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心猛地一跳，攥着围裙角的手都有些发抖。眼前这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墙皮泛黄，窗外是菜市场的喧闹，可这一刻，我觉得它比任何豪宅都亮堂。

引子

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时，手机响了。是小宇班主任打来的，声音比我还激动。

“林老师，天大的喜讯！江小宇考了685分！全市前五十，上清北都稳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攥着围裙角的手都有些发抖。眼前这间三十平米的出租屋，墙皮泛黄，窗外是菜市场的喧闹，可这一刻，我觉得它比任何豪宅都亮堂。

“谢谢老师，太谢谢您了！”我连声道谢，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推开小宇的房门。他正趴在桌上，紧张地刷新着查分页面。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刷了，妈知道了，685分。”

少年猛地回头，眼睛里先是错愕，随即迸发出巨大的光彩。他一把抱住我，声音都带了哭腔：“妈，我考上了！”

这一声“妈”，他喊了十年，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让我觉得熨帖。为了陪他冲刺高三，我辞掉了重点中学的清闲工作，在这所学校附近租了房，买菜做饭，陪他熬夜。整整一年，我鬓角都添了白发。

丈夫江河的电话也紧跟着打进来，他正在单位加班，听到分数，激动得语无伦次：“太好了，太好了！岚岚，你辛苦了！我马上回来，咱们一家人好好庆祝一下！”

我笑着应下，心里像被蜜填满了。我挂了电话，转身想去切个西瓜，江河的手机却又响了，是他落在家里的备用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是苏晴，江河的前妻，小宇的亲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划开了接听键。电话那头，苏晴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亮、干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优越感。

“江河，小宇的分数出来了吧？我早就说了，我儿子的基因差不了。我已经在‘天悦阁’订好了包厢，晚上七点，你带着小宇过来。对了，让你家那位别来了，这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局。”

她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甚至没给我一个开口的机会。

我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冰水。刚刚还热气腾腾的心，瞬间凉了个透。桌上，我忙活了一下午的四菜一汤还冒着热气，糖醋排骨是小宇的最爱，可乐鸡翅是他点名要的，现在看来，都成了一个笑话。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塞进了一团乱麻。这十年来，苏晴就像一个幽灵，总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时刻冒出来，提醒我，我不过是个“后妈”。我以为这一年的朝夕相处，已经让我和小宇之间有了牢不可破的亲情，可苏晴一个电话，就轻易地把我排除在外。

小宇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不解地问：“妈，怎么了？”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问自己：林岚，你这一年的付出，到底算什么？

门锁“咔哒”一声响，江河回来了。他看到我发红的眼圈，脸上的喜悦褪去几分，关切地问：“怎么了这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还哭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他的备用机递了过去。江河看到通话记录，脸色也变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却只化作一声叹息。

“岚岚，你看……她毕竟是小宇的亲妈，这么重要的时刻，她想参与一下，也……也正常。”

他的话像一根细细的扎进我的心里。正常？那我呢？我这一年的陪伴，就不正常吗？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走进厨房，把那几盘精心烹制的菜，一个一个倒进了垃圾桶。油腻的汤汁溅在我的手背上，有点烫，却没有心里的灼痛来得猛烈。

第1章 不速之客

天悦阁的包厢里，冷气开得很足，吹得我裸露在外的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晴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槟色连衣裙，脖子上戴着一串成色极好的珍珠项链，妆容精致得像要去参加晚宴。她正优雅地用公筷给小宇夹菜，一边夹一边说：“小宇，多吃点这个澳洲龙虾，补脑。你这一年肯定吃了不少苦，看你都瘦了。”

她的眼神轻轻扫过我，像是在打量一件旧家具。

江河局促地搓着手，试图缓和气氛：“岚岚这一年照顾得挺好的，小宇胖了十斤呢。”

“是吗？”苏晴挑了挑眉，语气里听不出喜怒，“那可真是辛苦了。不过陪读这种事，毕竟只是后勤。学习啊，还得靠天分和底子。小宇这点，像我。”

