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全家福,父亲照得特别精神,一脸慈祥面带微笑;他和母亲坐在最前面的两张板凳上。其次是我和大姐分别站在他俩旁边,身后是二姐和三姐,再后面是哥和新生。
(1)
那张全家福,父亲照得特别精神,一脸慈祥面带微笑;他和母亲坐在最前面的两张板凳上。其次是我和大姐分别站在他俩旁边,身后是二姐和三姐,再后面是哥和新生。
新生是达的儿子,我觉得他不该和我们站在一起,但伯妈执意要让他站在其中。新生照得很不自然,可能也有点不好意思。站在最后一排和哥并肩,只露了个小脑袋,鼓着腮帮子又不像是撅嘴的样子,表情有点滑稽又尴尬。
新生的爷爷和我的爷爷是亲兄弟,父亲和达是堂兄弟,虽然从小都分开了,但一直都有来往。父亲在时我们每年都会去达家玩,达的儿子新生,还有他的女儿凤姐,也会到我们家小住几日,刚好拍全家福时,新生在我们家,所以便留下了那美好的瞬间。
当时,我心里特别介意,因为他的名字是张新生,和姓李的一点也不沾边。但骨子里还是李家的血脉,所以,父亲非让他和我们一起拍这张照片。我和新生大小不差上下,可能我还比他大几个月,也算是我的弟弟。
我心里有点不情愿,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有点迷信,也有点荒唐可笑。小的时候听过一个顺口溜,“老大背杆枪,老二喝米汤,老三背匹马,老四拱床底下,老五拿块馍,老六都去夺,老七拿剪子,戳着老八的屁眼子,老九磨豆腐,切着老十的白屁股儿。”
我家姊妹五个没有老六,也没人夺我那块馍。新生站在我们当中,不就变成老六了,我能不生气吗?现在想想真是好笑,一个顺口溜我都把它当真啦!爷爷是老八怪不得死那么早,原来是被老七戳死了,童年的我想象力咋那么丰富?
(2)
记不清那张照片是哪年拍的,只记得当时大姐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外甥女。因为她和姐夫一家三口,还单独照了一张全家福。是鑫叔从广州打工回来,带回来的照相机。
按年龄推算,应该是一九九零年冬天照的。因为小外甥女是一九九零年九月份出生的,那张照片应该是临近年关时拍的。又或者是刚过完年春天拍的,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光儿。
父亲头戴一顶斯气帽儿,和雷锋的帽子有点相似,只不过是黑色的,帽子上面也没有五角星。穿了一身深蓝色衣服,上身四个兜儿那种,和中山服有点相似。大腿翘在二腿上,两手交叉放在膝盖上,右手指缝里还夹着半根冒着烟儿的香烟。
我穿了一件浅玉蓝色上衣,里面套着棉袄,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好看。哥的脸颊也是红润饱满,年华尚在。二姐还未出嫁,三姐也还是个丫头。我也就十来岁的样子,父亲也就五十来岁,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有大姐和姐夫,看上去有点清瘦,才为人父母又刚分开家,日子过得拮据,粮食也不够吃,盖房子结婚还欠了一笔债,生活自然有点苦寒。
那张照片或许我记得不够清晰,描述的也有批漏。因为母亲的穿着打扮,以及表情我都模糊了。二姐三姐她们穿的什么颜色衣服,我也都不记得了。
(3)
直到一九九八年秋天,父亲与世长辞;我再次拿起全家福,把父亲的照片和我的照片,一同剪了下来。揉碎再揉碎,彻彻底底的揉进了脑海里。
我发现那张照片里,是父亲最美好、最年轻的样子。随后这几年二姐出嫁,三姐订婚、哥哥结婚。一桩事儿接着一桩事儿,父亲一下子就沧老了许多……
背驼了、腰也弯了,再加上还要伺候奶奶,忍受奶奶对他的百般刁难,父亲彻底垮了!连他的小孙娃儿,他都抱不动了。
岁月这个神偷,悄悄改变了每个人的容颜。照片中那一张张,雅嫩的面孔已经不复存在。似乎都随着父亲的离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会再像儿时那样,在父亲面前哇哇大哭,又或者哈哈大笑。所有的美好都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随着照相机“咔嚓”一声,永远定格在了另一个时空里。
(4)
我学会了伪装,悄悄把秘密隐藏于心。就像撕掉那张全家福一样,没有人知道。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哭,父亲出殡时,嫂子提醒到:“你们咋不哭?”
一路走一路哭,或许是做做样子罢了;大舅挽着火纸筺,边走边烧,哥哥戴着孝帽,背着幡竿子。护送父亲一路走好,从此也将扛起家庭的重任。
嫂子头顶瓦盆,把它摔了个稀巴烂。就像甩掉了过往的一切,重新整理生活中的琐琐碎碎。姑姑家的二表姐边走边哭:“我的亲舅啊!我可怜的亲舅啊!”
走到南大桥我失声痛哭,趴在地上不想起来,锁呐声声连我心:“我的伯呀!我的伯呀…,为啥要丢下我?告诉我为什么?是不是我不听话,把你气走了?”
奶奶她天天骂人都不走,为啥你要走?女儿还没有出嫁,你就丢下不管了。我越想越伤心,除了不停地哽咽哭泣,啥也说不出来。
(5)
多少次从梦中哭醒,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拉着我的行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哥、姐都已成家,似乎到哪里自己都是多余的。
听说生者若是报怨不肯释怀,死者在地下就不得安息。直到有次梦见父亲,驼着背、弯着腰,在帮别人推磨,我大声哭到:“伯呀!你别再帮别人推磨了,要是累个啥好歹,俺姊妹几个可咋办啊?”
不知为啥父亲真的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我,然后像一股烟儿一样消失了。我瞬间醒来,发现脸上还有泪珠,心里还在哽咽难过着,像是哭出了声音就醒啦。
我捏捏脸儿这是咋了?是不是看电视看多了?父亲咋变成一股青烟儿,从灶火屋的房顶上升天了。又高兴又不知所措,反正父亲不再推磨了。
从此,我内心释怀了,不再报怨父亲为啥丢下我。
(6)
有人说全家福不能照,最好缺一个人。我觉得这是迷信,人各有命富贵在天。俗话说,阎王爷面前没老少,谁也不知道是青叶先落,还是黄叶先落?
当年的全家福里面没有奶奶,或许她不在家,或许她不该和我们走散,缘份未尽…
直到我出嫁,抱着第一个孩子回家,奶奶从东里间门走出来:“是个小妮儿?叫我抱抱。”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奶奶这么温柔地对我说话。
我感动得热泪盈眶,心里暖和和的。这样的亲情还来不及延长,我们都有了小家各自忙碌着。二零零五年的夏天,我即将诞下二女儿的时候,奶奶也撒手人寰。
时间如沙漏般缓缓流逝,除了回忆我们还能握住什么?就像那张泛黄了的老照片,永远沉封在心灵,记忆的最深处……
作者简介
李道景,社旗县郝寨镇人,平时喜欢音乐文字、写日记。
来源:乡土大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