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瞪完后他又莫名的笑了一下:“我和先生就是普通交情,你要因我吃她醋可不好。”
8.
回家路上朱暮甩牛鞭的劲格外狠,颠簸的路更加惊心动魄。
“你让先生难堪了?”朱暮沉不住气质问。
“关你什么事。”我冷笑。
“白面馒头咋没把你噎死,说话都带刀子。”他大眼瞪我。
瞪完后他又莫名的笑了一下:“我和先生就是普通交情,你要因我吃她醋可不好。”
他这番自作多情差点把我气笑了:“你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朱暮脸瞬间黑了。
牛被拉住,他把我拽下车后扬长而去:“你自个走回家吧!”
混蛋,走就走。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远处听见狼嚎声。
……凉风吹得脚腕发凉。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心随着窸窣的树叶声发颤。
走近道吧,就是要穿过林子。
总不会倒霉到踩到陷阱。
这么想着,脚下的草垛突然软陷下去。
噗通我摔进地洞,一根细尖刺入我的小腿,鲜血瞬间流出。
我忍着剧痛不敢叫出声,怕把狼引来。
撤掉衣袖的布料缠紧止血,我闭上眼靠在一旁。
“朝儿?!”
我抬头看见余文乐的脸,惊喜地哭了出来。
他背着我在夜路里慢吞吞地走:“你是笨蛋吗?怎么还能掉坑里!”
自知理亏,我转移话题“你咋会在这?”
“我来给你送新婚贺礼,谁知道大家找你都找疯了。”
“什么礼物?”我追问。
此刻他倒扭捏起来:“秘密。”
9.
朝儿娘找上门来,朱暮才发觉大事不好。
他实在气过头了,才把她扔下车去。
平常叫朝儿跟余文乐保持距离她当耳边风,现在又敢找先生难堪。
他是为了谁跟先生打好关系,想让她多受点关照。
又是为了谁天天来回奔波接送。
疯找了一路,才知道朝儿被余文乐送回家了。
“明个咱就结婚了,我看我要娶个瘸子新娘。”朱暮冷哼着给我上药。
平时干惯粗活,此刻他上药小心翼翼,连手都发着颤。
我心不在焉的把药抢过来:“我自己来,你回家吧。”
朱暮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做错了。
他有口气一直憋在心口。
自从那场火过后,朝儿就和变了个人似的。
也不叫他朱哥哥了,也不粘着他了,和他说话都粗声粗气。
“你就这么讨厌我?”他哑着嗓问。
……我沉默着。
“好,我走……
慢吞吞走到门槛,他转头说:
别乱跑,我明天八抬大轿来娶你。”
那带着委屈和恳求的语气我怎会听不出来。
毕竟我上辈子这样窝囊地挽留他多少次。
求他多留一天,他连一个时辰都待不住。
他逃婚那天,我差点就疯了。
不分昼夜地瞪着眼睛绣鞋垫,把手指头戳伤也感觉不到痛。
人都道朱家的媳妇疯了,见到男的就喊朱哥,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我不好吗?为啥朱哥要走,你说没人爱看人哭丧着个脸,我就算被他骂也只笑不哭的。”
“我也不想哭的,是他对我太凶了……我到底怎么做他才能满意。”
“娘,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我不上那个静儿,对不对。”
朱暮他娘垂着头流泪,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恨恨骂道:“那个畜生,他会回来的,不管咋样,你都是我朱家的媳妇。”
“我家朝儿啥都会做,比那个不要脸的静儿强百倍,是他自己不长眼!”
我只听见那句他会回来的,痴痴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嗯!朱哥肯定会回来的,我要多给他织点鞋垫,他爱出去走,我就多织点。”
朱暮他娘退到门边,朝着烛灯下的我,满目哀伤地盯了一瞬,转身走出,眼里闪过烈火的恨意:
“静儿……都是你害的。”
10.
那段时间,我每晚都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今天又做了和上辈子同样的梦。
梦见朱暮给我带糖果回来
我问他:你不是叫我少吃糖吗。
他摸着我的头,语气那么温柔:“女孩子爱吃甜食也不是什么坏毛病。
我笑醒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泪水滴落在嫣红的婚服上。
都是假的,他最讨厌我吃糖,见着只会皱眉训斥:“少吃点糖吧,太败家了。”
有次找他,正巧看见他桌上放着一堆糖,我拿起一颗惊喜道:“糖?!给我买的?”