我攥紧了桌布，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头像压了块石头，闷得我喘不过气。我算什么？一个免费的保姆吗？

我心想，这十年，我自问对小宇视如己出。他小时候生病，是我抱着他在医院跑上跑下。他开家长会，永远是我这个“林老师”去给他撑场面。而她苏晴，除了每年生日寄来一张昂贵的支票，又何曾管过他一分一毫？

小宇似乎也感觉到了尴尬，他埋着头，小声说：“林阿姨做的饭很好吃。”

苏晴笑了，那笑声像羽毛一样轻，却刮得我脸颊生疼。“阿姨做的饭，当然比不上亲妈做的。小宇，妈这次回来，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她说着，从随身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烫金的文件夹，推到小宇面前。

“这是英国帝国理工的预录取通知书，还有全套的留学申请材料。我已经帮你找好了中介，只要你点头，妈保证你下半年就能去伦敦。”

我愣住了。江河也愣住了。我们之前和小宇商量好的，是报考本市最好的那所大学，离家近，方便照顾。

江河皱起了眉头：“苏晴，这事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跟你商量？”苏晴嗤笑一声，“江河，你别忘了，小宇也是我的儿子。我能给他最好的，为什么要让他窝在这个小城市里？再说了，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她的话，像一记无声的耳光，打在我们夫妻俩的脸上。

我看着江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我知道他的软肋，他总觉得当年离婚亏欠了苏晴母子，所以这些年，在苏晴面前总是矮半头。

内心深处，一阵深深的无力感涌了上来。我以为我们是一个稳固的整体，可苏晴的出现，轻易就让这个家出现了裂痕。我感觉自己像个外人，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局外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在规划未来。

小宇低头翻看着那些精美的材料，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光。是向往吗？还是犹豫？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我的心上。苏晴一直在描绘着伦敦的繁华，描述着留学的种种好处，江河偶尔附和两句，小宇则一直沉默。

终于，苏晴站起身，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好了，我还有个会。小宇，你好好考虑一下，明天给妈妈答复。江河，你送我下楼。”

江河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歉意，还是站了起来。

包厢里只剩下我和小宇。我看着他，想问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轻声问：“阿姨，您是不是生气了？”

我摇摇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有。这是你的前途，该你自己决定。”

可心里却在呐喊：我怎么能不生气？我气苏晴的蛮横，气江河的软弱，更气自己，在这个家里，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话语权。

第2章 一张旧照片

回到那间小小的出租屋，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江河一进门就去阳台抽烟，一根接一根，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的背影，也隔开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小宇则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连晚安都没说一句。

我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客厅。桌上还放着早上买来的新鲜水果，红彤彤的苹果，看起来那么喜庆，此刻却显得格外刺眼。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小宇拒绝那个诱人的提议，还是期待江河能坚定地站在我这边？我苦笑一下，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有任何期待。

我心想，十年的婚姻，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江河是个好人，温和、体贴，可他的温和里，总是藏着对前妻的愧疚。这份愧疚，像一根看不见的刺，横在我们中间。我努力扮演一个贤妻良母，想把这个重组家庭经营得和和美美，可现实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我融不进去。

收拾完东西，我准备回房睡觉，路过书桌时，却看到一本书里掉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已经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江河和同样年轻的苏晴，一人一边，抱着还是个小不点的小宇，笑得灿烂又幸福。背景是一家游乐园，阳光正好。

他们，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我把照片塞回书里，动作有些狼狈。我不敢去想，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小宇一直带在身边吗？

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身边的位置是空的，江河还在阳台。我能听到他压低声音打电话的声音，隐约能听到“钱”、“苏晴”、“小宇”这些字眼。

我的心一点点变冷。他们是在商量小宇出国费用的事吗？江河是不是已经妥协了？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先来问问我的意见。我们家的存款，每一分都是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来的，是准备给我们养老，给这个家抵御风险用的。

