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长野,这事和你妻子钟营长商量了没?这一走,可就再回不来了啊。”
1章
重回1976后,蒋长野想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争取去首都当播音员的机会!
第二件事,是不再伺候喜欢小姑的残疾侄子!
第三件事,是跟人人羡慕的绝佳妻子钟芷宁离婚!
……
1976年夏,玉川县广播站。
“站长,我愿意听从上级安排,调任到首都当播音员!”
站长先是一喜,而后便是犹豫。
“长野,这事和你妻子钟营长商量了没?这一走,可就再回不来了啊。”
想到钟芷宁,蒋长野声音更加坚定:“不必跟她商量,我准备跟她离婚了。”
没人知道,蒋长野是重生回来的。
前世,他和钟芷宁自由恋爱,婚姻幸福,为此还放弃了去省广播台的工作机会。
可这幸福日子,在钟芷宁的残疾侄子钟彦文来到了家里后,便不复存在。
一开始,钟彦文跪在他和钟芷宁面前痛哭流涕:“小姑,那个负心女卷走我所有的积蓄,还找人打断了我的腿,我实在是没地方去了……”
因此,蒋长野对这个侄子,也是怜惜照顾。
直到后来,他意外看见所谓的侄子光着上身,从后紧紧搂住钟芷宁的腰。
——“小姑,我喜欢你!我不求其他,只想留在你身边而已,错了吗?”
如雷轰顶。
蒋长野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钟彦文只是钟芷宁大哥过继来的养子!
而更重要的是,钟芷宁早就知道她这个‘侄子’喜欢她已久!
以姑侄之名,行爱情之实!
蒋长野恶心至极。
可钟芷宁却解释:“在我眼里,彦文就是我亲侄子,他是遭遇变故,错把亲情当爱情了,我会妥善解决……”
前世,因为爱钟芷宁,蒋长野妥协了,换来的却是钟芷宁对钟彦文一次次的纵容。
而他就那样憋屈了一辈子,不到五十就患上了癌。
弥留之际,蒋长野最后悔的便是为了爱情放弃事业!
好在,他如今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回过神来,站长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在他的调任书上重重盖上章。
“好,手续大概要一个月办好,到时通知你。”
拿着盖了章的申请书,蒋长野走出广播站。
他看着不远处的供销处和满大街的二八大杠,再次有了回到七零年代的实感。
“长野!”
熟悉的女人声音由远至近。
蒋长野应声看去,心口骤然一紧。
女人一身绿色军装,英姿飒爽。
正是他的妻子钟芷宁,玉川军区十三营营长。
但很快,从她身后又出来一个拄着拐杖行走不便的男人,朝蒋长野挥手。
“姑父,我们来接你下班!”
是钟彦文,钟芷宁的侄子。
此刻,钟彦文正亲昵地搭在钟芷宁肩膀上,不知情的人看了,还当他们才是夫妻。
蒋长野将钟彦文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若是前世,他或许要不满地上前斥责,可如今,他懒得再提。
他们姑侄如何,再与他无关。
蒋长野淡淡收回视线,走上前:“回家吧。”
“好。”
钟芷宁替他打开面前吉普车的副驾驶。
蒋长野正要上车,钟彦文却先一步上了车:“姑父,我晕车,坐后面不舒服。”
紧接着,钟芷宁关上了车门,也说:“彦文是病人,你让让他吧。”
这样的区别对待,前世蒋长野经历了不计其数。
可每一次,他心口依旧针扎了似的刺痛。
蒋长野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上了后排。
回到家后。
钟彦文先下了车,当即嚷嚷着:“姑父,我饿得很,我去买了两斤排骨,你今天都炖了吧!”
排骨?
蒋长野猛地一怔,他记起来,前世这排骨是钟彦文偷拿他的肉票去换的!
而那肉票是他留着准备给他爸贺寿的,贺寿当天才发现肉票没了。
蒋长野反应过来,猛地冲进屋内。
果然,抽屉里已经空空。
蒋长野脸色一沉,走出来:“钟彦文,你是不是偷了我的肉票?”
钟彦文被他吓得一愣。
钟芷宁立马冲上来维护:“一家人说什么偷?彦文受伤了要补身子,炖点排骨吃怎么了?”
蒋长野心里也来了气:“可这两张肉票是我留着要孝敬给我爸过寿的。”
肉票已经换了排骨,这六月天热,压根留不到下周了。
谁料,钟芷宁听了也不当回事:“不就是一张肉票?我那里还有些烟票,你照样拿去就是了。”
蒋长野脸色一白,但凡钟芷宁上心点,就该知道他爸从来不抽烟。
是了,她总是这样的。
他的事不算事,只有钟彦文的事才是天大的事。
前世已经长了教训,今生又何必再争?
余下的话被蒋长野尽数咽回了肚里。
他接过她的烟票,认了下来:“好。”
至少还能拿去跟人换肉票。
反正只剩最后一个月了。
再忍一个月,他就跟钟芷宁再无关系了!
