要勤俭,既然写了,就送给您。”

她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忍不住流露出期待,盼着我开心。

其实这字我本不缺,但从她进屋那一刻,我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夫人把她教得太好了,好到我这个亲娘都被认出来了。

我忍不住紧紧抱住她,她在我耳边轻声抽泣着说:“阿姐说您这么做都是为我好,只要在外人眼里我是跟着母亲长大的,就算知道我的身世,我的将来也会比在您身边好。所以,我不能叫您娘吗?”

她的话让我心头一震,担忧地拉开她上下打量,问:“怎么了?夫人对你不好吗?不可能啊,她是个好人。”

她低下头,缓缓说道:“母亲当然好,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可我知道我和阿姐不一样,她看我们的眼神就不一样。

“就像现在,您看我的这个眼神,不管您承不承认,我都清楚您是我娘。

“娘,我知道您为我好,我不当着人面叫您,您就让我偷偷叫,行不行?”

没有哪个母亲能拗得过自己的孩子,从此,每年生辰成了我最盼望的日子。

但有仪十岁那年,秋霜居然来找我了。

这些年,心里虽说都盼着对方过得好,可面上很少来往。

她几乎是跪下来求我:“小雪,你帮帮我吧,浩儿读书那么好,我不忍心他一辈子当个下人。”

当初我不想给自己心里钉钉子,没想到十几年后,这钉子还是被我自己钉上了。

她的儿子柳浩七岁去了族学当差役,五年下来,族学里的少爷们都背不下的书,他全都背会了。

“我们本来也没奢望他走读书人的路,可他看每一本书时那亮晶晶的眼神,真让我心疼。

“族学有位好心的先生悄悄告诉他,只要他一直学下去,能去参加应考,将来中举的希望比府里所有少爷都大。

“她爹走遍所有门路,到哪儿都听到一句‘这府里,绝不准人赎身’。”

秋霜抬头看着我,眼里满是希冀,仿佛我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小雪,你在内宅,求你了!帮帮我这一回吧!”

侯府的头号政敌,就是几十年前从府里赎身出去的,为此,下人们除非被发卖到更惨的地方,绝无赎身可能。

所以当年我才毫不犹豫地选择做妾。

我懂她作为母亲的焦急,可我不过是最不受宠的妾室,能有什么办法?

她看我面露难色,赶忙解释:“我不要你做别的,只求你想想办法,让老夫人这个月去长宁寺上香。”

秋霜悄悄告诉我,京郊最近冒出了一伙义匪。

他们专劫富济贫,侠肝义胆,令人称奇。

机缘巧合之下,她男人柳管事曾帮过其中两人。

两人念着这份情,便答应帮他们一个忙。

秋霜打算让他们装作劫匪,而她则找机会跟老夫人去上香,趁机救下老夫人。

之所以选长宁寺,只因这义匪与之颇有渊源。

长宁寺上香之人众多,众目睽睽之下,秋霜打算求老夫人放她们一家赎身。

为侯府声誉着想,老夫人定会应允。

我皱眉反对:“奴才救主乃本分,万一老夫人当着众人索要赏赐,如何是好?”

她却笑道:“若我拼死相救呢?”

我惊得霍然站起,断然道:“害你性命之事,我万万不会帮。”

她急忙扯住我的衣袖,哀求道:“好妹妹,若是你女儿,你可愿意袖手旁观?”

接着,她放缓语调,轻声说道:“放心吧,看似场面吓人,实则无甚危险。

我连浩儿他爹都未告知,对天发誓,若事败,绝不拖累你。”

我望着有仪赠予的寿字,狠一狠心,应下了这事。

秋霜说得有理,若为了有仪,我定当豁出性命。

在深宅大院中长大,耳濡目染之下,阴谋诡计虽未亲身经历,却也学到了几分精髓。

呈远少爷总爱穿着薄衣在花园里嬉闹奔跑,这些年过去,大房依旧只有他这一根独苗。

他乃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心尖上的宝贝,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