他拍开我的手 “去去,这是我要拿去送给静儿的。”
“你不是讨厌吃糖的人吗”我愣住。
“女孩子爱吃甜食又不是啥坏毛病。”他小声喃喃。
突然很想吃糖,我下地翻了翻乡亲们送来的礼物。
突然发现一个精致时髦的爱心盒子。
拆开后,里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余文乐赠。”
我噗嗤一笑,把纸条拿起来,被下面亮晶晶糖纸闪瞎了眼。
纸条背后还有字:鸡打鸣前去村口找我,我们私奔。
这小子胡扯什么?我心扑通扑通开始狂跳。
随意的拨开一颗糖果放进嘴里,甜甜的果香味,直接沁入到心里面去。
下面还有一层。
一个金手镯压在信封上面。
太贵重了……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本以为他会说些让人泪流满面的话。
确是很简短的两行字:上次看我吃糖,你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还嘴硬说不要。
竟会说些让人难堪的话。
我又气又笑,叫人私奔也不会说两句漂亮话哄着,还不如朱暮开窍。
11.
村子今天早上格外热闹。
敲锣打鼓地迎新娘时,才发现新娘已经不见了。
朱暮不可置信闯入朝儿的闺房,里面空无一人。
他身上红色的大花显得扎眼又可笑。
“我们俩已经派人去找姑娘了,她只是一时糊涂,肯定会回来的!”
朝儿爹娘满脸愧疚。
“我要去把她追回来。”朱暮眼神恐怖,咬牙切齿。
她怎么敢跑?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让他成为全村男人的笑话么。
他明明都已经决定为了她割舍对静儿的情感,为什么她还要跑!
她不会这么对他的,她那么爱他,她从小就爱他。
一定有别的原因和苦衷。他一定要当面问明白。
我和余文乐已经已经走了很远。
马车突然被人截住了。
“喝喝,朱暮,好好的婚不结非要逃,那我可就对你的小情人不客气咯。”
粗犷的声音带着一股寒意。
我和余文乐跳下车来。
对面领头的壮汉后面十多个提着刺刀的土匪。
余文乐收起平常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地问道:“兄弟这是何意?”
我看见他背在后面的手在微微颤抖。
“没什么,就是要抓这静儿回去当我的压寨夫人。”
静儿?
我心里咯噔一声,快速反驳道:“我不是静儿,他也不是朱暮。”
上辈子的静儿,就是在这和朱暮走散的?
静儿冤枉是我害的她。
然后朱暮毫不犹豫的杀了我。
12.
“叔,谁让你这么做的?”我语气蓦然生硬起来,眼神如剑般犀利。
一个小娘们,竟然能不惧他的杀气。
头儿竟觉得有两分有趣起来:“凭啥告诉你?”
“是朱他娘?”
对面的人没说话,直勾勾的盯着我。
忽然笑了。
头皮瞬间发麻,四肢冰凉,我艰难地喘了口气。
我猜对了……
朱他娘什么都知道,她比我还要了解朱暮,对他的想法行踪了如指掌。
偏偏是她,我恨不起来她。
算了,那些事情早已是过往云烟。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事情,不算数。
“余文乐,我们走吧。”我失去所有力气,转身踏上马车。
“谁说你可以走了?”土匪头儿勾唇冷笑。
“老子相中你了,回去做我的压寨夫人吧。”
12.
天灾人祸,因果报应,怎么从来不遵循“冤有头债有主。”
看着舞刀弄枪的壮汉,我垂眸走到余文乐身边:“我先过去,你回头找人救我。”
他转头瞪我,眼眶通红,倔强地挡在我面前不肯走:“我姓余,老爷子是做官的,我家里有钱,多少你说个数。”
头儿眉毛一挑,呵呵笑道:“你老爷子是余文秀?”
