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帐篷里昏暗潮湿,角落里一盏油灯摇曳着将熄未熄的火光。身下是粗糙的草席,扎得我细嫩的皮肤生疼。帐外传来士兵粗鲁的笑骂声和兵器碰撞的响动。
我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帐篷里昏暗潮湿,角落里一盏油灯摇曳着将熄未熄的火光。身下是粗糙的草席,扎得我细嫩的皮肤生疼。帐外传来士兵粗鲁的笑骂声和兵器碰撞的响动。
这是...北狄敌营?
我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那是一只孩童的手,小巧、稚嫩,没有后来因长期握刀留下的茧子。
我重生了。
"阿娘?"我慌忙转头,却发现身旁的草席空空如也。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六岁那年,阿爹为了向敌国君侯示好,将我和阿娘作为人质送入敌营。那一夜,阿娘为保清白,咬舌自尽于敌君帐中...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士兵们下流的调笑。我顾不得穿鞋,赤着脚冲出帐篷。
"这小娘子倒是标致,不如跟了我们君侯,也好过守着你那薄情郎..."
月光下,我看见阿娘被几个北狄士兵围在中间。她只穿着素白中衣,黑发如瀑垂至腰间,在月光下美得不似凡人。而站在她面前的高大男人,正是北狄君侯萧戟。
我浑身血液凝固。就是今夜!阿娘宁死不屈,最终...
"夫人深夜不睡,可是寂寞难耐?"萧戟的声音低沉冷硬,带着明显的轻蔑。
出乎我意料的是,阿娘并未如前世般露出惊恐之色。她挺直腰背,目光平静地直视萧戟:"君侯说笑了。妾身出来,是有要事相商。"
萧戟挑眉,显然没料到一个被囚的敌将之妻敢这样与他说话。
"哦?裴夫人有何高见?"
"请君侯借一步说话。"阿娘的声音镇定得不可思议,"此事关乎君侯能否拿下北境三城。"
周围的士兵发出嗤笑,但萧戟却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这个不同寻常的女人。月光下,我看见阿娘嘴角勾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冷笑。
"有意思。"萧戟挥手示意士兵退下,"带她到我帐中。"
士兵们粗鲁地推搡着阿娘向前走。我再也忍不住,冲了出去:"不要碰我阿娘!"
"瑶儿!"阿娘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镇定,"回去睡觉,阿娘一会儿就回来。"
萧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冰冷刺骨:"裴铮的女儿?"
我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却倔强地挡在阿娘面前:"不许你伤害我阿娘!"
出乎意料的是,阿娘轻轻将我拉开,蹲下身与我平视:"瑶儿乖,回去等阿娘。阿娘向你保证,这次一定会回来。"
她的眼神中有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和...某种我读不懂的情绪。她凑近我耳边,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声音说:"瑶儿,阿娘也记得那碗桂花糖蒸酥酪。"
我瞪大眼睛——那是我十二岁生辰时,阿娘特意为我做的点心!这一世的裴瑶才六岁,根本不可能知道...
阿娘捏了捏我的手,起身随萧戟离去。我呆立在原地,心中惊涛骇浪。
阿娘也重生了!
我蜷缩在草席上,眼睛死死盯着帐篷入口。
月光透过粗麻布缝隙洒落,在地面上画出斑驳的银纹。阿娘被萧戟带走已经快两个时辰了,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来了又去,我的心跳随着每一次声响剧烈起伏。
前世这个时候,阿娘已经...我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但这次不一样,阿娘说了她会回来。而且她记得桂花糖蒸酥酪,那只能说明一件事...
帐帘突然被掀开,阿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我猛地坐起身,借着月光看清她完好无损的样子,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瑶儿还没睡?"阿娘轻声问道,走到我身边坐下。她身上带着夜露的凉意,还有一丝陌生的沉香气——那是萧戟帐中的熏香。
我抓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却真实。"阿娘,你真的回来了?"
阿娘的手明显僵了一下。她转头看我,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瑶儿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赌一把:"我记得前世阿娘为了保贞洁,咬舌自尽在萧戟帐中。我被送回阿爹身边后,他为了讨好新欢,在我十五岁那年用一杯毒酒..."
我的话没能说完,阿娘突然将我紧紧搂入怀中。她的身体剧烈颤抖,我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滴落在我颈间。
"我的瑶儿...我的瑶儿也回来了..."她哽咽着在我耳边低语,声音破碎得几乎听不清,"阿娘对不起你,阿娘没能保护好你..."
我们就这样相拥而泣,压抑的抽泣声淹没在帐外巡逻士兵的脚步声里。前世种种在脑海中闪回——阿娘死后,我被送回阿爹身边,成了他讨好新欢的绊脚石;十五岁那年,那杯毒酒下肚时撕心裂肺的痛;还有阿爹冷漠的眼神,和他怀中那个笑得娇媚的女人...
