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过分的平静,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不动产登记中心大厅里嘈杂的人声,狠狠扎进张建明和李秀莲的耳膜里。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等一下。”
声音不大,甚至有些过分的平静,却像一根冰锥,瞬间刺穿了不动产登记中心大厅里嘈杂的人声,狠狠扎进张建明和李秀莲的耳膜里。
两个人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同时僵住。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度惊恐和全然不敢置信的僵硬,仿佛电影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滑稽角色。
张建明的手还维持着递出文件的姿势,牛皮纸袋的边缘离窗口工作人员的指尖,只差不到三厘米的距离。
一个他生命中最熟悉的距离,此刻却成了天堑。
李秀蓮的脸上,那份压抑不住的、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和算计得逞的窃喜,还凝固在嘴角,来不及褪去,就和惊恐交织成了一副极其扭曲的表情。
他们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转过身来。
然后,他们看到了林晓静。
她就站在他们身后,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冷的香水味。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职业性的微笑。
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刚刚戳穿了一场惊天阴谋的受害者,反倒像个偶然路过,顺便跟熟人打个招呼的优雅路人。

“晓静?”
张建明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眼中的血色瞬间褪去,只剩下死一样的苍白。
“你……你不是……上飞机了吗?”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机里那条“航班已起飞”的信息还在灼烧着他的理智。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晓静的目光,平静地从丈夫惨白的脸上,挪到了他身旁那个同样失魂落魄的女人的脸上。
李秀莲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提包,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嫂子。”
林晓静微笑着,轻轻喊了她一声。
“气色不错,看来昨晚睡得很好。”
她顿了顿,目光又落回到张建明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和那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上。
“这么着急办过户,是怕我赶不上飞机吗?”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每一个字却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张建明的心上。
“不……不是的,晓静,你听我解释……”
张建明终于反应过来,慌乱地想要把文件收回来。
但已经晚了。
林晓静伸出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从他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她的指尖,冰凉。
张建明感觉自己手里攥着的仿佛不是一沓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猛地缩回了手。
“我看看。”
林晓静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牛皮纸袋的封口,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一份地抽了出来。
她的动作很稳,很从容,就像在她自己公司的办公室里,审查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第一份,是她那套实验二小学区房的房产证复印件。
第二份,育才小学的。
第三份,重点中学的。
然后,是一沓打印好的过户申请表,上面“出让人”一栏,已经填上了她的名字。
最后,是一份制作精美的《全权委托公证书》。
林晓静的目光,落在了公证书最后一页的签名处。
那个“林晓静”的签名,模仿得确实很像,笔锋、力道、甚至是一些微小的书写习惯,都惟妙惟肖。
张建明为了这个签名,怕是没少下功夫。
她甚至能想象出,在过去的无数个深夜里,他趁着自己熟睡,偷偷在书房的台灯下,对着自己过去的文件,一笔一画、战战兢兢地练习着这个名字的样子。
那个他曾经在婚礼上,用最郑重的语气,承诺要守护一生的名字。
“签名练得不错。”
林晓静抬起头,看向张建明,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和一丝淡淡的……怜悯。
“比你自己签得都好。”
“晓静,我……”
张建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他所有的预案,所有的说辞,在林晓静这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林晓静又转向李秀莲。
“一百二十万一套,这个价格,你是怎么跟他谈的?”
李秀莲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眼神却慌乱地四处躲闪,不敢与林晓静对视。
“不知道?”
林晓静笑了。
“昨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你在客厅阳台上,跟你的买家打电话,说价格已经谈死,一套一百二十万,还说我老公这边绝对没问题。”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李秀莲的耳朵里。
李秀莲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比纸还要白。
林晓静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还说,他老婆就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特别好糊弄。”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稍稍凑近了李秀莲。
“嫂子,我现在就站在这里。”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跟我说一遍。”
“我,是不是特别好糊弄?”
