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南平武夷山茶叶富民的生动实践

摘要：茶产业是福建武夷山的城市名片，也是富民强市的特色产业。武夷山依托丹霞地貌生态基底与千年茶文化积淀，通过统筹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协同发展，构建“绿水青山—生态溢价—金山银山”转化的创新路径。针对传统茶产业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当地以生态化种植为基础，强化标准化加工

原文刊载于《中国科学院院刊》2025年第7期专刊：“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20周年回顾与前瞻——科学内涵、战略价值与案例实践——栏目“案例实践”

范振林1 郑生猛2* 乌佳美1 梁森1

1 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

2 武夷学院生态与资源工程学院

茶产业是福建武夷山的城市名片，也是富民强市的特色产业。武夷山依托丹霞地貌生态基底与千年茶文化积淀，通过统筹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协同发展，构建“绿水青山—生态溢价—金山银山”转化的创新路径。针对传统茶产业存在的结构性问题，当地以生态化种植为基础，强化标准化加工与品牌化运营，推动产业转型升级。通过非遗技艺活态传承、现代种质资源体系化保护、智慧茶园建设等方式，使茶文化传承体系创新，“武夷岩茶”品牌矩阵形成国际影响力，碳汇交易与生态补偿机制激活生态产品价值。武夷山实践验证了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的协同路径，为生态敏感区探索可持续的“两山”转化机制提供了可复制范本。

茶作为中华文明的重要文化符号，承载着千年的健康理念与社会交流功能。武夷山作为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遗产地，依托丹霞地貌形成的独特微域气候与深厚的历史积淀，成为世界乌龙茶和红茶的发源地及“万里茶道”的历史起点。其“碧水丹山”的生态基底与茶文化活态传承体系，为茶产业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双重优势。21世纪初期，武夷山茶产业曾面临“五少五低”发展瓶颈：高标准茶园、龙头企业、市场份额、适销产品、名优茶数量少；产量、标准、规范、价格、效益水平低。2005年，武夷山茶园面积不足10万亩，从业人员仅1万余人，茶叶总产值1.18亿元，对当地经济的辐射效应有限。当年武夷山市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仅有4516元，相比于南平市农村居民人均收入仅高出446元，高于全国农村居民人均收入1291元（图1）。

党的十八大以来，武夷山市以“三茶”（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统筹发展为战略核心，依托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南平市人民政府共建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理论实践基地，深入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以下简称“两山”）理念，深入贯彻落实“统筹做好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相关重要指示。通过文化传承创新、产业集群升级与科技深度融合，至2024年，武夷山茶园面积扩展至14.8万亩，涉茶从业人员达12万人，全产业链产值突破150亿元，茶叶税收贡献2.28亿元，武夷山市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27189元，比南平市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多2357元，高出9.5%，比全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多4070元，高出17.6%（图1）。武夷山茶产业收入在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中的占比从2005年的18.6%提升至49.2%，成为农民增收的核心引擎，115个行政村集体经济收入均超过10万元，实现“因茶致富、因茶兴业”的乡村振兴目标。本文系统解析其转型升级路径，为生态敏感区产业“两山”转化提供实践样本。

图1 2005—2024年武夷山市、南平市、福建省、全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曲线

1 武夷山市“三茶”统筹发展的基础

茶文化的历史积淀与多重价值

武夷山茶文化根植于生态、历史与开放交流的多重价值，形成独特的文化生态。

蕴含生态保护价值

丹霞地貌的复杂地形与微域气候协调作用，造就全球罕见的茶树种质资源库。其独特的土壤特性与生态环境协同调控茶叶中茶多酚、氨基酸及黄酮类物质的合成，奠定岩茶“岩骨花香”的品质基底。自宋代起《禁伐令》等法令实施以来，武夷山便成为中国最早实施生态保护的典范；至2024年《武夷山国家公园生态保护条例》出台，当地已将46.46%的土地划入生态红线，并通过茶园生态修复与退耕还林工程等的实施，延续了严格的保护传统。

蕴含璀璨文化价值

茶文化以“活态传承”延续千年。丰富的历史文献与诗词著述（如汉代“建溪芽”记载、陆羽《茶经》、朱熹《武夷精舍杂咏·茶灶》等）构建了其深厚的叙事根基，目前可考的唐至清相关诗词至少在200首以上，文赋在60篇以上。当代，这一活态传承得到了国际社会的权威认可——2022年，武夷岩茶（大红袍）制作技艺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该技艺完整保存了传统制茶工艺，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东方智慧在当下的生动体现。