"阿娘,这一世我们该怎么办?"我抹去眼泪,抬头问道。六岁的身体里装着二十多岁的灵魂,让我能够冷静思考对策。
阿娘也擦干泪水,眼中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冷光:"瑶儿,阿娘在死后看到了很多事。你以为阿爹只是薄情?不,他和那个贱人早在我们被送来敌营前就计划好了。"
我瞪大眼睛:"什么意思?"
"我们被送来不是偶然,而是他精心设计的借刀杀人之计。"阿娘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早与北狄内部的人勾结,算准了我会自尽,也算准了你回去后的命运。"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前世种种不解之处突然明朗——为什么阿爹坚持要阿娘亲自护送军报,为什么我们会被北狄巡逻队"恰好"俘虏,为什么阿爹给萧戟的信写得那般轻佻...
"所以阿娘刚才去萧戟帐中..."
"我给了他一点'诚意'。"阿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裴铮在西北角的布防薄弱点,还有他私藏的粮仓位置。"
我倒吸一口冷气:"阿娘!那可是通敌..."
"通敌?"阿娘轻抚我的脸,"傻瑶儿,对想要我们母女性命的人,还有什么忠义可言?况且萧戟未必全信,这只是第一步。"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阿娘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们假装睡下,听着那脚步声在帐外停留片刻又远去。
"是赵嬷嬷,"阿娘在我耳边低语,"她是裴铮安插的眼线,专门监视我们的。"
我心头一凛。前世那个总是"好心"照顾我们的老嬷嬷,竟是阿爹的耳目?
"从现在起,瑶儿要格外小心。"阿娘的声音严肃起来,"我们要让萧戟逐渐信任我们,同时提防营中裴铮的人。"
我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阿娘,萧戟...他前世后来怎样了?"
阿娘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是个真正的英雄。裴铮后来勾结朝廷重臣陷害他,他在最后一战中宁死不降,身中十二箭仍屹立不倒。"她顿了顿,"说来讽刺,前世唯一为我们母女鸣不平的,竟是这个敌国君主。"
我惊讶地看着阿娘眼中闪过的钦佩之色,心中隐约明白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阿娘开始频繁出入萧戟的大帐。她以"北境布防专家"的身份,为萧戟分析我阿爹的军事布局。起初萧戟只是半信半疑地听着,但随着阿娘的预测一次次应验,他的态度逐渐改变。
我则暗中观察营中动向,特别是赵嬷嬷的一举一动。这个表面慈祥的老妇人每隔三日就会去营地西侧的小树林,那里有个樵夫打扮的人与她接头。
"阿娘,赵嬷嬷又在传递消息了。"一天傍晚,我趁无人注意时溜进阿娘帐中汇报。
阿娘正在整理一些羊皮纸,闻言抬头:"看清那樵夫长相了吗?"
"络腮胡子,左眉有疤。"我回忆道,"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刀柄上有裴家军的标记。"
阿娘眼中寒光一闪:"是裴铮的亲卫队长周焕。"她放下手中纸张,"看来我夫君很关心我们母女啊。"
她语气中的讽刺让我心头一痛。前世那个温柔似水的阿娘已经在这场重生中蜕变了,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常含霜雪的林霜。
"阿娘,萧戟现在信任你了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阿娘摇摇头:"还远远不够。不过..."她展开一张地图,"明天北狄军会袭击裴铮的运粮队,这是我给他的情报。如果成功,我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次日黎明,萧戟亲自率军出发。我站在营地边缘,看着铁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阿娘站在我身旁,面无表情。
"阿娘不担心吗?"我小声问。
"担心什么?"阿娘轻笑,"担心裴铮的粮草?还是担心萧戟的安危?"
我语塞。是啊,我们早已不欠裴铮什么了。
傍晚时分,萧戟凯旋而归。他骑着高头大马进入营地时,士兵们欢呼雷动。我躲在人群中,看见他盔甲上沾着血迹,但神情振奋。
"裴夫人。"他突然在阿娘面前勒住马缰,"你的情报很准确。"
阿娘微微欠身:"君侯过奖了。"
萧戟跳下马,走到阿娘面前。他比阿娘高出整整一头,站在近处时压迫感十足。"我很好奇,"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探究,"一个深闺妇人为何对军事布局如此了解?"
阿娘不卑不亢:"君侯莫非以为女子就只能绣花喂奶?我父亲是前朝兵部尚书,这些本事是家学渊源。"
我在心中暗赞阿娘的急智。外祖父确实是兵部尚书,不过早在阿娘十岁时就去世了。
萧戟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他点点头:"从今日起,你们母女可以搬到东侧的营帐,那里更宽敞。"他顿了顿,"小女孩也该读书了,我会派人送些书简来。"
这是明显的优待。我惊讶地看着萧戟离去的背影,没想到一次成功的军事行动就能换来这样的待遇。
"别高兴得太早,"回到帐中后,阿娘警告我,"这只是开始。萧戟生性多疑,不会轻易信任任何人。"
"那阿娘打算怎么做?"
阿娘的眼神变得深邃:"等待下一个机会。"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三天后,营地爆发了热病,数十名士兵高烧不退。军医束手无策,萧戟下令将病患隔离。
"阿娘懂医术,"我提醒道,"前世你救过不少瘟疫病人。"
阿娘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确实...但这病传染性极强..."
