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途有人和我打招呼,当问起谢询时,我才知,谢询随着阿爹去了驯兽大会。
中途有人和我打招呼,当问起谢询时,我才知,谢询随着阿爹去了驯兽大会。
我手脚一阵冰凉,脑袋有些混乱。
谢询是忽然出现的,出现时也和现在一样,身上背着一把黑色的剑,沉默,内敛,爱跟在我身后。
他修为很强,就像一个守护者,住在听花小镇最深处,会每日在我窗边放一朵花,有早春的桃花,也有冬天的寒梅。
他不爱说话,也不会讨女孩子喜欢,整日清清冷冷的模样,就连那漂亮狭长的眼睛,都像是未化的寒冰。
他不识字,我问他的名字,他只说自己叫谢询,我教他写自己的名字,他才开口,问:「你不怕我吗?」
我摇头,「我总觉得你很熟悉,我不怕你。」
闻言他眼里冰霜融化,罕见的多说了几个字。
「嗯,我不会害你。」
我们一起相处五年,几乎日日都见,这还是第一次,我们分开那么久。
他去了驯兽大会,是陪谁的去的呢。
我想到灵姝那声亲密的好人哥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他们有一段专属于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我脚冻的有些疼,又拿着木棍上了山,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脑袋昏昏沉沉,我知道,我发烧了。
这种修士根本不会得的小病,迷迷糊糊间,我觉得捂着就好了,我觉得奇怪,好像曾有人这样教过我,说捂着就好了。
然后又觉得好笑,只觉得自己病糊涂了。
到夜里给我送饭的弟子才发现我的异样,着急忙慌的给我喂了颗灵丹。
而我的病似乎因为这颗灵丹变得更严重了,浑身筋骨像是被人砍断,放在火上炙烤,疼的我滚下了床。
长夜漆黑,我强撑起身子,爬向外面,临到台阶时摔了下去。
冰凉的雪覆盖在我身上,却并没有缓解我身上的炽热,疼痛叫我无法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我抱起,温和灵力不断传输到我的体内。
「我应该说凡人之躯妄想长生,不自量力,还是说,一个笨蛋短暂的一生?」
「啧,真是个小可怜。」
男人的声音响起,他自言自语道,最后将我轻柔放在床上。
「算了,小爷我日行一善,我大发慈悲,我观世音菩萨下凡,我好人长命九亿岁。」
「我今日救你一命。」他叽叽歪歪,有些吵。
我想睁眼,看清楚这个好人是谁。
可最终什么都没看见。
3
灵姝因驯兽大会名满修真界,是整个修真界最年轻的天才驯兽师,万兽宗宗主甚至当场要收灵姝为内阁弟子。
听闻这个消息时,我正因为病痛而咳出暗色的血,师姐为我调的安神香已经没了,这几日我几乎没睡过一天好觉。
疼到极点时,我就咬着手绢,数着阿爹回来的日子,等阿爹回来了,就不疼了。
直到那日,我感觉山中热闹,我问平日照顾我起居的弟子。
「你给阿爹的信寄过去了吗?」她低头看着我。
最后才小声开口,「小师姐…前日谷主就已经回来了。」
我愣了愣,挣扎着起身。
她拦住我,支支吾吾,我看着她,安静两秒,我隐隐约约听见前院传来人群喧嚣。
「谷中来了许多人是吗?」她点点头,最后才小声道:「前院再给小小姐祝贺,来了很多宗门。」
我点点头,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我偷偷去前院看了,来了不少人。
皆是一些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往日阿爹祝寿,请帖发遍整个修真界,那些宗门也只是派些小弟子简单送些贺礼。
阿爹在人群中央,笑的合不拢嘴,格外骄傲。
「小女灵姝自幼走失,前段日子才回来。」
众人夸耀他生了一个好女儿,他垂眸看一眼灵姝,「她的女儿,又怎会差。」
这个她说的便是我娘亲,只是我很少见到她,他们说阿娘疯了,心情不好,唯独见到我,便会开心。
我也拼命讨她开心,哪怕她还是开心不起来。
他们说,阿娘是因为灵姝走丢,才会疯的。
后来我娘死了,她捏碎了自己的金丹,死在我的面前。
我对这段记忆其实甚少有印象,只记得后来他们说,我阿娘是因为丢了妹妹,愧疚无法接受。
灵姝于所有人而言,都是重要的。
而后我又听见,旁人说他对灵姝好。
不知是口误还是什么,阿爹的话让我瞬间落下泪来。
「我就她一个宝贝女儿,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我下意识走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我,阿爹表情有些不自在,低声开口问道,:「你病了怎么不好好待着。」
我朝他笑笑,却见灵姝歪着脑袋看我,她今日戴着一顶白色狐狸皮的帽子,帽子边绣着一圈珍珠。
这是我在谢询小木屋看见过的半成品,带着他独有歪歪扭扭的针脚。
我看见站在灵姝身后一米之外,抱剑沉默的黑衣少年,在对上我目光时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而后垂下了眼,我与他相识多年,自是了解他的意思,他并不想看我。
我低下头,最后小声道:「多日不见阿爹,有些想念阿爹。」
我忍下喉间上涌的鲜血,吸了吸鼻子。「前些日子,我病了,发给爹爹的书信,爹爹可曾见到。」
他点头,似乎被众人的目光压的有些囧迫。
「看见了。」
我声音下意识拔高,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在意料之中。
「那阿爹你为何不闻不问。」
周围人的目光投来,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赞同,「明歌,你自幼听话懂事,多年一直病着,不过是些小问题,谷内外出,皆是为听花谷挣荣耀,如何因你这点小事回来,灵姝才刚回来,你如今竟也因为要与他争宠耍这些心机下作手段。」
他看着我,眼底是浓浓的失望,眼底满是不赞同,我低下头,掩饰眼底的酸涩。
可我身边无人,往日替我说好话的师兄弟也是略带困惑的看着我,似乎也在惊讶,他们也只当我是为了引起阿爹注意耍的手段。
众人目光及窃窃私语落在我的身上,那个常年站在我身前护着我的人,也只是低下头,不曾看我,我低下头,慢慢咽下上涌的腥气。
阿爹说:「明歌,你要毁了你妹妹的庆贺宴吗?」
所有人都觉得我的出现,是为了破坏灵姝的庆功宴,毁了他即将昭告众人,听花谷找回了小小姐。
我低下头,小声道:「是明歌不好。」
可话还未落音,便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
「我当这姑娘干了什么,不过站着说了两句话,明谷主便一副她惹大事的模样,和个小姑娘计较,也不知羞。」
青衣少年嘴里叼了不知名小草,靠在树上。
他哼笑一声,看见我时愣了愣,最后撇开眼睛,懒洋洋开口道:「失散多年小女儿回来了,偏疼些也正常,但是大女儿也是人,知喜怒哀乐,不过寄了封说自己身体抱恙的信,便说自己女儿手段下作,这爹我还是头一回见,大家说是不是。」
师兄起身,气的脸色发红。
「你是何人,出自何门何派,听花谷的帖子,我可不记得有发给你你。」
那少年脸色一变,确是笑了,声音嚣张又清亮,「老子我是你爹。」
师兄脸气的通红,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幅模样,低着头,有些想笑。
我不是故意的,我并不是想嘲笑师兄,但是在这样沉重氛围里,这场景属实过于滑稽。
灵姝上前,皱了皱眉,看着面前的人,抽出腰间软剑。
「看来公子并不想好好说话,那不妨比试一下,若我赢了,你需得诚心诚意和我师兄还有阿爹道歉。「
那青衣公子冷笑一声,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最后吐出几字,「他娘的,最烦装杯的人了。」
我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对此人毫无印象,眼见气氛不对,趁无人注意,悄悄退了出去。
直到跑出去很远,我方才大口呼吸。
可还未等我松一口气,便被人抓着关上了房门。
漂亮青衣少年捂住我的嘴,漂亮的桃花眼满是笑意。
