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盯着屏幕上“晚上陪我参加个饭局”几个字,手指悬在回复框上半天没动。
手机在办公桌上震了三下,是老板娘的微信。
我盯着屏幕上“晚上陪我参加个饭局”几个字,手指悬在回复框上半天没动。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打印机偶尔“吱呀”响一声,对面工位的小雅正对着电脑啃指甲,估计又被甲方的修改意见难住了。
我深吸口气,回了个“好的,老板娘”,心里却像坠了块小石子,沉得慌。
我们公司是家做文化传播的小公司,总共不到二十个人。
老板娘叫苏敏,三十多岁,穿衣服永远是剪裁利落的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做事都透着股干脆劲儿。
老板老周是她老公,性格倒是温和,平时不怎么管事儿,公司大小应酬基本都是苏敏出面。
我来公司三年,做的是文案策划,不算核心岗位,但胜在活儿干得扎实,苏敏倒也挺信任我。
只是这种“陪饭局”的事,之前从来没轮过我。
下班前半小时,苏敏从办公室出来,径直走到我工位旁。
“收拾一下,六点准时走。”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儿。
我点点头,赶紧保存电脑里的文档。
小雅凑过来,用口型问我“去哪儿”,我摇摇头,没敢多说。
苏敏的饭局,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吃饭,这点全公司都心知肚明。
六点整,苏敏的黑色轿车停在公司楼下。
我坐进副驾,她递过来一个纸袋:“换上,别穿你这身休闲装。”
我打开一看,是条米色的连衣裙,款式简单,但料子摸着挺舒服。
“老板娘,这太贵重了……”我有点局促。
“临时给你买的,别废话,前面加油站有洗手间,赶紧换上。”她发动车子,目视前方。
我没再推辞,拿着裙子去了洗手间。
裙子很合身,像是特意按我的尺寸买的,我对着镜子扯了扯裙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一家看起来挺高档的酒楼门口。
门童穿着笔挺的制服,殷勤地过来开车门。
苏敏走在前面,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跟在她身后,眼睛不自觉地打量四周,水晶吊灯晃得人眼睛疼,墙上挂着的字画看着就值钱。
包厢在二楼,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
“王总,李经理,不好意思来晚了。”苏敏脸上立刻堆起笑,语气也热络起来。
主位上的男人站起身,四十多岁的样子,肚子有点鼓,脸上油光锃亮:“苏总哪儿的话,我们也是刚到。”
苏敏拉着我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小策划,文笔特别好,今天特意带她来跟王总您学学。”
我赶紧点头问好:“王总好,李经理好。”
王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苏总公司果然藏龙卧虎,小姑娘看着就机灵。”
我脸有点发烫,赶紧低下头,找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
菜很快就上齐了,满满一桌子,好多菜我都叫不上名字。
苏敏拿起酒瓶,给王总和旁边的李经理倒酒:“王总,上次您提的那个合作方案,我们回去又改了改,您看看还满意吗?”
王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方案我看了,问题不大,就是有些细节还得再磨磨。”
“那是自然,您放心,我们肯定按您的要求来。”苏敏笑着应着,又给我使了个眼色。
我赶紧端起面前的茶杯(苏敏特意跟服务员说我不喝酒),对着王总举了举:“王总,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以后还请您多指教。”
王总摆了摆手:“小姑娘不喝酒可不行啊,这饭局上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苏敏赶紧打圆场:“王总,她酒精过敏,喝不了酒,我替她喝。”说着就端起我的酒杯,一饮而尽。
王总这才作罢,笑着说:“苏总真是护着下属。”
饭桌上的话题,大多围绕着项目合作,偶尔穿插些荤段子。
李经理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能说到王总心坎里,看得出来是个老油条。
我坐在旁边,基本插不上话,只能偶尔附和着笑两声,手里的筷子动得很少。
苏敏倒是游刃有余,一会儿跟王总聊行业动态,一会儿又说起李经理家的孩子,把气氛烘托得热热闹闹。
吃到一半,王总突然问我:“小姑娘多大了?结婚了吗?”
我愣了一下,赶紧回答:“二十五了,还没结婚。”
“哦?有男朋友了吗?”他又问。
“还没。”我感觉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有点不自在,手不自觉地绞着裙摆。
苏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王总,您尝尝这个鱼,他们家的招牌菜,味道特别鲜。”说着就给王总夹了一块鱼。
王总这才收回目光,开始吃鱼,但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大概九点多,饭局终于结束了。
苏敏跟王总、李经理道别,说方案的事明天再细谈。
走出酒楼,晚风一吹,我才觉得舒服了点。
坐进车里,苏敏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点疲惫:“今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老板娘。”我赶紧说。
“王总这个人,虽然看着有点随意,但手里的资源多,咱们这个项目能不能成,全看他了。”她顿了顿,又说,“以后这种饭局,可能还得麻烦你多跑几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只能应着:“好的,老板娘。”
车子送我到小区门口,我下车跟苏敏道谢。
“裙子你留着穿吧,挺适合你的。”她挥挥手,车子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我拿着那条米色连衣裙,慢悠悠地往楼上走。
出租屋很小,只有三十多平,打开灯,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把裙子扔在沙发上,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苍白,眼神里满是疲惫。
我掏出手机,翻到妈妈的微信,想跟她说说今天的事,最后却只发了句“妈,我今天挺好的,你早点休息”。
第二天上班,小雅一见到我就凑过来:“昨天跟老板娘去饭局了?怎么样?没让你喝酒吧?”
