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2年12月，《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通过的“目标3”，即“30×30目标”，计划在2030年前将全球30%的陆地与海洋纳入有效保护体系。围绕这一全球目标的推进路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下属的保护地委员会（WCPA）于2025年4月初发

本文来源于“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文 | 周子又（哥本哈根大学）

本文约4300字，阅读约6分钟

2022年12月，《昆明-蒙特利尔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通过的“目标3”，即“30×30目标”，计划在2030年前将全球30%的陆地与海洋纳入有效保护体系。围绕这一全球目标的推进路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下属的保护地委员会（WCPA）于2025年4月初发布了《2024年影响力报告》（IUCN World Commission on Protected Areas Impact Report 2024）。这份报告以生态连通性为主线，系统回顾了过去一年在全球范围内围绕保护地系统建设所开展的重点行动与合作动向。本文将结合报告内容，分别从‘连通’、‘拓展’与‘参与’三个角度，梳理其中值得关注的趋势与案例。

图 1 WCPA《2024年影响力报告》封面

一、连起来，才能活下去：生态连通性的全球共识

在全球生物多样性框架中，“30×30目标”已成为各国共同努力的方向。而要让这些看似分散的保护地真正发挥生态系统的整体功能，“生态连通性”便成为了重中之重。连通性指的是物种、能量与生态过程在空间上自由流动的能力，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保护地委员会（WCPA）在该报告中，将连通性明确为支撑“目标3”落实的基础逻辑。从发布“生态连通性指南”，到设立专门工作组、推动区域合作培训，再到与各国保护政策对接，WCPA试图通过技术支持与倡导影响，使保护地不再是孤岛，而是编织起一张具有整体韧性的生态网络。

图 2 WCPA全球各区域成员分布与占比（截至2024年12月）

站在生态连通性的视角来看，要让分散的保护地真正具备系统性的“呼吸能力”，就必须通过多层次的空间策略，将这些孤立的生态节点织入一张更具韧性的生态网络中。报告中指出，从点状保护地向网络化管理的转变，正日益成为全球保护工作的共识。为了实现这一转变，诸如生态廊道、缓冲区设定、跨区域协调等方法不断被引入实践中。例如，WCPA的跨境保护专家组正在美洲大陆积极推动跨境保护倡议，并在涵盖墨西哥、伯利兹和危地马拉七个保护区的玛雅森林进行了开创性工作。此外，WCPA也是全球生态连通性伙伴关系（GPEC）的成员，旨在加强对迁徙物种重要栖息地的识别、保护和连接。这种大尺度治理实践不仅突破了行政边界，也推动了对‘生态连通性’的认知更新，并为后续更复杂、但也更具潜力的治理议题打开了讨论空间。

图3：荷兰 De Borkeld 生态廊道（ecoduct），用于提升公路生态连通性。图片来源：Maarten Zeehandelaar / Shutterstock（经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

然而，显然生态连通性的构建不仅依赖空间上的技术手段，更深层的挑战在于治理结构的复杂性。当前的生态网络建设日益呈现出多元治理并存的格局——国家公园、私有保护地、原住民领地与地方社区共同参与，而“其他有效的区域保护措施”（OECMs）则被视为传统保护体系之外的一种新型补充模式。故而，WCPA在报告中强调，为了确保生态连通性的有效推进和最终实现，必须充分认可和尊重多种治理和管理模式。这需要关注不同权利主体和利益相关者的权利，并在实践中促进更加公平的治理。无论是跨部门政策协商，还是地方社区的知识参与与文化认同，治理结构的多样性既是挑战，也是系统韧性的来源。这也意味着，生态连通性的下一步将不再只是“连通生态”，更要“连通人群”——这也正是全球保护体系走向更大尺度与更深层合作的起点。

图 4 第八届IUCN亚洲自然保护论坛（Regional Conservation Forum, RCF）于2024年9月3日在泰国曼谷开幕。来自尼泊尔的代表在此次大会上分享了尼泊尔的老虎保护努力。摄影：Linda Wong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二、从点到面：拓展的不止是面积