蕴含开放交流价值

17世纪“万里茶道”经武夷山向欧亚延伸。现在外交场景中，武夷岩茶作为“国礼”亮相中美建交、金砖会议等多个重大外事活动，标志着茶文化成为新型国际关系的柔性纽带。

茶产业现代转型与集群优势

武夷山茶依托“中部集聚、梯度分布”的产业空间布局，形成规模化基础。即武夷街道、星村镇为核心产区，洋庄乡与兴田镇构成次级产业带，其余乡镇生态补充（图2）。在此空间格局基础上，茶产业聚焦生态化种植、标准化加工和品牌化营销三大核心，构建起现代化生态产业体系。

图2 2023年武夷山市各乡镇（街道）茶园面积（a）及茶产量（b）分布

产业规模化与集群化

茶产业已逐渐成为当地主导产业：武夷山市创建了省级现代茶业产业园，武夷岩茶产业获批福建省首个国家优势特色产业集群。

产业品牌化与国际化

初步建立了以“武夷山大红袍”等公共品牌为主导，以企业专有品牌为基础的区域茶叶品牌体系，形成“5个中国驰名商标+9个地理标志产品”的区域品牌矩阵。武夷岩茶（大红袍）传统制作技艺获联合国粮食及农业组织“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认证；“武夷山大红袍”获中国十大茶叶区域公用品牌称号。

非遗保护与产业升级协同

传统工艺的活态传承与现代标准化生产深度结合，制定《地理标志产品武夷岩茶》（GB/T 18745），建立从茶园管理到加工工艺的全流程标准体系，实现了“技艺保护—品质提升—价值转化”的良性循环，为“产业富民”注入强劲动能。

茶科技的体系构建与生态化升级

武夷山通过“种质—生态—智能”三位一体的科技支撑体系，系统推进茶产业现代化转型。

种质资源储备丰富

建成省级茶树种质资源圃及保护点，积累大红袍、铁罗汉等五大名丛及千余个优质茶树品种，形成涵盖国家级（福建水仙）、省级（肉桂、大红袍）、地方（武夷菜茶、矮脚乌龙）审（认）定茶树品种的三级种质资源体系。成功驯化栽培八仙、黄观音等外来引进优质品种。

生态种植技术体系完善

依托国家绿色食品原料基地、特色农产品优势区等平台，集成应用“茶—林—草”复合生态系统栽培、病虫害绿色防控、智慧监测等技术，构建起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生产模式。

机械化与智能化深度融合

全市机采茶园面积占采摘茶园面积超过2/3，除栽培外全程机械化率突破85%。核心产区建成物联网智慧茶园，通过传感器网络实现茶园环境参数实时采集与智能决策。

科研支撑能力强化

依托2所茶产业本/专科院校、院士工作站及省级工程中心，组建150余人的跨学科科技特派员团队，累计选派280余名专业技术人员深入产业链各环节，形成覆盖品种选育、精深加工、质量追溯等领域的全链条科技服务体系，为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创新动能。

2 武夷山市“三茶”统筹发展面临的挑战

茶文化挖掘传播与继承弘扬不够

茶文化的研究和系统梳理不够

传统茶文化研究长期聚焦于历史叙事与文学表达，对生态伦理、健康价值等当代关切议题缺乏科学解构。

1.茶的健康功能研究存在碎片化问题。尽管“天人合一”的生态伦理观被广泛提及，但鲜有研究通过生态系统服务价值评估、茶园碳汇计量等方法量化其生态效益，这导致文化传播只停留在概念演绎层面。茶多酚、茶氨酸等活性成分的健康功效虽获科学验证，但“以茶养生”的传统智慧尚未与现代营养学、预防医学构建起系统的转化路径。

2.生态伦理的科学化阐释滞后。茶文化强调“人在草木间”的共生关系，但对于茶园生态系统的生物多样性保护、水土保持等功能的研究不足，导致其生态价值难以实现转化。

茶文化传播方式和内容较为传统、单一

茶文化影响力受限。当前文化输出过度依赖展会节庆等传统渠道，数字化传播体系尚未健全，海外受众对茶文化的认知局限于“东方神秘符号”的刻板印象。传播内容未能针对不同文化语境进行在地化转译，民间组织、企业等多元主体参与机制尚未建立。

