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作为陈垣最得意的门生，启功在《启功口述历史》里，详细还原了 1948 年评选前的一个深夜场景。

1948 年中央研究院首届院士评选，因国学大师余嘉锡的当选起了争议。

有人说他靠陈垣 "周旋" 才上榜，调侃 "院士原来走后门"。

也有人怒斥这是信口雌黄。直到两份关键证据浮出，这段学界旧事才逐渐清晰。

提起余嘉锡当选院士的争议，绕不开启功先生的一段口述历史。

作为陈垣最得意的门生，启功在《启功口述历史》里，详细还原了 1948 年评选前的一个深夜场景。

当时陈垣担任辅仁大学校长，同时也是中研院院士评议员，手握投票话语权。

就在他准备动身前往南京参会的前一晚，余嘉锡的儿子余逊突然登门，两人彻夜长谈。

这场谈话耐人寻味，余逊全程不谈请托之事，只反复讲述父亲余嘉锡有多用功，读过多少孤本善本，写下多少学术文章，研究成果又有多大影响。

陈垣始终没表态会如何投票，却也听得明明白白。

启功作为陈垣 "朋友圈" 核心成员，向来以耿直著称，他直言这段回忆绝非无中生有。

更关键的是，启功与余嘉锡、陈垣都在辅仁大学共事多年，日常往来密切，完全有机会接触到事件核心。

按照启功的说法，余嘉锡当时的学术处境并不乐观。

虽然他在目录学领域已有深耕，但《四库提要辨证》只完成半部，学界声望远不如陈寅恪、胡适等人。

这样的条件要当选院士，确实难度极大。

争议持续多年后2025 年《柴德赓日记》的出版，给这场论战添了重磅砝码。

作为陈垣门下 "南书房四行走" 之一，柴德赓的日记里，意外记载了另一位学者的临终遗言。

1951 年7月14日，柴德赓在日记里写道，他当天去吊唁辅仁大学历史系前主任张星烺。

张星烺之子转述父亲临终前最惦记的三件事，其中第二件竟是 "对不起余逊"。

原来张星烺生前曾在某天早晨，就余嘉锡当选院士一事说过 "大不敬" 的话，后来一直耿耿于怀。

要知道张星烺与陈垣、余嘉锡同属辅仁大学学术圈，彼此知根知底，他口中的 "大不敬"，极有可能就是指余逊深夜拜访陈垣请托之事。

更巧合的是，柴德赓在记录完这件事后，当天就去拜访了启功。

两人同为陈垣门生，又都清楚学术圈内情，很难不让人猜测，他们或许早就对余嘉锡当选的隐情心知肚明，甚至可能交流过相关细节。

这份日记与启功的回忆形成完美互证：一边是当事人门生的口述，一边是圈内人临终前的愧疚道歉，两件证据指向同一事实，让 "走后门" 的传闻可信度大幅提升。

细看余嘉锡的当选经历，不难发现学界评选从来都不是单纯的 "以学术论英雄"。

余嘉锡的学术水平毋庸置疑，他的《四库提要辨证》至今仍是目录学领域的经典著作，但 1948 年时的他，确实不占天时地利。

从学术成果看，《四库提要辨证》仅完成半部，完整著作尚未面世。

从学界声望看，他当时的知名度远不如胡适、傅斯年等学术明星。

从任职平台看，辅仁大学虽有名气，但终究是私立大学，资源人脉远不及北大、清华等公立名校。

余嘉锡自己也在当选后给杨树达的信中坦言："弟则不为人知，而卒获附骥，盖幸也。然全国私立大学与此选者惟弟一人，其难如此。"

这番话既道出当选的意外，也暗示了私立大学学者在评选中的劣势。

其实类似的情况在学界并不少见。

就像学者胡文辉所说，王国维靠友朋之力，陈寅恪靠家世之力，陈垣靠教会之力，很多学者的成功都离不开外缘因素的加持。

邓广铭也曾直言："过去京城名角都需要人捧场，学人的成长也一样。"

就连余嘉锡当选，或许也藏着评选者的 "平衡考量"。

首届院士多来自公立名校，选一位私立大学的学者，既能体现评选的广泛性，也能避免外界质疑 "派系垄断"。

这种看似合理的考量，恰恰说明学术评选早已超越纯粹的学术范畴。

这场持续多年的争议，本质上是学术理想与现实人情的碰撞。

有人怒斥 "走后门" 的说法是对国学大师的亵渎，认为余嘉锡的学术水平足以当选；也有人认为，即便学术能力达标，"托关系" 的行为也不该被美化。

其实这两种观点并非完全对立。余嘉锡的学术成就毋庸置疑，他后来的学术贡献也证明了院士头衔实至名归，但这与他当选过程中可能存在的 "请托" 行为，本就是两回事。

更值得深思的是，这场争议折射出学界长期存在的潜规则。

从 1948 年的中研院院士评选，到如今各类学术奖项的角逐，人脉、平台、资源等外缘因素，始终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结果。

就像胡文辉在《现代学林点将录》中所说，年轻时常以为 "著作够水准自然会被承认"，后来才明白 "平台" 的重要性。

这种认知的转变，恰恰道出了学界现实的无奈 —— 即便才华横溢，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助力，也可能被埋没。

如今再看余嘉锡的当选争议，与其纠结于 "走没走后门"，不如思考如何让学术评选更透明、更公正。

当学术评价体系能真正以成果说话，当学者不必依赖 "拉关系" 获得认可，或许才能避免类似的争议，让真正有才华的学者脱颖而出。

这场持续十余年的论战，最终因两份关键证据逐渐接近真相。

而真相背后，不仅是一位国学大师的当选秘辛，更藏着中国学界百年发展中的人情与规则、理想与现实。

文章/花开富贵

掌故丛谈｜都在青青一望中：读《柴德赓日记》札记

钱江晚报2025-09-01 14:06

来源：聆听娱纪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