治理结构的多样性不仅体现于组织参与形式，同样体现在各类生态系统所呈现的自然特征与治理挑战之中。报告以山地、内陆水体与荒野为例，揭示了多样生态场景下保护策略的差异与挑战：在山地生态系统中，WCPA强调识别新的保护优先区域，并强化与生物多样性热点及关键物种栖息地的连接；在内陆水体领域，保护工作聚焦于通过有效的区域机制改善流域生态系统的整体状况；而在荒野地区，报告则关注荒野管理指南的制定，并强调土著知识对荒野认知和保护的贡献。这些差异共同指向一个核心前提：保护策略必须因地制宜，灵活适应不同的空间格局与治理结构。

图 5 WCPA支持识别的全球IMMA区域分布现状（截至2022年底）

报告中还特别指出，海洋生态系统作为连接国家、区域乃至全球的流动场域，其保护工作所需的合作机制和制度创新尤为复杂，是后续章节重点展开的方向之一。与陆地生态系统相比，海洋的跨境性决定了其保护工作必须依托更高层级的国际协作。报告提到，WCPA的海洋哺乳动物工作组正推动识别“重要海洋哺乳动物区域（IMMAs）”，而高海域专家组（HSSG）则致力于帮助决策者理解跨境保护的工具与标准。这一系列协作不仅推动了科学识别和制度建设，也逐步呈现出“政策谈判”与“区域管理协同”在跨境合作中的关键作用，体现了多边机制融合的趋势。例如，在南极与公海等全球性区域，WCPA与伙伴机构围绕生态敏感性和空间治理参与了南极条约体系下的国际会议，并创建了“渔业与MPA工作组”，以探索如何将渔业管理与海洋保护区（MPA）协调融合。这些实践展现了WCPA在制度层面推进生态连通性的工作路径，也体现了“从理念走向机制”的系统化努力。

图 6 第八届IUCN亚洲自然保护论坛上的一场有关珊瑚礁的边会上，SOMACORE的科学家分享了这项旨在加强珊瑚大三角地区海洋和沿海生态系统及社区韧性的计划。摄影：Linda Wong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随着“30×30目标”的推进，保护地网络在面积上的快速扩张已成为可见成果，但WCPA在报告中提出，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也浮出水面——当保护地越建越多，我们是否真正保护得更好了？事实上，仅靠面积的拓展已难以支撑真正的生态效益评估，如何衡量保护质量、提升管理成效，正成为下一阶段的核心议题。报告特别强调了管理成效评估工具的使用，并指出降格（downgrade）、缩减（shrink）与撤销（remove）等保护地降级、缩减与撤销（Protected Area Downgrading, Downsizing, and Degazettement, “PADDD”）行为对保护区目标和效果构成威胁。在这一基础上，报告进一步指出：生态保护的可持续性不仅关乎时间尺度，更关乎“谁在参与”“如何持续参与”以及“能否长期发挥作用”的系统协同。这意味着，推动保护质量提升的关键，不只是制度工具，更是激发和连通人本身。

图 7 IUCN绿色名录评估进展数据（截至2024年底）

三、参与者的出现：保护，不只是专业人士的事

如果说制度设计决定了保护系统的框架，那么真正推动这些制度向前转动的，仍然是人。作为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下属的专业委员会，WCPA并不是一个直接管理保护地的操作型组织，而是一个汇聚知识、推动协作、连接多元行动者的组织。它通过分布在全球的专业小组、地区协调网络与特邀顾问体系，搭建起一个跨学科、跨语境、跨尺度的实践共同体。正是依托这种“去中心化的协同机制”，WCPA得以在技术标准制定、地方经验整合与政策倡导之间形成连续性的支撑，也为一线实践者与国际框架之间搭建起对话的桥梁。而这张网络的真实触点，正延伸到了保护地最前沿的守护者——护林员与社区。