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我想起刚和江河结婚时，他信誓旦旦地对我说：“岚岚，你放心，以后这个家，我们俩说了算。”可现在呢？苏晴一回来，这个家就乱了套。

不知过了多久，江河才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他带着一身烟味，躺在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想从背后抱住我。

我身体一僵，躲开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岚岚，别生气了。苏晴就是那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

“豆腐心？”我忍不住转过身，在黑暗中看着他，“她有心吗？她要是真的心疼小宇，这十年她干什么去了？现在小宇考好了，她就跑来摘桃子了？”

“话不能这么说……”

“那要怎么说？”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江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答应她了？让小宇出国，拿我们俩的存款去给他交学费？”

江河沉默了。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让我心寒。

我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灯光下，我看到他躲闪的眼神。

“你说话啊！”我几乎是在嘶吼。

他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囁嚅着说：“我……我只是说考虑一下。苏T晴说，她那边可以先垫付，我们以后慢慢还……”

“还？”我冷笑起来，“我们拿什么还？江河，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俩都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那笔钱对我们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知道！可是，那是小宇的前途啊！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耽误了孩子吧？”

“耽误孩子？”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在国内上大学就是耽误他了？江河，你到底是觉得对不起孩子，还是觉得对不起苏晴？”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进了我们之间最脆弱的地方。

他愣住了，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就像我此刻破碎的心。

第3章 学费的去向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早饭我照常做了，小米粥，煮鸡蛋，还有两碟小菜。可谁都没有胃口。江河心事重重地喝了两口粥就说要去单位。小宇更是连房门都没出。

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看着满桌的食物，心里空落落的。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在催促着什么。我知道，我必须要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

我给江河发了条信息：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跟你说。

他很快回了过来：好。

中午，我们约在单位附近的一家小餐馆。我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问：“家里的存折在哪儿？”

江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他避开我的目光，给我夹了一筷子菜，“问这个干嘛？不是你一直收着吗？”

“是吗？”我从包里拿出我的那本存折，推到他面前，“我这本在这里，我想看看你的那本。”

我们的工资是分开管的，但家里的大额存款，一直是他拿着那张卡。这是我们结婚时就定下的，我说不清是信任还是习惯。

江河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声音里带了一丝不耐烦：“岚岚，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只是想知道，我们这个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小宇出国不是一笔小钱，我们得算算账，看看能不能负担得起。”

他沉默了，半晌，才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

“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的心猛地一抽。用我的生日做密码，这是他爱我的证明吗？可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暖意，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讽刺。

我拿着卡，去了最近的银行。当我在ATM机上输入密码，看到屏幕上显示的余额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余额，只剩下三千多块。

卡里原本有二十万，那是我们俩省吃俭用攒了五六年的血汗钱。我站在提款机前，手脚冰凉。周围人来人往，我却什么都听不见，脑子里嗡嗡作响。

钱呢？那二十万去哪儿了？

我几乎是跑回餐馆的。江河看到我煞白的脸，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钱呢？”我的声音都在发抖。

他低下头，不敢看我，“岚岚，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我把卡狠狠地拍在桌上，引得邻桌的人都看了过来，“江河，你把钱给谁了？是不是给了苏晴？”

他没有否认。

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了。我不是心疼那笔钱，我心疼的是他的隐瞒和欺骗。那是我们共同的家底，他却可以不跟我商量一声，就擅自挪用。

我心想，我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同甘，却不能共苦的伙伴吗？还是一个根本没有知情权的局外人？他宁愿相信那个十年不见的前妻，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

“苏晴说她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临时借去用一下，很快就还。”他还在试图解释，可那些话听在我耳朵里，只觉得苍白又可笑。

“借？”我笑出了声，眼泪却流了下来，“江河，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她早不借晚不借，偏偏在小宇出分数的节骨眼上借？她这是在掏空我们，逼我们就范！”

“岚岚，你别把她想得那么坏……”