我瞅准他快要着凉生病的时机,在他常跑的小径上放了一张夏荷生前最爱的荷花帕子。

大夫人见了,自会心疼地捡起。

果不其然,隔日呈远少爷便病了,且病情缠绵日不见好转。

大夫人心虚,吓得惊慌失措。

二夫人却像拉家常般说道:“阿弥陀佛,小孩子生病最是麻烦,我怕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就像咱家有仪前两天,还好我去长宁寺替她祈福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大夫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下午便匆匆去了老夫人院里。

至于后来之事,我也是道听途说。

听说那天那伙匪徒不过两人,却异常凶悍。

还是咱院的柳管事不顾生死救了主,被砍得浑身是血。

临去之时,他拼着一口气求老夫人道:“奴才受侯府养育之恩,本不该提这过分要求。

但我爹说我家祖籍在雁城,如今想落叶归根,望您成全,让我一家赎身,也好让我尽最后一份孝心。”

他凄惨地倒在佛门圣地,打着孝子的旗号,京城上下无人不知老夫人的慈悲善良,她又怎会拒绝?

秋霜走之前,非要来见我最后一面。

见了面,她满脸洋溢着幸福,说道:“那个冤家,非说女子在悍匪手底下救人这事信不得,硬生生把我锁在家里,自己跑去救主。

还好菩萨保佑,命是捡回来了,却瘸了一条腿。”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本来都做好了丢命的准备,如今只丢了一条腿,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更难得的是,柳管事确实深爱着她。

离开时,她塞给我一个银坠子。

“小雪,对不住了,家里的钱都给那两个义士逃跑用了,这个坠子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若有缘,咱们后会有期。”

她眼中虽有不舍,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送走了最后一个姐妹,我原以为就此平静。

可没过多久,府里就因老侯爷去世而乱作一团。

老侯爷病逝于边关,棺木送回府上,院里挂了好长时间的白幡。

随后,大爷继承爵位,彻底成了侯府的主人。

起初,这一切似乎并未波及到我们院子,二爷依旧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二爷的性情变得越来越焦躁。

终于有一天,二爷再也忍不住了,夫人惊慌地对我说:“这可怎么办啊!夫君说大哥在朝堂上愈发荒唐,竟敢做出结党营私的勾当。

“我们是武将世家,若是再这样中立下去,那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为了活命,夫君决定跟大房分家了,小雪,你要早做打算。”

朝堂之事我无能为力,分家对于我来说更是无妄之灾。

我能做的只有更加谨言慎行用我的眼睛帮我看着这院子的一切,谨防那未知的危险。

然而,我没想到还没等分家闹出个结果来,抄家的圣旨却先到了。

谋逆之罪,犹如晴天霹雳,大爷直接被砍了头。

府里超过十二岁的男丁都被押去充军。

那些有儿子的女人,眼睛都哭得红肿,似要哭出血来。

呈山少爷被拖走时,二夫人的心仿佛被撕裂,差点一头撞死在柱上。

有慧小姐不过十六,娇弱得需娘亲庇护。

也正因如此,夫人总算在这人间炼狱里苟延残喘。

我才真切体会到,做下人在主子威压下,尊严尽失。

可这,比起沦为阶下囚,实又不值一提。

每到夜晚,女牢里便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那些如恶狼般的眼睛,来回巡视,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吞噬。

三夫人首当其冲,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带着两个女儿悬了梁。

这一死,仿若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彻底打破了平静。

老夫人冷声道:“我老了,你们还年轻,侯府的名节绝不能毁。

看看老三媳妇,你们还不效仿吗?”

我把有仪紧紧搂在怀里,生怕一丝多余的声响惊扰到她。

我紧紧捂住她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这一切罪恶。

到了这等绝境,什么小姐丫鬟,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只要她活着。

不止我如此,其余人也皆想求生。

然而,老夫人竟想亲自动手。

毕竟,她曾是这府里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众人虽心中害怕,却只敢躲,不敢反抗。

倒是那大夫人,性情刚烈,竟用力将老夫人一推。

老夫人就此倒下,成了这炼狱中最先离去的人。

鲜血沿着墙壁缓缓流下,触目惊心。

大夫人看着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一时间怔愣当场。

而那些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在那叽叽喳喳的哭声中,狱卒如同往日一般,面无表情地走进来。