我看着阿娘纠结的表情,明白她的顾虑。前世阿娘就是因为照顾病患染上瘟疫去世的,那时我才十岁。
"阿娘,这次不一样。"我握住她的手,"我们有准备,可以保护自己。"
阿娘最终下定决心。她主动请缨去照顾病患,用外祖父留下的药方配合特殊降温方法,竟然真的控制住了疫情。
当最后一名病患退烧时,萧戟亲自来视察。他看着疲惫不堪却依然挺直腰背的阿娘,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裴夫人,"他罕见地用了敬称,"北狄军欠你一份情。"
阿娘淡然一笑:"君侯言重了。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分。"
萧戟沉默片刻,突然道:"从今日起,你们母女可以在营中自由行动,我会派两名亲卫保护你们。"他意味深长地补充,"既是保护,也是监视,希望夫人理解。"
阿娘优雅地行礼:"多谢君侯体恤。"
当晚,我们搬进了更宽敞的新营帐。赵嬷嬷也被安排在外围伺候,不得随意接近。我躺在柔软的毛毯上,不敢相信短短半个月我们的处境就有了如此大的改善。
"阿娘,我们是不是快安全了?"我小声问道。
阿娘正在灯下研读萧戟送来的书简,闻言抬头:"瑶儿,记住,在彻底获得萧戟信任前,我们随时都处于危险中。"她放下竹简,"特别是你,要时刻警惕赵嬷嬷那些人。"
我点点头,心中却忍不住雀跃。至少,我们迈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
夜深了,我听着帐外此起彼伏的虫鸣,恍惚间想起前世这个时候,阿娘已经离世,而我正被押送回那个名为"家"的魔窟。
雨水敲打在帐篷上的声音持续了整整三天。
我趴在窗边,看着营地中央的泥地变成一个个小水洼。北狄的夏季比家乡潮湿得多,这种阴雨连绵的天气最容易引发热病。
"瑶儿,把药囊拿来。"阿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阿娘正在整理一堆草药。自从上次成功控制住营地热病后,萧戟便允许阿娘自由使用军医所的药材。这些日子,阿娘一直在配制各种药剂。
"阿娘,又要去给士兵看病吗?"我递过药囊,看着她熟练地将几种干草药按比例混合。
阿娘摇摇头:"这次是预防药。雨季将至,营地又要闹瘟疫了。"她顿了顿,压低声音,"萧戟今早出征归来,听说染了热病。"
我心头一跳。前世这个时候,萧戟确实曾因热病险些丧命,后来是靠一个游方郎中的偏方才挺过来的。
"阿娘要去给他看病?"
阿娘的手指在药囊上停顿了一下:"这是个机会。"
我明白阿娘的意思。要获得萧戟的完全信任,还有什么比他性命攸关的时刻更好的机会呢?
"可这病传染性极强,"我担忧地说,"前世那个游方郎中自己后来也病死了。"
阿娘系好药囊,摸了摸我的头:"放心,阿娘知道怎么防护。你留在帐中,不要靠近病帐。"
我张嘴想抗议,但看到阿娘坚决的眼神,只好点头。虽然我内里是个成年人,但在外人眼里毕竟只是个六岁孩童。
阿娘披上斗篷正要离开,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浑身湿透的士兵站在门口,神色慌张。
"夫人,君侯高热不退,军医束手无策!君侯命我来请夫人速去!"
阿娘脸色一变,立刻随那士兵冲入雨中。我站在帐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心跳如擂鼓。
帐外雨声渐大,我坐立不安地在帐内踱步。前世萧戟确实挺过了这场病,但那时阿娘早已不在人世,历史已经改变,谁知道这次会怎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暗,阿娘仍未回来。我实在坐不住了,趁守卫不注意,悄悄溜出帐篷,冒雨向萧戟的大帐跑去。
雨水打湿了我的衣衫,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营地里的士兵都行色匆匆,没人注意一个在雨中奔跑的小女孩。
萧戟的帐篷外站着两名持刀侍卫,面色凝重。我躲在附近的一辆粮车后,正发愁如何进去,忽然看见一个侍女端着水盆出来。
"君侯怎么样了?"一名侍卫低声问。
侍女摇摇头:"烧得厉害,一直在说胡话。那位夫人说要用冰水擦身,我去取些干净的雪水来。"
趁他们说话的间隙,我猫着腰溜到帐后,找到一个缝隙偷偷往里看。
帐内烛火通明,萧戟高大的身躯躺在一张简易木床上,脸色潮红,眉头紧锁。阿娘正跪在床边,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和脖颈。军医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捧着一碗药。
"再这样烧下去,君侯会没命的!"军医声音发颤。
阿娘头也不抬:"去准备我开的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要快!"
军医慌忙退出。帐内只剩下阿娘和昏迷的萧戟。我看见阿娘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她凝视着萧戟痛苦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
"萧戟,"她低声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可不能死。这一世,我还有债要向你讨呢。"
我屏住呼吸。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前世萧戟和我们母女有什么恩怨?