「小可怜,我可是帮你说话才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爹还有你那妹要打死我,你可得掩护我,不然小爷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说着,他噗呲一声,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乖乖点头,他怀疑看着我,然后慢慢松开了手,翻身躲进我的床底,还朝我小声道:「出卖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不一会,我的门便被敲响,阿爹看着我的目光冰凉。
「那人呢。」我摇头,他冷笑,「到底是长大了,有秘密了,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我摇头,开口辩解,「阿爹,我不认识他。」
阿爹看着我,许久未说话,最后只是轻轻叹息,也不知是失望还是什么。
「明歌,你自小我便对你没有要求,可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阿爹修为高深,他定是知道了房间里有其他人。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他失望的目光,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我咬着牙,小声哭着。『
忽然,青衣少年声音响起。
「哎呀,你们女人哭还真是一颗一颗掉的呀!」
他弯着眼睛夸奖道:「你哭起来可真好看。」
我闻言噗嗤笑出声来,鼻子冒出一个泡泡。
我觉的很丢人,于是又哭出声来。
然后我听见了他的哈哈大笑。
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啊。
4
他说他叫蒋清白,说起这个时,他咬牙切齿,「要留清白在人间。」
我说我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见过。
可这话没说完,我就对上了谢询的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那样尖锐的模样,就连话都比寻常多。
谢询说:「你是不是对谁都说一样的话?」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却想起灵姝头上戴的帽子,不由的也有些恼火。
「谢询,你无理取闹。」
而蒋清白见势不妙,转身就跑。
而下一秒,谢询的剑便指向我的胸口。
「明歌,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骗我?」
我有些难过,风雪吹的我的头脑愈发昏沉,我试图清醒和他对话,却见他嘴一张一合。
我才理清真相,原是多年前,有人曾救他一命,他认错了人,这么多年真心错付,直到他真正救命恩人灵姝出现,才真相大白。
可因我那一句,我好像曾经见过你,他便认定,是我故意冒领了关于灵姝的功劳。
我低头笑起来,觉得无比荒唐,可我没有争吵,甚至平和的问他,「我想知道,这么多年,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当时救你的人,又或者,你有没有喜欢我?」
他看着我,沉默不语,不用等他回答,我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给灵姝做帽子,又陪着她去万兽山,用保护者姿态站在灵姝身后,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我们的这么多年,我自以为幸福的日子,他为我做的每一件事,原本都是要为另外一个人准备的。
我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没掉眼泪,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谢询,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冒领这个事情。」
他手里的剑慢慢放下,我有些嘲讽,为我五年来付出的感情,「谢询,我刚刚要是认了这个事情,你是不是要杀了我。」
他没有说话,我强撑的力气忽然散了,喷出的血溅在他Ťũ₇的衣裳上。
昏迷前,我听见了蒋清白的声音。
「卧槽卧槽,你把她气死了。」
我醒来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两月,天气回暖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虚弱。
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接受了自己会早早死去的结局,只是这一天似乎比预料之中的快。
我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长到我以为那是我的一生。
可梦中的那个女子,温柔又悲悯,最后以身殉道,好像是我,又好像不是。
修真界最近似乎很忙,十年一次的兽潮似乎要来了,阿爹带上灵姝去了清元宗。
听说,灵姝救了清风派的大公子,如今是清风派的座上宾……
听说,灵姝收服了上古神兽青龙和玄凤,一下成了万兽宗最年轻的宗师。
灵姝在炼丹大会上,练出可以提升修为的清元丹,如今成了最年轻的炼丹天才。
我在听花谷内,听说着灵姝的事迹,总觉得不可思议。
灵姝自幼在万兽山,在兽群里长大,可却能得到各种机缘,学会各种东西。
蒋清白偶尔会来看我,他是听花谷的常客,常来听花谷后山偷药的客。
谢询偶尔也会来看我,但是我不见他。
有时他会在微寒的春日,在我门口站上整整一夜。
然后第二天又走,有他是个嘴笨的人,有时候我想,若是他和我道歉,我就原谅他,可有时又想,五年相处他也不信我,他若爱的是救他一命的灵姝,这五年他对我的好,也不过是感情错付,就算道歉了,也回不到过去。
ƭű̂ₗ我透过窗户的缝隙去看他,只看见风卷起桃花落在他的衣摆。
这是他站在外面的第三天,开春了。
我打开窗户,终是心软了,朝他招手,他走过来,眉眼温顺,蹲下身仰头看我。
这幅场景几乎叫我落下泪来,「谢询,你这是干嘛呀。」
他看着我,就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对不起。」他低下头,几乎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歪头看着他,只觉得他如今的样子有些好笑。
我想起最近梦里梦见的事情,朝他伸手,他低下头,沉默的将脑袋放在我的掌心。
「谢询,我做了一个梦,梦到开春时,我们成亲了。」
原来梦和现实相反的,我看着他,问:「你还喜欢我吗?」
谢询点头,眼尾微红。
我问:「你喜欢的是救你的人,还是我们相处的五年。」
谢询解释道:「我原以为,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可后来我想明白,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救命之恩我会还,可我不想失去你。」
他看着我,小声道:「答应她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日后也不会有交集了,你别怪我好不好。」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说那么长的话,带着些许脆弱和紧张。
我问:「你答应她什么了?」
他却沉默了,我靠着窗,看着他,「我不会原谅你了。」
灵姝救了归元宗的长老,她总是这样好运,只是这一场景却和梦里的对上,只是救他的人换成了我。
如今灵姝走的那条路,便是我当初走的。
5
灵姝回来那日,听花谷所有人都去接了,我也去了,看见我那一瞬间,灵姝错开了我的视线.
「恭喜灵姝妹妹。」
我拢了拢衣袍,朝她笑起来,她看着我,忽的慌乱低下头.