“我把她想得坏？”我指着自己的心口，一字一句地问他，“江...河，你摸着良心问问你自己，这些年，我对你，对小宇，对这个家，有半点不尽心的地方吗？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愧疚和无措。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抓起包，转身就走。

外面的太阳很大，晒得人头晕眼花。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苦心经营了十年的家，原来不过是建立在沙滩上的城堡，一个浪头打过来，就散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我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辆，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个家，还值得我留恋吗？这段婚姻，还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吗？

绿灯亮了，我却迟迟没有迈开脚步。

第4章 深夜备课室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回那个让我窒息的出租屋。我去了学校，我的学校。

虽然去年为了陪读办了停薪留职，但我的办公桌还保留着。我跟门卫大爷打了声招呼，一个人走进了空无一人的办公楼。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桌椅都镀上了一层金边。空气中弥漫着粉笔和旧书本的味道，这熟悉的味道让我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我的办公桌上，还压着几本学生的作文本。我坐下来，随手翻开一本。字迹还很稚嫩，但文笔却充满了真诚。有个学生在作文里写我，说“林老师的课，就像春天的风，能吹开我们心里的花。”

看着这些文字，我的眼眶又湿了。

我打开台灯，从抽屉里拿出红笔和备课本。我开始备课，备下学期的第一堂课。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去，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着教案，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地梳理。

在工作中，我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在这里，我不是谁的妻子，也不是谁的后妈，我就是林岚，一个受学生爱戴的老师。这份职业带给我的尊严和成就感，是家庭无法给予的。

我心想，我不能倒下。为了这些可爱的孩子，也为了我自己。就算婚姻失败了，生活一团糟，我还有我的事业。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是我最后的退路。

夜深了，整栋楼只剩下我这一盏灯。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衬得我这方小小的天地更加安静。我批改着作业，不时在旁边写下几句鼓励的话。每一个红色的对勾，每一次用心的批注，都像在修复我内心的裂痕。

这是一种匠心。对待工作，我从不马虎。就像对待感情一样，我曾经也以为，只要我全心全意地付出，就一定能换来好的结果。可现实告诉我，不是所有事情都天道酬勤。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以为是查夜的保安，抬头一看，却愣住了。门口站着的，是小宇。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和局促。

“林……阿姨。”他小声叫我，“我给你送了点吃的。”

我有些意外，没说话。

他走进来，把保温桶放在我的桌上，打开盖子，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排骨汤。

“爸说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我怕你饿。”他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抬起头说：“阿姨，我都知道了。钱的事，还有你们吵架的事。”

我的心一紧。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这么做。出国的事，我……我不想去了。”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把一张银行卡推到我面前，“这是我妈以前给我的压岁钱，还有这些年我得的奖学金，都在这里了，大概有五万多。我知道不够，但……但你先拿着。”

少年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真诚。我看着那张卡，又看了看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我摇了摇头，把卡推了回去。“这是你的钱，阿姨不能要。”

“阿姨，”他急了，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别不要我……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这一刻，我觉得自己这一年的付出，甚至是这十年的付出，都值了。

我站起身，想像小时候那样摸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他已经是个大男孩了。

我只是轻声说：“快回去吧，汤，我喝。”

他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捧着那碗还温热的排骨汤，一勺一勺地喝着。汤很鲜，暖了我的胃，也暖了我的心。

或许，这个家，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第5章 摊牌

第二天，我主动约了江河。地点就在我们家楼下的公园。

我需要一个答案，也需要给他一个选择。

我们坐在长椅上，夏日的蝉鸣有些聒噪。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胡子也没刮。

“岚岚，对不起。”他一开口，就是道歉。

我没有理会他的道歉，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江河，我们谈谈吧。不是作为夫妻，而是作为两个成年人，谈谈我们的未来。”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

“昨天小宇来找我了。”我说，“他是个好孩子，懂事，也知道心疼人。这一点，比你强。”

江河的头埋得更低了。

“钱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那二十万，就当我这十年为你这个家付出的遣散费。”我一字一句，说得清晰又决绝。

他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岚岚，你……你要跟我离婚？”

