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泉城公园的春天来得似乎格外早。晨雾未散时,我踩着青石板上浮动的光斑往里走,老柏树在风里抖落几片陈年旧事,露水打湿衣袖便沾了草木的叹息。转角忽见一束海棠,粉白的花潮在灰蓝天幕下翻涌,恍惚间竟与儿时的某个清晨重叠。
作者 :济南辅仁学校 王馨
泉城公园的春天来得似乎格外早。晨雾未散时,我踩着青石板上浮动的光斑往里走,老柏树在风里抖落几片陈年旧事,露水打湿衣袖便沾了草木的叹息。转角忽见一束海棠,粉白的花潮在灰蓝天幕下翻涌,恍惚间竟与儿时的某个清晨重叠。
那年我踮脚趴在老宅的窗檐上,看祖母把芍药根埋进院角的土坑。她布满沟壑的手抚过褐红色的块茎,我蹲在芍药旁,看木珠从祖母的银发簪坠下,在春阳里碎成七彩虹。那时总觉得芍药开得慢,慢得能数清花瓣上每一道褶皱,慢得够我蹲在青石台阶上,记住台阶上每一个棱角。
如今公园里的连翘开得正盛,金箔似的花瓣缀满枝条,在游人的衣角鬓边流动。忽地想起五岁那年的清明,我挎着竹篮跟祖母采野花。雨水刚歇的山径上,野蔷薇撕开裂帛般的晨雾,祖母的蓝布衫被荆棘勾住也不恼,反倒教我认那些藏在绿叶间的鹅黄小花。"这叫蒲公英",她掐断茎秆,汁液染绿指尖,"你吹口气儿,它的种子就云游四海啦。"
绕过步行桥,忽见几株玉兰,瓷白的花瓣擎着晶莹的露水。那年春天祖母病重,却执意要把我窗下的玉兰移栽到院里。我抱着花盆在暮色中奔跑,摔了跟头也不肯松手。新翻的泥土混着药香,晚风把玉兰的影投在地上,碎成满地月光。
正午的阳光下,公园内的大道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飘进游人举着的冰粥碗,沾着蜜糖的甜香。忽记起某个相似的春日,祖母把晒干的花瓣缝进香囊里。她总说这香气能留到冬至,可那些金黄的碎屑分明在秋分前就散尽了,就像那株陪她半辈子的老根,终究没有熬过那个冬天。
坐在湖边的石凳上,看锦鲤啄食飘落的花瓣。泉水涌动的节奏像极了祖母纳鞋底的麻绳,一下一下编织着旧时光。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执着于花草-一在泥土与根系交织的黑暗里,在晨露与暮色轮回的褶皱中,某些我们看不见的东西,正悄悄生长。
暮色漫上来时,公园广播响起《茉莉花》的旋律,我看见年轻的母亲将折下的海棠枝递给女儿,孩子踮脚要摘更高处的花苞。她们身后,晚樱正在风中卸去最后一片胭脂,而玉兰的骨朵已在月光里悄悄膨大。忽想起儿时的夜晚,祖母总让我把未开的芍药花苞放在她枕边,说这样就能在梦里看见春天。
出园时经过那株老海棠,夜灯把它的影子投射在园门楼之上,恍如泼墨山水。我知道再过些日子,这些繁花都会化作青果,而新的花苞已在枝条深处酝酿。就像祖母留下的老宅院里,今春又钻出几簇野蔷薇,在断墙边开得天真烂漫。
泉城的夜风裹着花香,我忽然看见幼时的自己正蹲在青石阶上,对着未开的芍药花吹气。祖母的银簪在暮色中一闪,惊起满院流光。原来有些离别不必说再见,当春风翻过时光的折痕,所有沉睡的种子都会在雨水中醒来。
来源:齐鲁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