阿爹似乎心情不错,轻声问:「明歌最近身体可疼?」
我摇头,「不疼。」
他并不在意我的回答。
灵姝路过我时,我轻声开口:「兽潮还有三个月,在五月十四号那天。」
灵姝浑身一僵,她的神态让我验证了我的猜想。
她只愣了两下,然后冷笑,「姐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种大事,岂是我们可以非议的。」
她拳头捏的死紧,漂亮小脸上满是嘲讽,「姐姐怕不是病糊涂了。」
阿爹皱眉看着我们。「都是一家人,整日吵什么嘴。」
灵姝冷哼,:「我们和她可不是一家人。」
阿爹皱眉,却只是看向我,「灵姝不懂事,你做姐姐的包容一下。」
我点头,「好。」
灵姝却跑开了,脚步又快又急。
若是梦里发生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却始终不明白,梦里跟在我身后,沉默叫我姐姐的小少女,为何会对我如此大的恶意。
谢询今夜没来,半夜时分,灵姝敲响了我的房门。
她脸上没有表情,我看着她的眼睛,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眼里有不符合年龄的沉淀,伸手,给了我一把匕首。
「谢询给你的。」
我没有接,这匕首看似普通,却笼罩着一层黑气。
我看着她,「灵姝,我今日说的,可是对的?」
她摇头,似乎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姐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她手中的匕首,忽的转了个方向,她挑眉笑看着我「姐姐,你说阿爹会相信你嘛。」
说完,她并不等我回答,只继续道:「我如今是万兽宗长老,又是各宗门争抢的天才弟子,就算他信你,又如何?」
我看着她,将心底多日的疑问问出:「灵姝,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恶意那么大?」
若她是得了机缘巧合重来一次,如我梦里那般,可上辈子我待她不薄,与她又最是亲近,无论干什么都在一起,若是为了阿爹的宠爱,可也不应该,他是阿爹的女儿,阿爹自然是宠爱她的,更遑论最近听花谷的声望因灵姝水涨船高,阿爹更是看灵姝和眼珠子一样。
若是为了修真界的权势地位,如今她也都有了。
她想要的东西都有了,可对我的恶意依旧不减。
灵姝中毒的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时,我正准备入睡,外面人声鼎沸,师兄急促的敲响了我的房门。
门外风声簌簌,他剑指向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和失望。
那是我的师兄,我们一起长大,虽不是亲生,却更为亲密的哥哥。
「明歌,解药在哪里。」
我歪头看着他,心如枯井,泛起无力感,最终还是摇头。「我毫无修为,如何伤她,只光凭她的一面之言,师兄,这对我不公。」
他想说什么,就被我打断,「灵姝说是我?」
他点头,「此毒难解,是魔界的断魂散。」
他轻叹气,「师兄不想为难你,我知道你不是个坏心的人,只是灵姝如今特别,出不了差错。」
师兄顿了顿,眼睛有些红,「灵姝如今是各宗门的座上宾,又是丹宗长老,她出事了,无论是不是你,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我看向他,却只见他慌乱的不敢看我的眼睛。
灵姝于整个修真界很重要,她是天才炼丹师,又是天才驯兽师,若是兽潮来临,灵姝必然有能力控制兽潮,减少修真界的损失。
「我伤了她,是修真界的罪人,是吗?」
我向前一步,「师兄,你和阿爹,是打算把我交出去吗?去平息他们的怒气,哪怕你们知道我不能修炼,重病缠身,连山上的灵兽都打不过……」
师兄闭上眼睛,「明歌,就算你打不过,你身边不是还有谢询……」
我愣了愣,倏然笑道:「师兄,你已经认定是我了吗?」
我被关在听花谷的地牢里,听说灵姝一口咬定这匕首是我的,毒也是我下的。
修真界众人也一直声讨我,外人都说我嫉妒灵姝,所以下此毒手,让阿爹交出我,接受他们的审判。
可阿爹一直没有松口将我交出去,直到灵姝病的昏迷不醒。
他受不住众门派的讨伐,让人将我带出去了。
我看着外面的太阳,只觉得晒的头昏昏沉沉。
阿爹的面容在阳光下叫我看不太清,周遭喧闹声,在我到来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下面的人有些于我而言很熟悉,在梦里的时候,他们对我很是维护。
如今却是满脸憎恶的模样,仿若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我看着他们,却并没有什么感觉,即便有些微感情,那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了,上辈子的明歌,不是这辈子的明歌,蝴蝶扇动了翅膀,我不知道我的结局会是什么样。
可看着下面声讨的众人,我却并没有感到害怕。
所有人都灵姝的说法感到奇怪,一个弱女子如何伤她,可所有人都没有去质疑,只当我心地歹毒,她受我暗算。
「明歌姑娘,伤害我丹宗长老,你可认罪。」
我摇头,「明歌无罪。」
我看着他们,「我虽不曾修炼,可也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都是修道者,若有一日,你们踏破虚空,成了九天的神仙,司命簿上歌颂你们的功德,在那上面,可会有一句,冤枉过一个无辜的人。」
我看向他们,「不该我认的,我不会认,我没有解药,与其在这声讨我,不如现在去找解药。」
可下一秒,有人急匆匆呈上来一件东西,那是一块翠色的玉佩,上面刻着专属于魔族的标记。
我看向那个听花谷弟子,他是每日照顾我的人,一个月前到我身边的,原来灵姝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只等着我来跳,
他拿着那令牌,说是在我房间翻到的,那翠色令牌就好像罪证一般,全部都指向我。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如今证据确凿,你胆大包天,竟和魔族勾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
我低下头,却忍不住笑出声,这些人活了几百上千年,可依旧会盲目偏从一个小姑娘的话。
他们或许不是不知我无辜,可他们想为灵姝除去我,似乎谁先除掉我,谁就能得到灵姝的青睐。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就带走,灵姝隶属我丹宗,此女应交由我丹宗处理。」
黑衣少年一跃而上,挡在我的身前,长剑挥出,在阳光下泛出凛冽的光。
像是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他都是这样护着我,我有些想哭,在我觉得原来我不是一个人的瞬间。
他伸手将我揽在怀里,眉头紧锁,警惕看着下面的人。
他护着我,一路向西,山间树影重重,风刀子刮在脸上,有些疼,他将我背在身后,追赶我们的人逐渐减少。
