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严格来说,1982年出生的秦雯和小八岁的丁涵,算不上两代人。但影视行业周期兴替,资本、流量、热点须臾变幻,置身其中,瞬间就能领略迥然的风景。鼎盛时,项目规划动辄八、九位数。停滞期,同行相见,曾经的凌云壮志,换作一声叹息。好在,不论哪片深邃的海域,都少不了手中持
秦雯:白色U领背心 Wolford;黑色半裙 Faye Fang;高跟鞋 Prada;木质腰封 Faye Fang;
皮绳吊坠项链、蜜蜡串珠项链、纯银项链 均为器契Qiqi
丁涵:黑色半裙 Balenciaga;棕色皮带 Max Mara;项链 宝得意;耳夹 器契Qiqi;木质手镯 Faye Fang
严格来说,1982年出生的秦雯和小八岁的丁涵,算不上两代人。但影视行业周期兴替,资本、流量、热点须臾变幻,置身其中,瞬间就能领略迥然的风景。鼎盛时,项目规划动辄八、九位数。停滞期,同行相见,曾经的凌云壮志,换作一声叹息。好在,不论哪片深邃的海域,都少不了手中持桨、心中有锚的人。创作是桨,发心是锚,秦雯和丁涵,两位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的师姐妹,因意料之外的机缘对编剧工作起心动念,又在持续的职业生涯中,打江山,渡深河,感受行业的水温,书写想象的天地。
条纹上衣、条纹长裤、腰封 均为Dries Van Noten
棕色高跟鞋 Tory Burch
拼接树皮耳环 器契Qiqi
秦雯至今记得,中央戏剧学院顾岩老师的一次高中宣讲,领着她步入编剧殿堂的大门。丁涵报考艺术院校的想法,惹得保守的父亲大怒,将家中的DVD一张张掰断,而今,面对佳作不断的女儿,父亲早已对这段往事绝口不提;创作《山花烂漫时》那会儿,丁涵正在孕期,本已心怀退意,坚持过后,她收获了一段同时哺育孩子和作品的旅程。命运奇妙,影响人生走向的节点,当时只以为是寻常的一天。
秦雯和丁涵亲历过女性编剧弱势的时刻,直面写作难以避免的卡顿与彷徨,塑造出大量深入人心的故事。她们糅合女性切身的经验,再观察、思索,融汇成笔下的女儿、妻子、母亲,写尽千姿百态的女性。
灰色上衣、黑色西装外套 均为Prada
耳环 Blott
随着时代改变,观众偏好会变,工作环境会变,浮沉之间,秦雯和丁涵不时萌生新的思考。2023年播出的《繁花》,2024年面世的《山花烂漫时》,都是当年的现象级作品。通过《繁花》,秦雯丰富了写作“工具箱”,笃定地投身自己第三部改编自亦舒小说的电视剧《独身女人》。她也从王家卫导演身上看到毫无保留的分享,促使她探索,如何将经验与心得传递给下一代创作者。《山花烂漫时》创作期间,丁涵与同组编剧袁子弹结下深厚的感情。故事里纵横交错的女性友谊,与现实中的促膝夜谈形成鲜明的互文,哭过、笑过,沉淀在心里的,将成为今后创作时充分的养料。这样两位女性编剧坐在一起,聊编剧经历,聊代际变迁,聊自己眼中的女性主义和亲身体会的喜怒哀乐,就像在创作的湖面投下一颗颗石子,谈笑之间,涟漪自现。
过去两年,你们分别有《繁花》《山花烂漫时》这样有口皆碑的编剧作品面世,今年,《浴血荣光》播出,《独身女人》也在待播,过往的创作经验对新近作品有什么帮助?