“我给你两个选择。”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我们离婚。房子是你的婚前财产，我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从此以后，你和苏晴，你们一家三口怎么过，都与我无关。”

“第二，”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如果你还想继续这段婚姻，想和我好好过日子。那么，从今天起，这个家，必须由我们两个人说了算。苏晴的事情，你必须去解决。告诉她，小宇的未来，由我们来规划，她无权干涉。那二十万，让她立刻还回来。做得到，我们就继续。做不到，我们就选第一条路。”

我的话说完了。公园里很安静，只有蝉在不知疲倦地叫着。

我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这一次，我没有给他留任何退路。善良和软弱，应该是有底线的。我不能再允许自己像过去那样，一味地退让和妥协。

江河的脸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痛苦，再到挣扎。他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我心想，这对他来说，一定是个艰难的决定。一边是纠缠了半生的前妻和血脉相连的儿子，一边是我这个付出了十年的“后妻”。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伤害。可是，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充满了选择和取舍。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岚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选第二条。”

我的心，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钱，我会让她还回来。小宇的事，我会跟她说清楚。”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坚定，“这个家，不能没有你。是我糊涂，是我软弱，我总想着息事宁人，却把你伤得最深。对不起。”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想要牵我的手。

我没有动。

“江河，”我说，“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健康的家庭，需要的是尊重、信任和边界感。如果你做不到，我们迟早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他用力地点头，“岚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看着他眼中的恳切，心里百感交集。十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站起身，从他身边走过，轻声说：“我等你。”

说完，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公园。

我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要面对的，是强势的苏晴，是他内心深处的愧疚感。而我，也要学着重新建立对他的信任。

我们的婚姻，就像一艘触礁的船，现在，我们得一起努力，把它修好，然后，才能继续航行。

我回到出租屋，开始收拾东西。不管结果如何，这个陪读的地方，我都不会再住了。我把小宇的书一本本装进箱子，也把我这一年的辛酸和委屈，一并打包封存。

傍晚，我接到了江河的电话。

“岚岚，你在哪？我跟苏晴谈完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累，但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在出租屋收拾东西。”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我坐在打包好的行李箱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既有期待，也有一丝不安。

命运的骰子已经掷下，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怎样的结局。

第6章 儿子的选择

门被敲响的时候，我心里咯噔一下。

打开门，看到的却不是江河，而是苏晴。她依旧妆容精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怒气，让她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林岚，我们谈谈。”她说着，就自顾自地走了进来，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关上门，平静地看着她：“你想谈什么？”

“江河是不是你撺掇的？”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我，“让他来找我要钱，还说不让小宇出国了？你安的什么心？你见不得我儿子好是吗？”

我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第一，那笔钱不是你的，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他来要，天经地义。第二，小宇的前途，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有权参与决定。第三，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小宇好。”

“你们？”苏晴冷笑一声，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林岚，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个后妈！小宇是我生的，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插嘴！”

“我是后妈，但我陪了他十年。”我迎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这十年，他每一次生病，每一次考试，每一次需要家长的时候，你在哪里？苏晴，你错过了他十年的成长，现在凭什么一回来，就要指点他的人生？”

我的话，似乎戳到了她的痛处。她的脸色白了白，随即更加恼怒：“我那是为了事业打拼，为了给他创造更好的条件！你一个只知道围着灶台转的女人，懂什么？”

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门又开了。

江河和小宇一起回来了。

看到屋里的情景，江河脸色一变，立刻挡在我身前，对苏晴说：“苏晴，你来干什么？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钱你尽快还我，小宇的事，我们自己会安排。”

“江河！”苏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了这个女人，要跟我撕破脸？”

“我不是为了谁，”江河深吸一口气，语气前所未有地强硬，“我是为了这个家！苏晴，我们已经离婚十年了，你有你的生活，我有我的家庭。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苏晴的身体晃了晃，她把目光转向唯一的希望——她的儿子。

