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们和第一次重来一样,是高三的他们,是青春肆意,正为梦想前行的他们。
大家又来了,时隔两年,我这小院难得地热闹。
学委、阿英、班长都来了。
还有童果,高三二班的童果。
他们和第一次重来一样,是高三的他们,是青春肆意,正为梦想前行的他们。
我看着青涩又稚嫩的他们,尤其是童果,我感觉世界都被割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会循环?为什么又不一样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在皇宫?为什么总会爱上虚无的权力欲望?
童果也进入循环了,那我呢?是不是我死了也会进入循环?
我觉得我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吗?还是只是一场梦,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阿英的手放在我额头,凉丝丝的很舒服。
「总觉得她每天心事重重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重的心事?」
童果坐在旁边撑着下巴,「想家了?」
大家都沉默了。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谁不想家呢?
我迷迷糊糊听不真切,过了很久,我醒过来,大家在旁边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你在难过什么?」
我看了学委很久,没有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学委摸了摸我的额头,「很难受吗?」
我突然笑,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笨蛋!你穿越的时候脑子坏掉了?」阿英也凑过来。「这里可没有能做脑部手术的医生。」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过于激动的情绪。
「没事,我没事。」
我闭上眼,有些抗拒地不再和他们交谈,也不再劝他们。
没有人会听的,已经试过很多遍了,不是吗?
良久,我听见学委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很久后我睁开眼,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一包馒头、一块绿豆糕、一支绒花的簪子和一张手写的试卷,试卷上撒着星星点点金灿灿的桂花。
又一年冬天了。
屋里烧了炭,不算很冷。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数不清重来了多少次,有时候他们只剩血肉模糊的尸体,有时候他们尸骨无存。
我实在不知道循环对他们是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毕竟是重新给了他们生命。
说好吧,又将他们的生命困在了写好的命运中,一遍一遍走着残酷的死亡道路。
我已经很久不笑了,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笑了。
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只有细碎的声音。
我听见脚步声出去的时候,只有阿英倒在雪地里。
她的周围是红色的雪,那鲜红的色彩一点一点扩散,就像她这个人,热得像火,红得似血。
「阿英!」
我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却在雪地上重重摔了一跤。
阿英吐出一口血,抬手拍开我冲她伸过去的手。
「快走……」
我从没听过她这么小声地说话,所以她喃喃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快走……马上来了……他们……你快走……」
这一次我也身在其中吗?
我摇头,眼泪落在她脸上的伤口上,她疼得嘶了一口气。
「这一切与你无关,快走……」
这是阿英第一次死在我眼前。
之前我只是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穿越到宫中。
或无可奈何,或野心勃勃地开始循环往复的争权夺势。
看着他们起高楼,宴宾客,等着他们楼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走上死亡之路。
我会为他们收敛了尸体,然后在这里等着,等着下一次的际会。
可这一次,我突然明白,我并不只是看客。
我是他们的同学,我是他们的同伴,我的命运与他们死死纠缠,分也分不开,剪也剪不断。
离开京城的时候,雪还没停。
我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坐上马车时,我回头遥望那座被宫墙包围的庞然大物,只有满满的无力。
没有人能征服它。
不论多聪明的人,最后都只是埋在泥下无人知晓的枯骨。
我回到乡下,当年的滔滔洪水早已看不出痕迹。
我和童果住过的小屋已经破烂不堪,收拾了很久,终于勉强能住人了。
我点起炭火,借着火光从包裹中取出一沓又一沓的试卷,那上面有我的字,也有学委的字。
一字一句写着他知道的所有历史,一字一句写着正在发生的历史。
历史历史,就算知道这么多历史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等等……
历史无法改变?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笑得止不住地咳嗽,笑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后山满是杂草,我几乎找不到上去的路在哪儿了。
艰难上山后,我花了几天的时间除草。
曾经我亲手建的坟墓早就没什么样子了,乍一看去,不过是几个小土堆。
我脱力的倚着学委的墓碑坐下,顺手擦了擦学号上的灰尘。
阿英和班长的碑就在身旁,我坐在这里,就好像他们都站在我身边,看着我,陪着我,守着我。
休息够了,我把从阿英身下取下的簪子放到了 30 号,仔细填上了土。
童果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那么喜欢阿英,就让阿英的簪子一直陪着她吧。
打开我的小包裹,取出一沓一沓整整齐齐叠好的做完的试卷。
我站在 31 号前,看着不深不浅的坑,松开了手中的纸张。
一张张或泛黄或洁白的纸如同被扯断的蝴蝶翅膀,散落在泥土中。
我死了。
割开了大动脉躺在属于我的 31 号里。
缓缓流出的温热血液模糊了纸张上的文字。
「洪武、建文、永乐……
被穿越者揭晓的历史再次被掩埋。
历史是不允许被改变的。
我们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
历史一旦改变,出生于未来的我们将不复存在。
可我们仍旧存在着,那就证明了历史没有被改变。
怎样保证历史不会被我们改变?