第2章
第二天,蒋长野醒来时,钟芷宁已经去了部队。
家里只剩还在隔壁房间熟睡的钟彦文。
前世,蒋长野每天早上出去上班前,都会在锅里给钟彦文热着早饭。
可重生回来的他,已经不想再伺候钟彦文了。
所以今天蒋长野只准备好自己的早饭,吃过后就直接去了广播站上班。
来到广播站后。
得知他要调去首都,不少同事纷纷前来祝贺。
“蒋同志,恭喜!去首都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
蒋长野笑着应下:“放心!走之前我肯定请大伙吃顿好的!”
聊过几句后。
蒋长野直接去了播报室开始干活。
忙了一天后。
傍晚下班时,蒋长野刚走出广播室,迎面竟然看到了钟芷宁。
以往她都是在门口等自己下班,今天怎么……
不等他问清楚,钟芷宁拧着秀眉上来,张口便是怒斥:“蒋长野,我都说了,等彦文腿伤好了,我会给他安排个好去处,你就为了两斤排骨,非得现在逼走他?”
这劈头盖脸的怒斥让蒋长野一头雾水。
他记得前世并没有这回事,不禁疑惑:“什么意思?”
钟芷宁冷冷将一张信纸摔在他身上:“你自己看!”
蒋长野低头看去,只见信上写着——
【小姑,姑父没给我留早饭,想必是姑父看不惯我,我以后不吃排骨了,也不住你家了,我走了。】
他可算知道钟芷宁急些什么。
原来钟彦文居然因为他早上没给做早饭,就离家出走了。
蒋长野只觉得可笑,也不免沉下脸来。
“他不是小孩子了,一顿早饭自己都做不了吗?我不是他的保姆。”
可这话无疑是火上浇油。
钟芷宁的脸色更沉,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腕:“现在和我一起,去将彦文找回来!”
蒋长野怕钟彦文出什么意外,到时候还得赖在他头上,影响到自己去首都就不好了。
压下心中不悦,蒋长野只能跑出去和钟芷宁一起找寻钟彦文。
一个小时后。
两人终于在桥边,看到了站在桥边拄着拐杖的钟彦文。
钟芷宁瞬间变了脸色,朝钟彦文冲过去,声音满满都是担忧。
“彦文!你千万不能做傻事。”
桥上的钟彦文扭过头,眼眶红肿,当即激动着开口:“你们都不要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
“怎么没人要你?小姑要你。”
钟彦文却神情愈发悲伤:“可是你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的……”
下一秒,蒋长野就听到钟芷宁脱口而出:“怎么不可能?小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夏天的风分明燥热,可却吹得蒋长野一阵心寒。
多可笑啊。
他的妻子,当着他的面,承诺要照顾另一个男人一辈子。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前世钟芷宁的确照顾了钟彦文一辈子。
可亲耳听见,蒋长野的心还是像针扎一般,透着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
看着钟彦文搂着钟芷宁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儿,钟彦文惊呼:“小姑,你的婚戒呢?是不是我刚刚不小心弄掉了?”
蒋长野循声看去,只见钟芷宁的无名指上只剩一圈印记,银戒空空如也。
下一刻,他听见钟芷宁满不在乎的声音安抚:“没关系的,婚戒哪有你的命重要?”
“对不起,小姑……”
钟彦文语气愧疚不已。
可蒋长野却看清了钟彦文眼里一闪而过的挑衅。
江边风大,钟芷宁很快搀扶着钟彦文下了桥。
蒋长野跟在两人身后,摩挲着自己无名指的那枚婚戒。
一个人的婚戒,似乎也没有戴的必要了。
他悄无声息也取下了自己的婚戒,扔进了滚滚的江水中。
只剩20天,他就要离开了。
到时候他们连名义上的婚姻都不复存在,更无所谓婚戒了。
第3章
回到大院,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蒋长野直接进了厨房,四处找人耗费了体力,他自己肚子也正饿得很。
刚把菜切好,生了火准备做菜。
钟芷宁的身影便踏入屋内,她并未注意到蒋长野同样消失的婚戒,张口却道。
“长野,等会吃饭前,你先去给彦文道个歉吧!这次是你这做姑父的不对。”
霎时,蒋长野捏着锅铲的动作一顿。
柴火的烟呛红了他的眼。
他想了想,没想明白:“我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钟芷宁眉头一皱:“他是个孩子,你也是个孩子?和他计较什么?”
