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远去了,任凭你怎么寻找与追忆,也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新婚的第二个年头,第一次带爱人回小山村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当时心中的五味杂陈,既渴望与爱人分享我生命中最纯粹的时光,又担忧小山村的质朴与简陋,能否被来自繁华小
第一次带爱人回小山村
文图 | 邹鹏辉
在岁月长河的奔涌中,总有些特殊时刻宛如闪烁的繁星点亮天际,而家乡的小山村,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
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远去了,任凭你怎么寻找与追忆,也不会再回来了。就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新婚的第二个年头,第一次带爱人回小山村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当时心中的五味杂陈,既渴望与爱人分享我生命中最纯粹的时光,又担忧小山村的质朴与简陋,能否被来自繁华小城的爱人接受。如今想起来,一切都只能在回忆里重温。
记得出发那天,阳光洒在小城的港口,水面上波光粼粼,船只来来往往。我和爱人提着简单的行李,被安顿在船的二层上下铺,听见“嘟嘟嘟”轮船的汽笛声,于是我们踏上了那艘驶向远方小山村的船。过了一会儿,我们走到船弦旁眺望,夕阳西下,微风轻拂,城市的喧嚣渐渐被抛在身后,一川浩浩,江天一色。爱人倚靠在我身旁,眼中满是对长江浩瀚荡漾的憧憬以及未知远方小山村的期待。只见爱人身穿一袭红色连衣裙,端庄优雅,皮肤白皙如雪,裙摆轻柔地搭在腿上,在夕阳的轻抚下透着淡淡的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脸颊旁,既如同灵动的音符在江面中跳跃,又给那乌黑的发丝镀上了一层迷人的光晕,愈发衬得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清澈而灵动。爱人轻轻的挽着我的胳膊,那温暖的触感让我心中充满了甜蜜与紧张。甜蜜的是能与爱人一起回到我成长的地方,紧张的是担心小山村的一切不能让她满意。
船在长江中行驶,如逆水而上,不知不觉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变成了夜晚模糊的轮廓,远处的小山峦连绵起伏,水天相接,仿佛一幅清新诗意的水墨画。我指着那些小山峦,向爱人讲述着我小时候在小山村里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下了船,径直坐上了前往小山村的高速大巴。高速公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绿油油的麦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早晨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爱人的脸上,路途的疲倦一扫而空,爱人的笑容泛着淡淡的红晕,宛如春日里初绽的桃花。我看着她,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汇聚在了她的身上,想着很快就能带爱人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大巴在高速上疾驰,窗外的景色如电影般快速闪过。整整坐了大半天大巴,我们到了离小山村最近的县城,这时又换乘了拥挤不堪的农村客运车,车子里挤满了人,堆满了农用产品。车子一驶入蜿蜒崎岖的农村公路上,颠簸感更扑面而来。当时农村公路全是沙子路,每一次起伏都像是在和大地进行一场激烈的碰撞,路面高低不平,左右摇晃。窗外尘土飞扬,如有车经过就要扬你一身土。爱人一会儿被车抛起,头顶到车顶,一会儿被车重重摔在车上,一路上怨言埋怨此起彼伏,爱人原本兴奋的神情渐渐变得紧张起来,她紧紧地抓住我,皱着眉头,小声嘟囔着:“没想到去你家的路这么难走。”我轻轻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安慰道:“再忍忍,马上就到了。”曾记得以前我每次走在这条公路上,心中都充满了对家的思念,那颠簸的感觉就像是家的呼唤。而现在,看着爱人难受的样子,我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只能不断地在心里祈祷这段路程能快点结束。
又过了三四个小时,天也渐渐变暗了,客运车在一处山脚下停了下来,再往前就没有通车的路了。我们下了车,开始步行在乡间坑坑洼洼的路上。爱人穿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她看着脚下软软的的泥土小路,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我牵着爱人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她滑倒。这时,突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看着回家的路近在咫尺,却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见通往小山村小路四周夜色深沉,伸手不见五指,雨声淅淅沥沥下着,土路顷刻变成了泥泞的小路,我和爱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相互搀扶,不一会儿,我和爱人淋成落汤鸡一样,当时又气又恨,尤其看到爱人一不小心脚踩空了,一瞬间就被灌了一鞋泥,这时爱人哭了,且生气地说:“这路怎么能走啊!”我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一时手足无措,只是不停地道歉,说农村的小路就是这样,甚至给爱人讲述自己上中学步行7公里的路,常常会碰到电闪雷鸣的雨天和漆黑孤独的晚上,自己也曾在这条泥泞的小路上多次摔过跤。但自己心里当时很不是滋味,第一次带爱人回来,就碰上这倒霉的天气和糟糕的路况。于是我们走一程歇一程,有时干脆我背起爱人走,但由于自己比爱人个头矮,只好吃力地娜动,因为当时没有手机,甚至农村家里都没有安装电话机,只能一步一步地朝着小山村走去。