只有清除所有改变历史的可能,也就是我们——穿越者。
可我避开了历史的漩涡,逃开了所有死亡的节点。
其他人一次一次地重来,不仅是为了将我卷入历史潮流,以合乎历史逻辑的方式死去。也是为了警告所有站在全知视角俯视历史的野心家,妄图改变历史,最终结局只有死亡。
历史清除异物,就像清除卡在牙缝里的青菜,一点都不能留,不然难免会觉得不适。
我们必须死,全部都必须死。
只有都死了,才能保证历史绝不会出现差错,才能结束这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
只差我了,只差我了。
为什么不管多少次,都没有赢家,因为我们都是作弊者,都是怀揣着答案做卷子的作弊者。
现在我要把我猜测出的答案填在试卷上,我不会再作弊了。
我可能真的是疯了,我疯得不再害怕了。
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就算全错了也没关系。
我会和他们一起,生生死死,无限轮回。
我们总该一起的。
只是还是希望我能聪明一次。
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狂风吹断了山间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树。
一声惊雷炸开,浑浊的泥浆混合着石块滚落下来,掩埋了山腰处三十一个无名野坟。
大明朝仍是那个大明朝。
(结局)
一觉醒来天气骤然变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悄然落下。
我裹着厚厚的棉服推开门,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在偷偷向院子里张望。
从屋里翻出一块糖,我招手叫她过来。
小女孩犹豫几下,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
「你喜欢吃的话,以后也可以经常来找我。」
小女孩摇头,「我阿娘不让我来这里玩。」
我好笑地学着她奶声奶气说话,「那阿娘为什么不让你来这里玩?」
「阿娘说这里住了个疯子,成天自言自语,又哭又笑,还会吃小孩呢!」
我失笑,这附近就住了我一家,哪来的什么疯子。
「你阿娘吓唬你呢,别怕,以后想吃糖了就来找婶婶。」
「婶婶?」小女孩迷茫地看着我,「可你明明是姐姐啊。」
「你嘴真甜,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是……」
姐姐?
我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细腻,完全不像四五十岁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我疯了般冲上后山,把小女孩吓得哭着跑回家了。
后山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没有荒草,墓碑也很新。
我挨个数过去,在看到最后一个空的深坑时顿住脚步。
只剩 31 号了……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 30 号也应该空着啊。
不对不对!
不止童果,我不是也死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询问,他们都惊恐地避开我。
好不容易有个人停下脚步,他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说:「现在是洪武三十年。」
洪武三十年…太子朱标逝世第七年,也是学委死的那年。
我终于想起来了,在皇宫时学委喝醉后跟我说的话。
「死了,都死了。」
班长死了,阿英死了,童果死了,其他人都死了……
原来早在那时候,就只剩我和他了。
可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呢?一次又一次的厮杀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呢?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吗?