蒋长野刚想辩驳他都二十的人了,还算什么孩子,钟彦文的声音却在门口响起来:“小姑,你和姑父没生过孩子,他不知道当爹的感觉,也是正常的。”
蒋长野心口霎时一堵。
孩子是他前世一辈子的遗憾。
上辈子钟彦文未婚先孕,女孩生下孩子扔给钟彦文就跑了。
那孩子不好上户口,就放在他们名下,占了独生子女的名额。
后来等计划生育政策放开,钟芷宁也都错过了生育年龄。
蒋长野心疼她,也没再提出要孩子。
因此前世活了一辈子,蒋长野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不过今生,他也没想再和她有孩子。
只是钟彦文这话,一下就让他没了做饭的兴致。
蒋长野看向对面的钟彦文:“你说得对,我不懂当爹的感觉,你从来没做过饭,也不知道做饭的感觉,这顿晚饭,你们自己做吧。”
说完,他解下身上的围裙,将锅铲一扔,径直离开厨房。
身后甚至还能听见钟芷宁在温声安抚:“你姑父刀子嘴豆腐心,你别放心上!我替他跟你赔个不是,以后每天早上,小姑给你专门送早饭。”
而后是钟彦文当即眉开眼笑的撒娇声:“还是小姑对我最好了!”
蒋长野再听不下去,回到屋里。
他本想眼不见为净,谁料,半个小时后,钟芷宁就端着她做好的饭菜进了屋。
饭碗上堆着极好的瘦肉和青菜。
她递到蒋长野面前:“再气也不能饿坏了身子。”
四目相对,蒋长野的眼圈下意识泛了红。
打一巴掌给颗糖,他明知道这是钟芷宁前世常用的手法,可他的心里还是不争气为此颤动。
他接过碗筷,低头刚扒了两口饭。
紧接着就听见钟芷宁叹了一声:“你是长辈,他就是个孩子,你怎么跟他计较这么多?”
刚入口的饭菜顿时哽在喉咙,不上不下,噎得慌。
蒋长野听着,却觉得可笑,前世她就总是这样说,她说钟彦文是孩子。
可他也不比钟彦文大几岁。
蒋长野差点忍不住想跟她吵,可余光看见一旁的日历后,还是将话和噎在喉咙的饭一起生生咽了回去。
他捏紧了筷子,只点头:“好,我知道了。”
反正他马上就走了。
也不会再有跟钟彦文计较的机会了。
……
次日,蒋长野照常去了广播室上班。
中午吃过食堂回来后,通讯室来了他的电话。
是母亲打过来的。
“长野,明天芷宁会和你一起回来吧?”
“前几年芷宁都有任务没来,今年无论如何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下,你爸盼着呢。”
“再忙,你爸五十大寿总要来吧。”
听着母亲满怀期待的话,蒋长野一时沉默。
前世钟芷宁倒是跟去了,却是带着钟彦文一块去的,给他家里惹来了不少闲言碎语。
最后他爸的五十大寿过得很不顺心。
思来想去,蒋长野到底还是回了一句:“好,我问问她。”
父母都很喜欢钟芷宁。
就当让父母和钟芷宁这次见一面,好聚好散。
只是这次,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让钟彦文跟着回去了。
傍晚,蒋长野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家。
正好看见钟芷宁在客厅堆了不少补品,见他回来,钟芷宁上前来。
“明天我们去给你爸过寿,我特意去买的,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蒋长野视线一一掠过,粮油面以及现下流行的麦乳精,应有尽有,已经够周到了。
这时,钟彦文穿着新买的花衬衣兴奋从房里一瘸一拐走出来。
“小姑!你看我穿这件衬衣跟你回姑父家怎么样?”
钟芷宁当即点头称赞:“可以,很帅气!”
“我再去挑几件,你再看看!”钟彦文满意地又回了房间去换衣服了。
看这意思,钟芷宁果然是要带着钟彦文一起去的。
蒋长野的脸色一瞬沉了下来。
他忍不住开口:“你带着个无亲无故的男人去给我爸过寿,想过别人会传得多难听吗?”
第4章
这话一出,钟芷宁脸色当即黑下来:“彦文毕竟腿脚不便,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
她每说出一个字,蒋长野的心就寒了一分。
这一刻他再次认清,在钟芷宁的心里,他和他家一家人的重量,恐怕都比不上一个钟彦文。
蒋长野攥紧了手:“好,既然你这么不放心他,倒不如你陪他留在家里,我自己回去给我爸过寿就好。”
屋内一瞬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谁料钟芷宁竟然点头答应了。
“你说得也是!你爸生日每年都能过,等彦文伤好了,我以后找个空再回去看望也是一样的。”
蒋长野愣在原地,心凉得彻底。
他自嘲一笑,没再多说。
不一样的,明年蒋父的生日,钟芷宁已经没有资格去了。
次日一大早,蒋长野便独自动身回老家。
他没有拿钟芷宁准备的东西,而是自己重新去百货大楼买了补品给他爸。
坐了一个小时的客车,回到家。
年迈的父母在屋门口翘首期盼,蒋长野提着补品上前:“爸妈……”
看到许久未见的儿子,蒋父蒋母激动,可是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又涌起失望。
蒋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轻叹:“芷宁又不回来啊?”
蒋长野勉强一笑:“她有事忙。”
父母对视一眼,心里隐隐,也察觉到了些什么。
一路进了屋,蒋母才提醒他:“这些天我们也听到了些闲言碎语,别人都说,芷宁那残疾侄子跟她没血缘关系?这无亲无故住你们家里,你可要多长个心眼。”
闻言,蒋长野垂眸正要搪塞过去。
毕竟他不想让自己的事给他爸的五十大寿添堵。
谁料还不等他多说什么,一旁抽着旱烟的蒋父倒是张口插话:“依我看啊,钟芷宁做事这么拎不清,咱们儿子也没必要跟她过下去了!”
