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20万是我这辈子攒下的血汗钱,你凭什么说不养我了?"儿子的话像一把刀,戳在我心口上。
"这20万是我这辈子攒下的血汗钱,你凭什么说不养我了?"儿子的话像一把刀,戳在我心口上。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落下,就像我六十一岁的心境,飘摇不定。
我叫高长福,是东风机械厂退休的老工人,干了三十多年的车床,手上的老茧厚得能扎针。
我们那代人,赶上了计划经济时代,凭票证买粮油肉蛋,工资不高,却也能过得踏实。
那时候,东西少,人心热。单位里有个同事家里困难,大伙儿都会凑一点,搭把手。
侄女小雨是我大哥的闺女,她五岁那年,大哥大嫂坐长途客车回老家,遇上了暴雨山体滑坡,医院抢救无效。
那年的雨季特别长,家家户户的木窗都泛着潮气,墙壁上挂着的全家福照片,四角都卷起了毛边。
接到噩耗那天,我和老伴马秀英刚添了儿子小武,才几个月大,日子虽不宽裕,还是把小雨接来一起抚养。
"弟妹,你们自己都吃不上细粮,还带个拖油瓶,这不是找罪受吗?"邻居王大娘叹着气说。
"啥拖油瓶不拖油瓶的,都是骨肉。大哥大嫂走了,我不管谁管?"我摆摆手,心里有些不痛快。
那时候住的是单位分的四十多平米的老房子,一进门就是小客厅,两张铺着蓝白条床单的木板床,一张矮茶几,墙角还有个落了灰的收音机。
一家四口挤在一起,却也其乐融融。
小雨比小武大七岁,懂事得让人心疼。上小学二年级,就帮着洗尿布、冲奶粉。
夏天的夜晚,邻居们搬着竹椅子在院子里纳凉,扇着蒲扇,聊着家长里短。
小雨总是抱着小武,坐在我身边不声不响。要是小武哭了,她就轻轻拍着,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这孩子,命苦啊。"邻居们常这么说,目光里带着怜悯。
小雨却像没听见似的,低着头,专心逗弟弟。
晚上睡觉前,我常给他们讲《西游记》的故事,煤油灯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叔叔,等我长大了,一定好好报答您和阿姨。"小雨常这么说,眼睛亮亮的。
我总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叔叔不要报答,只要你好好的就行。"
那时候,工厂里每个月都有露天电影,拖家带口去看是个不小的享受。
小雨背着小武,安静地坐在马秀英身边,从不乱跑,也不吵闹要买零食。
老伴曾偷偷抹过眼泪,说这孩子太懂事了,像株提前开花的梨树,让人心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我们小城。
工厂里换了新设备,我被评为劳动模范,戴着大红花,拿着奖状和十块钱的奖金,乐得合不拢嘴。
那天晚上,我们全家破例下馆子,在新开的国营饭店点了红烧肉和溜肝尖,小雨和小武吃得嘴角油亮,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叔叔,今天的饭真香!"小雨说,那是我第一次听她用"香"这个字。
后来,小雨上初中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高师傅,你这个侄女争气啊,指定能考重点高中!"厂里的同事见了我都竖大拇指。
我和马秀英虽然文化不高,但对孩子的学习特别上心。
晚上电视节目再好,十点一到,准过来关掉,催促小雨去睡觉。
"学习是正经事,熬夜伤身体,明天还得有精神不是?"我常这么说。
那些年,家里添了彩电、电风扇,还有一台缝纫机,是马秀英参加街道妇女手工活动得的奖励。
她用那台缝纫机,给小雨和小武各做了一套新衣服。
小雨穿上藏青色的连衣裙,配上白色领子,像朵含苞欲放的花。
"阿姨,这衣服真好看!"她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笑得眼睛弯弯的。
小武读小学时,调皮得很,成天和院子里的孩子疯跑。
有一次,把邻居家的玻璃打碎了,我二话不说,掏了十五块钱赔人家。
"爸,您太偏心了,姐姐从来不挨骂!"小武挨了我一通训,嘟着嘴说。
"你姐那是天生懂事,你是天生皮猴子!"我板着脸说,心里却暗自高兴,小武认小雨当姐姐了。
小雨高考那年,我从夜班回来,常看见她房间的灯亮到深夜。
有时我悄悄推开门,她伏在桌上,睡着了,课本上还有笔迹未干。
我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毛巾被,心里满是心疼和骄傲。
高考前一天,马秀英做了小雨最爱吃的鸡蛋面,还特意煎了个荷包蛋放在上面。
"吃好睡好,明天考出好成绩!"老伴笑着说,眼角的皱纹堆成一团。
谁知道小雨差了十几分没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回家时,看见她独自坐在院子的老槐树下,肩膀一抽一抽的。
"叔叔...我对不起您和阿姨..."她抬起脸,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那一刻,我心里酸涩难当,比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还难受。
"孩子,一次考试算什么?人生路长着呢!"我蹲下身,拍着她的肩膀。
晚上,我和马秀英翻来覆地睡不着,最后一拍大腿,做了决定。
"咱们供她复读一年,争取明年考上!"