梦醒之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是梦?不是梦?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薄薄的雪融化后,掺杂灰土变成一地泥泞。
我坐在脏水中自言自语,又哭又笑。
一个妇人小声对她的孩子叮嘱,「这就是娘说的那个疯子,你一定要离她远点。」
「可姐姐说她不是疯子,她还给我糖吃。」
我摸了摸脖子,上面结痂的疤痕有些硌手。
「我怎么会是疯子呢。」
我清醒得很。
可我有时候也真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清醒,以至于发疯都是符合真相的残忍。
算了算了,管它是梦是醒,是真是假。
疯了也好,没疯也罢。
反正不论现实还是虚幻都同样痛苦,不管是洪武还是永乐都同样孤单。
怎样都无所谓了,毕竟只剩我一个人了。
(平行时空番外 1:结束轮回的高三二班)
高考前的最后七天,我们在大雨中奔跑,冲老班大声喊着「我爱你!」。
高考前的最后三天,我们在红云似火的傍晚,躲过了教导主任去摘花园里摘还没熟的枇杷。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在其他班沙沙的翻书声中,在走过跑过摔过无数遍的操场上,拍了最放肆大笑的大合照。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我们在每天都路过的露天烧烤摊里,开了啤酒,点了烤串,大哭大笑。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们在从没去过的 KTV 唱着每天都唱的歌曲,玩着藏着暗恋与被暗恋的真心话大冒险。
高考结束的第三个月,我们背上背包,踏上了青春之外的另一场旅行。
高三二班,三十一人,相片定格,永不散场。
(平行时空番外 2:穿越过来后没被其他人找到的我)
走上人生巅峰之我在大明洗衣服。
「洗衣服不仅仅只是洗干净那么简单。我们在拿到一件衣服时,先不要着急放进水里。第一步非常重要, 来来来,你来说一下第一步是什么?」
「是检查材质!」
「不对!是看看有没有遗留的物品!你是不是上节课又没有好好听讲!」
用戒尺轻轻敲了敲刚进宫的小宫女的头, 我继续开讲。
「之后是检查材质、颜色和绣工…」
讲了一天课,我累得口干舌燥,灌了两大杯水后, 嗓子终于不再冒烟了。
这是我穿越到大明朝的第十年,也是我在浣衣局的第十年。
这十年我每天专心洗衣,吃苦耐劳,终于混到了「讲师」级别, 好歹是不用亲自动手了。
刚才被我罚过的小宫女进来偷偷塞给我了一块她藏下的甜糕, 蹑手蹑脚地准备出去。
「等等。」我叫住她, 从箱子里取出一盒东西递给她,「冬天井水冰寒,容易生冻疮,这个你拿回去和大家一起用用。」
她开心地拿着走了。
我叹了口气,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才刚穿来, 什么都不懂,吃了可多苦了。
没办法, 毕竟这不是有我的家人朋友同学的现代了。
一切路只能靠我自己走了。
(平行时空番外 3:穿越过来后没找到我的学委)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重来了, 我还是没找到她。
她来了吗?
我希望她没来。
这里这样凶险, 她不来是最好的。
今天宫里很奇怪,乱糟糟的。
「高头」算了, 不找了,她那么聪明, 就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会过得很好。
如果她在这里,如果我能遇见她,我一定会多出几张历史卷子给她。
她那么聪明, 只要把那些东西都记下,一定能避开所有的危险。
我马上又要死了,这一次会遇见她吗?
……
你在这里吗?
你过得好吗?
你有没有…想我?
(阿英与童果)
「阿英阿英!我给你也抢了一碗饭!你快吃,吃完病就能好了。」
「笨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好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起身接过那碗寡淡无味的白饭, 大口大口吃下。
童果见她吃了饭,终于安心了。
「我会更加努力干活, 就算在这个朝代, 我也会让你每天吃饱饭。」
阿英笑了,却很快又沉下脸。
嫔妃肆意的打骂, 其他宫女的针对,防不胜防的暗算。
一切一切都在直白地告诉她。
在这个地方,不争就会死,不拼命往上爬就会被人拽着往下拉。
童果这么单纯, 在这深宫里一定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 不管拿什么交换,她都必须站到高位上。
(班长)
也不知道金元今天吃饱饭没有?
上次看见她,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一样。
还好中午偷偷藏了一个馒头,一会儿散值就给她送去。
怎么今天进出的人这么多?每个人的脸色还那么难看?怎么还哭上了?
斩首?发生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热血洒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染红了怀里温热的馒头。
全文完。
来源:龙姐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