这话一出,蒋长野一瞬红了眼眶。
前世今生所有的委屈通通堵在胸口,他鼓起勇气开口:“爸妈,其实我准备调去首都工作了,也打算跟钟芷宁离婚了。”
这个年代,不管是出远门还是离婚,都是大事。
可蒋长野的父母听了他的决定,没有阻止。
蒋母只心疼地淌泪,蒋父点点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爹妈都支持你。”
蒋长野忍不住感动得抱了抱父母……
话说开了,过寿这天,一家人倒是难得轻松自在。
蒋长野这次申请休了十天假。
在家里给蒋父过完五十大寿后,他本打算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可父母让他早点为去首都做准备,最终还是提前几天回来。
他提着父母给他带的大包小包,才走到巷子口,就看到邻居火急火燎拉住他的手腕。
“长野,你回来得正好!赶紧去劝劝你家钟营长吧!她再打下去要受处分了!”
蒋长野被拉着往家里跑,却不明白:“怎么回事?”
没等邻居解释,他已经到了家门口。
里面传来凄厉的叫喊声。
等蒋长野进门一瞧,就见钟芷宁如一头发怒的母狮,一拳一拳,对着正在反抗的纹身男下了死手。
旁边还站了个拉架的女人。
而钟彦文倒是怯懦缩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看清那拉架女人正脸的那一刻,蒋长野才记起来。
这是赵新茹,钟彦文的前女友。
前世,也有这么一回事,赵新茹带着她的新男友来家里找钟彦文闹事,不过蒋长野当时在上班,并未亲眼所见,只后来从邻居的口中听到了这回事。
他们说:“你家芷宁为了彦文发了好大的火,像是恨不得杀了那对男女。”
前世的蒋长野还觉得邻居的话太过夸张。
毕竟结婚三年,没人比他更清楚,钟芷宁是个什么样的人。
身为军人,她一直冷静自持,有极强的克制欲,从没见她有过情绪失控的时候。
可此刻,蒋长野亲眼看到了钟芷宁猩红的双眼。
看见了她恨不得将身下男人活活打死的架势。
活了两世,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钟芷宁如此失控的样子……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钟彦文。
第5章
因为亲眼所见,蒋长野也终于明白。
钟芷宁对钟彦文感情至深,远不是自己能企及的。
他心中也更加笃定,离开他们姑侄,才是正确无比的决定。
眼看再这么打下去就真就要出人命了。
蒋长野压下种种思绪,连忙冲上前抱住钟芷宁。
“芷宁!你冷静一下。”
他一出声,钟芷宁动作猛地停下,眼底的怒意渐渐平息下来。
理智回归后,她的拳头也慢慢松开。
钟芷宁喘着粗气,将鼻青脸肿的男人狠狠推开。
赵新茹见状,立刻心疼地扑上去。
蒋长野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就见远处角落的钟彦文眼泪决堤,他不顾腿伤冲上来当众将钟芷宁抱进怀里。
“小姑……”
钟芷宁轻轻安抚钟彦文,声音温柔,与刚刚发怒的模样判若两人。
“彦文,别怕,有小姑在,任何人都伤害不了你。”
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痛传来。
注意到周遭邻居看热闹的视线,蒋长野还是走过去,出声打断:“外面那两人怎么处理?”
钟芷宁这才拉开钟彦文,看了蒋长野一眼:“别担心,我会处理。”
她视线阴沉了几分,随即将两人扭送去了公安局。
围在院子门口的人也就一哄而散。
家里厅内一团乱,蒋长野默默开始收拾起来。
就在这时,钟彦文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姑父。”
蒋长野动作一顿,回头看着他:“有事吗?”
家里没有别人,钟彦文脸上的可怜无助消失无踪,转而得意一笑。
“你刚刚也看见了吧?小姑很在意我。”
听见这话,蒋长野算是明白了,钟彦文这是来向他示威挑衅的。
他没打算跟钟彦文多做无谓的交流,低头继续手下的动作,神色平静。
“她是你小姑,在意你护着你都是应该的。”
说完,蒋长野收拾好手里的东西,转身要进屋。
可身后还是传来了钟彦文的声音:“你错了!我们不止是姑侄关系!”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小姑,就要待在她身边,你赶不走我的。”
“十六岁那年我跟她表白了,你知道她是怎么拒绝我的吗?”
闻言,蒋长野身形到底还是顿住。
他明知道钟彦文是故意在惹怒他,可他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很快,他听见钟彦文的声音清晰说。
“她只说我们身份不合适,说我们在一起会有流言蜚语,说会受伦理指责,可这么多理由里,她唯独就没说过不喜欢我!”