“小宇，你过来！”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哀求，“你跟爸爸说，你想去英国，你想跟妈妈在一起，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宇身上。

我紧张地握紧了拳头。我知道，他的选择，将决定我们这个家最终的走向。

小宇沉默地站着，他先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亲生母亲。

然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妈，”他看着苏晴，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不去英国了。我想留在国内，就在本市上大学。”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为什么？”她嘶声问道，“妈妈能给你最好的，你为什么不选？”

小宇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拉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有力。

“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他看着苏晴，又看了看江河和我，“林阿姨陪了我一年，她才是那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我不想离开她，不想离开这个家。”

他转过头，看着我，认真地说：“林阿姨，这一年，是您陪着我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股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安。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苏晴彻底愣住了，她看着我们紧紧站在一起的三个人，眼神里充满了失败和落寞。她经营了半天，最终却输得一败涂地。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她的名牌包，踉跄地走了出去。那挺得笔直的背影，第一次显得有些仓皇。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江河走过来，将我和小宇一起，紧紧地拥在怀里。

“岚岚，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点了点头。

窗外，夕阳正红。我知道，我们这个家，雨过天晴了。

第7章 阳台上的晚风

苏晴走后，第二天就把那二十万转了回来，一分没少。

她只给江河发了一条短信：就当我这十年，买断了做母亲的资格。

江河把短信给我看，我看完，默默地删掉了。我不想去评价她的对错，成年人的世界里，更多的是选择和承担后果。她选择了事业，就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

我们很快从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搬了出来，回到了自己宽敞明亮的家里。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正轨，但又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江河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自己扛着，或者下意识地回避问题。他开始主动跟我商量家里的每一件事，小到晚饭吃什么，大到小宇填报志愿的专业选择。

他会陪我一起去逛菜市场，跟我为了几毛钱跟小贩讨价还价，然后相视一笑。他会在我深夜备课的时候，给我端来一杯热牛奶，静静地陪着我。

我们之间的那道无形的墙，好像在这次风波中，彻底倒塌了。

小宇也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有些内向、跟我保持着礼貌距离的少年。他会主动跟我分享学校里的趣事，会在我累的时候给我捏捏肩膀，甚至学会了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宇突然说：“爸，林阿姨，等我上了大学，我就去打工，以后你们的养老，我来负责。”

江河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臭小子，有这份心就行了。”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眼眶有些湿润。

我心想，这或许就是家的意义吧。不是血缘，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理解和扶持。它像一棵树，需要共同浇灌，经历风雨，才能根深叶茂。

填报志愿那天，我们全家出动。小宇最终选择了本地那所最好的大学，学的是他喜欢的计算机专业。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们没有去什么高级餐厅，就在家里，我亲手做了一桌子菜。

饭桌上，江河举起酒杯，郑重地对我说：“岚岚，这些年，辛苦你了。这杯酒，我敬你。”

小宇也举起他的可乐，学着大人的样子：“林阿姨，我也敬你。”

我笑着，眼泪却掉了下来。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所有的辛酸和委屈，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甘甜。

吃完饭，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吹晚风。

夏夜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天的燥热。楼下的小花园里，有孩子在嬉笑打闹，有老人在散步聊天，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回想起这一年多的经历，像做了一场梦。从满怀希望地搬进出租屋，到查分后的欣喜若狂，再到苏晴出现后的绝望和挣扎，最后到如今的尘埃落定。

我忽然明白了，生活给予我的，不仅仅是考验，更是一份礼物。它让我看清了身边的人，也让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和价值。我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婚姻才能获得安全感的林岚，我就是我，一个平凡却有尊严的女人，一个值得被爱、被尊重的妻子和母亲。

我们的家，就像我教书育人，急不得，也省不了力气，得一笔一划，用心去写。虽然有过涂改，有过曲折，但最终，我们还是写出了一个温暖的结局。

江河从身后轻轻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肩上。

“在想什么？”

我转过头，看着他，笑了。

“在想，今晚的风，真好。”

是的，风很温柔，就像我们未来的日子。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