那一年,我和老伴省吃俭用,连春节都没有买新衣服。
马秀英还偷偷去街道缝纫组接了些零活,晚上加班做。
她说:"咱们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啊。"
第二年,小雨如愿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
那天,她抱着我和老伴,哭得像个孩子:"叔叔阿姨,这辈子我都忘不了你们的恩情。"
马秀英拍着她的背,眼泪也流个不停:"好孩子,阿姨知道你一定行的!"
我们送小雨去火车站的那天,整个院子的邻居都来送行。
"高师傅,你们真有福气,把侄女培养得这么出息!"王大娘感叹道。
老伴笑得合不拢嘴,我心里也美滋滋的,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值了。
送走小雨后,小武也升入初中,整天背着书包神气活现。
他那时已经知道小雨不是亲姐姐,却从没在意过,反而常常跟同学炫耀:"我姐在省城上大学呢!"
岁月像流水,眨眼间小雨大学毕业,在省城找了份会计工作。
每次回来,都会带些小礼物,还有她工资中的一部分。
"叔叔阿姨,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们养我这么多年,我得慢慢报答。"
我和老伴从不收她的钱:"你自己留着用,在城里不容易。"
可她总是偷偷塞在我们的枕头底下,或者老伴的针线盒里。
八年前,老伴查出了心脏病,没撑过那个冬天,走得很安详。
葬礼那天,小雨从省城赶回来,跪在灵前哭得昏了过去。
"阿姨,您怎么舍得这么早就走了..."
我搀着她,两个人相互扶持,才熬过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小武那时已经在市里的国企上班,成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小家。
但自从结婚后,他变了个人似的,除了逢年过节,几乎不来看我,打电话也是有求必应,无求不到。
"爸,我这不是忙吗?单位事多,家里孩子小,媳妇整天嚷着没时间。"他总是这样解释,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退休后,我把那套老房子卖了,换了套小一点的,离小武家近些。
想着也好照应,万一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能及时知道。
前些年,我把自己那点退休工资省吃俭用攒下来,凑了20万。
那可是实打实的血汗钱,每一分钱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本想着留给小武添置新房子的首付,可这孩子一次来看我,见我吃的是大白菜炖豆腐,当场就发了火。
"爸,您这是干啥?大把钱不花,亏待自己?"他坐在我对面,嚼着口香糖,眉毛拧成一团。
"节省点怎么了?多攒点钱,给你们添置新房子。"我夹了块豆腐,吹了吹热气。
"您甭操那心,我自己有本事挣钱!"他拍拍胸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天之后,他来得更少了,电话也是草草了事。
我心里清楚,这孩子是嫌我老土,嫌我啰嗦,嫌我是个负担。
去年夏天,小雨回来看我,见我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心疼得直掉泪。
她已经嫁了个老实人,在省城买了房子,生了个聪明的小男孩。
"叔叔,您年纪大了,一个人多不方便啊。要不,搬来和我们住吧?"小雨坐在我对面,眼睛红红的。
我摇摇头:"我在这住惯了,搬去省城,老朋友都见不着了,多没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那您的退休金都存哪儿了?放在身边多不安全啊。"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旧皮箱,里面放着我的存折和银行卡。
"叔叔,您年纪大了,钱放在身边不安全,让我帮您保管吧,还能帮您理财,赚点利息。"
想着她从小懂事,又是学财会的,我就把银行卡和密码交给了她。
谁知道这事让小武知道了,八成是邻居无意中说漏了嘴。
他气得脸都青了,当晚就闯到我家,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吼。
"爸,您怎么能把钱交给小雨?她又不是您亲生的!那是我的钱,我的!"
