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九月的风,带着中原大地特有的燥热,拂过青石岭的村口老槐树。树叶有些蔫黄,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庄稼即将成熟的混合气息。
九月的风,带着中原大地特有的燥热,拂过青石岭的村口老槐树。树叶有些蔫黄,空气里弥漫着尘土和庄稼即将成熟的混合气息。
高卫国背着半旧的军绿色帆布背包,手里拎着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黄色帆布兜子,站在了村口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上。他刚刚从镇上的长途汽车站挤下来,浑身被汗浸透,脸上也沾了些灰,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闪烁着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他是高家村的骄傲。三年前,他高中毕业,通过了严格的体检和政审,参军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这在当时的青石岭村,是件了不起的大事。高卫国也没让乡亲们失望,训练刻苦,表现优异,去年年底,他终于盼来了提干的通知,成了一名排长。这对于一个农家子弟来说,意味着身份的转变,也承载着整个家庭的希望。
这次是他提干后第一次探亲。假条批下来那天,他在部队宿舍激动得一夜没睡好。他想念家,想念父母,想念哥哥高卫民和嫂子孙秀莲,还有那个刚会蹒跚走路的小侄子。部队纪律严明,平时连信都只能偶尔写一封,更别说回家了。
一路颠簸,从县城坐了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又转了两次汽车,才终于回到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远离了都市的喧嚣和军营的整齐划一,家乡的质朴和熟悉感扑面而来,让他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是卫国!是卫国回来了!”不知道谁眼尖,先喊了一声。
寂静的村口顿时热闹起来。乡亲们纷纷放下手里的农活,围了过来。一张张淳朴的脸上洋溢着憨厚的笑容,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卫国出息了,当上排长了!”
“哎呦,穿军装就是精神!”
“啥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快回家去吧,你爸妈肯定望眼欲穿了!”
高卫国笑着一一回应,心里暖洋洋的。他一边和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目光急切地在人群中搜索着熟悉的身影。
很快,一个身影从人群后面挤了过来。是他的哥哥高卫民。高卫民比他大五岁,常年在地里刨食,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脸上的皱纹也深深刻着生活的艰辛。看到弟弟穿着笔挺的军装,英姿飒爽地站在面前,高卫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上下打量着高卫国,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哥。”高卫国鼻子一酸,上前一步,用力抱了抱哥哥。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高卫民拍着弟弟的后背,声音哽咽,“瘦了,部队伙食咋样?够不够吃?”
“够吃,哥,部队伙食好着呢。”高卫国笑着推开哥哥,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身材微胖,脸庞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年轻女人,正牵着一个两三岁、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小男孩,站在那里,有些腼腆地看着这边。
那是他的嫂子孙秀莲。
“嫂子!”高卫国大声喊道。
孙秀莲听到喊声,脸上立刻堆满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哎!卫国回来啦!”她松开小男孩的手,快步走了过来,“你看你,这一路折腾,快让我瞅瞅。”
小男孩也摇摇晃晃地跟着妈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军装的“叔叔”。
高卫国蹲下身,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小宝,还认识叔叔吗?”
小宝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这孩子,跟你爸一个犟脾气。”孙秀莲笑着拍了拍小宝的屁股,“走,回家,你爸妈早等着了。”
一家人簇拥着高卫国,朝着村子深处走去。高家的房子是村里常见的土坯房,院墙是用篱笆和泥土垒起来的,院子里收拾得还算干净,角落里堆着柴火,墙角还晾晒着一些玉米棒子。
“快进屋,外面热。”母亲刘翠兰早已等候在门口,她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但看到儿子,那笑容却如同盛开的菊花,温暖慈祥。父亲高大全则默默地站在一旁,磕了磕旱烟袋锅,脸上也是笑意盈盈,只是不像母亲那样外露。
“爸,妈。”高卫国声音有些沙哑。
“回来啦,好,好。”高大全点点头,语气里充满了欣慰。
刘翠兰拉着儿子的手,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瘦了,肯定在部队没好好吃饭。你看你这脸,都晒黑了。”说着,就转身去给他拿毛巾和洗脸水。
一家人嘘寒问暖,屋子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温馨。高卫国把带来的礼物——一些部队发的糖果、点心,还有几尺布票——分发给家人。小宝看到糖果,立刻来了精神,咿咿呀呀地伸手要。
孙秀莲接过东西,嗔怪地对高卫国说:“又乱花钱,部队发的东西留着自己用。”
“没事,嫂子,我还有呢。”高卫国笑着说,“部队待遇挺好的,战友们也都很照顾我。”
简单的家常饭,却是高卫国吃过的最香甜的一顿饭。饭桌上,父母和哥哥嫂子问长问短,从部队的训练、生活,到将来的打算,听得高卫国心里暖烘烘的。他知道,这份牵挂和期盼,是他努力奋斗的动力。
晚上,躺在自己房间的土炕上,听着窗外蛐蛐的叫声,高卫国久久不能入睡。家的感觉真好。他拿出部队发的信纸和信封,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光,开始给部队的首长和战友写信,汇报自己的探亲情况,表达思念之情。
第二天,高卫国帮着家里干农活。虽然部队锻炼了他的体魄,但农活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他笨拙地跟着哥哥下地,除草、翻地,汗水湿透了衣衫。汗水滴落在滚烫的土地上,瞬间蒸发,留下盐渍。他才真正体会到农民的辛苦,也更加珍惜在部队的日子。
下午,太阳西斜,暑气稍退。高卫国坐在院门口的石头上,看着远处金黄的稻田,心里一片宁静。这时,孙秀莲端着一碗晾好的茶水走了过来。
“卫国,歇会儿吧,喝口水。”孙秀莲在他身边坐下,把碗递给他。
“谢谢嫂子。”高卫国接过碗,喝了一口,清凉甘甜,驱散了不少疲惫。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孙秀莲问道,她的声音不高,但很温柔。
“一个月假期。”高卫国说,“二十五号就得归队了。”
“这么快?”孙秀莲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你哥还想让你帮他参谋参谋,家里那几亩地,明年种点啥好呢。”
高卫民在一旁听到了,也走了过来,挠挠头:“是啊,卫国,你在部队见多识广,脑子活,给咱指点指点。”
“行啊,哥,我这几天好好跟你说说。”高卫国答应下来。
一家人正说着话,院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是村东头的赵老蔫,他骑着一辆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在门口刹住车,车铃铛叮铃作响。
“卫国!高卫国在家吗?”赵老蔫扯着嗓子喊道,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和羡慕。
“在呢,赵大爷,啥事?”高卫国应声站起来。
赵老蔫把自行车往墙根一靠,走进院子,看到高卫国,搓着手说:“卫国啊,好事儿!县里通知了,下周要去镇上统一购买返程的火车票,你是军人,优先买票,可得早点去啊!”