“没喝,老板娘替我挡了。”我一边打开电脑一边说。
“那就好,王总那人我知道,上次跟老板娘去见他,非要拉着我们部门的张姐喝酒,张姐回来吐了一晚上。”小雅撇撇嘴,“不过话说回来,你昨天穿的裙子挺好看的,新买的?”
“老板娘给的。”我小声说。
小雅瞪大了眼睛:“老板娘对你可以啊,这裙子看着不便宜。”
我没接话,心里却五味杂陈。
中午吃饭的时候,苏敏叫我去她办公室。
“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王总那边的补充要求,你下午加个班,把方案改出来。”
我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要求比之前苛刻了不少。
“老板娘,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好实现……”我犹豫着说。
“尽力去做,实在不行再跟我说。”她喝了口茶,“对了,晚上王总约了打牌,你也一起去。”
我愣了一下:“我不会打牌啊。”
“不用你打,就在旁边陪着就行,帮我们倒倒水,递递茶。”苏敏看着我,“王总挺喜欢你的,你去了他高兴。”
我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晚上的牌局设在一家私人会所。
包厢里烟雾缭绕,王总和两个陌生男人正围着牌桌打牌,苏敏坐在旁边看牌。
我一进去,王总就笑着招手:“小姑娘来了?快过来坐。”
我走过去,在苏敏旁边的空位坐下。
“会打牌吗?”王总问。
“不会,我看着您打。”我笑着说。
“没事,慢慢学,这东西简单。”他说着,摸了张牌,“苏总,你这下属可是块好料子,不仅人长得漂亮,看着还老实。”
苏敏笑了笑:“王总眼光好,她确实挺踏实的。”
我端起桌上的水壶,给每个人的杯子都续上热水,然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们打牌。
牌桌上的筹码堆得很高,一局下来输赢就是几千块,看得我心惊肉跳。
王总手气不错,赢了不少,心情也格外好,时不时跟我聊两句,问我老家是哪儿的,在公司做了多久。
我都一一如实回答,尽量表现得乖巧。
十一点多,牌局才结束。
王总赢了钱,大方地说:“今天高兴,我请大家吃宵夜。”
苏敏赶紧说:“哪能让您请,我来安排。”
“哎,说好了我请。”王总摆了摆手,又看向我,“小姑娘想吃点什么?”
“我都行,不挑。”我赶紧说。
宵夜吃的是烧烤,王总点了一大堆串,还叫了啤酒。
苏敏这次没替我挡,只是说:“少喝点,意思意思就行。”
我没办法,只能端起酒杯,跟王总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啤酒的味道有点苦,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王总见状,笑着说:“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吃完宵夜,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苏敏让司机先送王总他们回去,然后才送我回家。
“今天表现不错。”车上,苏敏突然说。
“老板娘,我就是倒倒水而已。”我小声说。
“细节决定成败,王总这种人,就吃这一套。”她顿了顿,“这个项目要是成了,我给你涨工资。”
我心里一动,涨工资是我一直盼着的,妈妈的医药费每个月都是笔不小的开支。
“谢谢老板娘。”我真心实意地说。
“跟我客气什么,这是你应得的。”她笑了笑,“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跟着苏敏参加了不下十次饭局,还有好几次牌局。
我渐渐摸清了这些场合的规矩,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要端起杯子敬酒(哪怕只是抿一口)。
苏敏给我的裙子越来越多,有连衣裙,有衬衫,还有外套,都是适合在这些场合穿的款式。
我的工资也真的涨了,比之前多了两千块,拿到工资的那天,我第一时间给妈妈转了过去,妈妈在电话里笑得很开心,说我终于熬出头了。
只是,我越来越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每天下班回家,卸下精致的妆容,脱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我都觉得特别累。
有时候躺在床上,会突然想起刚毕业的时候,那时候我对未来充满憧憬,想靠自己的文笔闯出一片天,可现在,却好像离当初的梦想越来越远。
有一次饭局,王总喝多了,拉着我的手不肯放,说要跟我认个妹妹。
“王总,您喝醉了。”我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苏敏就在旁边,却只是笑着说:“王总真是喜欢小姑娘,不过我们这小丫头太害羞了。”
最后还是李经理打了圆场,说王总该回去休息了,我才得以脱身。
那天晚上,我坐在苏敏的车里,一句话都没说。
“别往心里去,王总就是喝多了,没别的意思。”苏敏先开了口。
“我知道。”我低着头,声音有点沙哑。
“做我们这行,难免会遇到这种事,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叹了口气,“等这个项目成了,咱们就好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像堵了一团东西,喘不过气来。
项目终于到了签合同的那天。
苏敏特意在酒楼订了包厢,请王总和李经理吃饭。
饭桌上,苏敏举着酒杯,笑得格外灿烂:“王总,感谢您的信任,以后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王总也很高兴,一饮而尽。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们签完合同,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吃完饭,王总提议去KTV唱歌。
苏敏看了我一眼,问:“想去吗?不想去可以先回去。”
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去吧。”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至少在这个项目里,是最后一次。
KTV的包厢很大,灯光昏暗,音乐震耳欲聋。
王总拿着话筒,唱着跑调的老歌,李经理在旁边伴舞,样子滑稽又可笑。
