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后山的黑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张秀兰蹲在溪边搓洗着沾满血污的床单。水声哗哗,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婴儿啼哭——那是五丫,刚出生三天的女儿,此刻正被丈夫拎在手里,像拎一只待宰的鸡仔。
番外篇:母亲的手
1.
后山的黑石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张秀兰蹲在溪边搓洗着沾满血污的床单。水声哗哗,却盖不住远处传来的婴儿啼哭——那是五丫,刚出生三天的女儿,此刻正被丈夫拎在手里,像拎一只待宰的鸡仔。
“生不出儿子,连狗都不如!”丈夫的骂声刺进耳膜。
张秀兰的手指死死抠进湿冷的布料里。这是第几个了?二丫、三丫、四丫……她记不清了。每次分娩后,婆婆总会端来一碗黑褐色的药汤,说是“补身子”,可她知道,那汤里掺了碾碎的黑石粉。祖训说,黑石能镇住女人的“晦气”,让下一胎生出儿子。
她仰头灌下药汤,喉咙火辣辣地疼,仿佛吞下了一捧烧红的炭。
2.十年前
张秀兰也曾是村里最水灵的姑娘。她爱穿红布鞋,辫梢系着从货郎那儿换来的彩线,笑起来脸颊上有两颗梨涡。那时的李铁柱还是个憨厚的木匠,会在她家院墙外吹柳叶笛,笛声清亮,像山雀扑棱棱掠过麦田。
“秀兰,等秋收卖了粮,我就娶你。”他红着脸递上一根雕着并蒂莲的木簪。
可成亲那晚,李铁柱掀开盖头后的第一句话却是:“给我老李家生个儿子。”
红烛摇曳,他眼底闪着野兽般的光。
3.五丫死的那天
婆婆用破布裹住女婴的尸体,随手扔进后山的乱石堆。张秀兰缩在灶台边,听着黑狗撕咬骨肉的声响,忽然想起二丫被卖给郑家前夜的模样——十岁的小丫头蜷在她怀里,手指冻得发紫,却还攥着一块偷藏的麦芽糖。
“娘,糖给弟弟留着,他出生了就不打你了。”
二丫的眼瞳清澈得像山涧的水,可那汪水很快被郑家人的拳头砸碎了。当丈夫拖着奄奄一息的二丫回来时,张秀兰正抱着刚出生的三丫喂奶。她看见女儿破烂的衣襟下露出青紫的皮肉,听见丈夫啐了一口:“赔钱货,一百块都不值!”
那夜,三丫的哭声格外尖利。
4.黑石的诅咒
灵婆进村那日,张秀兰偷偷剪下一缕弟弟的胎发。她听人说,把男婴的头发埋在黑石下,能镇住冤魂。可当她摸到后山时,却撞见丈夫正将奶奶的尸体拖向高处。
“妈,为了老张家,你是愿意的吧。”李铁柱的声音比山风还冷。
张秀兰屏住呼吸。月光下,婆婆脸上的刀痕与当年四丫被砸烂的额头重叠在一起。她突然明白,那些黑石下埋着的不仅是女婴——每一块石头都吸饱了女人的血,丈夫的、婆婆的、自己的。
她踉跄着逃回屋,发现弟弟正趴在炕上啃咬自己的手腕。鲜血顺着床沿滴落,可那孩子却在笑,嘴角翘起的弧度与二丫一模一样。
5.最后的火
大火烧起来时,张秀兰没有逃。
火舌舔上房梁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弟弟瞳孔里的影子——三个小女孩手拉着手,穿着她当年陪嫁的红布鞋。二丫的辫梢系着彩线,三丫举着半块麦芽糖,四丫歪着脑袋,青紫的额头上开出一朵石蒜花。
“娘,我们一起走。”她们齐声说。
张秀兰伸出手,火焰却突然温柔地绕开了她的指尖。她想起自己第一次抱起二丫时,婴儿的小手攥住了她的食指,那么暖,那么软。
6.尾声:
付警官在废墟里找到一本焦黑的日记,纸页间夹着半根雕花木簪。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地写着:
“昨儿梦到铁柱吹柳叶笛,笛子裂了,淌出来的不是声儿,是血。
我把五丫的胎发埋在了黑石堆,这次一定能生出儿子。
可要是再生女儿……
秀兰,你下辈子,莫投女胎。”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