“哦?买火车票?”高卫国愣了一下。他倒是想过回去的问题,但没想到还要统一购买。
“是啊,每年都是这样,军人优先通道。”赵老蔫解释道,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不过啊,卫国,我听说……今年票挺紧张的,特别是去南边那些大城市的,一张票难求啊!”
高卫国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次探亲,只买到镇上的票,回部队还得从镇上坐火车。他家在县城没有熟人,镇上也不算近,要是票真紧张……
“大兄弟,你可得抓紧啊!”赵老蔫拍了拍高卫国的肩膀,“你有工作,有单位,肯定比我们老百姓有办法。可别耽误了归队。”
“我知道了,赵大爷,谢谢您提醒。”高卫国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
送走赵老蔫,高卫国回到屋里,眉头微蹙。他问哥哥:“哥,咱们去镇上买火车票,是怎么个流程?难不难?”
高卫民叹了口气:“难啊!每年都跟打架似的。镇上就那么一个大点的火车站,售票窗口就那么几个,人山人海的。我们庄稼人,没见过世面,排半天队,说不定票就没了。去年你爹想去趟省城看病,排了两天队,最后还是没买到票,白跑一趟。”
孙秀莲也插话道:“是啊,卫国,你这次回去,可得早点去镇上看看。要是买不到票,咋办?”
高卫国心里也有些打鼓。他虽然在部队受过教育,懂道理,但社会经验还浅,对于这种“一票难求”的场面,确实没什么应对之策。他安慰道:“放心吧,嫂子,哥,我会想办法的。我是军人,车站肯定会照顾的。”
话虽如此,但心里终究不踏实。他想起赵老蔫说的“票挺紧张”,越想越觉得是个问题。归队的日期一天天临近,这可是大事,关系到组织纪律,可不能掉以轻心。
晚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一会儿是父母亲朋的笑容,一会儿又是火车站拥挤嘈杂的场景。他暗下决心,明天得去镇上打探打探情况,早做准备。
然而,他并不知道,第二天去镇上买票的经历,将会给他平静的探亲生活带来怎样意想不到的转折,也让他与大嫂孙秀莲之间,原本淳朴的亲情关系,悄悄蒙上了一层朦胧而奇妙的色彩。
第二章 镇上的喧嚣与难题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高卫国就起了床。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怕吵醒家人,便悄悄溜出了门。
清晨的村庄笼罩在薄雾之中,空气清新湿润。田埂上已经有早起的村民在忙碌了。高卫国深吸一口气,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向十几里外的镇子走去。他要赶在镇上集市开始前到达火车站,了解一下购票的情况。
十几里的路程,对于当过兵的高卫国来说不算什么。他步伐矫健,心情却有些沉重。昨天晚上,他把哥哥嫂子担心的问题也想了很久。如果票真的很难买,他该怎么办?是找老乡帮忙,还是想别的办法?可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镇上,又能找谁呢?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远处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镇子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高卫国加快了脚步。
镇子不大,一条主街贯穿东西,两边是些低矮的砖瓦房和一些临时搭建的棚子。此刻街道上人还不算多,只有几家早点铺飘出阵阵香气。高卫国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这是他当兵几年来攒下的津贴,这次探亲花了一些,但买火车票的钱还是足够的。
他打听着找到了镇上的火车站。与其说是火车站,不如说是一个简陋的铁路站点。一个小小的候车室,一个露天站台,还有就是那座孤零零的、带着浓厚时代印记的砖红色售票窗口。
此刻,售票窗口前已经排起了两条长队。一条是普通乘客的队伍,蜿蜒曲折,看不到头;另一条稍短一些,是“军人优先”的通道,但也排了七八个人。高卫国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至少有专门的通道。
他走到“军人优先”窗口前,默默地排在了队伍后面。他打量着周围的人。排在他前面的,有穿着工装服的工人,有背着包裹的农民,还有一个穿着四个兜干部服的中年人,看起来像个领导。每个人都显得有些焦急和疲惫,有的人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窗口里看,有的人则低声和旁边的人讨论着什么。
轮到高卫国前面一个穿着工装的人了。那人跑到窗口,小心翼翼地问:“同志,去……去省城的票还有吗?”
窗口里,坐着一个戴着老花镜、面无表情的中年妇女。她头也不抬,用指关节敲了敲窗沿,冷冰冰地说:“省城的票早卖完了!下一位!”
那工人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接着轮到那个干部模样的人。他递上一张介绍信:“同志,我是县教育局的,去北京开会,有紧急任务,麻烦你给想想办法。”
女售票员看了看介绍信,又看了看他,慢悠悠地说:“介绍信我看了,是公事。但是,票确实没有了。上面有规定,我也没办法。”语气依然冰冷。
干部显然有些急了,提高了声音:“同志,你再看看,好好看看,有没有余票?或者……或者有没有站票?”
“站票也卖光了。”女售票员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发出来的,“下一位!”