李秀莲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的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业务台,才没有当众出丑。
周围已经有一些人在窃窃私语,朝着他们这边指指点点。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这位女士,请问……”
“没事。”
林晓静回头,对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家务事,耽误您时间了。”
她说完,将手里的所有文件,包括那份伪造的公证书,整整齐齐地叠好,重新放回了牛皮纸袋里。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张建明和李秀莲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把那个牛皮纸袋,轻轻地、温柔地,塞回了张建明的手中。
“拿着。”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去吧,继续办。”
“我今天就在这里看着,亲眼看着你,怎么把我亲手挣下的三套房子,用三百六十万的‘友情价’,卖给你亲爱的嫂子。”
张建明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猛地将手缩了回来,那个牛皮纸袋“啪”的一声,掉在了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
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那份伪造的公证书,正好滑到了林晓静的脚边。
她弯下腰,捡了起来,用手指轻轻弹了弹上面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你知道吗,建明。”
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见。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进行大额不动产诈骗,如果标的额超过五百万,属于‘数额特别巨大’,你知道量刑标准是多少吗?”
张建明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他当然不知道。
他只知道嫂子说,只要有了这笔钱,他们一家就能得救。
他只知道自己可以帮上哥哥的忙,可以在家族里挺直腰杆。
他只知道,林晓静很忙,林晓静很信任他,林晓静是个“书呆子”。
林晓静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条和第二百六十六条的规定,数罪并罚,起点,就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她抬起眼,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最后的伪装。
“十年。”
“等你出来的时候,小远可能都已经大学毕业,结婚生子了。”
“而你,张建明,你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不!不是这样的!”
张建明终于崩溃了,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了林晓静的手臂。
“晓静!你听我解释!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跟嫂子没关系!是我!是我非要帮她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试图把所有的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保护他那个可怜的嫂子。
林晓静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跟你嫂子没关系?”
她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然后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叠更厚的资料,和一支录音笔。
她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立刻传出了李秀莲那熟悉又陌生的、带着一丝得意的声音。
“……你放心好了,我小叔子那边肯定能搞定的……”
“……他老婆就是个书呆子,什么都不懂,特别好糊弄……”
“……价格我们已经私下谈妥了,现在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她出差或者有事出门的时候……”
张建明呆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的李秀莲,又看看林晓静手里的录音笔。
录音还在继续,是李秀莲和另一个陌生男人的通话。
“……对,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去办过户了……”
“……价格已经说死了,一套一百二十万……”
“……他老婆那边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
“……签字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他有办法解决,保证万无一失……”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捅进张建明的心里。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主导这场“拯救”行动。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有情有义、为家人两肋插刀的英雄。
直到这一刻,他才像个傻子一样幡然醒悟,原来,在嫂子李秀莲的眼里,他和他那个“书呆子老婆”,根本就是一回事。
都是可以被随意糊弄、利用、摆布的工具。
“还有这个。”
林晓静关掉录音,将手里那叠资料,像发扑克牌一样,一张一张地,扔在了地上那堆伪造文件上。
第一张,是滨海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关于“宏鑫财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的立案决定书。
第二张,是主要涉案人员名单,上面,张建军和李秀莲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三张,是他们夫妻二人的银行流水,清晰地显示出,在过去两年里,他们是如何将从下线投资者那里骗来的近千万资金,挥霍一空,或者转移到了不为人知的账户里。
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全都是他们夫妻二人参与犯罪的铁证。
“投资失败?”
林晓静看着脸色已经变成死灰的李秀莲,冷冷地问道。
“嫂子,你和你那位‘不争气’的丈夫,不是投资失败,是诈骗失败。”
“你们欠下的,也不是什么商业债务,而是无数个像你们一样,梦想着一夜暴富的普通人的血汗钱。”
“用一百二十万从我这里骗走房子,再立刻用五百万转手卖掉,一套净赚三百八十万。”
“三套下来,就是一千一百四十万。”
“这笔钱,足够你们填上窟窿,然后远走高飞,换个地方继续你们的‘投资’大业了,对不对?”
林晓静每说一句,李秀莲的身体就萎缩一分。
说到最后,她整个人已经彻底瘫软在了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她完了。
她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她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在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书呆子”弟媳面前,被剥得干干净净,体无完肤。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甚至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拍摄这出精彩绝伦的家庭伦理大戏。
“都别拍了!别拍了!”