图 8 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CBCGDF）在2021年马赛举办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第七届世界自然保护大会（WCC 2021）上的成员胸牌。©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护林员不仅承担着生态监测、非法活动防控与物种保护等具体任务，更是连接科学与地方、制度与现实的第一道接口。报告中提及的《护林员劳动力状况报告》（State of the Ranger Report）指出，提升护林员的工作条件、职业保障与技术培训，是增强保护成效的基础性工程；与此同时，地方社区作为保护工作的共建者，其与护林员之间的信任关系，是生态网络能否有效运行的关键变量。在越来越多的案例中，社区不再是被管理的对象，而是资源守护的主体，而护林员则成为制度愿景与地方经验之间的翻译者与纽带。这些看似微小的实践，正在悄然拓展“保护”这一概念的边界，也为更多公众的介入留下了空间。

图 9 WCPA成员性别与年龄结构分布（2024年）

在制度与土地之间筑桥的不止是护林员与社区，还有越来越多以“非专业”身份加入生态行动的人们。WCPA在报告中展示了公众动员的新路径——从“#NatureForAll”所激发的城市自然感知项目，到“同一健康（One Health）”框架下对人与自然关系的重新认知；从青年网络的成长，到旅游、文化活动中对生态价值的再表达。这些跨界倡议打破了保护工作的传统边界，让“行动者”的身份不再局限于生物学家或政策制定者，也可以是一名城市园艺爱好者、一位数字内容创作者，甚至是一群对自然充满好奇心的孩子。当生态连通性的理念从专业文书中走进日常生活，它所释放的影响力，才真正具备穿透时空与身份的力量。

图10 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位于瑞士的总部大楼内，展出的IUCN发布一些成果性的报告。©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从连通性到体系拓展，从治理架构到人本参与，WCPA用这份年度报告描绘了一幅仍在生长中的保护图景。它不以技术术语结束，也不止步于数字进展，而是以一张不断织密的全球生态网络回应一个本质的问题：我们怎样一起保护地球上的生命系统。也许，每一次有效连接、每一处制度创新、每一个人的加入，都是这场共同努力中不可或缺的节点。影响力，从不只属于一份报告，它也属于此刻阅读这篇文章的你。

图 11 2025年世界自然保护大会（World Conservation Congress, WCC) 将在阿联酋举办。上面的PPT摄于第八届IUCN亚洲自然保护论坛上有关WCC 2025的一场介绍中。摄影：Linda Wong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思

考

题

1.为什么说把分散的保护地“连起来”对保护自然至关重要？

2.读完这篇文章，你认为保护地球的生命通道，我们每个人可以做些什么？

（注：本文仅代表资讯，不代表平台观点。欢迎留言、讨论。）

资讯源 | IUCN WCPA作者 | 周子又

指导老师 | Samantha

排版 | Ivy Zhou

关于作者

周子又（Ivy Zhou），目前就读于丹麦哥本哈根大学环境与发展专业，重点关注碳排放与气候政策、自然资源管理与可持续发展，以及全球环境治理方面的进展。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国际部、“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志愿者。

引

用

本

文

周子又. 连通、拓展、参与：三大角度读懂IUCN 2024年影响力报告. 海洋与湿地. 2025-04-17

海湿资讯·欢迎评论

OceanWetlands

斑海豹©摄影：王敏幹（John MK Wong） |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参考资料】

IUCN WCPA. (2025). IUCN World Commission on Protected Areas Impact Report 2024. IUCN.

IUCN-WCPA OECMs（2022），其他有效的区域保护措施识别与报告指南，瑞士格兰德：IUCN.

海洋与湿地·小百科

第三届联合国海洋大会

【海洋与湿地·小百科】2025年联合国海洋大会将于2025年6月在法国尼斯举行，由法国和哥斯达黎加共同主办。此次大会的主题是“加速行动，动员各方力量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旨在推动实现联合国可持续发展目标14，即保护和可持续利用海洋资源。会议将汇集各国政府、国际组织、科研机构、非政府组织及私营部门等利益攸关方，共同探讨海洋生物多样性保护、可持续渔业、海洋污染治理、蓝色经济等关键议题。作为大会的特别认证机构，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海洋与湿地”工作组将组建代表团赴法国参会。（封面图：海草床©摄影：王敏幹）

来源：中国绿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