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晨雾还没散透村头的老槐树,王阿婆就蹲在院门口看天。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一,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搭在竹编的菜篮沿上,嘴里念叨着:"今儿要落雨,怕是又要旱到来年了。"
晨雾还没散透村头的老槐树,王阿婆就蹲在院门口看天。今天是农历八月初一,她布满老年斑的手搭在竹编的菜篮沿上,嘴里念叨着:"今儿要落雨,怕是又要旱到来年了。"
我凑过去时,她正用枯枝在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道道:"你阿公活着那会儿常说,八月初一到八月十二,是老天爷给来年记日子的本儿。初一对应正月,初二对应二月......"风掀起她鬓角的白发,我这才注意到,竹篮里装着刚摘的桂子——八月桂花香,原是秋的信号,可在老辈人眼里,这香味里还裹着另一层意味。
农历八月,田埂上的野菊才刚打苞,可庄稼人的脚步早跨进了"大忙"。东北的谷穗压弯了腰,华北的玉米正褪去青衣,西北的麦垄已翻出松软的黑土,华中的稻浪还在最后翻涌。《诗经》里"八月剥枣,十月获稻"的古训,至今还在田头巷尾传着——这时候的天气,就像给庄稼人递的一杆秤,秤砣稍偏,秋粮的收成就得跟着晃荡。
王阿婆说的"母月天",就藏在这八月初一到十二里。老辈人管这十二天叫"月母天",说是老天爷给来年每个月份"定气候"的日子。八月初一下场雨,来年正月可能就跟着旱;八月初二云层薄,二月播种时得备足水。这些口耳相传的讲究,听起来像玄学,细琢磨却全是庄稼人的血泪经。
"最怕八月初一雨淋头",不是没来由的吓唬。我听村里的老支书讲过,三十年前他当生产队长那会儿,八月初一连下了三场雨。本以为是好兆头,谁知道从秋末到开春,地里的玉米苗蔫得像晒皱的草纸,冬小麦返青时,河沟里的水早干得见了底。老人们蹲在地头抽旱烟,嘴里反复念着那句"八月初一下一阵,旱到来年五月尽"——后来才知道,那场雨不仅耗尽了地里的墒情,还让来年的春播推迟了整整半个月。
另一句农谚更让人揪心:"八月初一见了雨,冬季落雪难见雪"。村东头的李大爷种了二十年大棚,他翻出老账本给我看:有一年八月初一落了透雨,那年冬天暖得反常,麦苗没经住倒春寒,收成比常年少了三成。"暖冬看着舒服,可地里的庄稼不扛冻啊。"他指着棚外的菜畦,"现在科技发达了,能看天气预报,可老辈人的经验,就像给咱兜里揣了把备用钥匙。"
如今村里年轻人大多在外打工,可每到八月初一,总有人专门请假回村。他们不是为了桂花香,也不是为了秋收,就为站在田埂上看一眼云的走向。王阿婆的竹篮里除了桂子,还装着儿子从城里寄来的天气预报截图——老经验和新科技,在八月初一的天空下碰了个头。
傍晚起风了,王阿婆把菜篮里的桂子摊在竹匾上。我帮她拾着被风吹落的桂粒,她忽然笑了:"你看这天,阴沉沉的要落雨,可我倒盼着它晴。"我知道她盼的不是别的,是地里的墒情,是来年的好收成,是老祖宗传了几百年的农谚,能在今天依然应验。
来源:流绪梦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