秦雯:以前我觉得工具箱里的工具没那么多,《繁花》之后多了不少。《独身女人》开拍时,我还在写。或许是从《繁花》里学到一些方式方法,让我有勇气边拍边写,比以前更笃定。《繁花》播出后,我和王家卫导演的联系一直都在,经常讨论一些创作问题,他一直帮到我很多。
丁涵:《浴血荣光》写于《山花烂漫时》之前。这是我第一次写重大主旋律作品。在我这个年纪,对历史和战争的知识储备不是那么多,我接到项目后疯狂地买了一百多本书,去各地图书馆借书,终于把大段历史给啃了下来。除了案头工作,同样重要的是采风。我两次重走红军走过的路,去了井冈山、遵义和闽西大部分地区,寻访一些可以做口述历史的人。我一直提醒自己:主旋律题材的范围很宽泛,能表现人类美好情感和高尚精神的,都是主旋律。好的作品,最后要回到人物和故事本身。
条纹上衣 Dries Van Noten
拼接树皮耳环 器契Qiqi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成为编剧?
秦雯:直到中央戏剧学院的顾岩老师到我的高中做宣讲前,我不知道有编剧这个工作。大三、大四的时候,我生命中另一个特别重要的人:卢敏老师,天天给我们“敲木鱼”,耳提面命,带我们接触真正的剧本创作。
丁涵:我从三、四年级意识到自己有写作天赋。同学都害怕上作文课,我可以洋洋洒洒写很多。中学时看杂志和DVD,接触中外艺术片,片头字幕出现编剧,才知道原来有这么一个梦想的行业,既可以畅快地表达,又可以让写作热情和爱好变现。
从业历程中,你们有感受到女性编剧相对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刻吗?
秦雯:我合作过的都是比较尊重女性的男性导演。回过头看,我在行业里感受过不平等,可能是因为当时我年轻,资历不够,有时觉得被打击。我希望女性从业者分辨自己的合作对象,不管面对什么诱惑或打压,不一定非要选择对抗,但可以选择不干,这是我的态度。
丁涵:当年有过,现在越来越好。刚毕业时,一些男性前辈找我们,会觉得女编剧对故事的把控、结构的驾驭能力不如男性,但可以丰富剧作的情感,这是偏见。现在很多女性编剧的作品,结构漂亮,立意很高,写出来的东西很有力量,这是女性创作者给自己打下的一片江山。
哪些女性同行对你产生过影响,或让你感受到一种联结?
秦雯:我合作的导演都是男性,但制片人很多是女性。比如我合作的制片人黄澜,有个性,有主见;我看着比我年轻的郑中莉慢慢成长为现在这样有想法的制片人。我是“I人”,对能量很高的“E人”女性很有好感,她们会补足一些我没有的东西,在她们身边,我很舒适。
丁涵:十年前,我还在上学,袁子弹写的《欢乐颂》是现象级爆款。我很喜欢她对女性群像的诠释,记住了她。十年后,我们合作《山花烂漫时》。女性之间的关系是有回响的,我们的性格不太一样,她成熟豁达,更释放自己。我们去参加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颁奖礼,开了两个房间,却睡在一张床上,聊到很晚。有天早上,第一缕阳光洒进窗户,她看着我说,你不要经常把情绪留给自己,在很多事情上要为自己争取。我眼泪哗哗落下来,我感觉到女编剧之间是有友谊的,会留下很多日后回想的瞬间。
蓝色外套、灰色上衣、白色皮质半裙 均为Prada
作品和人物要面对观众和市场的眼光,你们认为观众近年对女性形象的偏好有什么变化?
秦雯:从我写《辣妈正传》到现在,变化特别大。我小时候看通俗故事、经典小说,发现古今中外,有些故事结构是属于女性的,有些是属于男性的。现在我觉得所有故事原型都适合女性。我希望大家不要以性别去区分,而是问:这个人物能不能完成故事?当有一天,我们不再区分男性故事和女性故事,才是女性主义叙事真正的开始。
丁涵:我生于1990年,从我看电视起,接触的女性形象都处于从属地位。偶像剧里的“傻白甜”、灰姑娘最终被王子拯救,历史剧里的女性通常要过完忍辱负重的一生,女性往往是符号化的存在。现在,观众对女性形象的要求变高了,不喜欢她性格软弱或道德有瑕疵,又希望更“大女主”。但我有时会想,我们能不能更宽容一些。也许,女性的事业不成功,在情感关系中没那么通透,有自己的脆弱,依然不妨碍她能在命运的风暴面前展现强大和坚韧。这样的女性形象,同样值得书写。
你们喜欢的女性角色一般是怎样的?