正疑惑间,阿娘突然解开萧戟的衣襟,露出他结实的胸膛。我这才看见他左肩处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已经发红化脓。
"果然伤口感染了。"阿娘自语道,从药囊中取出一把小刀,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毫不犹豫地划开伤口附近的皮肤。
萧戟在昏迷中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阿娘迅速挤出脓血,然后敷上一种黑色的药膏。她的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像深闺妇人,倒像个经验丰富的军医。
军医端着药回来时,萧戟的呼吸已经平稳了些。阿娘扶起他的头,一点点将药灌下去。
"今夜是关键,"阿娘对军医说,"你我轮流守候,不能间断。"
我悄悄退开,心中五味杂陈。阿娘何时学会了这么精湛的医术?前世她虽懂些医理,但绝没有这般熟练的外伤处理技巧。看来重生后的阿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雨下了一整夜。我回到帐中,换下湿衣服,却怎么也睡不着。天蒙蒙亮时,我终于忍不住又溜了出去。
萧戟帐外的侍卫换了班,依然面色凝重。我正犹豫要不要再偷看,忽然听见帐内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声:
"...水..."
是萧戟!他醒了!
我顾不得隐藏,冲到帐门前。侍卫刚要阻拦,帐帘突然掀开,阿娘端着一个空碗走出来。她脸色苍白,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瑶儿?你怎么在这里?"阿娘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我。
"阿娘,君侯他..."
"退烧了。"阿娘疲惫地笑了笑,"暂时没事了。"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刺骨的寒意。阿娘急忙把我拉进旁边的侍卫休息帐,找了一套干燥的毯子裹住我。
"傻孩子,淋雨生病了怎么办?"阿娘责备道,声音却透着心疼。
"我担心阿娘..."我小声说,突然打了个喷嚏。
阿娘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紧锁:"有点发热。你在这里等着,阿娘去配副药来。"
她匆匆离去,我蜷缩在毯子里,突然听到隔壁萧戟帐中传来对话声。墙壁只是薄薄一层皮革,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
"...夫人救了本侯一命。"萧戟的声音虚弱却清晰。
"君侯言重了,不过是尽了本分。"阿娘的声音。
"裴铮何德何能,娶得如此贤妻却不知珍惜。"萧戟的话让我心头一跳。
一阵沉默后,阿娘轻声道:"君侯刚醒,不宜多言。药在案上,一个时辰后再服一次。"
脚步声接近,阿娘掀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像是困惑,又像是触动。
"阿娘,君侯说什么了?"我假装刚醒,揉着眼睛问。
阿娘摇摇头:"没什么。来,把药喝了。"
我乖乖喝下苦药,没有追问。但阿娘微微泛红的耳根告诉我,刚才的对话绝非"没什么"那么简单。
萧戟的康复速度惊人。三天后,他已经能下床走动了。作为救命恩人,阿娘的地位在营中水涨船高。我们搬进了更宽敞舒适的帐篷,甚至有了专门的侍女伺候。
"君侯请夫人和小姐过去用晚膳。"一天下午,侍卫来传话。
我惊讶地看着阿娘。来敌营两个月,这还是萧戟第一次正式邀请我们。
阿娘平静地点点头:"回复君侯,我们稍后便到。"
侍卫退下后,阿娘立刻翻箱倒柜,找出一套素净但做工精细的衣裙换上,还罕见地梳妆打扮起来。
"阿娘今日真好看。"我由衷地说。重生以来,阿娘总是素面朝天,我几乎忘了她曾是北境有名的美人。
阿娘轻轻拍了下我的头:"别贫嘴。快换衣服,别让君侯久等。"
萧戟的大帐比我们上次来时整洁多了。中央摆着一张矮桌,上面放着几样精致的小菜和一壶酒。萧戟已经坐在主位,见我们进来,竟起身相迎。
"夫人。"他向阿娘点头致意,然后看向我,"小丫头也来了。"
我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君侯。"
萧戟似乎对我的礼节感到惊讶,挑了挑眉:"裴铮的女儿,倒是知书达理。"
阿娘微微一笑:"瑶儿聪慧,学什么都快。"
我们入席就坐。席间萧戟问起阿娘的医术师承,阿娘便讲了些外祖父的事,真真假假,滴水不漏。我在一旁安静吃饭,暗中观察两人互动。
萧戟看阿娘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初时的轻蔑或后来的欣赏,而是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而阿娘...我惊讶地发现,阿娘眼中竟有一丝光彩,那是前世阿爹变心后再未出现过的神采。
"...
边境百姓苦于赋税久矣。"谈话间,阿娘突然提到民生问题,"君侯若能在占领区减赋轻徭,民心自然归附。"
萧戟若有所思:"夫人此言有理。不瞒你说,我军粮草供应确实紧张。"
"我有一策。"阿娘放下筷子,"北境三城郊外有大片荒地,可招募流民开垦,第一年免租,第二年起三成归军,七成自留。如此军民两利。"
萧戟眼中闪过惊讶:"夫人竟懂屯田之策?"