“余家做官的人不错,当年我就是靠你家施舍的那口粥活下来的。罢了,你俩走吧!”头摆了摆手,转身和一众兄弟潇洒离去。
没想到他老子还挺好使。
我和他松了口气,马不停蹄地离开。
“过了渡春河,再往下就是我家了!”他眼睛亮晶晶。
我有一瞬间不想打破这种美好,但私奔的浪漫故事就该到这里了。
“余文乐,就在这停下吧,我叫了船,我要去北平念书,咱们就在这分开吧。”
“等我回来,请你去春风楼吃八大宴!”我把金镯子脱掉递给他。
余文乐沉默地盯着金镯子,没有接过。
他大概生气了吧。但是以私奔的身份,余文乐的父母不会接受我的,接下来的麻烦事一想就头疼。
我原本就想着去别的地方躲两年再回来。
“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努力地回应他眼里的质问。
余文乐松了口气,别是因为不喜欢他就行:
“我已经和爹娘说清楚了,静儿和朱暮搞破鞋,我正好喜欢你,他们也都是同意的。朱暮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是我强行要把你拐过来的。”
“真的假的,你爹娘会听你的?”我有点怀疑。
他笑着挥动马鞭,车轱辘转动起来:“跟我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要是假的我赔你船票钱。”
行吧,话已至此我实在无没法再拒绝了。
13.
朱暮穿着一身红装就驾马飞奔而去。
他本来想寻着大路去找的,没想到娘给他指了另一条道。
“造孽啊造孽!”他娘喃喃自语。
朱暮稍一思考,发现这条小道虽然绕了一点,但确实更为隐蔽。
如果是他逃婚,也会选这条道。
他骑马狂奔,像是与生命赛跑。
直到下了渡春河,他终于看见那熟悉的背影。
车上,男人和女人打情骂俏,笑声爽朗刺耳。
“朝儿!”朱暮声大如牛,把我吓得差点蹦起来。
他挡在马拉车的前面,眸里燃烧的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愤怒。
像被激怒的斗牛犬,猩红的眼里似有泪光。
“跟我回去!”他大吼,声音嘶哑颤抖。
但我没有一丝惧意:“我不回!你去跟你的静儿过日子!”
这话我已经说了不下百遍,朱暮只当我是醋话。
但在这刻,他突然醒悟,我的话都是认真的。
他以为的气话,是我两辈子加在一起的,真实的恨意。
“是你非逼我嫁给你的,我不乐意,我不可能和你过日子,你走吧!”
每一句话都扎的他心脏生疼。
“哈、好、好得很。”他深呼吸,朝旁边退了两步。
像是放弃了阻拦我俩。
余文乐放松警惕,催促着马拉车继续前行。
哪知朱暮趁车接近,直接跳上板子,愤怒地朝余文乐挥舞拳头。
朱暮从小干力气活,爱打架,刚又抢占先机,简直就是单方面的殴打。
余文乐痛得嘶牙咧嘴。
我气得发昏,用尽毕生力气朝朱暮踹去,他没设防,这一脚竟把他踹下了车。
他倒地后摔得发懵,我脱了鞋朝他头上砸去,恨声骂道:“滚!娘们都不要你,你还纠缠个屁,孬种!”
懂不懂自尊自爱?那句他批判我的话,此刻我真想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但是我已经懒得跟他说半句话了。
朱愣在原地,消化我刚才恶毒的话语。
我没心情关注他的失魂落魄。
一边拽动马绳,一边脱掉另一只鞋朝朱暮的马打去,马受惊了抬蹄跑走。
朱暮一时间竟不知去追马还是去追我。
就在他晃神间,马拉车已经远去了,田野里传来受惊马的嘶鸣。
14.
我快到门口开始畏手畏脚:“你爹娘不喜欢我咋整?”