「谢询,你放下我吧,如今我是修真界的罪人,跟着我没有好结果。」
我意识有些不清,咬了咬舌尖,疼痛让我逐渐清明了些,脑袋开始混混沌沌想起梦里的事情。
灵姝发生的事情都与梦里发生的事情对应上,她的态度也让我十分确信灵姝也拥有着上辈子的记忆,所以她才会阻止我去驯兽大会,抢先我拿到老狐狸的灵丹,得了老狐狸千万年的修为。
可即便得了那机缘,我也没能活过 35 岁。
我想到梦中他们哀求的场面,闭上眼睛,却什么都没说。
可我始终不知道灵姝为什么会这样做,却始终不愿意相信,那个跟在我身边的小姑娘会这样对我,恨不得我死去。
我们待在西南方某个宗门的小秘境里,这里离万兽山很近,每日靠着些灵果度日。
我抚上心口缓慢跳动的心脏,窝在毛茸茸的兽皮里,谢询回来了,带回来一兜青色的野果,酸掉牙了。
我烧起火,慢慢烤着肉,修真界的人辟谷,不太注重口腹之欲。
可我没有修道,仙界的灵丹妙药与我而言,是毒药砒霜,前几年身体好点的时候,我还让谢询特意带我去了趟人间,专门研究人间的吃食。
去人间那晚,人间在举行花朝节,很是热闹,满街都是漂亮的灯花。
天道有规矩,修道之人不可插手人间之事,亦不可在人间久留,而凡胎肉体,身无灵根不可修炼。
可只有魔界,游离在天道规矩之物,为祸人间。
于是修真界每年都会开通往人间的大门,去铲除那些魔族,为修道之路增添些功德。
谢询就会在大门开后将我背在身后带我出去,他待在人间很难受,空气里稀薄灵力几乎让他呼吸不过来,可我却很自在,像是什么封印被打开。
这些烤肉做菜的技巧,我便是在人间学的。
我们住在小秘境的竹屋里,无人打扰。
日子很安逸,谢询依旧很沉默,他始终不愿意说,他答应灵姝的事情。
他笨拙拿着刀切山里刚挖的野萝卜,我瞧着有些好笑,想起一些曾经的事情,于是笑着开口。
「谢询,我原来在昆仑山,救过一只瞎眼狐狸,我细心照顾了许久,替他止血,治他眼睛,他很聪明,每日都给我送上一朵花,只是后来他跑丢了。」
谢询手指一僵,抬眼看向我,我朝他弯眼笑。
「后来我骂了他许久,说他是个没良心的,谢询,你说那个小狐狸是不是没良心。」
他低下头,过了许久,他声音才传来,有些瓮声瓮气的。
「是。」
6
灵姝病好已经是一个月后,兽潮快要到了,而去人间的大门也要开了。
我与谢询多日来的芥蒂终于放下,他是我喜欢很久的人,总在最需要的时候站在我的身前,舍不得埋怨。
我知道,谢询想带我去人间,现如今修真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我问:「你真的愿意去吗?」
他想也没想,「我愿意。」
他眼睛一弯,眉眼间忽然变得温柔了一点,「明歌待在人间,你不会难受。」
他说的没错,我待在人间,不会难受,也不会发病,不会整夜疼的睡不着。
「可是你会疼,人间灵力枯竭,你会受不了。」
修道之人待在人间,就连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在刮着血肉,就如我待在修真界一样。
谢询愣了愣,脚步一顿,最后侧头看着我。
「我不疼,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眼睛一酸,到底没说下去,存了些自私的想法,修真界的人寿命动不动成百上千年,我只想要他分我短短几十年。
此次兽潮灵兽会暴乱,沉睡多年的混沌兽觉醒,百年前神界四大战神封印会出现裂痕,修真界会为之惶恐。
三千年前魔兽降世,修真界变已经毁了个七七八八,损失无数,长达百年这元气也不曾恢复过来。
偏偏灵姝有着极强的御兽能力,如今众人拿她当救世主,也难免讨好了些。
听花谷的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我,我和谢询只能掩藏在各个小秘境里。
随着兽潮时间逼近,来万兽山的宗门越来越多,我和谢询好几次都差点暴露。
再次遇见蒋清白那天,我们正被追杀。
他背着一个包裹,笑嘻嘻朝我们打了声招呼。
可下一秒,不远处传来百兽咆哮。
追赶ṱū́₄我们的人脸色一变,大喊着快跑。
不远处的黑线逐渐逼近,烟尘里兽影显现,大地也随着着脚步声发生震颤,谢询脸色一变,拉着我便朝前冲。
「快走。」
兽潮来了,百兽躁动,掠夺灵力,危害修真界。
神秘咒语自远处传来,我抬头看着天上,乌云遍布,我回头,看见一身白衣的灵姝,她手里拿着黑色的笛子,盘腿坐在金色玄凤上,衣摆翩跹,露出白色细长的手臂。
在我拿短暂又漫长的梦里,灵姝是跟在我身后,沉默可爱的小姑娘。
她初来听花谷时,像是受惊的鸟,对听花谷并没有很深的归属感,只爱跟在我身后,她害怕人多,只要人多,就会躲在我的身后,怯怯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她很怕黑,总在夜里敲响我的房门,然后小小的身子缩在我床的里面,又在夜里将我缠的死紧。
我记得我初获得那老狐狸的灵丹时,灵姝罕见露出些少女的活泼。
「那姐姐是不是可以活很久很久,再也不会生病了?」
灵姝似乎看了我一眼,
身边百兽,忽然散退,竟像是开了一条道路。
谢询带着我不断往前,我隐隐约约看见半开的山门,即将缓缓关上。
我问:「我们要去哪里?」
「去人间。」他声音忽然高起来,变得清亮,额间多了一抹金色的利刃,手指传递的灵力包裹在我身上。
「明歌,我们去人间。」
谢询又说了句,眼睛一弯,似乎很开心。
我被推着不断上前,忽的,那散开的百兽忽然聚拢,谢询放在我身上聚拢的灵力罩散开。
我隐没在烟尘中,再也没看见谢询的踪影。
我向后追去,却被一道灵力推出了那个山门。
在山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听见一身细长而尖锐,仿若泣血的狐狸悲悯。
却在短短两秒,彻底隔绝。
人间温暖,山林里传来鸟的鸣叫声,我撞在柔软草地里,吐出一口鲜血,我只闻见青草香味,我躺在地上,看见碧空如洗,风光旖旎。
安静极了,我咬着牙,最后还是哭出了声。
忽的,不远处传来男人的叫声。
「疼死小爷我了,幸亏跑的快。」
我僵硬转头,便看见蒋清白坐在石头上,额头被砸出一个坑,鲜血顺着他脸上流下,显得有几分可怖。
我看着他,他翻身在身上找了不少药碾碎,最后搅成一颗青色的丸子,吞入嘴里。
他眉头也没皱一下,过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看向我。
「明小歌,你也出来了?」
我点点头,却说不出话来。
他又翻了翻自己身上的包裹,找出几颗蔫了的草药,卷成团,爬到我面前,强硬将药喂在我的嘴里。
很苦,但是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
「相信我,吃了药就好了。」
蒋清白是个很乐观的人,即便来了不认识的地方也不见他皱下眉头。
初来人间那段日子,我们没有钱,也没有住的地方,甚至不知道如何生存下去。
我第一次尝到穷困潦倒的滋味。
饿到极点时,蒋清白就装成山上的和尚去化缘,有时会讨到几个饼子,我们就这样一路向东行,只在书里听闻金明城的繁华,于是蒋清白便一锤定音,说去金明城。
我们一边走一边歇,走不动时蒋清白就将我背在背上。
我有些感动,其实蒋清白不带着我,或许会活的更好。
我说起这个时,蒋清白却是笑了。