非遗传承遭遇代际断裂危机

传统师徒制培养周期长、经济回报低，与青年职业选择偏好形成错位，传承人老龄化显著。技艺保护侧重“原真性”固守，缺乏与数字媒体、现代设计等领域的创新融合，导致新生代参与度不足，文化传承面临断层风险。

茶产业延链集群不强，市场监管难度较大

从“点”上看，企业有待做大做强

武夷山市茶叶多达3万余家的生产经营主体呈现“小而散”特征。持有食品生产许可证（SC）的茶叶主体1800多家，但国家级龙头企业数量较少，行业集中度不够，同质化竞争导致资源内耗。

从“线”上看，延链不足

绿色食品认证茶园及以上基地面积不足10%，品种创新能力退化，经审核认定品种占种质资源库比例极低。产品结构单一，仍以初加工泡饮茶为主，茶饮料、茶多酚提取物等精深加工产品及衍生产品少，专业交易市场缺失制约集散功能发挥。

从“面”上看，未形成集群效应

从空间视角看，目前没有相对集聚的产业专业园。虽设有仙店生态工业园区，但园区内多数涉茶企业主打传统岩茶（大红袍、水仙、肉桂），工艺雷同，缺乏差异化定位，企业同质化高、数量不多、质量不高。从配套视角，茶设计包装、茶机械、茶生产性服务组织等关联企业的发展与茶产业规模不相适应。

市场主体庞杂，跨区域监管难

跨区域执法困境导致“产地过水”乱象频发，外地产茶冒充正岩茶高价出售；电商平台成为低价劣质茶重灾区，“9.9元包邮”的“马头岩肉桂”实为茶园淘汰茶料；质量与安全问题导致农药、化肥滥用，部分茶园依赖化学肥料，导致土壤板结、茶叶品质下降；市场乱象呈现新特征，部分茶叶存在过度包装与营销、虚假宣传误导消费者、价格虚高与炒作等现象扰乱市场秩序。

茶科技发展面临瓶颈

生物技术创新滞后

尽管我国茶树种质资源保存量居全球首位，但有效利用率不高，审定品种占比低。传统表型鉴定依赖经验判断，缺乏分子标记辅助筛选技术，优异基因挖掘效率低下，导致3000余份种质资源中大量优质基因“沉睡”，种质资源同质化严重、抗逆性不足。

茶叶加工工艺创新不足

加工环节的机械化与智能化程度较低，精深加工与生态产业融合不足。现有加工设备在做青温湿度精准控制、揉捻压力自适应调节、人工智能（AI）分级等核心工艺上存在技术短板，难以长期支撑高品质茶叶的标准化生产。

生态种植技术推广受阻

绿色生产技术研发滞后，低产茶园改造覆盖率低。生态茶园技术可使化肥减量，但因技术复杂度高、改造成本大，采纳率较低，小农户参与率更低。

“三茶”统筹融合不深

在践行“两山”理念的初期，武夷山面临顶层设计缺位、权责分割的体制性障碍，使政府、市场与茶农三方作用未能充分协同。

政策层面

文旅、农业农村、科技部门分头管理，形成“三张皮”。文旅部门主导茶文化传承，侧重非遗项目申报、节庆活动举办等，但与产业发展缺乏深度联动；农业农村等部门主管茶产业，政策目标侧重于产量提升与品牌保护，对文化赋能和科技支撑引导不足；科技部门通过科研项目驱动茶科技研发，但成果转化渠道不畅，这种条块分割导致“三茶”领域缺乏顶层设计，政策资源难以形成合力。

管理层面

茶文化遗产保护侧重静态展陈，未与茶旅路线、研学教育深度结合，文化资源“动态性”不足。茶科技研发聚焦生产环节工艺优化，对茶多功能开发、茶园碳汇计量等前沿领域涉足尚浅。茶产业升级依赖市场驱动，企业为追求短期利益，易忽视文化内涵挖掘和科技投入，导致产品同质化率高。

认知层面

地方政府普遍存在“重产业、轻文化科技”倾向，茶文化价值挖掘只停留在表面，茶科技应用局限于加工环节，未能形成“文化赋能产业、科技支撑发展”的良性循环。在考核导向下，茶产业贡献的地区生产总值（GDP）、税收和就业成为核心指标，而茶文化对品牌溢价的支撑作用、茶科技对质量提升的赋能效应被严重低估，导致政策资源错配，“三茶”传导难以形成良性循环。这种条块分割的本质就是未能将“绿水青山”保护与“金山银山”转化纳入统一治理框架，导致生态资源难以系统转化为富民资本。