"家父曾任地方官,耳濡目染罢了。"阿娘谦虚道。
我在心中暗笑。前世阿娘曾花五年时间研究边境屯田政策,只为讨好时任屯田使的阿爹,可惜那些心血全都白费了。
萧戟显然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两人越谈越深入。我安静地听着,突然注意到帐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赵嬷嬷!
她躲在帐外阴影处,正竖着耳朵偷听。我假装要如厕,悄悄退出帐外,绕到赵嬷嬷身后。
"嬷嬷在这里做什么?"我突然出声。
赵嬷嬷吓得差点跳起来,转身见是我,立刻堆起笑脸:"小姐怎么出来了?老奴是来看看有什么需要伺候的。"
我盯着她虚伪的笑脸:"君侯与阿娘谈话,不需要伺候。嬷嬷还是回去吧。"
赵嬷嬷讪讪离去,但眼中的算计之色让我心生警惕。回到帐中,我凑到阿娘耳边低声报告。阿娘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
晚膳后,萧戟提出要送我们回帐。雨已停歇,夏夜的星空格外明亮。萧戟亲自举着火把走在前面,阿娘牵着我跟在后面。
"夫人提出的屯田之策,本侯决定采纳。"走到半路,萧戟突然说,"三日后我要巡视边境,夫人可愿同行?"
阿娘脚步一顿:"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萧戟转身,火光映照着他刚毅的面容,"夫人精通农事,正好指点一二。"
我在心中暗笑。萧戟这借口找得真拙劣,分明是想让阿娘作陪。
阿娘犹豫片刻,终于点头:"既如此,妾身遵命。"
回到帐中,阿娘立刻检查了所有物品,确认无人动过后才松了口气。
"赵嬷嬷越来越大胆了。"阿娘皱眉道,"她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是阿爹吗?"
阿娘摇摇头:"裴铮不会这么蠢。营中必有他的同谋,地位不低。"她沉思片刻,突然从枕下取出一本小册子,"瑶儿,从今天起,阿娘教你识毒用药。"
我惊讶地看着她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毒物和解毒方法。
"前世阿娘死后,魂魄游荡时学了不少东西。"阿娘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一世,我们要做好万全准备。"
接下来的日子,阿娘开始秘密教我各种生存技能——识毒、用药、简单的自卫术。白天她随萧戟巡视边境,晚上回来便传授我新知识。
萧戟的屯田政策很快见效,流民纷纷来投,军营粮草压力大减。他对阿娘的态度越发敬重,甚至允许我旁听一些军事会议——当然,在旁人眼中,我只是个安静玩娃娃的小女孩。
一天傍晚,阿娘正在教我辨认几种常见毒草,帐帘突然被掀开。萧戟大步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卫。
我和阿娘慌忙起身行礼。萧戟的目光落在摊开的毒草上,眉头一皱:"夫人在教小姐什么?"
我心跳加速——这下糟了!谁知阿娘面不改色:"回君侯,妾身正在教小女辨识野菜与毒草。北地多饥荒,这孩子总爱乱跑,学点常识没坏处。"
萧戟盯着阿娘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夫人用心良苦。"他转向我,"小丫头,想不想学点真本事?"
我一愣:"君侯的意思是..."
"从明日起,我的亲卫队长会教你些防身术。"萧戟淡淡道,"免得浪费了夫人的教导。"
我惊喜地看向阿娘,发现她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
"多谢君侯。"阿娘郑重行礼。
萧戟摆摆手:"夫人救我一命,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他顿了顿,声音突然低沉,"何况...裴铮最近动作频频,你们多些自保能力总是好的。"
我心头一凛。阿爹果然在谋划什么!
萧戟离开后,阿娘紧紧抱住我:"瑶儿,我们的计划奏效了。萧戟已经开始真正信任我们。"
我在阿娘怀中点头,却不禁想到:阿娘对萧戟,真的只是利用吗?她眼中的光彩,又意味着什么?
三日后,萧戟果然派来了亲卫队长教我武艺。而阿娘则频繁随他外出巡视,每次回来都带着新的见闻和计划。我们的生活似乎正在步入正轨,但我清楚记得阿娘的话——
在彻底安全之前,随时都处于危险中。
一个雨夜,我假装睡下后偷偷跟踪赵嬷嬷,果然发现她与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在树林秘密会面。借着月光,我认出那是萧戟麾下大将石猛!
"...裴将军已准备就绪..."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传来,"...假意救援...实则灭口...五日后月黑之时..."
我浑身冰冷,悄悄退回营地。阿娘听完我的报告,面色凝重如铁。
"果然如此。"她冷声道,"裴铮勾结石猛,打算借'救援'之名行灭口之实。"
"我们该怎么办?告诉萧戟吗?"
阿娘沉思片刻,摇摇头:"暂时不要。石猛是萧戟心腹,没有确凿证据反而打草惊蛇。"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既然知道了时间,我们就能将计就计..."
