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是丹江口江边长大的渔民,祖祖辈辈的船桨在汉江里划了三百年,却划不出这座"水都"的困局。每次看到十堰市区的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再看看我们龟裂的码头和长满荒草的移民新村,我就恨不得把胸前的"忠诚守井人"徽章摔进江里——凭什么我们守着金饭碗,却要跪着讨饭吃
我是丹江口江边长大的渔民,祖祖辈辈的船桨在汉江里划了三百年,却划不出这座"水都"的困局。每次看到十堰市区的高楼大厦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再看看我们龟裂的码头和长满荒草的移民新村,我就恨不得把胸前的"忠诚守井人"徽章摔进江里——凭什么我们守着金饭碗,却要跪着讨饭吃?
当年修丹江口大坝时,我爷爷带着全家七口人搬了四次家,最后在淹没线以上的山腰搭了茅草棚。政府说这是"舍小家顾大家",可现在的十堰人喝着我们的水,却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2014年通水前,市里派人来拆网箱,说养鱼污染水源,可转头就把农夫山泉的工厂建在我们眼皮底下。他们生产线每天哗哗抽水,我们连修个渔船的柴油补贴都要等三年。
去年冬天我去十堰办事,看见武当大道上立着巨幅广告牌:"每三杯北京水,两杯丹江情。"我当场笑出了眼泪——北京人知道他们喝的水里泡着我们多少祖坟吗?1958年沉入江底的均州古城,2009年二次移民拆掉的老街,这些账全算在我们头上,十堰倒成了"护水模范城市"。
十堰人整天吹嘘"每三分钟造辆东风车",知道这些轮胎是怎么碾过来的吗?我们丹江口水库周边三十公里严禁工业项目,可十堰经开区年年扩建工厂。去年浪河镇想引进个矿泉水瓶盖厂,市环保局卡了半年批文,说"不能影响水质"。结果同类型的项目,十堰白浪开发区三个月就落地了,还上了《湖北日报》头版。
最可气的是那个"堰水进京"专列。武当山泉的瓶子从我们江里灌,生产线在我们地盘转,可税收全进了十堰市财政。去年光农夫山泉就交了8.7亿税款,我们移民新村的柏油路修了五年还没铺完。十堰干部来视察时说:"要算政治账,不能光算经济账。"我倒想问,他们东风大道上新栽的银杏树,哪棵不是用我们的"政治账"浇活的?
我表哥是均县镇最后一批渔民,2015年取缔网箱时,他跪在镇政府门口哭:"不让养鱼我们吃什么?"干部甩给他一本《护水员手册》。现在他每天划着巡逻艇在库区转悠,一个月2800块工资,还不够买十堰公务员抽的黄鹤楼。他女儿在十堰技校学汽修,去年实习被分到东风厂拧螺丝,宿舍就在当年拆我们家房子的那片滩涂上。
更荒诞的是血吸虫病这事。上世纪九十年代我们这儿爆发疫情,十堰的防疫队拖了半年才来,现在倒拿这个当限制发展的借口。去年省里要给丹江口批个中医院,十堰卫健委非说"库区医疗条件不足",硬把项目改到郧阳区。我们生病还得坐两小时车去十堰,路上看见"中国水都欢迎您"的标语牌,真比吞了鱼钩还难受。
十堰人总说"库区人民讲奉献",可他们的奉献是有价码的。去年凉水河镇柑橘滞销,我们想学郧西县搞电商直播,十堰商务局把扶持资金全拨给了茅箭区的"网红孵化基地"。最后是北京记者团来了,镇干部连夜从十堰借来设备,在江口橘乡摆拍"数字助农"的戏码。那些记者走后,崭新的直播设备又被拉回了十堰。
就连死人都不放过我们。前年考古队在水库边挖出战国楚墓,十堰博物馆连夜把"蔡侯剑"运走,现在成了他们的镇馆之宝。我们丹江口博物馆想要件复制品展览,馆长老王跑了十七趟市文旅局,最后收到个树脂模型。听说这把剑值2160万,够修我们三十个移民新村的公厕了。
在财政局工作的发小偷偷给我看过账本:去年丹江口财政自留比例只有38%,比郧阳区还低12个百分点。南水北调生态补偿金年年被十堰截留,说是"统筹规划"。结果我们守着亚洲最大人工湖,连个像样的滨江公园都建不起,十堰倒用这些钱在人民广场修了音乐喷泉,美其名曰"展现水源地风采"。
最讽刺的是那个"空天地水一体化监测系统",十堰媒体吹得天花乱坠。可我们护水员至今连双防水靴都领不到,下雨天巡库得套塑料袋。上个月省环保督察组来,镇政府紧急从十堰调来二十艘崭新巡逻艇停在码头,督察组一走又全拖回去了。
昨天儿子问我:"为什么十堰的孩子能去北京研学,我们只能在水库边捡垃圾?"我摸着胸前的守井人徽章无言以对。我们愿意继续守着这泓清水,但求十堰别再打着"区域协调"的旗号抽我们的血。当北方人拧开水龙头时,请记住——每一滴水都带着丹江口人的屈辱,每一道涟漪都刻着我们的不甘。
来源:大事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