干部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好退下。
高卫国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省城没了,北京也没了。那他要去的地方——位于南方的一个省会城市——情况又会怎么样呢?他不敢往下想。
终于轮到高卫国了。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把士兵证递进窗口。
女售票员接过证件,例行公事地看了看,又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下。当她看到“高卫国”这个名字,以及证件上“排长”的字样时,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去哪里?”她问道,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同志,我去……云城。”高卫国报上了自己部队的驻地所在城市。
女售票员在票本上翻找着,高卫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窗外的队伍似乎更长了,嘈杂声也越来越大。
“云城……”女售票员喃喃自语,又查了几遍,“对不起,同志,去云城的票……也没有了。”她抬起头,公式化地说道。
“什么?也没有了?”高卫国愣住了,一股巨大的失望感瞬间涌上心头。怎么会这样?连云城的票都没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同志,我是军人,执行任务,这……”
“军人怎么了?军人也要遵守规定。”女售票员打断了他,语气虽然依旧平淡,但似乎带上了一丝不耐烦,“规定就是没有票了,我也没办法。下一个!”
高卫国张了张嘴,想争辩什么,但看着女售票员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他失魂落魄地退出了队伍,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已经不再需要的士兵证。
怎么会这样?赵老蔫说票紧张,他没想到会紧张到连军人的票都买不到的地步。他该怎么办?归队的日期一天天逼近,总不能一直留在家里吧?
他失落地走到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小山坡上,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远方发呆。阳光有些刺眼,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怎么办?去求求人?可他在镇上举目无亲。找车站领导?刚才那个干部也没成功。硬闯?那是违反纪律,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难道这次探亲,真的要以无法按时归队而告终吗?一想到这个后果,高卫国就心急如焚。他不仅辜负了组织的培养,也让远在家乡的父母和亲人担心。
就在他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卫国?是你啊?你怎么在这儿?”
高卫国回头一看,只见嫂子孙秀莲正拎着一个篮子,站在不远处的土路上,脸上满是惊讶。
“嫂子?你怎么来了?”高卫国有些意外。
“我让卫民去镇上卖点鸡蛋,顺便打听打听买票的事,我有点不放心,也跟着过来了。”孙秀莲解释道,然后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卫国,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没买到票?”
高卫国点了点头,苦涩地说:“嗯,没买到。去我们部队的票,都卖光了。”
“啊?”孙秀莲也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那可怎么办啊?”
看着嫂子同样焦急的神情,高卫国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连家人都跟着担心,他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我也不知道……”他低下头,声音有些沮丧。
孙秀莲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苦恼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劝道:“卫国,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事儿急也没用。再想想别的办法?要不……再等等?说不定后面还会有退票的呢?”
高卫国苦笑了一下:“嫂子,你不知道,现在离发车没几天了,哪还有那么多退票的。而且,我们部队有规定,必须按时归队。”
“那……那可怎么办?”孙秀莲也替他发愁,“要不,让你哥去镇上再找找熟人?咱们村里在镇上做工的人也不少。”
“哥已经去打听过了,没用。”高卫国摇摇头,“人家都说,票实在太紧张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山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孙秀莲看着弟弟消瘦的脸庞和眼中的焦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知道高卫国是个要强的人,这次没能买到票,对他来说打击一定很大。而且,她隐隐感觉到,弟弟这次探亲,好像有什么心事,眉宇间总有些挥之不去的忧郁。是因为离家太久想家了?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她安慰道:“卫国,别难过。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要不……要不你先别急着回部队,多待几天?家里也需要你帮忙。”
高卫国摇了摇头:“不行,嫂子。部队有纪律,不能擅自行动。归队日期是死的。”
就在这时,孙秀莲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眼睛一亮,问道:“对了,卫国,你这次回来,除了探亲,部队……有没有给你什么其它的任务?或者,有没有让你顺便带什么东西回来?”
高卫国愣了一下,不明白嫂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想了想,说:“任务倒没有,就是……对了,嫂子,部队最近在整顿,要求每个干部都要登记家庭成分和社会关系,还有一些个人物品需要寄回……哦,对了,我上次回家,不是把你给我织的那件毛衣穿坏了吗?我这次想……想给你买件新的……”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递给孙秀莲:“嫂子,这是我攒下来的津贴,你拿着,去街上扯块布,做件新毛衣穿吧。天凉了,别冻着。”
孙秀莲看着高卫国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他真诚的眼神,连忙推辞:“不用不用,卫国,你留着自己用。我那件旧毛衣还能穿。你当兵不容易,挣点钱不容易。”
“嫂子,你就拿着吧。”高卫国坚持着,“一件毛衣而已,我能买得起。你对我这么好,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呢。”
在军营里,高卫国是个硬汉子,很少在外人面前表露脆弱。但面对嫂子,他心里的那份亲近和依赖感,让他无法掩饰自己的窘迫和感激。
孙秀莲拗不过他,只好把钱收下,眼圈微微有些发红:“那你……那你可要保重身体。”
两人又聊了几句,孙秀莲起身说要回去帮着做饭了,让高卫国也早点回家。
高卫国目送着嫂子拎着篮子,慢慢走远,心里依然沉甸甸的。买票的事情,还是没有头绪。
他回到家里,把买票失败的消息告诉了父母和哥哥。父亲高大全听后,沉默地抽了半晌旱烟,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母亲刘翠兰则在一旁抹眼泪,担心儿子没法按时归队。
高卫民也急得团团转,不停地走来走去:“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卫国,要不……要不咱想想别的路子?”
高卫国摆摆手,示意大家冷静:“爸,妈,哥,你们别着急。让我再想想,总会找到办法的。”
可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夜幕降临,高卫国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窗外,月光洒在地上,一片银白。他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乱糟糟的。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白天嫂子孙秀莲无意中问他的那句话,忽然在他心里荡起了一丝涟漪。
“部队有没有让你顺便带什么东西回来?”
带东西?他这次确实没打算带什么。他从部队出来,除了自己的一些衣物,几乎身无长物。可是,嫂子为什么会这么问?她想让他带什么?或者说,她有什么东西需要从外面带回来吗?
他想起嫂子平日里操持家务的辛劳,想起她那双粗糙的手,想起她总是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却因为舍不得花钱或者不方便买而一直没置备?