帐外雨声渐急,阿娘的声音融入雨幕:"瑶儿,是时候让裴铮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了。"
"还有两天。"
我蹲在灌木丛中,盯着远处山坡上若隐若现的旗帜,默默计算着时间。自从偷听到赵嬷嬷和石猛的密谋后,我每天都会溜到营地边缘观察动静。
今日的营地看起来平静如常,士兵们照例操练、巡逻,炊烟从各个帐篷升起。但我知道,在这平静表面下,暗流正在涌动。
一只蚂蚁爬上了我的脚踝,我轻轻把它拂去。五月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汗水顺着我的后背滑下。忽然,远处的旗帜动了动,几个黑点出现在山坡上——是侦察兵!
我屏住呼吸,看着那几个黑点快速移动,最后消失在树林中。那不是北狄的装束,而是...
"果然来了。"我咬住下唇,悄悄退回营地。
阿娘正在帐中研读地图,见我进来,立刻抬头:"有动静?"
我点点头,凑到她耳边:"看见侦察兵了,穿着裴家军的轻甲,但行动鬼祟,不像正规军。"
阿娘眼中寒光一闪:"敢死队。裴铮惯用的伎俩。"她卷起地图,"去告诉君侯,就说...就说我请他来看你的刺绣。"
我眨了眨眼:"阿娘,我的刺绣比狗啃的还难看。"
阿娘难得地笑了:"正是要这个借口。快去吧。"
我一路小跑到萧戟的大帐,侍卫见是我,直接放行。帐内,萧戟正在和几位将领议事,其中就包括石猛——那个与裴铮勾结的叛徒。
"君侯。"我怯生生地站在门口,"阿娘请您去看我的...刺绣。"
帐内几位将领一愣,随即发出善意的笑声。只有石猛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萧戟眼中带笑:"小丫头的刺绣?这可不能错过。"他起身对将领们说,"诸位先回去准备,按计划行事。"
众人告退。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后,萧戟的笑容立刻消失了:"怎么了?"
"侦察兵已经到了西面的山坡,"我压低声音,"穿着裴家军轻甲,可能是敢死队。"
萧戟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小丫头观察力不错。"他蹲下身,与我平视,"告诉你阿娘,一切按计划进行。今晚我会调走西面的守卫,放他们进来。"
我郑重地点头,心跳加速。今晚,我们将直面那个曾经背叛我们的男人!
回到帐中,我将萧戟的话转达给阿娘。她听完后沉默片刻,突然从箱底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我。
"瑶儿,今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身边。"她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手指却微微颤抖,"这把匕首淬了麻药,危急时刻用。"
我接过匕首,藏在袖中。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想起前世那杯毒酒,和裴铮冷漠的眼神。
"阿娘,我们会赢的,对吗?"
阿娘摸了摸我的头:"这一次,我们绝不会输。"
夜幕降临,营地看似一切如常。阿娘和我早早熄灯假寐,实则和衣而卧。赵嬷嬷今晚特别安静,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帐外转悠——她肯定已经去通风报信了。
"记住,瑶儿,"黑暗中阿娘的声音传来,"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等我的信号。"
我紧紧攥住袖中的匕首,点了点头。
子夜时分,营地陷入了沉睡。忽然,远处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太规律了,明显是人模仿的。
紧接着,西面的栅栏处传来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树枝被踩断。我的心跳如擂鼓,耳朵竖得老高。
"来了。"阿娘几乎无声地说。
帐外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随后有人大喊:"敌袭!敌袭!裴家军来救人了!"
营地里顿时炸开了锅。士兵们慌乱的脚步声、武器的碰撞声、呼喊声混成一片。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却牢记阿娘的嘱咐,一动不动。
帐帘突然被掀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夫人!小姐!快随我走!"是赵嬷嬷的声音,却比平日尖利许多,"老爷派人来救你们了!"
阿娘"惊慌"地坐起身:"真的吗?阿铮来了?"
"就在外面!快,趁乱逃走!"赵嬷嬷急切地催促。
阿娘拉着我起身,随赵嬷嬷冲出帐篷。营地一片混乱,火光中我看见数十名黑衣人正与北狄士兵交战,但奇怪的是,北狄士兵似乎不堪一击,节节败退。
"这边!"赵嬷嬷拽着我们向西面缺口跑去。
我们刚跑出营地,突然四周亮起无数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队精锐骑兵从树林中冲出,将我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一身戎装的萧戟!
"裴铮的走狗,还想往哪逃?"萧戟的声音冰冷刺骨。
赵嬷嬷脸色大变,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抵住我的脖子:"放我们走!否则我杀了这小崽子!"
冰冷的刀刃贴在我的皮肤上,但我并不害怕——我早已准备好袖中的匕首。
"你以为..."阿娘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惊慌的语调,而是冷如寒冰,"我会让你碰我的女儿?"