「明小歌,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不会抛下你的。」
我想起我如今的处境,忍不住安抚道:「你看,我也没有朋友了,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后来我们到达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没有水也没有粮,炽热阳光照的我几乎睁不开眼。
蒋清白也不好受,嘴唇干到裂开,更显得苍白。
我们停在枯草里,底下的泥巴干的裂开,这块地方似乎闹起了饥荒。
我们说着那些有的没的,多数时候是他在说,他给我说他们家乡的事情,我听着只觉得新奇。
原来不用灵气也可以飞,那边也不需要修道。
他感叹:「读书可比修仙累。」
「你想回家嘛?」我问他。
蒋清白随意点头,「想回家啊,可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一直躺到了夜里,我将手里最后两块饼子给他。
「蒋清白,你一个人去金明城吧,别带上我了。」
今夜月亮皎洁,照亮他清俊眉眼,他偏头看我,「明小歌,我说了,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我本来就活不长久,何必拖累你呢。」许是躺着过于安逸,两个月来,这还是我第一次想起关于修真界的世界。
「我自小便接受了自己活不长的事实,我其实并不怕,修道之人的寿命太长了,不会有人一直记得一个人。」我自嘲一笑,「更何况,现在更没人记得我了吧。」
蒋清白说:「我的寿命短暂,不过几十年,我会记得你一辈子,而且人不管在哪里,都要活的好好的。」
说起这个时,他发出巨大的咳嗽,却了笑起来。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叫我好好活,我在听花谷时,几乎所有人都告诉我,说我活不过三十五岁,就连这三十五岁,都是问他们借的,是他们灵药滋补灌溉,才叫我苟活多年。
蒋清白坐起身来,低头看我,「我生来旁人也告诉我,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但是你知道我现在多少岁了嘛?」
我不解,他伸出两根手指,「我今年二十二岁了,旁人也都说我的病治不好,我一直不信,后来我莫名其妙到了修真界,每日都在研究什么药可以治我的病。我尝过上千种草药,去各门各派藏书阁看过很多医书,无人救我,我就自救,后来我活过了二十岁,机缘巧合下甚至打通了灵脉。」
他说起这个似乎有些骄傲,显出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我刚来修真界的时候,差点承受不住这满世界的灵气爆体而亡,可我还不是活了下来,甚至可以修炼,这可是修真界头一份,所以明小歌,别信命。」
「我是不是见过你。」我打断他,他似乎愣了愣,笑起来,他模样和谢询的妖冶漂亮不同,他眉眼清俊,他很瘦,
「是啊。」他没有否认,却不愿意多说。
这么多年唯有蒋清白告诉我,你要活着,不要信命。
7
我们到金明城那天,已经是三个月后了,初秋天气逐渐变冷,晚上的风带着刺骨的寒。
金明城找活的地方多,我也不会做什么,进了一家绣坊,包吃包住。
蒋清白则去了绣坊对面的酒楼,中午的时候,我们会凑在一起吃饭。
他将碗里的鸡腿给我,一边给一边念叨,「你们秀坊真坑,也不给吃肉。」
我忙拒绝他还要塞过来的半块饼子。
「金明城的姑娘讲究体态纤细之美,旁的姑娘的都是这样吃,而且我最近腰身都粗了一圈。。」
蒋清白生的好看,细皮嫩肉嘴又甜,花样又多,酒楼生意因着他都好了很多。
挣到人生第一份银子时,我们去了金明城最大的一家酒楼,胡吃海喝了一顿,平日眼馋舍不得吃的,今天通通点了一份,
直到胃里塞不下了,我眼泪才掉下来,「蒋清白,我把我的半个月吃完了。」
蒋清白看着我笑,信誓旦旦,「明小歌,这你就不懂了吧,钱留着是没有用的,钱生钱的道理你懂吧。」
我摇头,表示不懂。
于是他带我去了金明城最大的赌坊,输给了我们剩下的钱,甚至连自己的外衫都输掉了。
我们俩走在金明城的街上,路上人迹罕至,只余别人门前的昏黄的灯。
我哭的很是伤心,而蒋清白跟在我身后,不敢说话。
「蒋清白,你输掉了我下半个月的银子。」
蒋清白愤怒指责,「他出老千。」
因着太晚了,我们在城北的庙里待了一宿,他小心翼翼和我道歉,信誓旦旦一定会让我过上好日子。
我忽然想起来,秀坊里的三娘曾经说过,去赌坊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于是大声指责,「蒋清白,去赌坊的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说完我自己也笑了,他见我笑了,于是点头附和。
「你说得对,爱赌博的男人都不是好男人。」
我擦了擦眼泪,往他那边靠了靠。
他身体有些僵硬,「你干嘛。」
我又靠近了些。「我感觉我后面漏风。」
他看了眼ťű⁷,然后挡在我身前,小声道:「没事,窗户漏了点风。」
后来蒋清白因提炼出细盐,一时名声大噪,被朝廷带走了,回来后便发达了,甚至在金明城繁华地段买了间宅子。
我也因为画的衣服好看被重用,成了锦绣阁的第一绣娘。
第一个新年前,我们搬进了我们的新家。
年前一直忙着新家的事情,他在房地契上写了我的名字。
「为什么写我的名字?」
他看着我,「咱俩写谁的都一样。」
我比较信任自己,安慰自己不是那种为了一点银钱就做黑心事。
然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蒋清白说了什么。
我们在这里过了第一个新年,我们在大厅煮了一锅火锅,吃的我浑身暖融融的,外面落了大雪,远处亮起烟花。
「明小歌,你快乐吗?」
他问我,我点点头,日子一开始艰苦了些,但是却过得充实,也不会整夜疼的睡不着觉。
蒋清白点头,「我也快乐,又有钱又快乐。」
他带我去放了烟花,噼里啪啦的烟花中。
我有些想家了,即便那里与我而言,甚至算不上开心。
「蒋清白,有时候我在想,要是没有灵姝就好了,可若没有灵姝,我便也会被阿爹这虚假的好蒙蔽了眼睛,可有时间我又很矛盾,希望一直被蒙着眼睛,直到死去。」
蒋清白打断我,「呸呸呸,大过年的提什么死不死的。」
那个年,叫我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
我和他第一次争吵便是因为意见不和,他想开酒楼,我想开秀坊,我们争论了几轮,他说金明城秀坊少,一看就生意不好,我固执己见,说京城酒楼多,竞争大,又认为自己做的衣服天上有地下无,最终蒋清白决定,都开。
他很聪明,脑袋里总有奇思妙想。
他的长安酒楼每周都会推出新品,他说叫奶茶,做法其实很简单,但是金明城很多贵女喜欢,有时在街上走着,都要走上来买上一杯。
他又画了图纸让人去做瓷杯,精致小巧,有些姑娘甚至还会因为这瓷杯买下这奶茶。
他总能知道姑娘家喜欢什么。
明月坊开在他的对门,和刚开张就热闹的永安酒楼不同,明月坊很是冷清。
店里只有我一个人,我拿着图纸,对着料子修修改改,倒是积攒了很多存货。
后来蒋清白提议让我将找人讲衣服画图纸发到街上,这一发果然有些效果。