一个模糊的念头,渐渐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第三章 意外的援手与初遇
接下来的两天,高卫国一边帮着家里干农活,一边思考着买票的事情。他去过一次镇上,但火车站的情况依然没有好转,依旧是排着长龙,票依然紧俏。他甚至托付在镇上认识的一个远房亲戚帮忙打听,但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归队的日期越来越近,高卫国内心的焦虑也越来越重。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向连队打个报告,说明情况,请求推迟几天归队。但这无疑会给组织添麻烦,也可能影响到自己的前途。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这天下午,他又一次来到镇上。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去火车站,而是在镇上的街道上闲逛,希望能找到一些其他的线索或者机会。镇上的集市开得很热闹,各种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他看到有人卖日用品,有人卖农产品,也有人卖一些针头线脑、布料之类的东西。
他的目光被一个卖布料的摊位吸引。摊位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布料,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他想起嫂子孙秀莲身上那件打了补丁的蓝布褂子,想起她收到他给的买毛衣钱时那有些为难的表情。
或许……嫂子需要的,只是一块好点的布料,做件新衣服?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种子一样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走上前去,仔细看着那些布料。他对布料并不懂行,只能凭感觉挑选。摊主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看到他在摊位前站了很久,便凑上前来介绍。
“解放军同志,想买点什么布?我这里的料子都好,结实耐用,做衣服好看!”
高卫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想给家里人买块布做件衣服。”
“给嫂子买啊?”摊主热情地推荐起来,“哎呦,给嫂子买布,那可得选块好的!你看这块,的确良的,又软和又耐磨,颜色也鲜亮,做件褂子或者裤子都好看!”
高卫国拿起那块的确良布料,手感确实不错。他问了问价格,摊主报了个数字。高卫国心里算了算,买这块布,再加上给嫂子买毛衣的钱,差不多就要把他带的津贴花得差不多了。但是,能让嫂子穿上新衣服,这点钱花得值。
他咬了咬牙,决定买下这块布。
就在他付钱的时候,摊主一边麻利地用尺子给他量着布,一边随口问道:“解放军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家是哪儿的?”
“我老家是青石岭村的。”高卫国随口答道。
“哦?青石岭村的?”摊主眼睛一亮,“那可巧了!我闺女也在你们村里,叫孙秀莲,嫁给了一个叫高卫民的,有个小子叫小宝,对不对?”
高卫国惊讶地抬起头:“啊?你闺女是秀莲嫂子?”这也太巧了吧!
“可不是嘛!”摊主一脸自豪地说,“那丫头,勤快能干,就是命苦,嫁给高卫民那个老实巴交的,日子过得也一般。她男人木讷,公婆年纪也大了,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撑着。”
高卫国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嫂子不容易,但听别人这么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男人前几天还来我这儿打听,想给秀莲买块布做件衣服,可是一看那价格,又嫌贵,没舍得。”摊主叹了口气,“唉,这男人呐,就是不知道疼老婆。秀莲跟着他,真是受累了。”
高卫国默默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看了一眼手里这块精心挑选的的确良布料,更加坚定了要把它买下来的决心。
他付了钱,拿起包好的布料,心里想着回去怎么跟嫂子说。就说……就说在街上偶然看到的,觉得好看,就买了?这样会不会太唐突?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争吵声。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时髦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正和一个卖冰棍的老大爷争执不休。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我这冰棍明明是放在箱子里的,怎么就化了?你赔我的!”年轻女人尖声叫道,脸上写满了不满和不耐烦。
卖冰棍的老大爷大概六十多岁,穿着破旧的汗衫,满脸皱纹,显得有些可怜。他连连道歉:“姑娘,对不起,对不起,这天太热了,我……我没看好……”
“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这是进口冰棍,花了五块钱买的!就这么化了,你赔得起吗?”年轻女人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围观。
老大爷急得满头大汗,从一个破旧的铁皮箱子里又掏出几根冰棍递过去:“姑娘,姑娘,你别生气,我再给你几根新的,算是我赔罪了,行不?”
“谁稀罕你这几根破冰棍!”年轻女人一把推开老大爷的手,“我就要我原来的那几根!你今天必须赔钱!不然我跟你没完!”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周围的人议论纷纷,但没人敢上前劝阻。高卫国皱了皱眉,他实在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行为。他虽然是军人,但在这种地方,也不能随便动手。不过,他觉得自己有义务上前调解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拨开围观的人群,走了过去。
“这位同志,请问发生了什么事?”高卫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
年轻女人看到穿着军装的高卫国,气势稍稍收敛了一些,但还是带着怨气说:“解放军同志,你看这个人,他把我买的冰棍给弄化了,还不肯赔钱!”
高卫国又转向老大爷:“大爷,是怎么回事?”
老大爷哭丧着脸,把事情又重复了一遍。
高卫国听完,心里有了数。他看向那个年轻女人,严肃地说:“同志,这位老大爷也不是故意的。天热,冰棍容易化。你看这样好不好?老大爷再免费送你几根冰棍,这件事就算了,你也别再为难他了。”
年轻女人显然没料到一个当兵的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免费送几根?那我这化了的是不是就白化了?我不管,他必须赔我钱!”
高卫国耐心地解释:“天热,冰棍化了很正常,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老大爷做小本生意不容易,你就当是行个方便吧。”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姑娘,人家老大爷也不容易。”
“得饶人处且饶人嘛。”
“解放军同志说得对,别为难老人家了。”
年轻女人看到众人都指责她,又看到高卫国一身正气,不像是会偏袒人的样子,脸上的嚣张气焰渐渐消散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句:“算了算了,便宜了这个老头!”然后狠狠地瞪了老大爷一眼,转身走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老大爷松了口气,感激地对高卫国说:“谢谢你啊,解放军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老头子今天还真得惹麻烦。”
“大爷,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高卫国笑了笑。
他帮老大爷把散落的冰棍重新整理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生意,这才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哎,解放军同志,请等一下!”
高卫国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那个买冰棍的年轻女人,竟然又追了上来。她脸上带着几分歉意,手里还拿着几根刚刚从老大爷那里重新拿到的冰棍。
“解放军同志,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太冲动了,你别介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一根冰棍递给高卫国,“这个……给你吃吧,算是我向你道歉。”
高卫国愣住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
“拿着吧,拿着吧。”年轻女人把冰棍塞到他手里,“你帮我解了围,我应该谢谢你才对。我叫田小芳,是县纺织厂的技术员。还没请教解放军同志贵姓?”