话音未落,阿娘一个闪身,动作快得惊人,一掌劈在赵嬷嬷持刀的手腕上。赵嬷嬷吃痛松手,我趁机滚到一旁,同时抽出匕首。
"贱人!"赵嬷嬷怒吼着转向阿娘,短刀直刺她心口。
"阿娘!"我尖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赵嬷嬷咽喉!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倒下了。
我转头看去,萧戟手持长弓,眼中杀意未退。
"拿下所有刺客!留活口!"他厉声喝道。
战斗很快结束。那些"裴家军"敢死队死的死,俘的俘。萧戟策马来到我们身边,跳下马背:"夫人没事吧?"
阿娘摇摇头,突然脸色一变:"瑶儿呢?"
我这才发现自己在混战中与阿娘分散了,此刻正站在几步开外。就在我要跑回阿娘身边时,余光瞥见一名被"击倒"的刺客突然抬起了手臂——
"阿娘小心!"我毫不犹豫地扑过去。
"嗖"的一声,一支弩箭擦着我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道血痕。阿娘一把抱住我,同时萧戟的亲卫已经将那名装死的刺客乱刀砍死。
"瑶儿!"阿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慌,她检查着我的伤口,"你怎么样?疼不疼?"
其实只是皮肉伤,但看到阿娘如此担心,我突然鼻子一酸:"有点疼..."
阿娘立刻抱起我,不顾形象地向营地飞奔。萧戟紧随其后,大声呼唤军医。
军医帐中,阿娘亲自为我清理伤口。虽然她说只是轻伤,但我能看见她眼中的泪光。
"傻瑶儿,为什么要扑过来?"她轻声责备,手指却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不想再失去阿娘了。"我小声说。
阿娘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更轻柔地为我包扎。这时萧戟走了进来,军医识趣地退下。
"刺客已经招供,"萧戟沉声道,"确实是裴铮派来的。表面上是营救,实则是..."他看了我一眼,没说完。
但我们都明白——是来灭口的。
"石猛呢?"阿娘突然问。
萧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逃了。有人提前报信。"
我心头一跳。石猛逃了意味着他还会再勾结裴铮对付我们!
"君侯打算如何处置俘虏?"阿娘问道。
萧戟冷笑一声:"明日当众审问,然后..."他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阿娘却摇摇头:"妾身有个更好的主意。"
次日清晨,营地里搭起了高台。所有士兵和附近村民都被召集来观看"审判"。十几名被俘的敢死队员被绑在柱子上,个个鼻青脸肿。
萧戟一身戎装登上高台,声音洪亮:"这些人,昨夜冒充裴家军偷袭我营!"他停顿一下,扫视全场,"但他们根本不是裴铮的人,而是西凉马匪!"
我惊讶地看向阿娘,她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原来如此——否认这些人是裴铮所派,既保住了裴铮"忠臣"的面子,又让他无法再以"救援"为借口发动袭击,高招!
"更可恶的是,"萧戟继续道,"他们企图杀害我北狄的恩人——裴夫人和她的女儿!"
人群中发出愤怒的吼声。自从阿娘控制住营地瘟疫后,她在北狄军民中声望极高。
"按律当斩!"萧戟厉声道,"但裴夫人慈悲为怀,建议将他们流放漠北苦寒之地!"
这个决定又引起一阵骚动。流放比斩首更"仁慈",但漠北苦寒,生不如死。而且...我看向那些"敢死队员"惊恐的表情,突然明白了阿娘的真实用意——这些人知道裴铮的秘密,流放他们等于将裴铮的丑事传遍四方!
审判结束后,萧戟宣布要设宴庆功。阿娘因为照顾我一夜未眠,脸色苍白,萧戟便命人先送我们回帐休息。
"阿娘,你的伤..."回到帐中,我才发现阿娘衣袖上有血迹。
阿娘摇摇头:"不是我的血。"但她刚说完就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阿娘!"我急忙扶住她,这才发现她后背衣衫有一片暗红——是血!
原来在昨晚的混战中,阿娘并非毫发无损,只是一直强撑着。我慌忙唤来侍女请军医。
军医检查后说是一支流箭擦伤了后背,不算严重,但失血加上劳累,需要静养。萧戟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为什么不早说?"他质问阿娘,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
阿娘虚弱地笑笑:"小伤而已,不碍事。"
萧戟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包括我。我假装离开,实则躲在帐外偷听。
"林霜,"萧戟直呼阿娘的名字,声音低沉,"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受伤,我..."
"君侯不必如此。"阿娘轻声打断他,"妾身只是做了该做的。"
一阵沉默后,萧戟突然说:"我已经派人去查石猛的下落。一旦找到,定会严惩。"
"君侯..."阿娘的声音有些犹豫,"石猛跟随你多年,为何会..."
"为了钱,为了权,谁知道。"萧戟冷笑,"但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女。"
帐内又一阵沉默。我忍不住探头从缝隙看去,只见萧戟坐在阿娘床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林霜,"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和,"从今日起,你和瑶儿搬到我旁边的营帐。我会派最信任的亲卫保护你们。"
阿娘没有抽回手:"君侯,这恐怕不妥..."
"有什么不妥?"萧戟突然激动起来,"裴铮那样对你,你还为他守节?"