字字句句,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蒋长野的心口。
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毕竟在前世,蒋长野已经花了一生的时间,证实了钟彦文这话是对的。
他没有回应钟彦文,径直进了房。
直到晚上七点钟,钟芷宁才从公安局回来。
她告诉钟彦文,赵新茹和那个闹事的男人都被拘留了。
钟彦文今天受了惊吓,吃过晚饭后,早早就回房睡了。
而蒋长野收拾好碗筷,回到房间,钟芷宁便卷起衣袖,将红药水和棉签朝他递了过来。
“长野,帮我上点药。”
蒋长野这才看见,她的右手手指关节红肿,胳膊上也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她为钟彦文受的伤,却需要他来善后。
蒋长野抿了抿唇,还是接过药水,坐在炕上一点点给她上着药。
就当是他给她当丈夫最后的本分了。
屋里很安静。
在他上药的时候,钟芷宁低头看向他,轻声开了口:“对不起,今天我那样是不是吓到你了?”
蒋长野动作一顿,他倒是没想到钟芷宁还能顾忌到自己。
他摇摇头:“是那两人做事太过分,你生气是应该的。”
闻言,钟芷宁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蒋长野这么大度,她本该感到欣慰的,可不知为何,此刻她却觉得他太过冷淡,仿佛……已经不在意她了似的。
但很快,她将这念头抛出脑海,语气有些发愁。
“彦文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没想到她还敢带着姘头打到家里来,简直欺人太甚,但他们这种情况,也关不了几天,以后肯定还会再来。”
听着这话,蒋长野沉默了下来。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钟芷宁,试探开口。
“既然这样,倒不如送彦文去军区的保健院,那里面有专门的护工照顾,也有专门的保卫兵站岗,比家里更安全,也更利于他的恢复。”
这话一出。
果不其然,钟芷宁的脸色一瞬黑沉下来——
“你的意思是要赶彦文走?”
第6章
这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
蒋长野压着心口的痛意,攥紧了手:“我只是给你提议。”
话音刚落,钟芷宁想也没想就否决了。
“这种提议以后我不想再听见!彦文是我的家人,把他交给外人照顾,我不放心。”
意料之中的答案。
可蒋长野脑海里,想到的是今天下午钟彦文明目张胆的挑衅,想到的是前世今生两辈子自己受过的所有委屈。
最终,种种情绪再也无从忍耐。
蒋长野不禁讽笑出声:“你到底是把他当家人不肯让他走,还是你心里对他有什么龌龊心思不敢说……”
“蒋长野!”
钟芷宁怒目圆瞪,厉声呵斥:“我看你是疯了,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
最后,她撂下一句“我去厅里睡,你自己好好冷静冷静”后转身就走。
房中只剩蒋长野一人。
他低头看着手里还残留着红药水的棉签,自嘲一笑。
最终他将棉签扔下,收起药水后,盯着日历发了愣。
从他接到去首都当播音员的调任书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
还剩13天,就是离开的日子了。
第二天一大早。
起来后,蒋长野打开抽屉,就从里面翻出了自己和钟芷宁的结婚证。
黑白合照上,两人幸福的模样让蒋长野一阵恍惚。
他还记得结婚那天,钟芷宁脸上洋溢的笑容。
一向寡言的她,靠在蒋长野怀里说了好多话。
她说:“长野,以后我一定会当个好妻子,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可前世,她却让他足足受了一辈子的委屈。
今生,这样的苦他再也不想受了。
蒋长野将两本结婚证都揣进兜里,转身就出了门。
往外走去时,正在院里洗漱的钟芷宁问他:“一大早的,你要去哪儿?”
蒋长野没回头,只说:“有点事。”
钟芷宁视线紧盯他,还要再问,可里面的钟彦文突然焦急的叫唤:“小姑……”
她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担忧看过去:“怎么了?彦文。”
蒋长野再也没多留,径直离开了院子。
他目的地明确,坚定来到了婚姻登记所。
将两张结婚证和申请材料递上去。
“你好,我要申请强制离婚。”
工作人员很快接过资料,接手了他的申请。
离开前,蒋长野问:“离婚证最快什么时候能下来?”
窗口的人回:“最快十天吧。”
蒋长野松了口气,转头去了广播站。
十天,那还等得起,他离开前能拿到离婚证。
而经过这一遭,蒋长野也终于彻底死心,他不再去在意钟芷宁和钟彦文的种种,而是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马上就要调任了,手头上的工作也一点点交接给了同事。
一周后,他彻底交接完成。
站长拍着他的肩膀,将这个月的先进职工奖颁发给了他。
“长野,这是你在我们玉川县拿的最后一个先进职工了!以后你就要拿首都的先进职工了!”
蒋长野被逗笑:“借站长吉言!”
周遭当即响起同事送别的掌声。
交接结束后,蒋长野就不需要来广播站了,只要在家收拾行李,等着7天后坐上火车前往首都赴任即可。
因此这天下班,蒋长野请同事们一起去国营饭店下馆子,算是道别饭。
谁料,刚进国营饭店。
有同事看向了饭店最里面的一处方桌,眼尖认出:“长野,那不是你爱人钟营长吗?”