我听了这话,心像被刀子割了一样疼。
"什么叫你的钱?那是我一分一厘攒下来的。我想给谁就给谁,碍着你什么事了?"我也来了火气,拍着桌子站起来。
"那您不应该留给我吗?您把钱给了外人,以后老了别指望我养您!"小武甩下这句话,摔门而去。
外人?这两个字像一把刀子,插在我心窝上。
小雨从五岁跟着我们,洗过多少尿布,熬过多少夜,受过多少委屈?
她会是外人吗?
当晚下了场雨,我坐在窗前的藤椅上,听着雨点打在老槐树叶上的声音,想起了那个帮我捶背的小男孩,那个曾经叫我"全世界最好的爸爸"的小武,心里又酸又涩。
老邻居刘大爷路过,看见我坐在门口发呆,特意进来坐了会儿。
"老高啊,儿女都是债,养儿防老不中用啦,还得靠自己。"他点上一支烟,眯着眼睛说。
我苦笑了一下:"人老了,就是个包袱,谁愿意背呢?"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看,我们这辈子,不也是把父母拉扯大的吗?轮到我们了,咱们也认了。"刘大爷拍拍我的肩膀。
也是,我父母去世早,是大哥把我拉扯大的。如今我对小雨这么上心,何尝不是还了那份恩情?
几个月后,小雨突然来电话,说帮我投资了一个稳妥的项目,保证半年后有更高回报。
我虽然不懂这些,但信任她,就随口应了。
"叔叔,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让您的血汗钱有任何闪失。"电话那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你别有压力,叔叔相信你。"我说着,心里却有些不安。
这孩子不会有什么难处吧?
正月里,我收拾家里时,无意中翻出一个旧皮箱,里面放着小雨小时候戴过的红领巾,还有她用稚嫩的笔迹写给我的感谢信。
"亲爱的叔叔阿姨,谢谢您们给了我温暖的家。我长大后一定会好好报答您们。"纸已经发黄,边角有些卷曲,但字迹依然清晰。
那一刻,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又翻出一张老照片,是小雨小学毕业时拍的。
她穿着白衬衫,扎着两条小辫子,怯生生地站在我和老伴中间,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那时候的小雨,眼睛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我摸着照片,思绪飘回了过去。
那年,马秀英做了一件蓝格子连衣裙给小雨,她穿在身上,高兴得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阿姨,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裙子!"她抱着马秀英,脸贴在她的围裙上蹭来蹭去。
还有那次,小雨发高烧,我和马秀英一夜没合眼,用湿毛巾给她擦额头。
天亮时,她睁开眼睛,虚弱地笑了:"叔叔阿姨,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些记忆像一幕幕电影,在我脑海中播放,让我鼻子发酸。
春节刚过,小雨带着她老公和五岁的儿子来看我。
孩子一进门就喊我"太爷爷",甜得我心都化了。
小雨的老公是个憨厚的男人,进门就忙着打扫卫生,擦桌子洗碗,不用人招呼。
可我发现小雨瘦了一圈,眼睛下面有明显的黑眼圈。
吃饭时,她几乎没动筷子,推说是早上吃多了,不饿。
送他们出门时,她突然拉住我的手,泪如雨下。
"叔叔,对不起...我...我..."