满大街的姑娘都是差不多的衣服,一问,便知金明城的姑娘女红都很不错,都ẗű̂₁是买了料子自己裁。
普通人家会自己做衣服,大户人家有专门的绣娘。
他们很少去外边买衣服穿,就连之前的锦绣阁,也是专门给大户人家专门做衣服的。
蒋清白安慰我,「初做生意总是困难一点。」
但天无绝人之路,后来我机缘巧合遇见金明城某位大官的夫人,她很喜欢我做的衣服,直夸这是金明城独一份,顺带还和小姐妹一起,在我这里订了好几套衣服,慢慢的,生意竟也有声有色办了起来。
我得意洋洋的和蒋清白炫耀,还清了欠他的银子。
「我就说我的衣服肯定有人喜欢。」
此时的蒋清白,酒楼已经开了分店,在金明城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他只是看着我,斜靠在外面的摇椅上,漂亮的眉眼像三月春光,然后夸赞道:「明小歌你真棒。」
我叉着腰,有些得意,「那是。」
我看着外面的天,万里无云天气明朗,才恍然回神,我同蒋清白离开修真界已经有一年多了。
只是日子太忙,我每天都在想如何站稳脚跟,已经很少想起关于修真界的一切了。
往日师兄们只会说,小师妹是个药罐废柴,柔柔弱弱,啥也不会,还是个短命的。
可我早已经习惯,甚至没觉得他们说错。
可直到和蒋清白待久了,我才知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蒋清白会说:「明小歌,你真棒,整个金明城,就你做的衣服最漂亮。」
8
在见到灵姝时,天气已经快入冬。
那日秀坊快关门时,我店里来了个受伤的男人,黑衣墨发,带着银色面具,只露出苍白的薄唇。
我将他放在绣坊,每日去给他抓上几服药。
他一直没有醒来,直到第五日,我来到秀坊时,他才醒来,他躺在榻上,侧头看向我,漂亮妖冶的脸上显露出几分似笑非笑。
「说吧,你救了我,想要什么。」
我想了想,伸出手指。
「五,五万两黄金。」又怕他觉得多,于是又放下两根手指。「三万两。」
他目光紧紧盯着我,我觉得他有些让人发怵。
于是小声开口。「一万两。」
我承认,我是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他闭上眼睛,最后倏然睁开。「我没有银子,但是我可以满足你别的要求,比如以身相许什么的。」
我叹气,看着贵气的一个公子,怎么就是个穷光蛋。
「你走吧。」我摆手。
「难道你救人就是为了银子。」他开口,似乎有些不满。
我摇头,「那我不是没要你银子,让你走吗。」
下一秒,带着寒霜的剑便从外面而来,门窗倏然关紧。
我回头,对上灵姝冷然的脸。
两人缠打在一起,将我的秀坊毁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又打了出去,我整个窗户都直接飞了出去。
我有些心疼,我的银子,都是银子啊!
我收拾着地上的布料,心疼拍了拍上面的灰。
不一会,灵姝冷着脸回来了。
「你救的人?」
我摇头,可还未等我说话,灵姝便一剑劈开了我手里的布匹,她眼眶通红,拿剑的手微微颤抖,狂躁的吼着。
「你为什么要救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们,他们有哪一个人是值得你救的。」
「他是修道之人,凡间灵草救不了,不是我。」我看着对面人歇斯底里的模样,轻声叹息。
「灵姝,你想要的都有了,干嘛还要和我过不去。」
她愣了愣,最后笑起来。
「我就是要和你过不去,你不过是我的替代品而已,阿娘丢了我疯了,阿爹找来安抚她的替代品而已,你以为你得了谁的好处,你要什么没什么,一无是处的废物罢了,凭什么过得那么好,阿爹要的,是个能给听花谷带来无上尊荣的女儿,那个人是我……」
她叭叭叭一大堆,我却只记住了那句,你不过是阿爹找来安抚阿娘的替代品而已。
难怪灵姝一来,他们态度便转换如此之快。原来我是个替代品。
「你只是一个凡人,呆在属于你的地方,别妄想其他了,你也真是笨,傻傻觉得疼了这么多年是因为自己的命,可却不知道,肉体凡胎如何承受不属于自己的满天灵力,而这一切都是你以为至亲至爱之人所带给你的,让你白白折了几十年的寿命。」
她说着,冷笑一声。
「明歌,我最看不得你明明什么都不会,却只凭着所谓好心肠,便担起你不该担的责。」
即便我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可我还是难过了,无比难过。
我看着她离开,没有阻拦也没有辩驳。
直到看见蒋清白那一刻,我才没忍住嚎啕大哭。
「蒋清白,我是个大傻蛋。」
他忙拍了拍我的背,小声问我怎么了。
「蒋清白,我被骗了。」
他当即要替我报仇,嚷嚷着要给那人好看,我拦住他,看着他气愤模样有些想笑,这一笑笑出了大鼻涕泡。
「蒋清白,我看见你这样就没事了。」
至少还有蒋清白啊,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我。
年前我给他做了新衣服,他很瘦,即便一层一层衣服穿上去,似乎都看见他单薄的脊背。
他在我面前转了个圈,叉着腰得意洋洋。
「小爷我长得俊,穿啥都好看。」
我瞪他一眼,丝毫不服输,「明明就是我做的好看。」
我数着日子,与上辈子重叠,总觉得就是这段时间。
听花谷的人找上来时,现在恰好是过年。
蒋清白请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他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只有几个做饭的小厮。
我看着他,甚至不知如何道别,拿着伞往外走。
他拦住我,「明小歌,年夜饭都快做好了,你去哪?」
我看着他,最后轻轻抱了他一下。
他愣了愣,耳尖有点红,「怎么了?最近你黏黏糊糊的。」
我摇头,问他,「过年了,有没有什么愿望。」
蒋清白想了想,大声笑道:「那必然是长命百岁,佳人在侧。」
我也忍不住笑起来,却还是道:「蒋清白,你在想屁吃。」
这是蒋清白常年挂嘴边的话,他说这是常用来形容那些异想天开的人。
「我出去办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道。
他点点头,没有多问,天上落了雪,蒋清白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我回头,只看见府门口,他一身青色长袍,雪花落在他的发丝。
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对我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于是胡乱点了点头。
「好。」
听花谷的人带走了我,我看见了许多熟悉面孔。
其实我早在梦中就窥见了我的结局,我原是供养女娲石一个容器。
它藏于我的心脏,吸食我的精血。
以至于我病痛缠身,不能修炼。
我活着便是为了防止封印破裂,阻止混沌兽出来。
只是这一世的我并不如上一世那般自愿。
听花谷的一早便找到了我,日日劝说,令我不甚厌烦。
他们说,我原就不是个长命的。
若说上一世的我,只能用俩字来形容,圣母。
这还是蒋清白教我的词。
在我那短暂的一生中,我总是在救人和救兽中循环,我救了很多人,有普通的修士,也有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人物。