“媳妇的面子都是爷们给的,我护着你,他们谁敢造次?你嫁的人是我,又不是我爹娘,怕什么!”余文乐一通输出把我讲得心服口服,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
进去后,他爹娘都是知书达理的人,果真很好说话,两个文化人不知怎么养出余文乐这个吊儿郎当的小霸王。
“现在都讲自由恋爱,你被逼婚,我和他爹都很同情你,那时候我俩年轻时就私奔过,没想到儿子也和我俩一个德行。”文乐娘文雅和蔼,说出的话却惊骇世俗。
人果真不可貌相,我心里默默敬佩他爹娘的胆量。
安置好我后,余文乐带我四处转悠一番,余府又大又气派,我像个开了眼界的小老鼠,贼眉鼠眼的跟在他屁后。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他把我拽到身边,搂住了我的腰:“这就是朕为你打下的天下~”
“呵呵。”我白了他一眼,余文乐讪笑着摸摸鼻子:“总之嘛,以后你就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我走进院落,庭院里诗情画意,屋里设计高雅,一脚仿佛踏入了云端。
“静儿住哪?”我突然问道。
余文乐冷哼:“我爹娘给她买座房轰出去了。”
静儿本来是他爹娘看中的未来儿媳,现在留在余府怕和我见了尴尬。
静儿和朱暮那点小九九也全被他爹娘看在眼里,要不是几年的相处也把她当半个闺女,余老爹能让她无处可去,无钱可转,无路可走。
当初她被救时进余府时双眼发亮,毛遂自荐说愿意留在余府做儿媳妇,那叫个积极,好起来后就忘本勾搭上外面的野汉子。
既贪享荣华,又向往自由,古人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她早晚会在阴沟里翻船。
“以后咱不提静儿的事。”余老爹抚摸胡须叹气。“你爹娘那边我会跟人说清楚,你一直没乐意过,朱暮又是个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这婚事本来就是造孽。”
“谁造孽?!”朱暮气势汹汹的只身闯了进来,几个小厮苦着脸表示拉不动这头壮牛。
“把我媳妇还给我,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们这些当官的还真是眼里没一点王法!”他一开口脏水就泼了下来。
我快步走上去甩了他一巴掌:“闭嘴!我们没拜堂没登记,算个屁夫妻,我是自愿来的,少在这血口喷人。”
这一声清脆的巴掌把朱暮扇懵了,他眼神不可置信,委屈快要化成眼泪溢满而出。
“你是不是嫌我家穷,所以才跟他跑了?”朱暮暮辞目眦欲裂,使劲抓着我肩膀晃得生疼。
余文乐不知哪来的蛮劲,一拳呼在他脑袋上扑倒在地怒骂道:“你自己先跟我未婚妻勾勾搭搭,还有脸给朝儿泼脏水。”
我伫立在原地俯视着朱暮,觉得很好笑,直到现在他也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以为我喜欢你就会永远呆在你身后吗,朱暮,我已经不是那个傻子了。”
“傻子也有心,也会疼,也会爱到没有力气,也会后悔爱过你。”我哽咽转身抹泪“你走吧,要你还有良心就跟你爹娘说清楚,别再缠着我。”
最好来生也不要再相见。
朱暮难得看见我哭没有皱眉头,而是跟着我一块哭了:“朝儿、我的好朝儿,我真的错了。”
一个185铁血铮铮的汉子,上辈子当到团长的冷面军官,枪伤战死尚且不能动摇他半分,此刻却痛哭流涕毫无尊严。
“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他试图抓住我的脚裸,被余文乐一手摁住,一手捂嘴:“你们搁着看戏呢!还不快帮小爷我摁住他。”
混乱的场面以朱暮被送回家而告终。
15.
几天后,一切混乱都归为宁静。
静儿找到朱暮,心疼地给他擦药膏,却被对面的人躲了过去。
“我们别以后再联系了。”朱暮眼神无光,说的话却无情至极。
静儿扯出个难堪的笑:“不是说要当护我一辈子的哥哥吗?”
“所以是我错了。”他甩开静儿的手,一个人骑马离开了。
没人知道朱暮去了哪里,直到我结婚那天,有人说看见朱暮一身军装骑着马,远远地在院外瞧着里面热闹的婚宴。
其实我也看见他了,刚提着婚纱想邀请他进来吃口饭,他转身逃了。
一封信被落在了原地。
我打开信,里面的字这次我认得了:
【除了家里的爹娘,我唯一想的就是你,这是个好人家,我对不住你,你要好好过日子,朝儿,我走了。朝儿,我爱你。】
上辈子他希望我放弃他嫁个好人家,这辈子我真的嫁了个好人家。
这句八年来,我渴求而不可得的我爱你,真的来得太晚了,晚得我都快忘了我爱过他。
我撕碎信纸,撒在天空中,它们随风飘散,再也看不到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余文乐的喊声传来:“朝儿!快和我给三叔二婶敬酒来。”
“来啦——”我应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藏在远处偷看的朱暮苦笑着靠在石头背后。
明天的恶战他生死难料,所以今天怀着侥幸心理想最后见她一面。
他还是留不住她,姜朝没有朱暮会过得更幸福。
三天后我收到了朱暮阵亡的噩耗,听说是被一枪爆头。
多年前那颗射在我头上的那颗子弹如今正中他的眉心。
我也该放下了,朝无暮暮,乐有朝朝。
这辈子我要如他所愿。
来源:开心小兔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