"孩子,有啥事,和叔叔说,别哭。"我拍着她的手,心里一沉。
她哽咽着告诉我,她儿子去年查出了罕见的血液病,治疗费用高得惊人。
医保报销后,还需要自费一大笔,她四处借钱都不够,情急之下,动用了我的那20万。
"叔叔,我对不起您...我一定会还给您的,求您别告诉小武..."她跪在我面前,泣不成声。
我赶紧把她扶起来:"傻孩子,钱是身外之物,孩子的命要紧。你别有压力,慢慢来。"
看着她憔悴的脸,我想起她小时候怎样坚强地面对父母的离世,又想起她是怎样把对小武的疼爱藏在心里。
"小雨,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这钱本来就是准备给你们的。孩子要紧,你别有心理负担。"
她抱着我,哭得像个孩子:"叔叔,您对我太好了,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老伴坐在我身边,对我说:"老高,你做得对。钱财如过眼云烟,真情才是最珍贵的。"
我醒来时,枕头上有泪痕,窗外天已破晓,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两个月后,小武突然带着媳妇和孙子来看我。
他站在门口,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爸,我...我来看看您。"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看我。
我请他们进屋,泡了壶茶,摆上几个简单的小菜。
媳妇难得地主动帮我打扫卫生,小武修好了漏水的水龙头,孙子叫我"爷爷",软软的声音让我心里暖暖的。
吃过饭,媳妇拉着孩子出去散步,屋里就剩我和小武。
"爸,我...我那天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他低着头,手指不停地绞着。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在我腿上撒娇的小男孩,现在已是两鬓微霜的中年人了。
"小武,你怎么突然想通了?"我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上周,我去医院看望同事,在儿科病房看到了小雨..."
原来,他无意中发现了侄女的处境,知道了那20万的去向。
"爸,我那天真是糊涂了,说了那么多混账话。小雨她...她是咱家的人啊。"他的声音哽咽了。
我点点头,心里的坚冰慢慢融化。
"爸,那个...您的钱..."他欲言又止。
我摆摆手:"那钱是我给小雨的,不用你管。"
"爸,我那天说的话,您别往心里去。我最近想明白了,您养大了我,还照顾了小雨,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他的眼圈红了:"以后我会常来看您,您别嫌我烦就行。"
我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人活一辈子,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心散了就难聚了。你记住,咱们做人,首先得有良心。"
他点点头,像小时候挨了批评那样,乖乖地听我说教。
临走时,他塞给我一个信封:"爸,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别嫌少。"
我没接:"钱不在多少,心意到了就行。你以后常来看看我,比啥都强。"
他红着眼睛点头,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在我屁股后面,奶声奶气喊着"爸爸"的小男孩。
去年冬天,小雨带着全家来了,她说已经还清了欠款的一半,孩子的病情也好转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是给我开的养老账户。
"叔叔,这是我每月固定存的钱,就当是我和小武一起给您的养老钱。"
看着她比以前红润的脸色,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小雨的儿子恢复得不错,胖乎乎的小脸蛋上挂着天真的笑容。
他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说:"太爷爷,我长大了要当医生,给您治病!"
我摸着他的小脑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太爷爷等着你长大。"
吃完饭,小雨的老公主动收拾碗筷,小雨则拿出一堆营养品,摆满了我的橱柜。
"叔叔,这些您每天按时吃,对身体好。"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像个小大人。
我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那个跟在马秀英身后学做家务的小女孩。
最让我惊喜的是,小武和他媳妇也来了。
两家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就像多年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小武主动找小雨聊天,问她孩子的病情,还说要介绍省城的专家给她。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暖洋洋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
晚上,两家人提出要一起住下,陪我过个热闹的夜晚。
我家虽然小,但收拾一下,还是住得下的。
孩子们睡在客厅打地铺,就像当年我们一家挤在老房子里那样。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孩子们的呼吸声,心里充满了满足和感激。
小雨和小武,一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侄女,一个是我的亲生儿子,他们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靠在老藤椅上,窗外的梧桐叶又一次随风飘落。
我想,人到晚年,钱财如过眼云烟,真情才是最珍贵的财富。
有了亲情的陪伴,哪怕住在简陋的小屋,也比金碧辉煌的大宅温暖。
那天晚上,我梦见大哥大嫂站在远处冲我微笑。
我知道,他们看到了这一切,也一定会为自己的女儿感到骄傲,就像我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一样。
清晨,我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洒满了整个房间。
我深吸一口气,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满足。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吧——不在乎拥有多少财富,而在于心灵的富足和亲情的温暖。
钱,终究是身外之物;情,才是过日子的根本。
来源:清新花猫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