可后来,他们无一例外,求我救修真界。
阿爹看着我,可我已经不愿意面对他了。
他对我的宠爱不假,可他的爱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
就如灵姝所说,阿爹更爱一个可以给听花谷带来荣耀的人。
就如上辈子重演一般,他们求我,救救修真界。
混沌兽出世,吸食灵力,祸乱修真界。
阿爹和师兄甚至声泪泣下,说这也是你的家。
其实在那一刻我是并没有什么感觉,这并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在金明城的正阳街,房地契上,蒋清白写了我的名字。
我的家在明月坊,那里还有一件我没有做完的衣裳。
灵姝就在这时杀了进来,她坐在玄凤上,眼里像燃着火焰,她拿着软剑,劈开了那道灵气罩。
她朝我伸手,我没有拒绝。
玄凤高高飞出去,我抱着她的腰,她侧过身特意挡住风
「灵姝,你要带我去哪里。」
灵姝没有说话,直到我将脑袋搭在她的肩膀,我才看见她通红的眼睛。
「灵姝,放我回去吧。」
她愣了愣,最后玄凤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山头。
灵姝已经满脸泪水,带着少女的愤怒,她甚至伸手推了我一把。
「你还要救他们,你为什么还要救他们?他们都这样对你了。难道这些时日你一直没看出他们对你并非真心,你为什么不能收收你的善心。」
玄凤跟在她脚边,也抬起那雄赳赳的眼睛看我。
「姐姐,他们都这样对你了,他们都在逼你死,只有我在救你,可你为什么要回来。」
「灵姝。」
我看着她的模样,有些异样,又有些难过,上辈子的事情和这辈子的事情交织在一起,叫我有些混乱。
她过于聒噪,叫我忍不住想起上辈子初入山门那个安静内敛的小姑娘,思及此,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并非救他们,混沌兽出事,不止修真界会被影响,人间也会,若是天下成人间炼狱,你叫我如何踩着他们的骨血活着。」
灵姝尖叫一身,她发丝凌乱,黏在皮肤上,眼睛通红,焦躁的转来转去。
「明明我走了你的路,为什么还是你去死,我明明已经有很强大的力量了,为什么还是你去死,为什么不抓我,我也可以去以身修补阵法,为什么那石头不长在我的心上。」她似乎想不明白,最后抱着脑袋嚎啕大哭。
「姐姐,我累,我好累。」
我低头抱住她,许是近些日子看惯她嚣张跋扈的样子,只觉得心里有些异样,也或许是,我始终觉得,上一辈子的明歌,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所以于对面之人,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
「傻丫头。」
「我带你走。」她忽然抬起头,语气坚定。
「上天入地,我带你走,我保护你。」
我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问道:「你以为是因为我强大的能量,才得以修补阵法?所以才不择手段去做那些事情?试图走我的路?」
她愣愣点头,倒是显出几分少女的天真稚气。
「走吧,混沌兽祸害修真界,自有那帮老家伙顶着,他去危害人间也自有神仙看着,总会有人来管的,可是姐姐,这不能用你的命去管,三界存亡,联系到一个小小女子身上,他们自己不羞愧吗。」
「灵姝,我ẗũ̂₁不是为了他们。」
我看着她,玄凤在她身后展开火红的翅膀。少女的眼里燃着熊熊烈火。
我们还是被抓了回去,签那份契约时,我和他们提了两个要求。
「一、是不管用什么样的方法,都得去人间,金明城正阳街,找到一个叫蒋清白的人,让他活的长长久久,无病无灾。」
「二、是在自己所修炼的道上写,吾心有愧,吾心不诚,曾做错了事情。」
他们不愿,若是写上了,怕是无法得道成仙,踏上九天。
我觉得,他们过于伪善,不配做神仙。
「若是不写,我今日就死在这里,女娲石也别想得到了,一起死吧。」
看着他们扭曲的老脸,我有些想笑,于是真的笑了。
被带上神台那刻,我浑浑噩噩想了许多事情。
我意识有些模糊,迷迷糊糊间听见了很多声音。
灵姝拿剑对着阿爹,旁人说,「胡闹,他是你爹。」
灵姝拿剑直接挥了过去。「我才是你爹。」
这对话让我想起了某个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那顿年夜饭。
我闭上眼睛,倒是不疼。
蒋清白,你要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我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说,「明小歌,我等你回来吃年夜饭,做了你喜欢吃的鱼。」
谢询番外——
灵姝说她死了,修真界的人也都传她死了,听花谷内她的命盘黑了。
明歌死在了谢询的眼前,兽潮席卷过她的身体,他再也找不到明歌了。
而就在几天前,谢询还在想,到了人间后,他们要找一个漂亮的地方,好好度过剩下的日子。
谢询不信,求着那几百年成不了神仙老狐狸带自己去了一趟奈何桥。
他足足等了一个月,也没有等到明歌的魂魄。
老狐狸告诉谢询,万兽山有吸食魂魄的灵兽。
好像所有的证明,都证明明歌不在了。
谢询杀了万兽山很多灵兽,剥了他们的皮,血溅了他满脸,灼烧到了他的眼睛。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给明歌报仇了。
他闭上眼睛,世界一片漆黑,他在这片漆黑的世界寻找明歌的声音,可是什么也没有听见。
他做了很多小衣服小帽子,他这次的绣工比上次好太多了,他想,明歌穿着肯定好看。
谢询最后一把火烧了,明歌冬天最怕冷了,每到冬天就会给听花谷众人做很多衣服。
也会,给自己做。
明歌说:「过新年,穿新衣,来年又是好景气。」然后看着谢询笑,小声告诉他,「谢询,我给你做的衣服,是最漂亮的。」
他看着这火又哭又笑。
若说谢询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便是将属于明歌的帽子给了灵姝。
他第一次见灵姝是在昆仑山的山崖之下,那是他第一次睁眼,往日他只看见迷迷糊糊的轮廓。
灵姝的脸在他眼里逐渐变得清晰。
「好人哥哥,你终于醒了。」
谢询问:「是你救了我嘛?」
灵姝弯着眼睛,「是我,瞎眼狐狸。」
狐狸一族对气味敏感,即便他觉得当时气味不对,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却没有怀疑,灵姝的长相和当日模糊轮廓对上,他想着一定要感谢她,后来他被找回去了,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后来他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见到了熟悉的人。
她身上淡淡药草香,又泛着苦,安静的坐在驯兽大会的台下,像是一朵脆弱但易折的花,
谢询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后来他来到她的身边。