3 武夷山三茶统筹发展的主要推进措施与成效

文化赋魂，构建茶文化传承创新体系

在“两山”理念科学指引下，武夷山将生态优势作为茶文化传承创新的根本基底，通过系统构建“文化赋魂—生态赋能—价值转化”的闭环机制，实现了茶文化遗产保护、活态传承与创新发展的有机统一。其核心在于把生态系统的自然馈赠与千年茶文化的深厚积淀，转化为推动区域高质量发展的双重动能，生动诠释了“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的转化路径。

加强茶文化遗产保护

加大茶文化遗存科学保护力度，将茶文化遗产保护利用设施建设纳入城乡建设规划统筹布局，重点推进武夷茶博物馆等项目建设。编制《万里茶道（武夷山段）保护规划》，加快推进“万里茶道”申报世遗步伐，有序推进茶文化区域整体性传承保护，建立12项茶类非遗项目保护名录。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在海峡两岸茶业交流协会和故宫博物院支持下征地108亩建设世界一流的中华茶博馆，同时在燕子窠高标准建设全国“三茶”统筹展示馆。通过系统性保护工程，武夷岩茶制作技艺传承人数量从2012年的18人增至2023年的67人，古茶园核心区植被覆盖率提升至96.5%。

注重茶文化传播创新

深入挖掘武夷山茶文化蕴藏的生态、文化、交流等价值，形成科学、标准且各具地方特色的对外传播茶文化读本。应用数字化传播，建立“武夷茶天下”官方传播矩阵，制作“这就是武夷茶”系列短视频，开发茶文化数字藏品。编著《茶韵文脉》等一批武夷茶文化书籍，组织开展武夷山茶志、武夷茶经编纂工作。编排、普及《武夷茶香飘万里》茶歌舞。在品牌活动打造方面，当地持续深化特色茶文化内涵，举办“三茶”统筹发展武夷论坛，以及全国评茶员、全国茶艺、全国茶叶加工等职业技能竞赛总决赛等茶事活动，强化文化传播力与产业影响力。数字化传播矩阵使武夷茶品牌曝光量提升17倍，数字藏品首发即售罄，实现文化价值转化率1:8.3（藏品发行价与二级市场溢价比）。

推动文旅融合发展

依托武夷山“双世遗”和国家公园名片，大力建设茶研学基地、特色茶庄园等特色茶文旅项目，不断丰富茶文旅路线的要素资源，打造一批茶文旅融合精品线路（如武夷山国家公园1号风景道）。

1.做足茶文旅融合文章，开发茶点、茶宴、茶礼等茶旅融合产品，推动茶产业、茶文化与大健康、大旅游、大教育等深度融合发展，着力打造世界级茶叶生产、交易、文旅、教育、科研、康养中心。

2.创新茶文化产品体系构建，开发茶径远足、相声茶馆等旅游体验产品；推出武夷茶宴之“水仙”炖水鸭、“牛肉”焖牛肉等特色茶餐美食，使餐厅客单价提升65%；发展茶汤温泉等康养业态，带动住宿率提升22个百分点。

3.优化空间布局，建设崇阳溪茶文化休闲带，打造燕子窠等茶旅融合示范区。

推动南台茶文化交流

推动武夷山与阿里山茶文旅交流；持续办好海峡两岸茶业博览会、两岸红茶文化节，搭建两岸茶品种、茶加工、茶文化深度交流合作平台，推动两岸茶产业融合发展；着力打造海峡两岸茶文旅融合发展示范区，推进海峡两岸茶业博览会累计签约项目87个，其中台资茶企落地21家。

科技创新，推动科技赋能茶产业

在“两山”理念指引下，武夷山以科技创新重构茶产业生态价值链，通过“种质保护—生态种植—数字赋能—精深加工”的全链条技术革新，将生态资源禀赋转化为产业核心竞争力（图3）。2023年全市茶产业科技进步贡献率达62%，形成“生态保护—品质提升—价值倍增”的良性循环，为生态敏感区产业高质量发展提供了“科技驱动型”两山转化范本。

