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次陪三叔去陕西,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他是个本分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连省城都没去过。同行的还有他的三个老伙伴,也都是我们村里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四个人站在古城墙下,仰头望着,那神情,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上次陪三叔去陕西,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出远门。他是个本分的农民,种了一辈子地,连省城都没去过。同行的还有他的三个老伙伴,也都是我们村里土生土长的庄稼人。四个人站在古城墙下,仰头望着,那神情,像是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轻轻落在陕西古城墙上。我和三叔走在微湿的青石板路上,空气里混着泥土和晨露的清新味道。转过一个安静的街角,一堵斑驳的老墙静静立在那里,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让我们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三叔凑上前,眯起眼睛仔细看。他那双常年干农活的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像是想拨开眼前的薄雾,好看得更清楚些。
那是五个行草写的大字,在晨光中仿佛活了过来。墨迹像秦岭的山脉一样起伏连绵,气势雄浑;墨色又似关中平原般层次丰富、浓淡相宜。它们既有黄土高坡的苍劲,又有渭河清流的温润,深深嵌在土黄色的墙面里,仿佛已经在这片土地上生长了千年。
“这字……有意思。”三叔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庄稼人特有的朴实。他的三个老伙伴也围了上来,四个人并排站着,就像田埂上整齐的稻穗。
我走近细看,笔画流转之间,好像藏着一个又一个故事。那一横,如古丝绸之路般延绵不断;一撇,像关中道上的烽火台傲然挺立;那一点,恰似华清池水珠滴落时漾开的涟漪。这五个字,笔断意连,就像千百年来这片土地上人与人之间割不断的联系。
经路人提醒,我们才认出写的是什么。我忍不住伸出手指,顺着笔势轻轻描摹:“三叔您看,这墨色浓淡,是不是像极了在田里干活的乡亲?那飞白处的留空,像不像咱们每个人心里的期盼和梦想?”
微风吹过,墙上的宣纸轻轻颤动,墨迹在光影间仿佛活了过来。我突然觉得,这字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从陕西深厚的黄土地里长出来的,带着秦岭云的飘逸,关中风的淳厚,黄土砂的温润。它们不属于某一位书法家,而是属于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勤劳质朴的人们。
三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双长满老茧的手不自觉地抬起,在空中认真比划。这时,几位本地老人慢步走来,也停下欣赏。他们低声交谈:“这字写得踏实,就像咱老家隔壁人写的。”“是啊,一笔一画都带着地气,亲切得很。”
我心里一下子明白了,这幅作品最打动人的地方,不只是笔墨功夫。那氤氲的墨色里,有街巷中升起的炊烟,有田野里传来的麦香,有千家万户的平常日子和真挚情感。书法的最高境界,或许就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在字里行间看见自己的生活,感受到共同的温度。
夕阳西下时,我们又路过那面老墙。余晖给字幅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显得更加厚重庄严。三叔和他的老伙伴们站在墙前,久久不愿离去。书法就这样无声地融入日常,成为连接人与人、人与城、过去与未来的纽带。
回去的路上,三叔一边走,一边在掌心默默比划那五个字。虽然动作生硬,但他眼中的专注与理解,却比任何精妙的技法更打动人心。他忽然转过头,语气深沉地说:“我现在懂了。好字,是能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温度的,对不对?”
夜深了,我站在客栈窗前远望。古城墙在月光下静静矗立,而那幅书法仿佛仍在老墙上散发着白天吸收的光热,默默守护着这座城。它不需要华贵的装裱,因为最好的画框,就是老百姓凝视时眼中的光芒。
那一刻我真正明白:书法真正的生命力,从来不在博物馆的展柜里,而在市井巷陌中,在老百姓的笑脸上,在每一个观者的心里,它生于群众,为了群众,最终也必将在群众中绽放出永恒的光芒。
这不再只是一幅书法,它是一种无声的信念,一次扎根于生活的美的觉醒。它告诉我们,真正有生命力的艺术,永远来自人间烟火,又终究回归到千万人的心里。
来源:英姿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