“我叫高卫国,是……”高卫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我是青石岭村的。”
“青石岭村?”田小芳眼睛一亮,“那你认识孙秀莲吗?她就住在你们村,是我一个远房表姐。”
“啊?田……田同志,你认识秀莲嫂子?”高卫国更加惊讶了。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吧!
“是啊!秀莲姐是我姑姑家的表姐,我小时候还去过她们家玩呢。”田小芳笑着说,“不过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你认识她?”
“嗯,秀莲嫂子是我嫂子。”高卫国点了点头。
“哎呀!原来你就是秀莲姐的……”田小芳上下打量着高卫国,眼神里充满了好奇,“那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了!秀莲姐嫁给我们表姑爷家,日子过得可不容易了!”
高卫国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没什么,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就更得说了。”田小芳热情地说,“解放军同志,既然你是秀莲姐的弟弟,那以后在县城或者镇上有什么事儿,就去找我!别客气!我虽然官不大,但在纺织厂上班,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高卫国心里一动。他正为买不到回部队的火车票发愁呢,这岂不是一个机会?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买票的难题向田小芳说了。当然,他隐去了自己已经尝试过各种方法未果的细节,只是说自己是军人,归队日期临近,但火车票非常紧张,担心买不到。
田小芳听完,拍着胸脯说:“哎呀,原来是这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我们纺织厂经常需要从外地拉一批原材料,跟火车站的关系还不错。我跟他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帮你留一张票!你放心,保证让你按时归队!”
高卫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事情竟然这么顺利?他看着眼前这个热情爽朗的年轻女技术员,心里充满了感激。
“那……那太感谢你了,田同志!”高卫国由衷地说。
“哎,跟我客气啥。”田小芳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这样吧,你明天下午再来镇上找我,我帮你问问情况,顺便把票给你。”
“好,好!谢谢你,田同志!”高卫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对了,”田小芳看着高卫国手里的冰棍,又看了看他,“你刚才不是帮了我吗?我还欠你一根冰棍呢。来,这根给你。”她把自己手里剩下的那根冰棍又递给了高卫国。
高卫国这次没有再拒绝,接过了冰棍。冰棍凉丝丝的,甜津津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那我先走了,明天下午镇上见!”田小芳对他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高卫国站在原地,看着田小芳远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他本来只是想给嫂子买块布,没想到却意外遇到了田小芳,还意外地解决了买票这个最大的难题。这个下午的经历,真是充满了戏剧性。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冰棍,又看了看怀里包好的那块的确良布料,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事情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加快了脚步往家走。他想把这个好消息早点告诉家人,特别是嫂子孙秀莲。同时,他也对这个叫田小芳的姑娘,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和好奇。她热情、爽朗、有正义感,还很有能力,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第四章 布料、关怀与涟漪
高卫国脚步轻快地回到了青石岭村。远远地看到自家院门口,父亲正在劈柴,母亲则在院子里晾晒洗干净的衣物。看到儿子回来,老两口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爸,妈!”高卫国笑着喊道。
“哎,卫国回来了!”刘翠兰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在镇上办了点事儿。”高卫国没有立刻说出买票的事情,他打算先把嫂子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他走进屋子,看到哥哥高卫民正坐在炕边,给小宝讲故事。小宝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小宝,看谁回来了?”高卫民看到弟弟,笑着把孩子抱了起来。
“小宝,乖。”高卫国逗了逗侄子,然后把怀里包着的布料递给哥哥,“哥,这是我给嫂子买的布料,让她做件新衣服。”
高卫民愣了一下,接过布料,入手柔软,颜色也鲜亮,一看就比普通的布料好很多。“哎呀,卫国,这……这得不少钱吧?你怎么又乱花钱!”他有些责备地说道。
“不贵不贵。”高卫国笑了笑,“给嫂子的,应该的。”
这时,孙秀莲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菜从外面走了进来。当她看到高卫国手里的布料时,脸色微微一变,有些局促地问:“卫国,这……这是给秀莲买的?”
“嗯。”高卫国点点头,把买布料的原因和在集市上遇到田小芳母亲、得知她心疼秀莲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孙秀莲静静地听着,眼眶渐渐红了。她没想到,卫国不仅记挂着她,还特意去给她买了这么好的布料。她知道这块布料的价值,也知道卫国当兵的收入并不高。这份心意,让她感动得无以复加。
“卫国,这……这太让你破费了……”孙秀莲声音哽咽,拿着布料的手微微颤抖。
“嫂子,说这些干嘛。”高卫国把布料塞到她手里,“你平时操劳家务那么辛苦,也该添件新衣服了。快去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孙秀莲拿着布料,站在那里,心里暖流涌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高卫民在一旁看着,也感慨万千。他知道弟弟这份心意的分量。自从弟妹去世后,父母年纪大了,这个家就全靠秀莲撑着。秀莲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却很少为自己考虑。卫国能想到这一点,真是难能可贵。
“是啊,秀莲,卫国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高卫民也劝道。
孙秀莲这才回过神来,她小心翼翼地把布料叠好,低声说:“谢谢……谢谢卫国。”然后又对高卫民说:“卫民,你赶紧把这块布给裁缝铺送去,让他们赶紧做,赶在我生日之前能穿上就好了。”
高卫民点点头:“哎,我这就去。”
看着嫂子拿着布料离去的背影,高卫国心里也暖暖的。他能感受到,家人之间的关系,因为这块小小的布料,似乎变得更加亲密和融洽了。
晚上,高卫国躺在炕上,辗转反侧。白天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帮嫂子买了布料,意外遇到了田小芳,还顺利地解决了买票的难题。这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却又真切地发生了。
他拿出那根田小芳给他的冰棍纸,看着上面印着的简单图案,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他并不认识这个叫田小芳的姑娘,但她的出现,却像是在他沉闷的探亲生活中,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会按时归队了,这解决了他最大的心病。这一切,都得益于田小芳的帮助。他心里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姑娘充满了感激。
第二天下午,高卫国按照约定,再次来到了镇上。他先去了一趟邮局,给部队的连队打了个长途电话,汇报了自己买票遇到困难,但正在想办法解决的情况。接线员告诉他,电话要转接,让他等一会儿。他焦急地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那边才有了回音。连队领导听了他的汇报,表示理解,让他尽快想办法,务必按时归队。虽然没有明确的指示,但高卫国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挂了电话,他又去了火车站。票依然紧俏,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底。他甚至刻意去看了看“军人优先”窗口,队伍依旧很长,但他知道,自己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傍晚时分,他按照田小芳昨天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县纺织厂在镇上的一个办事处。办事处很小,就在一个临街的门面房里。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正是田小芳。
她今天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工装,头发扎在脑后,显得更加精神干练。看到高卫国,她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高卫国!你来啦!”她热情地把他让进屋里。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还有一个文件柜。墙上挂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
“田同志,你好。”高卫国有些拘谨地说。
“快坐快坐。”田小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票给你留好了!”