图3 科技赋能茶产业链——以武夷岩茶为例

加强种质资源保护，优化新品种选育

通过推动武夷学院、武夷山茶叶科学研究所等科研机构加强与中国农业科学院、福建省农业科学院、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等科研院所合作，充分发挥武夷山市茶树种质资源优势，加强新品种选育研究，着力打造茶种质资源高地。加快推进“1+N”茶树种质资源圃建设，形成“1+N”保护模式。中国武夷山茶树种质资源小武夷种圃已收集品种336个，崩埂片目前已引进茶树种质28份。

推进绿色生态茶园建设，把好茶叶质量关

坚持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理念，不断优化栽培技术，总结并集成推广有机肥+绿肥套种、综合防控、生物防控等绿色碳汇型生态茶园技术模式，完成全市绿色生态茶园摸底和“体检”工作，并建立管理工作台账。围绕“全域绿色食品”目标，鼓励企业开展茶相关绿色食品、有机食品认证，支持有条件的地方创建全国绿色食品（茶叶）原料标准化生产基地，确保茶产业健康发展。2023年，武夷山建成绿色生态茶园示范片1.56万亩，累计建成绿色生态茶园13.26万亩，化肥农药使用量下降42%，茶叶全产业链产值增长8%。绿色生态茶园建设保护了武夷山的“碧水丹山”，同时有效改善了茶叶品质，提升了武夷岩茶的品牌竞争力，促进茶农增收，妥善解决了保护与发展之间的矛盾。

打造智慧茶园建设

充分运用5G通信、物联网等技术打造一批智慧茶园示范基地，通过无人机、监控探头、卫星传感等数据采集技术，对智慧茶园的生态环境与茶树健康进行实时动态精准感知，精准监测病虫草害，精准分析、预测茶叶中有机物含量变化，并针对性调整水肥管理，让茶叶种植从“传统生产方式”向“精准高效绿色方式”转变。

创新产品开发

重点利用先进科技手段对低价值的夏秋茶和精制茶废弃物进行精深加工，通过对茶叶中茶多酚、茶氨酸等功能性成分的提取和利用，生产各类茶饮料、茶保健品、茶日化品等茶叶衍生产品，提升茶叶附加值，提高茶产业的经济效益。武夷山市建立茶产业6·18虚拟学院、茶产业研究院，积极开展新型生产技术、农机农艺融合、产地品质识别、茶类功能性成分分析等，在全国率先推进并顺利完成“武夷岩茶品质安全评价研究”，通过分子标记建立的指纹图谱可以有效鉴别武夷岩茶不同的品种。

推动数字茶业发展

加快应用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改造传统茶产业，打造集数字茶园、数字茶工厂、数字茶仓储、茶质量溯源、社会化服务、数字茶旅为一体的茶产业大数据平台，推进茶叶智能制造、智能包装、智慧茶园等数字茶业发展。

打造科技人才高地

依托本地院校或龙头茶企，联合科研院所开展“产学研用”协同合作，探索创建国家级茶叶重点实验室，推动武夷学院和福建农林大学共同组建武夷岩茶绿色创新中心、燕子窠生态茶园模式科技特派员培训基地。面向武夷岩茶产业发展需求，着力解决岩茶科技创新中的关键技术问题。深化创新机制体制问题，打造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借助高校科技和人才优势，开展培训推广、建立示范基地，打造由政、企、校组成的科技特派员服务团队，形成一支“带不走的帮扶队伍”，为茶产业提质增效提供技术支撑。招募燕子窠生态茶园科技特派员团队志愿者，为到访燕子窠生态茶园的来宾们提供讲解服务7000多人次，发放宣传手册20000多份。

强链延链，推动茶产业集群发展

立足“两山”理念实践创新，武夷山通过“龙头引领—集群发展—品牌增值”三位一体模式，构建起生态型茶产业价值实现机制。武夷山市茶企规模化、集群化发展带动生态溢价持续释放，2024年规上茶企纳税总额较2021年增长217%，“武夷岩茶”品牌价值达740亿元，生动展现了“生态资源—产业资本—品牌价值”的梯度转化路径，为生态敏感区探索出“优质生态孕育优质产业，优质产业反哺生态保护”的可持续发展范式。

