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白薇将百合花插进玻璃瓶，指尖掠过金修瑾打着点滴的手背，"不过以后可要当心，怎么能让修瑾淋雨发烧呢？"
消毒水的气味在病房里弥漫
白大褂扫过深灰色窗帘
心电图发出规律的滴答声
而他的目光始终追逐着那支白玫瑰
就像十八岁那年被雨打湿的晚自习
源自网络
01
"金教授桃李满天下，离不开颜医生的支持吧？"
白薇将百合花插进玻璃瓶，指尖掠过金修瑾打着点滴的手背，"不过以后可要当心，怎么能让修瑾淋雨发烧呢？"
我攥紧病历夹，金属边沿硌得掌心发疼。病床上的男人明明已经四十二岁，此刻蜷在雪白被褥里，倒显出几分少年气。他眼尾细纹随着白薇的动作颤动，像被风吹皱的春水。
"前天暴雨红色预警的时候，"我把体温计重重放在床头柜，"是白主任约他去紫藤长廊叙旧的？"
白薇修剪花枝的银剪刀突然歪斜，在百合茎部划出深深裂痕。她转身时已经换上温婉笑意："小夕还是这么爱开玩笑，我们不过是偶遇......"
"偶遇到他西装口袋里揣着褪色的千纸鹤？"我抓起那件挂在衣架上的深灰外套，泛黄的折纸从内袋滑落，正巧掉在输液管缠绕的褶皱间。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林小棠举着咖啡风风火火闯进来："颜医生！急诊送来个宫外孕......"她看清屋内情形后猛地刹住脚步，目光在白薇胸前的珍珠项链和我攥皱的白大褂间打了个转。
金修瑾终于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青石板："小夕，纸鹤是......"
"是你高中毕业那年叠了999只说要送给初恋的。"我弯腰捡起纸鹤，翅膀上的钢笔字迹洇开墨痕，"真巧，白学姐当年也叠过同样的千纸鹤吧？"
02
白薇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突然蜷缩，珍珠项链在锁骨处晃出冷光："这么多年了，小夕还查过我的手工课成绩？"
"需要查吗？"我摸出手机翻到同学群，2010届毕业生合影在屏幕上放大。十七岁的金修瑾站在颁奖台左侧，目光却偏向右侧礼仪队的方向——扎着蝴蝶结的白薇正在给校长递奖杯。
林小棠凑过来倒吸冷气："卧槽这眼神，比你现在看核磁共振片还专注！"
"小棠！"我瞪她一眼，"去准备3号手术室。"
小护士吐着舌头溜走前，突然回头喊了句："颜医生你睫毛膏晕了！"
白薇轻笑出声，从爱马仕包里掏出粉饼盒递过来："用我的补补妆？这款防水的。"镜面折射着顶灯，晃得我眼前发花。
金修瑾撑起身子要去按呼叫铃，输液管在空中划出凌乱弧线："小夕昨晚值夜班......"
"是啊，值完夜班发现丈夫彻夜未归。"我推开粉饼盒，金属外壳撞在床头柜上发出脆响，"然后接到交警电话，说金教授的车抛锚在城南老校区——那里离白主任的公寓只有两站路吧？"
03
白薇终于变了脸色，珍珠耳钉在鬓边微微发颤："颜医生这是怀疑我们......"
"我怀疑什么？"我抓起查房记录本，"怀疑著名胸外科教授冒着暴雨去废弃教学楼怀旧？还是怀疑他故意关掉手机淋了三个小时雨？"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金修瑾脸色煞白地揪住心口，指节按得床单泛起涟漪。白薇扑过去按他胸口时，珍珠项链断线般滚落满地。
"都出去！"我扯开白薇按下紧急呼叫按钮，"患者室上速发作没看见吗？"
赶来的住院医差点撞翻输液架。混乱中有人踩碎了粉饼盒，镜面碎片映出无数个摇晃的世界。金修瑾在推注胺碘酮的间隙抓住我的手，滚烫的掌心贴着婚戒："小夕，纸鹤是......"
