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工位上的手机突然震得嗡嗡响时,我正眯着眼睛核对报销单。屏幕蓝光刺得眼眶发酸,伸手去摸手机时,指尖在键盘上蹭出一声轻响——来电显示"周桂芳女士专属热线",是我去年趁她生日偷偷改的备注。
工位上的手机突然震得嗡嗡响时,我正眯着眼睛核对报销单。屏幕蓝光刺得眼眶发酸,伸手去摸手机时,指尖在键盘上蹭出一声轻响——来电显示"周桂芳女士专属热线",是我去年趁她生日偷偷改的备注。
"小满啊,阳阳的婚期定在十一。"电话那头传来油锅里炸带鱼的滋啦声,混着母亲刻意放软的语气,"你李叔说咱们这儿规矩,当姐的得给弟弟撑场面,随礼得四万。"
后颈被空调风灌得发凉,握着笔的手一松,钢笔"啪"地砸在键盘上,震得指节发麻。九月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漏进来,在银行APP的余额数字上跳着光斑——50237.68,这串数字像根细针,扎得我眼眶发涩。
上个月刚交完房租,卡里就剩这点钱了。其中三万还是我跑了三趟医院,用职工医保开的降压药钱——母亲总念叨药店的药贵,可她不知道,我每次在缴费窗口递医保卡时,手都在抖。
"妈,我刚换工作..."话没说完就被截断。
油锅里的动静突然停了,母亲的声音软得像棉花:"妈知道你难。可阳阳打小跟你亲啊,你上大学那年,他把攒了三年的压岁钱都塞你书包里,说'姐去大城市别委屈自己'。现在他要成家了,当姐的不帮衬谁帮衬?"
我望着电脑屏保里的全家福。六年前拍的,我穿着皱巴巴的学士服,左边是母亲染得乌黑的卷发,右边是继父李建民晒得黝黑的脸,中间挤着十六岁的李阳——瘦得像根竹竿,硬扒着我肩膀要合影,结果把我的学士帽撞歪了,照片里我抿着嘴笑,他倒先乐出了虎牙。
"行吧。"我捏着鼠标垫边角,指甲盖在布料上掐出月牙印,"我凑凑。"
挂了电话,手机突然震了震。"姐,我妈说你要给我随礼?可别听她的啊!我跟媳妇商量了,亲戚随礼最多两千,咱们自己人意思意思就行——"
我盯着对话框里的"意思意思"四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动。最后还是退出了转账界面。母亲说得对,李阳是亲弟弟,他越客气,我越不能真只给两千。
九月底发工资那天,我盯着手机银行界面看了十分钟。手指在"确认转账"上点下去时,心跳快得像擂鼓。四万转出去的瞬间,余额变成9876.32,突然想起三年前继父在工地摔断腿,我把三个月工资打给母亲时,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小满,咱不跟他们李家亲,别往里头搭钱。"
可现在,她倒成了最急着让我跟李家亲的人。
十一回家那天,客厅里的红喜字被风掀得直晃。李阳穿着黑西装在客厅转圈,看见我眼睛立刻亮了:"姐!"他扑过来抱我,后颈那道淡粉色的小疤痕蹭着我下巴——那是小时候我逗他玩掐的,他疼得直哭,现在倒成了长在骨肉里的印记。
"阳阳,别闹。"继父系着沾面粉的围裙从厨房出来,看见我时眼角的皱纹堆成小山坡,"小满瘦了,是不是工作太累?"
我喉咙突然发紧。继父的两鬓全白了,去年做胃息肉手术时,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他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别告诉你妈,她血压高。"
婚礼热闹得像团火。我坐在主桌,看李阳给新娘戴戒指,主持人说"长姐如母"时,母亲攥着我的手直抹眼泪,指甲都掐进我手心里了。
第二天回省城,刚下高铁手机就疯狂震动。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继父的。我手有点抖,回拨过去:"叔,怎么了?"
"小满啊..."继父的声音哑得像砂纸,"阳阳把你转的四万退回来了。"
高铁站的地砖缝卡着行李箱轮子,我扶着墙慢慢蹲下。"他说你转账备注写了'祝小阳新婚快乐',可他翻聊天记录,发现你月初刚给他转过三千块胃药钱——"
"那是妈说你胃药吃完了..."
"他媳妇翻你朋友圈,看见你发过租房合同,月租三千五。"继父吸了吸鼻子,"这孩子昨晚喝多了,抱着我哭,说他姐住隔断间吃泡面,还给他们随这么大礼。"
手机里传来纸张摩擦声:"他让我把钱打给你,还附了张纸条,写着'姐,我不要你的钱,我要你过得好'。"
记忆突然涌上来:高二冬天我住校没钱买羽绒服,李阳把他的新外套硬塞给我,自己裹着旧棉袄冻得鼻尖通红;考研时我在出租屋复习,他每周六坐两小时公交,拎着保温桶说"妈熬的汤,我在食堂吃过了";去年我发烧住院,他请了三天假陪床,说"我妈要是知道你一个人住院,得急出心脏病"。
原来他不是客气,是怕我有负担;原来他早就在偷偷记着我的每一笔付出。
手机又震了,"姐,我媳妇同事要转租主卧,离你公司走路十分钟,月租三千八。我把定金交了,你明天去看看?"
后面跟着张照片:阳光透过纱窗洒在米色床单上,窗台上两盆绿萝绿得发亮——和我朋友圈点过赞的"理想小窝"一模一样。
高铁站广播在报下一班车,人潮声像涨潮的海水。我擦了擦脸,回消息:"臭小子,谁要你交定金?"
想了想又补一句:"但...那两盆绿萝别扔。"
手机立刻弹回个柴犬吐舌的表情包。我盯着那个表情包,突然想起李阳十二岁生日,我送他的柴犬玩偶。现在那玩偶应该还在他床头,说不定还沾着他从小到大的口水印。
秋末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带着凉意。我拖着行李箱往出口走,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是母亲发来的:"阳阳说你不收礼钱?那明天让你叔给你转两千,买件厚外套,别冻着。"
我对着手机笑了笑,没回。有些话不用明说,就像李阳从没说过"我把你当亲姐",却记得我所有小习惯;就像继父从没说过"你是我们家的孩子",手术时却先想着别让我担心。
亲情大概就是埋在土里的种子,你以为它没发芽,其实根须早就在暗处,缠紧了彼此的生命。
对了,你们说,那间带绿萝的主卧,我该搬吗?
来源:阳光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