经过二个多小时的雨天摸黑,我和爱人艰难地走到了小山村的村口。远远地看到小山村家家户户房屋的窗户里,透出一丝丝微弱的光亮,那光忽明忽暗,仿佛有人在屋内走动。这情景让我猛然地站住了脚步,瞬间显得格外亲切,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其实父母知道我和爱人回来,天天在村头左看右看,听家里人说,母亲那天也一直在雨里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我们进家门,几乎高兴得直掉眼泪,父母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爱人忙走上前去,亲切地喊着“爸,妈”,那一刻,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不一会儿,母亲从厨房里就端上了一桌丰盛的农家菜,有自家养的土鸡、新鲜的蔬菜以及辣椒炒肉片、还有用新米煮的香喷喷的米饭。这些菜虽然没有城里饭店的精致,但每一道都充满了家的味道。然而,由于爱人几天几夜的舟车劳顿,根本没有味口,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只见母亲强作欢笑,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自言自语说道,“农村没有什么好饭菜,况且你老婆这么远从城里来到我们乡下,一路上够受罪的”,便招呼我们早点休息。父亲也看得出来,虽然他不善言辞,但从他的脸上中,我能感受到他抑制不住的高兴和惶恐。
第三天一早,小山村沸腾了,村里人都热情地来我家道喜,好奇地看着我身边的爱人。我自然替爱人当上了翻译,爱人听不懂我们当地话,我笑着向他们介绍,爱人也礼貌地和他们打着招呼。随后,我带着爱人在小山村子里四处转转。村子里的房屋大多数是砖瓦房。我家屋后有一条贯穿全村的水渠,源源不断地浇灌着庄稼。在屋后还有一棵古老的樟树,依旧挺拔,粗壮的枝干向四周伸展,像是一把巨大的绿伞,为小山村遮风挡雨。爱人站在小山村水渠堤坝上,看着满眼郁郁葱葱的树木,潺潺流淌的渠水,以及自由自在的鸡鸭,眺望着小山村的周围,一片片金黄的油菜花田,微风拂过,油菜花轻轻摇曳,散发出阵阵甜香,引得蜜蜂和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这时爱人眼里闪烁着光芒,不停地问这问那,对小山村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我一边给她讲解着,一边在心里默默观察着她的反应。曾经,我为自己是小山村的孩子而自豪,小山村的每一寸土地都让我感到亲切。而现在,我希望爱人也能像我一样爱上这个小山村。
傍晚时分,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着,炊烟从每家每户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给小山村增添了一份温馨的气息。走进我们房间,父母已把把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屋墙上挂满了我上学的奖状和几张照片,看着照片中的我,身着戎装气宇轩昂,心中的豪情涌上胸膛。夜深了,月光如水,洒在我们身上,仿佛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银纱。我们全家坐在堂屋里聊天,爱人靠在我的肩膀上,静静地听着父母讲述着我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那些被我遗忘的往事,在父母的回忆中渐渐清晰起来,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田野里奔跑、在水塘里嬉戏的自己。爱人似懂非懂,不时地发出轻轻的笑声,如同夜空中的风铃,清脆而悦耳。
回老家小山村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我和爱人在家几天和父母相伴,就要匆匆和父母道别,我心中满是不舍。送别时,父亲默默地将我们的行李箱又往上提了提,粗糙的大手摩挲着箱把,仿佛那上面能传递无尽的力量。母亲则紧紧拉着我和爱人的手,眼里满是眷恋与担忧,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到了那边要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为一点小事吵架,相互理解照顾好自己。”我看着父母日渐苍老的面容,心里一阵酸涩,强忍着泪水点头回应。送到村口,我们劝父母回去,父母却非要送我们上车,一路上,只见父亲默默地拿着我们的行李,总是用无声的表情传递给我们温暖与信心,却藏着太多说不出的牵挂。而母亲一路念着:“家里不用担心,有空给家里写信,两口子组建了家,就要有家的样子……”随后,我和爱人登上客运车车,透过车窗,看着父母那微微佝偻的背影,不停地挥手,泪水模糊了父母和我们的视线。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三十多年弹指一挥间,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前走,曾经泥泞不堪的小道,如今已变成了平坦宽阔的水泥路,路边两旁,原本破旧的土坯房大多已被整齐漂亮的小洋楼所取代。时光的齿轮悄然转动,有些记忆在岁月长河中沉淀,愈发清晰。当年和父母的不舍,就像那长长的路,延伸到远方。现在,父母相继离世,我早已成为小山村的过客。但我第一次带爱人回小山村的经历,就像一幅色彩斑斓却又带着质朴气息的画卷,永远地镌刻在我的心间。
来源:干爽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