他随手扯过一床白布,将死者粗糙地裹起,便拖了出去。

这个风光了一辈子的老人家,终究落得如此潦草的下场。

压抑的哭声在夜里回荡,仿佛要将这牢狱的墙壁都震塌。

可即便如此,众人心中都明白,活着的日子依旧艰难。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盼望着会有贵人前来,将我们赎出。

大昭开国之时,帝后同立,那皇后慈悲为怀,体恤女子。

即便是犯官的家眷,只要未曾涉事,七天内若有人肯出钱赎身,便可重获自由身成为良民。

我跟二夫人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二夫人的父亲身上。

我们满心期待地在牢狱中苦等,日子一天天过去,可五天过去了,大夫人那所谓声名显赫的娘家,竟没半个人影。

大夫人逐渐变得沮丧,可我们却更为绝望。

要知道,过了三十岁的女人,虽不必入教坊司,却要被罚去做苦役。

而我与二夫人,尚还有一丝希望,只是有慧和有仪,还正值花样年华。

日子终于到了尽头,我们掐紧手心,强忍眼泪。

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劝那两个孩子,即便身处泥沼,也要努力活下去。

恰在此时,有狱卒走进来,二夫人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目光急切地看向他。

可那狱卒却径直朝我道:“你叫冬雪?有人来赎你们母女,跟我出去吧!”

满屋子的人瞬间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二夫人的嘴微微张开,似欲言语,却又重重放下,最终将头埋了下去。

那一条短短的路,我抱着有仪,仿佛走了一生那般漫长。

走到门口时,阳光洒在身上,那温暖却似透着一丝刺痛。

是秋霜在那里等候,她将暖和的冬衣轻轻披在我身上,仔细地搓着我的手,轻声说道:“赎人要二百两一个,我们变卖家财赶过来,多花了些时日,不过还好赶上了。走,马车就在外面,我们回家。”

二百两一个人,那是他们夫妻所有的积蓄啊。

我毫不犹豫地将有仪推过去,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头:“小霜,多谢你,是你我就放心了。这两个孩子,从此拜托你了。”

她先是满眼迷茫地看着我,不过很快便意会过来,连忙拉我:“各人自扫门前雪,什么两个孩子,我是来赎你的。”

可我只是轻轻摇头,脚步更快地往后退,急切地说道:

“若我是能撇下有慧小姐的性子,当初就不会帮你。夫人待我的恩情,不比我们之间的情义少。小霜,你成全我吧。”

有仪没有哭,只是紧紧地抱着我,目光坚定地起誓:“娘,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跟母亲都赎出来。”

做苦役的地方,路途不算远,需走半个月的路程。

二夫人不再做那些激动的谢恩姿态,只是那最累的活计,她总是不由自主地从我手中抢过去。

或许是在这苦难的日子里,我们彼此都成为了一种精神寄托,我们心中皆怀揣着对自由的渴望,竟也不曾被累垮。

在这单调而又艰辛的生活里,时间悄然流逝。

不知不觉,已到了慢慢习惯今天挖沟,明天开渠生活的第三个月。

在这流放营中,我们竟遇见了一个故人——春露姐。

当年董癞子死了,侯府竟也未报官,她就成了自由之身。

命运的安排,让她漂泊至此。

在这艰苦的环境中,她凭借着出色的厨艺,在厨房里谋得了一份做饭的活计。

她待我们格外关照,平日旁的无甚多余,却总会在这两三日里,偷偷在我碗底放个鸡蛋。

大夫人却开始变得疑神疑鬼。

即便只是每日最寻常的饭食,她都一定要与我、二夫人换着吃。

她眼神癫狂,嘴里喃喃自语:“我不能被毒死,我要等我儿子回来,充军也是能戴罪立功的,我的远儿那么厉害,他一定行。”