强化龙头企业培育

通过政策引导龙头企业担当生态转化枢纽，鼓励现有优势龙头企业进一步聚集资金、品牌、技术等要素，引导“个转企、小升规、规改股、股上市”，培育一批规模以上茶叶企业及市级以上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武夷山市注重茶叶高新技术企业等创新主体培育，2021年以来，累计培育科技型茶企13家、省级众创空间茶企1家、省级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2家（茶企）、国家高新技术茶企3家。加快引导龙头企业同合作社、家庭农场、种茶大户合作，打造一批茶叶产业化联合体。2024年，武夷山市有规上茶企38家，茶业全产业链产值150亿元，市级以上龙头茶企25家，其中国家级龙头企业3家，税收超千万元的茶企突破6家。

补齐全产业链短板，打造产业集群平台

市场机制是“绿水青山”向“金山银山”转化的核心引擎，瞄准产业链短板，梳理招商重点区域、目标企业；借力各级经贸交流平台，加强招商力度，重点引进一批补链强链延链大项目、好项目。以打造食品加工千亿产业集群和茶百亿产业链为抓手，聚焦“茶文化、茶产业、茶科技”融合发展，构建茶产业现代产业体系、生产体系、经营体系，全方位推动绿色高质量发展。武夷山市注重加快建设武夷岩茶优势特色产业集群，积极引进茶包装、茶机械、茶洗护用品等精深加工企业，大亚圣象、凯溢包装等龙头企业落户武夷山。引进英仕利团队、浙江大学茶学院、武夷学院茶与食品学院与三茶集团合作，完成茶含片、茶化妆品、茶洗护用品等产品开发。

健全完善品牌体系，提升宣传营销水平

武夷山市着力打造“武夷岩茶”区域品牌（地理标志产品区）和“武夷山大红袍”“正山小种”公共品牌。注重知名茶企的引进、培育和扶持，借助茶企的生产力、影响力、经营力做强茶产业。鼓励争创驰名商标、注册地理标志商标、申请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和农产品地理标志等区域品牌，发挥地理标志引领产业发展作用；截至2023年，累计授权使用“武夷岩茶”地理标志企业达1782家，带动产品溢价率超40%。鼓励在城市公园绿地景观工程建设中融入茶文化元素，推动“武夷山水”品牌运营公司和重点茶业龙头企业在休憩场所设立“三茶”主题宣传广告牌，2023年实现品牌曝光量同比增长215%。鼓励各龙头茶企融入“武夷山水”品牌建设，建立健全“源头赋码，一品一码”“从茶园到茶杯”的可追溯绿色生产质量管控体系。武夷山建成全国首个“茶产业数字孪生平台”，实现14264家茶企全覆盖，2023年抽检合格率达99.6%。品牌溢价让茶农共享生态红利，茶农从“卖原料”转向“卖生态”，实现“保护者受益”。

4 武夷山茶叶富民的经验与建议

坚持生态保护和绿色发展相统一

治国之道，富民为始。武夷山始终把增进民生福祉的目标内嵌到生态保护和绿色发展之中，在推广各类生态茶园的基础上，还持续应用土壤环境优化技术、绿色防控综合技术等，让百姓在人与自然和谐共生过程中幸福感和获得感显著提升。2024年，武夷山市生产总值增长5.4%；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5%；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7%。武夷山扎实推进森林“水库、钱库、粮库、碳库”更好联动，走出一条“生态保护、绿色发展、民生改善相统一”的发展路径。武夷山市森林覆盖率82.13%，国家公园森林覆盖率高达96.72%，各流域、饮用水水源地、主要湖库水功能达标率100%。产业转化上，以茶为核心，2024年，茶叶全产业链产值增长13%。

以武夷街道天心村为例，该村510户人家有近九成人家经营茶产业，事茶之风已传承3代以上。经过几十年努力，天心村村财政从原来的“赤字”状态到如今的千万元以上，村民人均年收入超过15万元，培育出了武夷星、瑞泉、手尚工夫、北岩、石上一品等10多家龙头企业。武夷山市用一系列数据证明，生态保护与产业发展的同频共振，实现了生态与富民双赢。

创新体制机制，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体系

按照“严格保护、世代传承，统一规范、运行高效，全民共享、绿色发展”原则，以规划为引领，加强县市与武夷山国家公园管理局的协同联动保护。从生态保护、科研监测、科普教育、生态游憩、社区发展5个方面构建国家公园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体系；并从国家公园管理体制、规划建设、社会参与等方面建立规范制度，为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提供了强有力的法治保障。