“太谢谢你了,田同志!”高卫国由衷地感激,“我刚从火车站那边过来,票确实很难买,如果不是你帮忙……”
“哎,跟我客气啥。”田小芳摆摆手,“我们纺织厂和火车站有业务往来,这点小忙还是能帮上的。喏,这是你的车票,下周三下午两点,去云城的特快列车,硬座。”她递给高卫国一张崭新的火车票。
高卫国小心翼翼地接过车票,看着上面清晰的日期、车次和座位号,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激动地说:“田同志,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份情谊,我记下了!”
“谢什么,都是革命同志嘛。”田小芳笑着说,“不过,你可得按时归队,别让我们白帮忙。”
“一定一定!”高卫国郑重地点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田小芳得知高卫国是军人,对他更是多了几分敬佩。她谈吐大方,见识也比一般农村姑娘要广博一些,聊到纺织厂的生产,聊到县城里的新鲜事,都让高卫国听得津津有味。
高卫国也和她聊起了自己的部队生活,聊起了家乡的变化。他发现,自己和这个叫田小芳的姑娘,虽然来自不同的世界,但却有很多共同的话题。她聪明、开朗、独立,给他留下了越来越好的印象。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田小芳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该下班了。”
“我送你回去吧。”高卫国主动说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有自行车。”田小芳指了指墙角立着的一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你家离这儿远,赶紧回去吧。”
高卫国想了想,觉得也是,便不再坚持:“那好吧。田同志,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好啦,快走吧。”田小芳把桌上的一个布包递给他,“对了,这是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她说你帮了我们家秀莲,也没好好谢谢你,让我给你带了点自家做的点心,让你路上尝尝。”
高卫国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小点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这……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一点心意。”田小芳笑着说,“路上小心。”
“好,田同志,再见!”
“再见!”
高卫国推着自行车,和田小芳告别。看着她骑上车,消失在暮色中,他心里有些怅然若失。今天的相遇和交谈,让他对田小芳产生了好感,但也只是好感而已。他们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之后便会各自延伸向不同的方向。
他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家里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刘翠兰正在灯下缝补衣服,高大全则坐在一旁抽旱烟。
“卫国回来啦。”刘翠兰看到他,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妈,票买到了。”高卫国把火车票递给母亲看。
“哎呀!买到了!太好了!”刘翠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就知道我们家卫国肯定有办法!”
高大全也放下了烟袋锅,脸上露出了笑容:“好,好,这下就放心了。”
“对了,妈,这是田小芳同志让我给你带点她妈做的点心。”高卫国把那个布包递给母亲。
刘翠兰打开一看,也有些惊讶:“哎呦,这是……”
“是田小芳同志,就是上次在集市上帮我们解围的那个姑娘。”高卫国解释道。
“哦哦,是她啊。这孩子心眼儿真好。”刘翠兰把点心收起来,“等你走的时候,给你装点家里的土特产带着。”
高卫国点点头。他知道,这次买票的经历,不仅解决了他的难题,也在他和家人之间,留下了一段难忘的记忆。
晚上,他躺在炕上,手里拿着那张来之不易的火车票,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期待。他感激田小芳的帮助,也期待着早日回到熟悉的军营。同时,田小芳那张爽朗的笑脸,也时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让他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这次探亲,似乎因为这次意外的经历,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五章 离别前的准备与微妙情愫
拿到车票后,高卫国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归队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家里人也开始为他收拾行囊,做着离别的准备。
刘翠兰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她翻出了高卫国以前穿过的旧军装,仔细地缝补浆洗,希望儿子能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回去。她还把家里攒下的几个鸡蛋,用布包好,塞到高卫国的挎包里。孙秀莲也拿出自己平时舍不得用的雪花膏,说是让卫国在路上擦脸用。就连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氛围,整天拽着高卫国的裤腿,咿咿呀呀地不肯松手。
高卫国默默地看着家人的举动,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感动。他知道,这次回家探亲,虽然短暂,却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和家的味道。而这次买票的经历,尤其是田小芳的出现,又给这份亲情增添了一丝别样的色彩。
他再次见到孙秀莲时,心里多了一份愧疚和感激。愧疚的是,自己作为弟弟,虽然尽了心意,但嫂子为这个家付出的实在太多了。感激的是,嫂子始终像亲姐姐一样关心他、照顾他。
这天傍晚,高卫国帮着哥哥在高粱地里拔草。夕阳的余晖洒在金黄色的高粱穗上,映照出父子三人(高大全、高卫民、高卫国)忙碌的身影。
“卫国,这次多亏了田同志帮忙,才买到票。”高卫民一边拔草,一边对弟弟说,“等下次你探亲回来,或者有机会到县城,一定要记得去谢谢人家。”
“嗯,我知道了,哥。”高卫国点点头。
“那田同志……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高卫民随口问道。他虽然没见过田小芳,但也听媳妇提起过。
高卫国想了想,说:“田同志人很好,很热情,也很有能力。在纺织厂当技术员。”
“哦……”高卫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继续埋头拔草。
高卫国看着哥哥憨厚的背影,心里却在琢磨着别的。他知道哥哥问的是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和田小芳之间,似乎还没有到需要跟家人详细汇报的地步。那只是一次萍水相逢的帮助,虽然值得感激,但毕竟只是……而已。
然而,他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田小芳的出现,确实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印记。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她说话的语气,她爽朗的笑声,她帮助别人时那充满正义感的表情。他甚至开始想象,她现在在做什么?还会不会记得他这个萍水相逢的“小战士”?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来了。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高卫国就醒了。他悄悄地爬起来,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背包里装着父母准备的土特产,挎包里有嫂子给的雪花膏和几个鸡蛋,还有田小芳送的点心。
刘翠兰起得更早,已经熬好了小米粥,煮了几个鸡蛋。一家人围坐在桌前,默默地吃着早饭。气氛有些伤感,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吃完饭,高卫国穿上他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旧军装,背上行囊。父母和哥哥嫂子都来送他。
“到了部队,好好干!”高大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眼中充满了期望。
“嗯,爸,我知道。”高卫国点点头。
“卫国,在部队别冻着饿着,缺什么东西就托人捎回来。”刘翠兰拉着儿子的手,一遍遍地叮嘱着,眼圈红红的。