蒋长野循声抬眼看去。
只见钟芷宁和钟彦文坐在一块,桌上点了一桌子菜,钟芷宁背向门口,并未注意到这边。
此刻,钟芷宁正在细心给钟彦文挑着鱼刺。
蒋长野的心还是不可遏制地刺痛了下。
前世今生两辈子,他哪怕是生重病,都没有受到钟芷宁这样贴心的照顾过。
或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他很快收回视线:“没事,我们吃我们的。”
一桌人最中央的大圆桌坐下,热闹着点了菜。
见状,有眼力见的同事心领神会没多说。
但也有没眼色还热心的同事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后,颇有些替蒋长野不平。
“蒋同志,我可听说钟营长这侄子跟她不是亲的,她俩这未免有点过分了!你也是真能忍。”
其他同事当即打断他,转移了话题。
蒋长野眼底不由得泛起苦涩。
是啊,是个正常人都忍不了。
他也不例外,所以也不准备继续忍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几名同事起身正在给蒋长野敬酒。
“长野,你马上就要走了,我们敬你一杯送别酒!”
蒋长野应下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杯刚空,身后却猝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什么送别酒?长野,你要去哪儿?”
第7章
饭桌上一瞬寂静下来。
蒋长野脸色泛白,攥紧了手里的酒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身旁的同事都知道他想瞒着钟芷宁调任的事,反应很快替他接话:“陆营长,你听错了!不是长野的送别酒,我们敬的是小郑同志!他调去了省里,过段时间就要走了!”
被提到的‘小郑’就坐在蒋长野身旁,听见这话立马硬着头皮应下来:“对对对!是我!”
见状,钟芷宁眼里闪过疑虑。
可旁边的钟彦文拉住了她的手腕:“小姑,我不舒服,想回家了。”
钟芷宁很快打消疑虑,目光打量桌上吃得差不多的饭菜,抬眼看向蒋长野:“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蒋长野身形并未动:“不了,我晚点自己回去。”
钟芷宁秀眉皱起,深深看了他一眼。
是她的错觉吗?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蒋长野对她有些过分疏离,可细想又找不出什么破绽来。
身旁的钟彦文还在叫嚷着难受,钟芷宁只能压下疑虑。
离开前她拧眉嘱咐:“你酒量不行,喝完这杯,就别多喝了,早点回来。”
蒋长野‘嗯’了一声,钟芷宁很快带着钟彦文走了。
同事问他:“长野,你准备什么时候跟钟营长提要走的事?”
蒋长野笑笑,又倒了杯酒:“时间到了就会说的。”
几人互相看看没再多问,气氛很快恢复。
晚上八点,蒋长野才回到家里。
钟彦文已经睡下了,钟芷宁还亮着屋里的灯,正伏案在写着什么。
蒋长野没多关心,兀自拿上衣物去洗漱。
等他洗完澡出来回到屋里,钟芷宁向他递来了户口申请书。
“这孩子是彦文和那个赵新茹生的,我想将孩子接到家里来,孩子就登记在我们名下,长野,你觉得怎么样?”
听见这话,蒋长野动作一顿。
她都决定了,还问他做什么。
蒋长野瞥了一眼,只说:“到时候你自己和彦文去办就是了。”
到时候,他已经跟她离婚了。
就算她跟钟彦文领证结婚,再给孩子上户口都跟他没关系了。
钟芷宁并未注意到他话里的不对劲,应声将申请书放在了桌面上:“好。”
随后她又道:“我记得明天你休假,我们去趟百货大楼,孩子还不大,得去给他准备点东西。”
她口口声声提的都是钟彦文和钟彦文的孩子。
好像他们夫妻之间,除了钟彦文就没有别的话题了。
不过,蒋长野现在也已经不在意了。
他没有拒绝,正好他也该去趟百货大楼,买个大点的行李包了,不然自己离开的行李都不好装下。
第二天,蒋长野和钟芷宁姑侄一起去了百货大楼。
进婴儿用品柜台时,售货员险些认错了夫妻。
还是钟芷宁主动先说:“我们不是夫妻,这是我侄子,我是给他的孩子做准备。”
售货员还震惊:“你这么年轻,侄子都这么大了啊……”
挑到一半,钟彦文直呼肚子疼,让蒋长野搀扶他去上公共厕所,钟芷宁则在店里继续逛。
公共厕所外面。
等钟彦文出来后,很快被旁边的手表柜台吸引了视线。
“姑父,你先回去吧,我自己逛逛。”
蒋长野应了一声好,便迈脚去几米远到买了行李包。
谁料,他刚挑好,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蒋长野回头一看,就见钟彦文竟然滚下了楼梯,头上磕得全是血!
“彦文!”
蒋长野心下一紧,连忙冲过去。
不知从哪里过来的钟芷宁却一把将楼梯上的他推开,径直冲向钟彦文。
猝不及防,只听到“咔嚓”一声,蒋长野脚踝传来剧痛。
回神之际,就看到钟芷宁将钟彦文背起来,看都没他一眼。
卫生院!