"不是为他..."阿娘的声音几不可闻,"是为我自己...我不确定..."
萧戟沉默片刻,突然单膝跪地,与卧榻上的阿娘平视:"林霜,我萧戟此生从未求过人。但现在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保护你们母女。"
我的心砰砰直跳。前世那个冷酷无情的北狄君侯,此刻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恳求!
阿娘久久不语,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彻底改变了。搬进了萧戟大帐旁的豪华营帐,有专人伺候,连我都配了个小侍女。萧戟几乎每天都会来看望阿娘,有时带些稀罕水果,有时只是静静坐一会儿。
阿娘的伤好得很快,但萧戟仍不许她劳累,连教我读书写字的工作都暂时接管了。令我惊讶的是,这位铁血君侯竟写得一手好字,讲解诗文也深入浅出。
一天傍晚,我正在萧戟指导下临摹字帖,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喧哗声。
"去看看。"萧戟头也不抬地说。
我放下毛笔跑出帐外,看见一群士兵围着什么议论纷纷。挤进去一看,竟是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哭诉着什么。
"...裴将军说北狄人掳了他妻女,要我们捐粮捐人...可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我忍不住问。
那流民看了我一眼,大概觉得是个小孩,便继续道:"实际上是他自己把夫人小姐送给北狄的!我亲眼看见他给君侯的信,说什么'我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
我浑身冰冷。裴铮竟无耻到用我们母女的名义横征暴敛!
回到帐中,我将所见所闻告诉萧戟。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最后猛地拍案而起。
"无耻之尤!"他怒喝道,"来人!传令下去,明日召集三军和附近所有村民,我有要事宣布!"
次日清晨,营地中央的高台再次搭起。这次聚集的人比上次还多,连远处的山坡上都站满了人。阿娘被请上高台,坐在萧戟身旁,我则站在阿娘身边。
萧戟起身,全场肃静。
"近日有谣言,说我北狄强掳裴铮妻女。"他的声音如雷贯耳,"今日我要当众澄清!"
他转向阿娘,突然单膝跪地!全场哗然。
"裴夫人林霜,贤良淑德,医术精湛,救我北狄无数将士性命。其女裴瑶,聪慧伶俐,深得我军将士喜爱。"萧戟的声音充满敬意,"今日我,北狄君侯萧戟,正式向裴夫人提亲,愿娶为正妻,视裴瑶如己出!若夫人不弃,请受我一拜!"
全场寂静得落针可闻。我震惊地看着萧戟,又看向阿娘。阿娘的脸白得吓人,但眼中却有泪光闪动。
"君侯..."她声音颤抖,"妾身..."
"不必立刻答复。"萧戟站起身,转向人群,"从今日起,若有人再污蔑裴夫人清誉,视同辱我北狄全军,定斩不饶!"
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北狄民风淳朴,最重情义,萧戟这一举动不仅给了我们母女名分,更彻底粉碎了裴铮的污蔑!
回到帐中,阿娘仍处于震惊状态。我乖巧地给她倒了杯茶,小声问:"阿娘会答应吗?"
阿娘捧着茶杯,久久不语。最后她轻声道:"瑶儿,你觉得萧戟...君侯为人如何?"
我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对阿娘很好,对我也很耐心。虽然有时候很凶,但从不欺负弱小。"顿了顿,我又补充,"比阿爹强多了。"
阿娘突然笑了,摸了摸我的头:"瑶儿长大了。"
那天晚上,萧戟来帐中拜访,阿娘让我先回自己房间。但我怎么可能乖乖睡觉?我趴在隔墙上,竖起耳朵偷听。
"...感谢君侯今日之举。"阿娘的声音。
"我不是为了做戏。"萧戟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林霜,我这一生杀人无数,从未后悔。但看到你为保护女儿受伤,我..."
"君侯..."
"叫我萧戟。"他打断道,"在你面前,我不是什么君侯。"
一阵窸窣声,像是衣服摩擦的声音。然后萧戟的声音更加低沉:"我知道你心里还有顾虑。我可以等,等到你完全信任我。"
"为什么是我们母女?"阿娘突然问,"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因为你不一样。"萧戟的回答简单而有力,"从你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谈条件时,我就知道...你是我此生唯一的选择。"
我的心砰砰直跳。这比话本里的情话还要动人!
长久的沉默后,阿娘轻声说:"我需要时间..."
"多久都可以。"萧戟立刻回应,"只要你留在我能保护到的地方。"
听到这里,我悄悄退回床上,心中五味杂陈。萧戟确实与阿爹不同,但前世的阴影让我不敢完全信任任何人。特别是...石猛仍然在逃,他与裴铮的阴谋还未完全浮出水面。
第二天一早,我假装无意间在营地闲逛,实则打探石猛的消息。一个炊事兵告诉我,有人曾在南边的小镇上见过类似石猛的人。
南边...那是通往裴铮驻地的方向。我心中警铃大作,决定继续调查,但暂时不告诉阿娘——她已经够多烦心事了,这些阴暗就让我来面对吧。
来源:九月秋风影视汇聚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