"留着给你的白月光解释吧。"我抽出手时，铂金戒圈在无名指勒出红痕。监护仪渐渐恢复平稳的滴答声里，白薇蹲在地上捡珍珠的声音格外清晰。
04
顾明城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神经外科最年轻的主刀医师抱着CT片斜倚门框，白大褂随意敞着露出宝蓝衬衫："颜医生，12床脑膜瘤患者家属找你。"
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珍珠："哟，这不是白主任的眼泪吧？"
白薇站起身时已经恢复优雅仪态："顾医生还是这么爱开玩笑。"
"我从来不开玩笑。"顾明城把珍珠弹进垃圾桶，"就像当年您开玩笑说金学长淋雨是为我姐扫墓，结果害她哮喘发作错过高考体检......"
病房骤然寂静。金修瑾的输液管悬在半空，药水一滴滴砸在瓷砖上。我忽然想起结婚那天，他在誓词中途突然望向教堂彩窗的神情——此刻与十七岁照片上的目光完美重叠。
"修瑾你看，"白薇突然指着窗外，"紫藤花开了。"
所有人转头望去。四月暴雨摧折过的紫藤架空空荡荡，唯有零星残花在风里瑟缩。金修瑾却仿佛真的看见满架繁花，苍白的唇角浮起笑意："那年你说......"
"他说要给你折紫藤编花环！"顾明城突然提高声音，"结果我姐在器材室等了一夜，等到过敏性休克！"
05
病历夹砸在地上的巨响中，记忆如潮水倒灌。2009年暮春的体育仓库，霉味混合着紫藤香，十七岁的我攥着哮喘喷雾蜷缩在跳马箱后面。金修瑾和白薇的对话穿透斑驳铁门：
"修瑾真的要转去理科班？"
"父亲说学医才能继承家业。"
"那......之前说好一起考文学院的事......"
"白玫......"
"叫我薇薇。对了，这是你要的千纸鹤。"
铁门吱呀作响的瞬间，我按下喷雾的声响暴露了行踪。金修瑾惊诧的脸在逆光中模糊成剪影，而白薇——现在的白薇正站在2023年的阳光里，将碎发别到耳后："年少轻狂的事，顾医生怎么还记得？"
"因为我姐的病历是我亲手烧的。"顾明城捡起我的工牌轻轻擦拭，"颜医生，你还要继续听这个烂俗故事吗？"
金修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再度尖叫。我按下镇静剂推注按钮时，听见他含糊的呓语："小玫......紫藤花......"
白薇的香奈儿外套擦过我的肩膀："修瑾当年转到理科班后，每天都去紫藤架下看书。"她凑近我耳边低语，"你知道他在等谁吗？"
06
顾明城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将CT片塞进我怀里："家属在会议室砸了三个杯子，说要见主刀医生。"他指尖有意无意擦过我的婚戒，"顺便说，你戴戒指的手指在发抖。"
金修瑾的咳嗽声突然停滞。白薇弯腰去捡最后一颗珍珠，脖颈弯出天鹅般的弧度："修瑾你看，小夕到底年轻，遇到事就慌......"
"我二十五岁嫁给他的时候，"我扯开领口的听诊器，"金教授说过最欣赏我的临危不乱。"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极了结婚时钟摆划过的声响。那日白薇作为校友代表坐在第一排，珍珠耳钉折射着玫瑰窗的光。
顾明城嗤笑出声，宝蓝色袖扣擦过白薇肩头："白主任当年没当成新娘，倒是练就了伴娘的本事。"他突然掏出手机按下播放键，电流杂音中传来少女带笑的喘息："修瑾你看，器材室的紫藤开得多好......"
金修瑾猛地拔掉手背的针头，血珠溅在雪白床单上。我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即便是在解剖课上遇到大体老师突然抽搐的医学生，他也只是淡定地扶正眼镜。
07
"2010年5月20日，气象台记录显示是晴天。"顾明城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可为什么我姐的记忆里永远在下雨？"
白薇的珍珠手袋砸在地面，滚出支口红。我盯着那抹猩红，突然想起产房那夜。金修瑾握着我的手说要去取报告，却在楼梯间撞见白薇崴了脚。监控显示他在急诊大厅陪了她四十三分钟，而我们的女儿就在那晚停止了心跳。
"器材室根本......没有紫藤......"金修瑾的喉结艰难滚动，"那天小玫说哮喘药在包里......"