手术室的灯亮了足足三个小时,蒋长野就这么看着钟芷宁在外站了三个小时,直到手术灯熄灭,告知钟彦文腿上的钢钉打好了,她紧皱的眉头才一瞬松懈下来。
蒋长野忍着脚踝的痛,跟着钟芷宁去了病房看钟彦文。
没想到,刚进去。
钟彦文红着眼的哽咽声便响彻在病房里:“小姑,你别怪姑父,是我知道他不想陪我逛,让他先走的,他应该也没想到我会摔跤……”
一句话,当即让钟芷宁神色一变。
蒋长野定在原地,喉咙涌上无尽腥甜。
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钟彦文说的是事实,可他也知道这话变了味。
在病房里,钟芷宁没有多说什么。
可出了卫生院后,钟芷宁的声音冷冽至极——
“我知道你不喜欢彦文,但你再怎么样也不该放他一个人!”
“他本就受了伤,还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是要人命的!”
“蒋长野,你从什么时候起,竟然变得这么冷血了?”
第8章
蒋长野僵在原地。
寒意从他脚底蔓延至心口。
他本以为自己放弃钟芷宁后,她已经不会再伤害到他了。
可此刻,从她口里每个字却还是像尖锐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上。
死死咽下喉间涩苦,蒋长野自嘲一笑:“你要这么想,那我也无话可说。”
她已经认定了他冷血,认定是他丢下钟彦文。
他解释再多,对她来说也不过是狡辩。
看见他这副模样,钟芷宁眉头一皱,还要说什么,里面传来了护士的喊声:“谁是钟彦文的家属?过来缴费签单子了!”
钟芷宁立马应了声,随即看向蒋长野的神色缓和下来:“不管怎么样,彦文平平安安的,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你以后好好对他,好好弥补就是了。”
落下这话,她转身便回了卫生院。
蒋长野站在原地,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背影,许久才轻声回应:“放心吧,以后你们的生活里不会再有我了。”
他转身转过身,一步步往外走,没再回过头。
同时,卫生院的钟芷宁仿佛有什么预兆似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莫名往外看了一眼。
她看着蒋长野的单薄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
一抹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
好像他这一走,自己就再也抓不住他了一般。1
只是这股念头,被病房里钟彦文的喊疼声很快冲散。
剩下的几天里,钟芷宁都在守着照顾钟彦文。
她也就不会知道,蒋长野已经在家里收拾起东西了。
离开前三天。
蒋长野算着日子,来到了婚姻登记处。
拿到了属于他的那本离婚证。
至于钟芷宁的那本,窗口人员告诉他:“钟营长的离婚证已经送到玉川军区了,等她归队就能收到了!”
“那就好。”
蒋长野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离开前两天。
蒋长野重新买了行李包,回到家里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将衣柜里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去。
收拾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属于他的东西这样少。
他买的这个大行李包,甚至都装不满。
一切都收拾好后,他环顾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家,目光落在了家里的梳妆柜上。
蒋长野记得,这个梳妆台,是结婚的时候是钟芷宁亲自去找人打的。
柜子搬进新家的那一天,她那张清冷的面容上却罕见挂着笑意。
“看看这柜子有什么特别的?”
蒋长野左看右看,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直到钟芷宁指着提醒,他才发现最深处原来刻着一行小字,是两人的名字。
【钟芷宁蒋长野白头偕老】
如今,蒋长野低头,再往刻字的地方看过去。
名字还在,可是“白头偕老”那四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虫蛀得看不清。
显然,就连老天爷也知道,他们没机会白头到老了。
离开当天。
钟芷宁依旧没有回来。
蒋长野起了个大早,最后看了一眼这前世住了三十年,今生却只住了三年的‘家’。
以后,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随后,他提起行李包,带着属于他的所有东西去了火车站。
绿皮火车停在轨道上,蒋长野踏上了火车。
随着汽笛一声长鸣。
火车哐当哐当启动,带着蒋长野前往承载梦想与希望的首都!
从今往后,他将开启没有钟芷宁的崭新人生!
第9章
卫生院里,钟彦文正拉着钟芷宁的手卖乖:“有小姑给我揉,彦文不疼了。”
这时,病房突然传来“砰砰”敲门声。
钟芷宁挣脱开钟彦文的手,起身打开了门。
外面站着自己的下属,他行了个军礼:“营长,政委找你。”
钟芷宁牵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钟彦文,交代道:“彦文,部队还有事,我先去忙,你一个人在病房里好好待着。”
钟彦文依依不舍地喊了句:“小姑。”
随后通情达理地点头:“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小姑回来。”
钟芷宁这才放心下来,她跟随士兵一起走出卫生院。
门口停着军用吉普,钟芷宁军靴踩上去,开着吉普车很快到了军区。
摔上车门下了车,钟芷宁直冲政委办公室。
她不知道这么晚了,政委找她到底有什么事,只能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到门口,钟芷宁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政委,您找我有事?”5
李政委站在窗前,听到声音扭过头来,浓眉皱得极深。
“芷宁,你怎么回事?”