秦雯:我喜欢的角色一般会有一次重生。这个重生不是外部打击,比如贫穷或者离婚,而是内心在某个阶段经历了不可挽回的东西,再从低谷中自我重建。我一直觉得,结婚生子对女性是另一个开始,现在有越来越多不选择结婚生子的女性,到了三四十岁,也是开始另外一个生命的重启。我很喜欢去写她们转折的过程。
丁涵:我偏向有力量感的女性,三观成熟,行动力强,能在人生中保持强大而稳定的内核,有主宰力。在生活中,我们会面对很多社会身份赋予的东西,容易陷入流言蜚语和外界目光,因此,女性要起心动念,坚决行动。
秦雯:如果不做编剧,你想做什么?
丁涵:我长期重脑力工作,常常幻想,如果未来能换个职业,我想做纯体力的熟练工种,可以日久天长慢慢把它做好,当个烘焙师,或宠物美容、瓷砖美缝之类。你呢?
秦雯:我想学些现在看起来可能没什么用的专业,哲学、神学、宗教学或图书馆学。我有点想做一个纯粹的学究,跟书在一起。
丁涵:如果有平行时空,你会过怎样的生活?
秦雯:我应该在很凛冽的地方做大侠。浪漫主义者的心里总会有一些侠客梦。
丁涵:我偏归田园居一点,栽花种树,想的是一种相对平静的状态,可能在修行或云游,可能就和秦雯大侠遇上了。
秦雯:我天天在做练出绝世神功的梦。
丁涵:你最喜欢的武侠小说作者是谁?
秦雯:古龙、金庸,我都很喜欢,很难取舍。我这两天还在看。
丁涵:你想练什么功夫?
秦雯:希望我是会打狗棒法的丐帮帮主,六脉神剑那种“嗖嗖嗖”的功夫也行,但丐帮帮主的身份有点吸引我,隐于人群中,统治一个不一样的世界。我最近正在合作一些武侠的东西,但自己主要写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武侠有点像爱好。当我更自由一点的时候,可能会再往前走一点。你更多会往平行时空、科幻或者未来主义的创作方向发展吗?
丁涵:对。我很偏爱,曾写过一个软科幻的剧本。科幻,包括未来世界已变成我们必然面临的一个话题,它跟我们开始争夺生命的主权,需要提前探讨。我很好奇,在你编剧生涯刚开始时,经历的年代算是一个比较黄金的年代吗?
秦雯:但我觉得,现在大家对编剧的注重,强过我刚开始工作的时候。
丁涵:当下的影视创作环境比较内卷,要持续输出新鲜、高能的东西,来配合观众的期待。但你已走过了这个阶段,站在更高的视野上,所以,我觉得你一定要守住山头上高的东西,真正去写经典,写自己的内心。
秦雯:每次要回到最初的创作心态,自己觉得好看才行。对于整个行业,我觉得编剧可能会更重要,编剧的风格会更多元,我们需要更能沉淀的编剧。对我来说,是用我已知的技巧去尝试一些新的东西。我没奢望每次创作一定超过上一次,我只要求每一部作品跟上一部不同。
丁涵:当下影视圈的创作节奏很快,过热的状态之下,可能会回归冷静,大家心态放缓……我很想真正回归到创作的节奏,可能两三年出一个精品。做一个项目,就深深沉浸于它。希望未来的影视行业,包括创作者的心态,从盲目的过热回归到平稳的、真正对创作和艺术负责的态度。
秦雯:现在的环境里,如果是个好编剧,一定不会被埋藏,一定会被视若珍宝。
来源:Vogue服饰与美容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