“妈,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卫国,到了部队,代我问你班长好。”高卫民憨厚地笑了笑。
“好的,哥。”
最后是孙秀莲。她拉着高卫国的手,把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塞到他手里:“卫国,这是嫂子给你做的几双千层底布鞋,路上穿,舒服。”
高卫国接过布鞋,入手柔软而厚重,充满了嫂子的温暖。“谢谢嫂子。”他低声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还有……”孙秀莲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几块钱,塞到他手里,“这是嫂子攒的一点钱,你拿着,路上……路上用。”
高卫国连忙推辞:“嫂子,我不要,我带够钱了。”
“拿着吧!”孙秀莲不由分说地把钱塞进他口袋里,“出门在外,身上多点钱,心里踏实。别让嫂子担心。”
高卫国看着嫂子真诚而恳切的眼神,知道无法再拒绝,只好把钱收下。这几块钱,对他来说不算多,但这份心意,却无比珍贵。
一家人把他送到村口。看着高卫国渐渐远去的背影,刘翠兰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高大全和高卫民也默默地站在那里,眼眶泛红。孙秀莲更是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直到高卫国的背影变成一个小点,消失在乡间小路的尽头。
高卫国并没有直接回镇上,而是绕道去了县纺织厂。他想亲自去感谢一下田小芳。然而,纺织厂的办事处已经下班了,大门紧锁。他只能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希望能碰到她,但最终还是没能等到。
他有些失落,但也只能作罢。他把田小芳给他的点心小心地包好,贴身放好。这是她的一片心意,他不想辜负。
傍晚时分,他终于赶到了镇上的火车站。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但“军人优先”窗口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高卫国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轮到他时,他递上士兵证和车票。
“同志,你的票。”女售票员看了看票,又看了看他,把票递还给他。这一次,她的态度似乎比上次缓和了许多,甚至嘴角还微微上扬了一下,虽然几乎看不出来。
高卫国接过票,说了声“谢谢”。
他拿着票,走进简陋的候车室。候车室里人声鼎沸,充斥着各种方言和嘈杂的声音。他找了个角落坐下,拿出嫂子给的布鞋,轻轻摩挲着。布鞋的针脚细密而均匀,凝聚了嫂子多少心血啊。
他又拿出那包点心,打开油纸包,里面是几个造型朴实的小点心,散发着淡淡的米香。他拿起一个,放进嘴里。甜糯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暖。
他知道,这份温暖,不仅来自于点心本身,更来自于那份意想不到的关怀和善意。
离发车的时间越来越近。高卫国的心情也渐渐激动起来。他即将回到熟悉的军营,继续他的军旅生涯。这次探亲,有遗憾,有波折,但更多的是温暖和感动。家人的关爱,嫂子的体贴,还有那位萍水相逢却给予他无私帮助的田小芳……这一切,都将成为他记忆中珍贵的一页。
他站起身,背起行囊,随着缓缓流动的人群,走向检票口。他知道,一段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那段发生在小山村里的短暂时光,以及那个叫田小芳的姑娘,会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悄埋下,等待着未来的某个时刻,是否会生根发芽,开出意想不到的花朵?
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力量和对未来的憧憬。他是一名军人,他需要归队,去履行他的职责。而那段意外的探亲经历,以及那份悄然萌发的、对一个陌生姑娘的好感,将为他的人生,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色彩。
第六章 归队、思念与意外的信
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有节奏地行进着。车厢里拥挤不堪,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混合的气息。高卫国好不容易在拥挤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一个靠窗的位置。他把背包放在行李架上,然后靠着窗沿坐下。
窗外,中原大地的景色飞速掠过。绿色的田野,低矮的农舍,偶尔还能看到成群的牛羊。高卫国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为终于能按时归队而感到庆幸和轻松;另一方面,离别的伤感和对家人的思念,也开始悄悄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临走时母亲含泪的目光,父亲欲言又止的神情,哥哥憨厚的嘱托,还有嫂子塞给他钱时那真诚而恳切的眼神。尤其是小宝,那个咿咿呀呀追着他跑的小家伙,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还有田小芳。她的笑容,她的声音,她递给他冰棍和点心时的情景,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多留一会儿,多和她聊几句?为什么没有问清楚她的联系方式?他只知道她在县纺织厂工作,仅此而已。
火车在一个小站停靠,上来一波新的乘客,车厢里更加拥挤了。高卫国被挤得有些喘不过气,但他却丝毫没有烦躁的感觉。这种久违的、充满生活气息的拥挤,反而让他感到一种亲切。
他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思绪飘得很远。他想起了自己的军旅生涯。从刚入伍时那个懵懂的新兵,到现在成为一名排长,他付出了很多汗水和努力。他热爱这份职业,保家卫国是他的理想。但作为一个年轻人,他内心深处,也渴望着亲情、友情,甚至爱情。
这次探亲,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亲情的珍贵。而田小芳的出现,则像是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他从未有过的涟漪。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他有些单调枯燥的军营生活,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另一种色彩。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是单纯的好感?还是……更深的情愫?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叫田小芳的姑娘,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一个特殊的位置。
火车一路向南,窗外的景色渐渐发生了变化。绿色的田野变成了连绵起伏的丘陵,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高卫国知道,距离他的目的地——云城,越来越近了。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火车终于在云城火车站停了下来。高卫国随着下车的客流走出车站。一股与家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云城是一座大城市,虽然比不上京沪那样的国际大都市,但也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他按照地址,找到了自己的部队驻地。熟悉的营房,熟悉的训练场,熟悉的战友们的口号声,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亲切。他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想把自己的经历告诉战友们。
回到连队,他先向连长和指导员报到,详细汇报了自己的探亲情况和买票的波折,以及田小芳帮助他买到票的事情。连长和指导员听后,都对他按时归队表示肯定,也对田小芳的帮助表示感谢。
“高卫国啊,这次你做得不错。”连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家里遇到困难,能积极想办法解决,还得到了地方同志的帮助,体现了我们军人的优良作风。”
“是,连长。”高卫国立正回答。
“那个田同志,是县纺织厂的?”指导员问道。
“是的,指导员,她是纺织厂的技术员。”
“嗯,军民鱼水情嘛。以后有机会,可以多联系联系。”指导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高卫国听出了指导员话里的意思,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回到自己的宿舍,战友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这次探亲的情况。
“卫国,嫂子给你做啥好吃的了?”