深化特许经营制度，助力实现生态产品综合价值。出台《武夷山国家公园特许经营管理暂行办法》，规定以公开招标方式确定特许经营者。同时，鼓励和引导符合条件的国家公园范围内和毗邻社区的原住居民、生态移民参与特许经营权竞标。2016—2021年，社区居民参与特许经营和保护管理，人均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长8.2%，典型村庄的人均收入达到2.3万元以上，是周边村庄的1.37倍。

健全生态补偿机制，以及和谐共赢的社区协调发展机制。探索社区共管和“用10%面积的生态产业发展，换取90%面积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的管理模式，引导带动茶（叶）、旅（游）、竹（子）三大非资源消耗型生态产业发展，实现生态保护和经济发展共赢。以资金补偿为主，技术、实物、安排就业岗位等补偿为辅的原则，武夷山国家公园在生态补偿机制等方面取得了重要进展。一方面，健全生态补偿机制，要求茶企按产值0.5%缴纳生态基金，累计投入达1.2亿元用于公益林保护；另一方面，推广“茶—林—草”复合生态系统种植模式，使燕子窠生态茶园生物多样性提升40%。这些措施成效显著，在武夷山市茶产业全产业链年产值突破150亿元的同时，森林覆盖率提升2.4个百分点。目前，已对133.7万亩生态公益林、2249亩收储商品林和1.14万亩毛竹林进行了经济补偿，积极带动了生态补偿价值实现模式的规范化、制度化。

武夷山市立足茶产业发展实际，创新体制机制，构建了“双轮驱动”的产业治理新格局（图4）。2023年，武夷山市委、市政府成立茶产业高质量发展领导小组，打破传统条块分割的行政管理模式，形成跨部门协同推进机制，实现了政策制定、产业规划、质量监管的“一盘棋”推进。

图4 茶叶生态价值转化

在实践层面，创新推出“领导小组+企业实体”的环带管理机制。该机制以武夷山茶产业集团有限公司为运营主体，借鉴中国城市建设研究院有限公司生态景观设计理念，系统整合全市茶产业资源，统一实施品牌推广、质量管控、技术标准等关键业务。该机制推动全市茶产业政策落实效率提升40%，企业办事成本降低25%，充分展现了制度创新的强大活力。

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武夷山市重点构建了“三个体系”。

1.标准引领体系。制定《茶园减量化施肥操作技术规范》（DB35/T 2036—2021）等12项地方标准，推动全市生态茶园占比从35%提升至62%。

2.质量追溯体系。建成覆盖全产业链的数字化监管平台，实现85%以上茶企“一码溯源”。

3.品牌保护体系。建立“武夷岩茶”地理标志商标授权使用动态管理机制。2024年，武夷山市茶产业综合产值突破150亿元，带动就业12.8万人，茶农人均增收1.2万元。实践证明，强有力的顶层设计是茶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保障。

强化龙头企业带动作用，提升企业承载力

龙头企业是带动产业升级、促进农民增收的核心引擎。规模以上企业犹如产业“领头雁”，以不到0.5%的数量占比贡献了全行业近半产值，展现出强劲的带动和辐射能力。这些企业通过标准化生产体系整合产业链，将60%以上的分散茶农纳入现代产业轨道，让传统小农生产搭上产业化发展的快车。

品牌建设成为价值提升的关键突破口。武夷山创新性地将“双世遗”文化底蕴注入品牌塑造，打造出“武夷岩茶”这一价值超740亿元的金字招牌。“武夷岩茶”连续8年稳居中国茶叶类区域品牌价值第2位；“武夷红茶”也进入地理标志产品区域品牌榜单，品牌价值120.2亿元，位居全国茶叶类第6位。在公共品牌引领下，企业子品牌百花齐放，形成“母品牌树形象、子品牌创效益”的良性互动。2024年，授权使用“武夷山水”品牌的企业实现销售额125亿元，生动诠释了“文化赋能、品牌增值”的发展路径。

质量管控是产业可持续发展的生命线。武夷山构建起覆盖全产业链的标准化体系，从茶园管理到加工销售共设立458个质量控制节点。国家茶叶质量监督检验中心落地武夷山，年检测样本超2.6万份，为产品质量保驾护航。区块链技术的广泛应用，让每一片茶叶都有了“数字身份证”，实现从田间到茶杯的全程可追溯。