"所以你就把我姐反锁在仓库？"顾明城一拳砸在墙上，"因为白薇说看见她和不良少年翻墙？"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粘稠。我扶住输液架，听见自己机械的声音："你姐是......"
"顾晚棠，2009级文科重点班，哮喘病史八年。"他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这是帮她翻窗时被铁栅栏划的。"
08
白薇突然笑起来，笑声像摔碎的琉璃盏："小孩子编故事也要......"
"需要我把器材室监控复原吗？"顾明城逼近她，"虽然当年被你爸找人删了，但校工老陈的日记本还在我车里。"
金修瑾的手突然抓住我衣角，医用胶布在他手背绽开血花："小夕，那天我是去找你......"
记忆如锋利的柳叶刀划开岁月。十七岁的我缩在跳马箱后，听见白薇娇笑着说："修瑾不如把门锁上？万一被主任发现我们早恋......"铁门落锁的咔嗒声里，哮喘先于泪水爆发。
"你抱着白薇的千纸鹤离开时，"我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听见器材室有声音吗？"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金修瑾眼尾泛红的样子与产房那夜重叠，他当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白薇染血的丝巾："小夕，孩子我们还会有的......"
09
白薇突然抓起爱马仕包往外冲，被林小棠堵在门口。小护士晃着手机："急诊科刚送来个吞珍珠自杀的，家属说是偷了别人的项链？"
顾明城抬手按下呼叫铃："金教授需要镇静剂吗？您的心率快赶上直升机螺旋桨了。"
"不用。"金修瑾扯掉氧气面罩，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潮红，"小夕，毕业典礼那天我往你课桌塞了信......"
"被班主任当成违纪纸条收走了？"顾明城从钱包抽出张泛黄的纸，"我姐临终前让我烧给她的。"
斑驳字迹在阳光下浮现：「器材室的事对不起，紫藤花环我重新编了，今晚七点在老地方等你」。署名日期是2009年5月21日，正是顾晚棠葬礼次日。
10
白薇的香奈儿高跟鞋突然踢翻垃圾桶："你们合伙演戏！修瑾明明说最爱看我戴珍珠......"
"因为你姐姐戴珍珠过敏。"我摸出始终藏在胸口的银链子，坠子里藏着颗莹白珍珠，"这是晚棠抢救时攥在手里的，护士长说可能是凶手......"
金修瑾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像被闪电劈中的树。2009年暮色中的医务室，白薇耳垂上的珍珠坠子闪过冷光："修瑾要是告诉老师，我就说你强迫我锁的门......"
"我帮你找了二十年紫藤花......"他嘶哑的声音淹没在仪器蜂鸣中，"原来从开始就是谎话......"
顾明城突然将镇静剂推入输液管："睡吧姐夫，你的白月光马上要碎了。"
11
三个月后的深秋，白薇因医疗受贿案被捕。庭审那天我特意涂了她送的防水睫毛膏，金修瑾坐在旁听席最后一排，膝头摆着个紫藤花环。
当检察官念出"2009年篡改考生体检档案"时，他突然握住我冰凉的手。我望着他鬓角新生的白发，想起产房那夜未啼哭的婴孩，终于轻轻抽回手掌。
"紫藤花期只有二十天，"我摘下婚戒放在他掌心，"我们却等了二十年才发现，那天器材室外根本没有花架。"
他眼角的细纹里蓄满秋阳，却再映不出十八岁的星空。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永远停在了白玫瑰凋零的雨夜，而我的青春早已随着那串断线的珍珠，滚落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
【后记】
后来我在顾明城的手术刀盒里发现张字条
泛黄的纸上印着褪色唇印
「器材室东墙第三块砖后藏着惊喜」
2010届毕业生合影的背面
少年用钢笔描了朵紫藤
恰好吻在少女泛红的耳尖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