苏敏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们,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有点疲惫。
我坐在角落,点了杯果汁,慢慢喝着。
王总唱完一首歌,走过来坐在我旁边,身上的酒气很重。
“小姑娘,怎么不唱歌啊?”他问。
“我不太会唱。”我往旁边挪了挪。
“没关系,我教你。”他说着,就想去搂我的肩膀。
我下意识地躲开了,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走出包厢,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应急灯亮着微弱的光。
我靠在墙上,深深吸了口气,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我想家,想妈妈,想那个虽然小但很温暖的出租屋,想那个曾经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自己。
我在走廊里待了十几分钟,才擦干眼泪往回走。
刚走到包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苏敏的声音:“王总,您别为难她了,她还是个小姑娘。”
“我就是喜欢她,怎么了?苏总,你要是把她让给我,以后咱们的合作机会多的是。”王总的声音带着醉意。
“王总,您喝醉了,我送您回去吧。”苏敏的声音有点无奈。
我站在门口,手脚冰凉,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走。
就在这时,包厢门开了,苏敏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
“我……”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别进去了,我送你回去。”她拉着我的手,快步往电梯走。
电梯里,我们俩都没说话,气氛很尴尬。
我能感觉到苏敏的手有点凉,也有点抖。
送我到小区门口,苏敏看着我:“今天的事,对不起。”
我摇摇头:“老板娘,不关你的事。”
“王总那人,平时挺好的,就是喝多了容易乱来。”她叹了口气,“这个项目成了,你要是不想再参加这种饭局,以后我就不叫你了。”
“老板娘,我想辞职。”我突然说。
苏敏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为什么?是因为今天的事?”
“不是,”我摇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可能不适合做这份工作。”
我不想再每天戴着面具生活,不想再为了所谓的“机会”委屈自己,我想回到以前那种简单的生活,哪怕工资少一点,至少心里踏实。
苏敏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再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我说。”
回到家,我把苏敏给我的那些衣服都收拾进了行李箱,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我想辞职了。”我说。
“怎么好好的要辞职啊?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妈妈的声音有点担心。
“不是,就是有点累,想换个环境。”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点,“您别担心,我能找到新工作的。”
“累了就歇歇,妈不指望你挣多少钱,平平安安的就行。”妈妈的话像一股暖流,流进我的心里。
第二天上班,我递交了辞职信。
苏敏没多说什么,只是签字的时候,叹了口气:“可惜了。”
我笑了笑:“谢谢老板娘这三年的照顾。”
办理离职手续的时候,小雅拉着我的手,舍不得我走:“你真的要走啊?以后谁跟我一起吐槽甲方啊。”
“我会回来看你的。”我抱了抱她。
离开公司的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
我背着自己的背包,走出写字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都是清新的。
我没有立刻找工作,而是回了趟老家,陪了妈妈一个月。
妈妈看到我,很高兴,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在家的日子,很悠闲,每天早上起来陪妈妈去买菜,下午看看书,晚上跟妈妈聊聊天,我觉得特别踏实。
一个月后,我回到了原来的城市,找了一份新媒体编辑的工作,工资比以前少了点,但工作内容很简单,不用陪饭局,不用看别人脸色,每天按时上下班,日子过得很安稳。
有一次,我在超市碰到了苏敏。
她还是老样子,穿着精致的套装,只是脸色比以前差了点。
“好久不见。”她笑着跟我打招呼。
“苏总好。”我也笑了笑。
“新工作怎么样?”她问。
“挺好的,挺轻松的。”我说。
“那就好。”她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选择了那样的生活,我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没有对错,适合自己就好。
现在的我,每天下班回家,都会给自己做一顿简单的晚饭,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看剧,或者写写东西。
妈妈偶尔会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得怎么样,我都会跟她说“挺好的”。
有时候想起那些陪老板娘参加饭局的日子,会觉得像一场梦。
那场梦虽然短暂,却让我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不是高薪,不是所谓的“机会”,而是踏实安稳的生活,和不被委屈的自己。
上个周末,我做了妈妈教我的红烧肉,味道跟家里的一样。
吃着红烧肉,我突然笑了,原来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来源:泸州萤火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