强化科技支撑，推动创新发展

武夷山市深入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构建了“产学研用”深度融合的科技创新体系。武夷山市创新性地成立了茶产业6·18虚拟研究院和茶产业研究院，重点开展茶树育种、生态种植、智能加工等关键技术攻关。该平台已累计孵化科技成果23项，技术转化率达65%，显著提升了产业创新能力。

在生态价值转化方面，武夷山市开创性地构建了“三位一体”的科技支撑体系。通过建立生态产品专利池，累计申请茶叶相关发明专利56件，其中“武夷岩茶生态种植方法”等8项核心技术获得国家授权。同时，依托“武夷山水”区域品牌，创新推出“科技+品牌”双轮驱动模式，使生态溢价率提升至35%。

在人才引进方面，实施“智汇武夷”计划。武夷山市充分发挥南平作为“绿色高地、生态福地、旅游胜地、文化重地、开放门户”的“五地”优势，创新人才引进机制；通过“项目+人才”打包引进模式，成功吸引中国工程院院士团队、中国农业科学院茶叶研究所、福建农林大学等7个创新团队落户。特别是与浙江大学茶叶研究所建立的长期合作关系，在茶树病虫害绿色防控等领域取得突破性进展，技术推广面积已达5万亩，减少农药使用量40%以上。

发挥资源优势，深化茶旅融合

发展之道，富民为本。武夷山市深谙“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深刻内涵，将茶文化传承与茶产业发展有机结合，走出了一条“以文促旅、以旅兴茶”的特色发展之路。通过深入挖掘千年茶文化底蕴，创新茶旅融合模式，让百姓在守护文化根脉的同时收获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2024年，武夷山主景区全年接待游客525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2.39亿元，带动周边村民就业2.3万人。“武夷岩茶”制作技艺入选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培养国家级非遗传承人6名，建成茶文化传习所28个。

在践行“三茶统筹”理念的创新实践中，武夷山探索出“文化赋能、产业融合、科技支撑”的发展新路径。全市大力建设生态茶园，推广“有机肥+绿肥轮作”模式，使茶园生态系统更加健康稳定。创新打造的“国家公园1号风景道”，将251公里美丽风景线串联成产业发展带，沿线79家特色民宿、11处科普观测点，成为展示茶文化的鲜活窗口。

以星村镇桐木村为例，这个红茶发源地通过茶旅融合实现华丽转身。村里128户茶农全部参与红茶制作体验项目，建成茶文化主题民宿46家，开发“正山小种”非遗体验课程，年接待研学游客超10万人次。2024年该村旅游收入占集体经济总收入的68%，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8.6万元，是2015年的3.2倍。事实证明，茶旅融合不仅守护了文化根脉，更铺就了乡村振兴的康庄大道。

坚持生态优先、科技引领，全面推进现代化发展

绿水青山筑根基，金山银山促发展。在“两山”理念的指引下，武夷山茶产业正沿着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道路阔步前行。

在生态价值转化方面，要筑牢绿色发展根基。以“茶—林—草”复合生态系统建设为抓手，力争实现全市茶园生态化全覆盖，让每片茶园都成为“碳汇银行”。通过建立“生态茶基金”和完善碳汇交易机制，真正实现“叶子变票子、青山变金山”的生态价值转化。

在金融支撑体系方面，要创新绿色金融服务。推出“生态茶贷”等金融产品，建立生态信用评价体系，让守护“绿水青山”的企业获得更多金融支持。探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多元化路径，为乡村振兴注入绿色动能。

在科技创新赋能方面，要用数字技术激活生态红利。加快建设全国首个“生态茶产业元宇宙平台”，运用区块链技术构建从茶园到茶杯的全流程溯源体系，让科技成为守护“绿水青山”的新利器，提升生态产品附加值。

此外，要推动跨域协同治理。联合“万里茶道”申遗城市建立省际生态补偿基金，复制“茶林共生”模式的标准化技术规程，探索基于流域水质、森林碳汇增量的横向转移支付。争取通过这种系统推进“生态产业化、产业生态化”发展模式，走出一条“护美绿水青山、做大金山银山”的茶产业现代化新路。

中国科学院院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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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范振林 中国自然资源经济研究院研究员。主要研究领域：自然资源与生态评价，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等。

郑生猛 武夷学院生态与资源工程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农业生态与环境方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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