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强，机票得赶紧订！三亚那酒店套间，咱们一家三口加我爸妈刚好六个人，宽敞！"客厅里传来儿媳小慧的脆响，指甲盖儿上的碎钻在吊灯下一闪一闪，扎得我眼睛发疼。

抽油烟机的嗡鸣裹着带鱼的焦香，我踮脚颠着锅铲，油星子"滋啦"溅在手腕上，烫得我猛地缩手。

"大强，机票得赶紧订！三亚那酒店套间，咱们一家三口加我爸妈刚好六个人，宽敞！"客厅里传来儿媳小慧的脆响，指甲盖儿上的碎钻在吊灯下一闪一闪，扎得我眼睛发疼。

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灶台上，煎得半熟的带鱼边缘已经焦黑。我扯下围裙擦了擦手，指腹蹭到围裙上洗得发白的补丁——那是上周给乐乐缝书包时扎的。

扶着门框望出去，儿子大强窝在沙发角落玩手机，孙子乐乐正扒着他膝盖看动画，小慧举着手机划拉，嘴皮子没停："妈最怕热了，三亚三十多度，去了准得头晕。再说乐乐认生，带着老人玩也不尽兴。"

大强抬头抓了抓后脑勺："妈，小慧说得对，上次青岛您不就中暑了？等天凉了我单带您泡温泉，行不？"

茶几上摊开的旅游攻略被风掀起一页，"一家三口"四个字刺得我鼻尖发酸。上周乐乐发烧，我守了三夜，每隔半小时换冷毛巾，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小慧说想吃手工虾饺，我凌晨五点蹲在早市水产摊前，挑活虾时被虾须扎破了手指；大强加班到十点，我把保温桶捂在怀里坐公交，汤撒了半桶，可他喝的时候还说"妈熬的汤就是香"......

这些，他们真的不记得了吗？

晚上给乐乐收拾书包，铅笔盒"啪"地掉在地上，滚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我弯腰捡时膝盖猛地一酸——老寒腿又犯了。展开纸条，歪歪扭扭的拼音刺得我心尖发颤："妈妈说奶奶身上有老味儿，旅游不带奶奶，我也不喜欢奶奶了。"

客厅的钟表"滴答滴答"响得人发慌，我攥着纸条坐在沙发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大强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瞥见纸条的瞬间，脸"刷"地白了："妈，这...孩子乱写的！"

小慧裹着真丝睡袍晃过来，扫了眼纸条轻笑："小孩懂什么？就看我念叨两句您的药味重，跟着学舌呢。"她腕子上的金镯子晃得我眼花——那是我攒了十年工资，结婚时塞给她的。

后半夜起夜，书房门缝漏出点光。大强的旧木抽屉没关严，我一眼就认出那本硬皮日记本——封皮磨得发旧，是他高中时写的，我帮他收过无数次，连锁头的齿痕都熟悉。

鬼使神差地，我摸出花盆底下的钥匙。

纸页已经发黄，最新一页停在三天前："小慧又跟我吵了，说妈总留剩菜，冰箱里全是霉味。乐乐最近总说'奶奶臭'，我训了他，可小慧说这是孩子的真实想法。旅游不带妈，是小慧怕她住不惯酒店，又嫌花钱。可我怎么开口啊？妈这些年......"

字迹在"年"字上晕开一片，像是滴了眼泪。

再往前翻，有页被折过角："今天妈生日，我买了条丝巾，小慧说颜色老气非让退。妈说不用破费，可我看见她蹲在垃圾桶边，偷偷摸了摸包装纸。"

我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想起大强初中那年。暴雨天他没带伞，我顶块塑料布去接，他嫌我丢人，跑着回家。我淋得透湿，发烧三天，他在我床头放了个苹果，纸条上写"妈对不起"，字歪歪扭扭的。

原来他都记得，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凌晨四点，我把客厅的行李箱全拖到楼道。大强的西装是我熨的，小慧的化妆品盒是我收的，乐乐的变形金刚是我上周刚买的。拖到小慧的真丝睡衣时，兜里滑出张房卡——三亚酒店的，今天刚寄到的。

"妈！您这是干吗？"大强揉着眼睛冲出来，"明天就走了，行李扔外面算怎么回事？"

我指着他发红的眼眶："算我这个带老味儿的妈，给你们腾地方。你日记本里写的那些，当我没看见？你怕小慧，怕乐乐，可你怕过我吗？我是你妈，不是保姆！"

小慧裹着睡袍尖叫着扑向化妆品："妈您疯了？这箱里有我新买的精华，摔碎了怎么办？"

我掏出存折拍在她手上："三万六，够赔吗？我这些年的养老钱。"

大强突然蹲下来抱头："妈，我错了。小慧上周还说要给您买按摩椅......"

"够了！"我打断他，"你们玩痛快。这房我租的，下月到期，我搬养老院。"

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小慧还在捡散落的口红。乐乐揉着眼睛探出头："奶奶，我昨天把您的降压药藏起来了，妈妈说吃多了不好......"

我猛地扶住墙，后颈发凉。窗外天刚蒙蒙亮，晨雾里飘来卖豆浆的吆喝——以前每天这时候，我都要跑下楼买热乎的，装在保温桶里，给大强留最浓的那碗。

现在豆浆香裹着晨雾漫进来，我却只闻见满屋子的陌生味。

如果是你，会蹲下去帮他们捡行李，还是转身回屋，轻轻关上门？

来源：湖北垄上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