明歌总是温柔的,说话声音也总是清润温软的,谢询每次面对她时,总不知如何开口,总感觉多说几句,对她都是冒犯。
明歌在他心里,永远都是圣洁的。
后来他又遇见了那个叫他好人哥哥的姑娘。
他当时只觉得如遭雷击,原来他默默喜欢那么久的人,并不是救他那人。
谢询只觉得被骗了,甚至觉得这么多年来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假象,他少年时期爱慕的那个救她的姑娘,并不是救她的人,甚至可能掺杂了欺骗的成分。
他痛苦纠结了许久,他想偿还小时候的恩情。
灵姝只提了三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便是让他替自己拿到驯兽大会的第一名。
他并不能接受少年慕艾的姑娘是个爱撒谎的人,于是开始思考,他究竟是喜欢与明姝的这五年,还是喜欢当初救她的人。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听见明歌对另一个人说出那句,「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时,会那样生气,甚至产生了一种毁天灭地的冲动。
以至于他脑袋里感受到了一种名为被背叛想法。
那句话是他们感情的开始,明歌却和别人说了同样的话。
可他还是伤害了明歌,他也不想的,看着明歌的眼睛,他难过到想立即投降。
他答应了灵姝的条件,他想明白了,他就是喜欢明歌。
他会偿还灵姝救他的恩情,他也舍不得明歌。
灵姝的第二个条件,便是要走了那顶帽子,他想着无足轻重。
而她的第三个条件,便是将明歌平安带到人间。
后来明歌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说起了自己小时候救的瞎眼狐狸。
明歌说他没良心,他其实也觉得,但是就是不想承认。
他心里小声反驳,「胡说,才不是没良心的,狐狸一族对配偶最是忠贞,我一定会最喜欢明歌。」
谢询并不是很懂灵姝这个女人,她好像很恨明歌,又无比害怕明歌死去。
可是这都不重要了,他再也找不到明姝了,他满世界的去找关于她的踪迹,却什么也找不到。
他找了一年,最后回了听花谷的小屋,屋子里处处是明歌的影子,笑着亦或是哭闹。
他开始整晚整晚做梦,梦见明歌受伤了,在兽群里,被野兽撕咬,她一直哭一直哭。
她问他,为什么不救她,她好疼好疼。
让自己救她,哭的他也难受起来,他想去救她,可是怎么也做不到,于是他也忍不住掉眼泪。
他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后来在万兽山内,他再一次看见了明歌,那时的修真界已经开始不太平,灵气疯狂朝一个地方涌去,修真界的灵气开始变得稀薄,就连谢询,也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她又瘦了,,穿着薄薄单衣,纤细到一阵风就能刮跑。高高的神台上,周围全是一些仙风道骨的修道者。只有她一人站在烈火里。
谢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拨开人群,想离她近一点。
可却被法阵挡了回去,他看见灵姝带着灵兽疯狂破阵。。
谢询心里一阵恐慌,他化作兽形,如一把利剑,穿入阵法之内,灵气如刃,疼的他忍不住发出痛鸣。
他看见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胸腔慢慢打开,血淌了一地。
也看见了内里腐烂的黑血。而她的心脏,渐渐化成了五彩的光,将吸食灵气的入口堵住。
他想救她,却无能为力。
他再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飞上高台,接住她软倒的身体。
明歌甚至没有来得及和他说话,也没有看他一眼,谢询浑身是血,他感受不到一点怀里人的生机了。
他希望明歌会醒来说一句。「别难过了,我没事。」
谢询并不懂修真界的未来与他何干,也不懂灵力枯竭之后他们该何去何从,甚至不懂那混沌兽出世会如何危害人间。
他只知道,在他刚找到明歌的下落,还未来得及高兴,他就永久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姑娘。
他喉间发出狐狸长啸悲鸣,怀里之人满身是血,他伸手,捏碎胸口狐狸内丹。
他去陪她好了,自他遇见明歌那刻,他便是为她而活。
内丹碎裂那刻,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明歌病发,疼的厉害,他只能远远看着,听闻神山有神药,他找了老狐狸求问了许久。
后来明歌一直问,那神山是什么样的,其实他也答不上来。
他是五尾灵狐,灵狐狐尾可做续命灵药,老狐狸劝他,若是这样做,逆天改命,又折了寿,可就再也做不了神仙了。
他却不解,「为何人人都要做神仙。」
老狐狸已经很年迈了,寿命到达了最终点,他快死了,可是快到死,他也不曾踏上九天。
「那你为何修道。」
谢询摇头,「我不修道,自她救我的那一刻,就只想想守着她。」
自断两尾时,他很疼,可他想着明歌,他难受于明歌生病了,也很疼。
那时天地忽然变成一片漆黑,他化成了兽状,回归了他少时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
他在黑夜踽踽独行,黑夜烈火灼烧他的身体,心里的恐慌像是无尽原野。
后来他听见了明歌的声音,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一刻,万物开始复苏,他闻见了花香,听见了流水声,他以兽状站在花里。
他看见了明歌,原来从那个时候,他就这么喜欢她了。
明歌,世上无神山,唯有一颗真心。
狐狸对配偶,最是忠贞了。
后记——
金明城的大雪连下了三天,蒋清白一直不曾离开。
桌上的鱼热了又热,街上的烟花亮了又灭。
他等了许久,身边小厮劝他进去。
他只是笑,「等会我进去了,明小歌回来,又要怪我不给她留门。」
于是他足足等了三天,直到他昏迷在门口,才被人抬了进去。
他大病了一场,不清醒时就问旁人。
「明小歌回来没?」
清醒时就开始沉默不说话了,旁人都说,长安酒馆的老板安静内敛了很多。
病好后蒋清白就关了店,就每日在府里养养鱼。
初春入夏,蒋清白要找的游医有了下落,说是可以治他的病。
他听闻也只是笑笑,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该治病的人都不回来了,我一个人长命百岁有什么用。」
但是那游医只是笑笑,留下一颗丹药便走了。
蒋清白闲了无事将那丹药当零嘴吃了,却苦的他脸皱了起来。
然后他就看见了丹药下压着的纸张。
「受故人所托,望公子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他愣了愣,皱眉撕掉,扔进了水里,
「明小歌,江湖骗子,等你回来了,我会找个更厉害的大夫,治好我们的病。」
他闭上眼睛,树上有露珠落在他脸上,少年喃喃,,「这药真苦,怎么那么苦。」
-完-
来源:小桃子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