钟芷宁听到这话,可谓是一头雾水。
什么怎么回事?她任务超额完成,什么怎么回事。
钟芷宁那张惯常清冷如水的面庞上显露出诧异:“什么意思?”
李政委将一个黄色封皮的文件交到钟芷宁的手里:“这是你丈夫,发来的离婚报告书。”
“离婚”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声惊雷,再钟芷宁耳旁轰然炸开。
她连忙打开信封拿出来,里面赫然是一纸离婚报告,男方那一栏,签上了“蒋长野”力透纸背的签名,仿若做了重大决定一般。
她不敢置信,又惊愕无比,平日里从来都坚韧如白杨,看起来无坚不摧。
可是现在,钟芷宁竟然脆弱得连一张薄薄的、没有丝毫重量的纸都拿不住了。
就像是有个无形的怪物,正趴在她的肩头,将她浑身的力气都吸了个干干净净。
蒋长野竟然要跟自己离婚,连报告都打好了?!
钟芷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
她将离婚报告书收好,抬眼看向李政委:“政委,我先去找他。”
李政委看着眼前这个的姑娘,开口道:“芷宁,你的家事,我最近也听了些,认识这么久,你是什么样的人品,我再清楚不过了,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否则不会照顾你大哥的儿子,可是说到这里,我就要批评你了,不管怎么样,家庭、丈夫总是第一位的,照顾谁也不能忽略了丈夫的感受。”
这话,像是一根细针,深深地扎在了钟芷宁的心上。
回想起这些天,她确实为了钟彦文,很少顾及到蒋长野的感受。
钟芷宁将离婚报告书收起来,抬眼看向政委:“我想和我爱人好好谈下。”
李政委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钟芷宁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匆忙往外跑去。
开着军用吉普,一路疾驰到了家,推开院门,走进卧室,家里面没人。
不止没人,莫名的,一直生活的家里,好像突然空旷了很多。
钟芷宁眉头紧锁,下意识打开衣柜。
赫然发现,属于蒋长野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第10章
钟芷宁呼吸一窒。
仿佛有只手紧紧揪住了她的心脏,刺痛感顿时,顺着她的血液流动传遍了全身上下。
握着柜子把手的手,因为用力而变得骨节突出,薄唇泛白,不自觉地颤抖几下。
几秒钟的失神过后,钟芷宁深皱秀眉,连忙往门外跑去。
当初结婚的时候,蒋长野是随军来到玉川县的,他在这里压根就没地方去。
离开家,蒋长野会去哪里呢?
心里揪起拧起,钟芷宁来到了邻居家门外。
她伸出手掌,一下又一下,急切地敲着门。
很快,邻居大娘打开了院门。
见到是钟芷宁,她脸上露出疑惑:“钟营长,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钟芷宁深吸一口气,向邻居打听起蒋长野的下落。
“有见着我男人吗?”
“你男人呀,昨天见着了。”3
大娘扬了扬手,继续开口:“你男人手里拎着个小行李包,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我还多嘴问了声,你男人说工作安排去外地,还感谢我的照顾,要我保重身体,说了好些话……”
大娘竹筒倒豆子一样,将昨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钟芷宁。
可是,她却越听脸色越阴沉,越听心里越慌乱。
蒋长野交代邻居大娘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告别。
她强忍着心中的翻涌的感情,点头对邻居说了声:“我知道了。”
随后又跳上了军绿色的吉普车,一脚油门疾驰离开。
很快,便到了广播站。
结婚三年了,钟芷宁比谁都了解蒋长野对工作的热爱。
他经常做着饭,就开始诵读稿子,每次正式播报前,总是严谨地将稿子读得快要原封不动背下来的程度,以求在工作中不出任何差错。
他就算是离婚,也绝不可能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钟芷宁很是笃定。
下了车,直接冲向广播室,想也没想便一把推开。
以往都是蒋长野坐在播音台前,可这次抬头的,却是一张陌生面孔。
“你找谁?”扎着两根麻花辫的女孩,钟芷宁并不陌生,是蒋长野的同事。
她立刻问道:“同志你好,我不是故意闯入的,只是有很重要的事。”
这时,同事也认出了钟芷宁:“咦,是钟营长啊,有什么事?”
钟芷宁直截了当:“我来找蒋同志,请问他……”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蒋长野的同事诧异打断:“钟营长,蒋同志被调到首都广播站去了,你不知道吗?”
听到这话,钟芷宁的脸霎时间变得如同窗户纸一般煞白。
仿佛身体被一股强大的电流击中,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在震颤着,以至于紧握的手指,都被捏得发白。
军营十多年,钟芷宁早已练就了一番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可是这一刻,她用力强压也压不住,甚至声音都颤抖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通知是一个月前就下来了,这些天蒋同志都在为去首都做准备呢。”
说到此处时,同事略有迟疑,好奇地探问。
“钟营长,你是蒋同志的妻子,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都不知道吗?”
来源:忘忧推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