“家里都好吧?有没有给你介绍对象?”
“啧啧,排长,这次可是因祸得福啊,居然还能按时归队!”
面对战友们的调侃,高卫国笑着一一回应。他把买票的经过,尤其是在镇上遇到田小芳帮忙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战友们听后,都啧啧称奇。
“哎呀,排长,你这艳福不浅啊!居然遇到这么好的姑娘!”
“是啊是啊,改明儿得问问你,还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高卫国笑着推开战友们,“人家只是顺手帮了个忙,哪有那么多事儿。”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高卫国心里却知道,田小芳的出现,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不寻常的事情。他把她送的点心小心地拿出来,和战友们一起分享。大家吃了都说好吃,还说比供销社卖的都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高卫国很快就重新融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军营生活。训练、学习、开会,一切按部就班。但他发现自己常常会走神。
训练间隙,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家乡的田野和亲人。
熄灯号吹过,躺在硬板床上,他会想起母亲温暖的唠叨和嫂子体贴的关怀。
甚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吃到某种口味的菜,他也会联想到田小芳。
他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有些期待收到家信了。以前在部队,他也经常收到家里的信,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如此迫切地盼望着。
终于,在他归队后的第十天,他收到了家里的来信。是母亲刘翠兰写的。信里说,家里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在部队工作,不要惦记家里。还告诉他,他走后,哥哥高卫民按照他的建议,试种了新的作物,长势还不错。小宝也长大了不少,会叫“叔叔”了。最后,母亲在信的末尾,特意嘱咐他,有机会一定要去感谢一下那位叫田小芳的姑娘,还说秀莲嫂子也常常念叨起他。
读着母亲的信,高卫国心里暖洋洋的。但他也敏锐地注意到,母亲在信中特意提到了田小芳的名字。看来,家人也对他和田小芳的这次相遇,格外关注。
就在他细细品味家信的时候,通讯员又送来了一封信。这封信不是家里的,信封上的寄件地址写着:云城县纺织厂。
高卫国的心猛地一跳。他颤抖着手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信是田小芳写的。
信的内容很简洁。
“高卫国同志:
你好!
见信如晤。
那天送你到纺织厂门口,没能等到你,有些遗憾。后来听我妈说你第二天下午来问过我,才知道你已经顺利拿到了车票,并且安全抵达了部队。得知你平安归来,我也很高兴。
你托我母亲转交的点心收到了,味道很不错,谢谢你的分享。你母亲做的布鞋和腌菜也收到了,针脚细密,味道地道,让我感受到了浓浓的乡情和暖意。请代我向你母亲和家人问好,感谢他们的热情款待和无私帮助。
上次在镇上偶然相遇,能帮到你,我也觉得很荣幸。军人保家卫国,令人敬佩。希望你在部队一切顺利,好好工作,为祖国多做贡献。
顺颂
军祺
田小芳
19XX年X月X日”
高卫国拿着信纸,反复读了好几遍。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都看得无比仔细。信中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过多的情感表露,语气大方而得体。但高卫国却从中读出了一种真诚和友善。
她收到了他托母亲转交的点心,也收到了家人给她的布鞋和腌菜。她向他母亲和家人问好,也祝愿他在部队一切顺利。
这封信,像是一缕春风,吹散了高卫国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猜测。他知道,田小芳是一个善良、懂得感恩的人。这次意外的相遇和帮助,对她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值得铭记的事情。
他把信仔细地折好,贴身放进口袋里。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和满足感,涌上心头。他知道,这封信,不仅仅是几行字,更是一份珍贵的情谊,一份来自远方的问候。
他仿佛能想象出田小芳写信时的样子,她坐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写着每一个字,然后将信纸折好,投入邮箱。她是不是也会偶尔想起那个穿着军装、有些腼腆的年轻战士呢?
高卫国不知道。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田小芳之间的故事,并没有因为火车的驶离而结束。这封来自云城县纺织厂的信,像是一座桥梁,连接着两个原本陌生的世界,也开启了一段意想不到的情缘。
他的心里,对未来的日子,似乎多了一份小小的期待。他开始想象,下一次通信,会是什么时候?他们之间,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军营的生活依旧紧张而规律,但高卫国的心里,却悄悄地发生着变化。那份源自小山村的温暖,那份来自陌生姑娘的善意,以及这封意外的信,都将成为他记忆中最宝贵的财富,伴随着他,走过漫长的军旅岁月。而他和大嫂孙秀莲之间,因为这次买票的经历,也多了一层难以言说的、超越了普通亲情的微妙情愫。这一切,都像是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的波纹,还在缓缓扩散,预示着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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