大夫人对呈远那孩子,实是真心关爱,在府中时,一心不让公子沾染大爷的不良习气。

侯府里孩子众多,可爵位只有一个,为了将来能有个好出路,众人各有所长,有人专心学文,有人刻苦练武,可呈远却是文武双全,天赋异禀。

她这一番话,勾得二夫人也起了念想。

为了夫人的安稳,她省了那天的饭食,虔诚地供给月亮娘娘,祈求天上的神仙能保佑二爷和呈山少爷也能戴罪立功。

春露得知后,不屑地嗤了一声:“她现在这个样子,比死更能惩罚她,我才不做多余的事。”

赚钱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入了罪籍的人,赎身所需的钱财要翻倍。

我和夫人两人,那就得是八百两银子。

况且,秋霜家里还得供着她儿子念书。

我原本以为,这一辈子能离开这地方根本没个盼头了。

可第一年的时候,有慧塞钱进来探望我们。

她告诉我们,她们已经攒了一百多两银子了。

她轻轻握住我和她娘那粗糙的双手。

眼中透着一股狠劲说道:

“仪妹妹是个很有能耐的。

她才十三岁,就比我更懂得察言观色去做生意了。

早知道你们在这儿这么苦,我要脸皮有什么用啊?

我这个当姐姐的,真不如她懂事。

姨娘,你们就等着,明年我们肯定先赎一个出去。”

第二年,她们真的凑齐了四百两银子。

可我和夫人互相都不肯先走。

毕竟,这是这么个鬼地方,任谁也不放心留对方一个人在这儿苦熬啊。

有慧默默无声地回去了。

没过几日,有仪却寄来了信,信里这样写着:

“母亲、娘在上,若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吧。

你们的两个女儿都不是懦弱之人。

就明年,我们一定接你们回家团聚。”

我看了满心欢喜。

夫人却忍不住叹息道:

“‘懦弱之人’这样的话,她从前怎么会说出口呢。

也不知在那些苦难的日子里吃了多少苦头啊。”

在这声叹息里,我仿佛看到曾经那个端庄稳重的有仪已经渐行渐远了。

生活的磨砺,让我看到一个变得更加坚韧的女儿。

三年的光阴匆匆而过。

不单是她们在外面努力奋斗。

就连远方的战场也有捷报传来,二爷带着呈山和呈远回来了。

他们戴罪立功,不但洗清了罪籍,还带回来一个可以脱罪的名额。

呈山少爷一脸歉疚地望着我。

诚恳地说道:

“姨娘,我对不起您,我想先把我娘赎出去。

我和爹肯定会努力攒钱的,很快就会来赎您。”

这时候有仪从旁边欢快地跳了出来,满脸笑意地说:

“哈哈,大哥,您上当了!

您之前还小瞧我跟姐姐,担心我们养不活自己。

怎么也不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攒够了八百两呢。”

这两个小丫头啊,攒够了钱还想着跟父兄开个小玩笑,一路都把这事儿瞒着。

我跟夫人终于可以笑着笑着就哭出来了。

我们这一大家子,似乎变了很多,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在这久别重逢的喜悦氛围里,呈远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不断地磕头说道:

“二叔,侄子想跟您求这个名额。

我知道这名额价值四百两银子。

以后呀,我肯定双倍,不,十倍百倍地还您。”

他每一下磕头的力气都不小,一下比一下重。

夫人终究还是心软了,毕竟是个在同一个宅子里相处了二十年的人啊。

二爷懂得夫人的心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可我们四处张望,那些差役收了好处后去找大夫人,却一直不见踪影。

远远地,我瞧见春露姐站在那里,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边还没等我过去呢,营地后方就乱了起来。

也许真的是母子连心吧,呈远心急如焚,什么也顾不得了就冲了进去。

只见大夫人吐着血倒在地上,气息微弱地喊着:

“远儿,我的远儿,你、你要好好的……”

时光荏苒,仿若白驹过隙,匆匆十数载过去。

老天爷可真会捉弄人呐,今天,仿佛就像是夏荷走的那天一样。

罪奴的生死,根本不会有人来主持公道。

人都有自己的亲疏远近,我也没法为了大夫人就攀扯春露姐。

呈远即便悲痛万分,也只能花钱把母亲的尸身买回去安葬。

在他临行之前,我问春露姐: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沉默了好半天才惆怅地说道:

“我在她满怀希望的时候结束了她的生命,也算解了我的恨了。

照顾您三年,也算是报答了我的恩情。

下半辈子啊,我可能会找个善堂,在那儿让自己心安吧。”

我没问她会去哪个善堂,心想,她大概是不想再见我们这些旧相识了。

大夫人的墓地是秋霜帮忙寻找的,旁边还有一座孤坟。

她对呈远说:

“远少爷,这是我从前的一个小姐妹。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去世了,也没后人为她祭拜。

您方便的时候呢,在给大夫人上香的时候,也请给她上一炷香吧。”

不过就是一炷香的事儿,呈远这般善良的孩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等呈远走了之后,秋霜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道:

“府里都败落了,现在也不用再惧怕大夫人了,我就把她迁到这荒野外来了。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没必要让小辈掺和进来,但她为了那个孩子拼搏求生,也算有资格受他这一炷香的祭拜吧。”

这两个有仇之人死后的葬身之处相邻,也不知道在地下会不会打起来呢。

不过或许为了呈远,她们也能在菩萨跟前一起祈福吧 。

旁人家的事都料理妥当了,轮到自家却犯了难。

二爷跟呈山的前程在边关,他们需再回去,可两个姑娘却不肯。

有慧羞答答地低头,任由秋霜夸赞她有多好,多适合做儿媳。

她向来爱读书,跟柳浩这个书呆子就是一路人,这几年,早就托付了一片芳心。

二夫人虽舍不得,但女儿大了总归要嫁人,考察几日,对着柳浩的人品和才情,不禁笑出了声。

只有我生的这个最棘手,她不嫁人,也不想跟着父兄走。

小小的一个人,把我带到一处宅子前,骄傲地对我说:

“娘,这是我赚钱买的院子,以后我还会赚更多更多的钱,你跟我过吧,我养你,我要天天都叫你娘。”

我踟蹰在原地:

“女儿家离开父亲怎么行?往后论婚嫁,谁给你做主?”

她响亮道:

“我自己给自己做主,我要立女户,我要招夫婿,我要做一家之主!

从小我就在想,您宁愿不认我也要让我做嫡女是为什么?后来我想通了,是为了让我活得好。

可怎么才叫好?嫡女依旧要嫁人,您做丫鬟被主子拿捏,我嫁人被丈夫拿捏,就连父亲,哪怕是男子,不是家主,也要被大伯拿捏牵连。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做家主,祸福都由我自己担着,再不掐在别人手里。”

她的声音越说越激昂,浑身都在发光,那些话离经叛道,我谨小慎微地活着,本该拉住她,告诉她这不对。

她是个心软的老人家,曾给两个女儿两条路选,要么做妾,要么配管事,左右院里多的是丫鬟,若我们不愿,总能凑够三个愿意娘的。

我曾以为侯府就是一辈子,为了她,我做妾,我不敢当她娘,只想给她铺一条康庄大道,成为下一个夫人。

但侯府倒了,不管我做得多好,它因为别人倒了。

就像有仪说的,只要是依附别人,当丫鬟还是当小姐,人生都一样由不得自己。

人都说父母教子,这一刻,我却觉得是我女儿教了我。

我笑着回道:

“好,娘听你的,我女儿这么有出息,一定能把娘养得很好。”

她冲过来抱住我,哭道:

“谢谢您,我多怕您不应,阿娘,你为我活了半辈子,以后想想自己吧!”

让二爷理解这个决定并不容易。

有仪说了很多圣人的话,带着她父亲走她做生意的地方,一遍遍讲她的谋划。

这时候我又觉得,我为她筹谋的十几年,那些所学,终究没有白费。

唯一伤心的就是跟夫人分开,她肯定是要跟夫君和儿子走的。

但很奇怪,我们没有哭,夫人甚至还红着脸跟我嘀咕:

“有仪跟老爷要了放妾书,你这是以后还打算再嫁?”

我的脸也红了,可我没有回避,勇敢道:

“谁知道呢?我女儿让我跟着她重活一次,那我就当自己还是个小姑娘,什么都试试看。”

试试看不做丫鬟,不做妾,也不只做母亲的陈冬雪,会把自己活成什么样。

来源:小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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