张建明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他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冲着周围的人群嘶吼着,想要维护自己和家人那点可怜的、早已荡然无存的尊严。
但没有人理他。
就在这时,大厅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骚动。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一名便衣的带领下,径直穿过人群,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为首的那名便衣,林晓静认识。
正是她昨天下午去报案的经侦支队王队长。
王队长径直走到已经瘫软如泥的李秀莲面前,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声音洪亮而威严。
“李秀莲,你涉嫌参与‘宏鑫财富’特大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两个制服警察一左一右,上前将李秀莲从地上架了起来。
“不……不是我!我没有!你们抓错人了!”
李秀莲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爆发出了一丝歇斯底里的力量,她疯狂地挣扎着,尖叫着,头发散乱,妆容尽毁,哪里还有半点之前那个温婉贤淑的嫂子模样。
她就像一个赌场里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丑态毕露。
“我没有!是张建军!都是张建军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到了最后关头,她毫不犹豫地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丈夫身上。
王队长显然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他面无表情地对下属挥了挥手。
“带走。”
李秀莲的哭喊声和求饶声,在被拖出大厅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满大厅瞠目结舌的围观群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个风暴的中心——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得可怕的女人,林晓静。
以及她身边那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男人,张建明。
张建明的世界,在警笛声响起的那个瞬间,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嫂子被警察带走,看着林晓静手里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罪证,看着地上那份被踩上了脚印的、他熬了好几个通宵才练成的伪造签名。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的小丑。
不,他连小丑都不如。
小丑至少知道自己在演戏,而他,却是一个连自己是演员还是观众都分不清的、彻头彻尾的傻子。
“晓静……”
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了蚊子一样的声音。
他伸出手,似乎还想去抓住她的衣袖,寻求最后一丝虚妄的温暖和原谅。
林晓静只是向后退了一小步,就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那只满是冷汗的手。
那个动作,轻微,却决绝。
像是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永远无法逾越的深渊。
“张建明。”
她终于连名带姓地喊了他。
“作为这起诈骗案的从犯,你原本也应该跟她一起走。”
张建明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双腿一软,险些也跟着跪了下去。
“但是……”
林晓静话锋一转,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怜悯的情绪。
“我跟王队长说,你只是被亲情蒙蔽,受到了他们的蛊惑和利用,对他们非吸案的内情,毫不知情。”
她顿了顿,看着他那张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脸。
“所以,他们暂时不会动你。”
“晓静!晓静!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张建明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改!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会犯傻了!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
“过日子?”
林晓静轻轻地重复着这三个字,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冰凉的嘲讽。
“张建明,你是不是到现在还觉得,我们之间,只是‘犯傻’这么简单?”
她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了最后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打印好的、标题加粗的——
《离婚协议书》。
她将协议书,连同自己的那支万宝龙钢笔,一起递到了他的面前。
“签了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得足以压垮他最后一根神经。
“我……我不要!”
张建明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疯狂地摇着头,连连后退。
“我不离婚!晓静!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看在我们六年夫妻的份上!你给我一次机会!”
他开始痛哭流涕,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尊严地哀求着。
周围的闪光灯和手机摄像头,更加密集地对准了他这张涕泪横流的脸。
林晓静静静地看着他表演,眼神里最后一丝波澜,也渐渐归于死寂。
“机会?”
她轻声说。
“从你决定伙同他们,算计我婚前财产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亲手把所有的机会,都烧成了灰。”
“在你眼里,我们六年的夫妻情分,就只值那一百二十万一套的‘友情价’。”
“张建明,你太廉价了。”
她将离婚协议书和笔,放在了旁边的业务台上。
“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自己签好字,送到我的律师那里。”
“要么,三天后,你会收到法院的传票,以及一份完整的、关于你如何参与伪造公文、意图侵占婚前财产的证据清单。”
“到时候,我们法庭上见。”
“到那个时候,你就不只是离婚那么简单了。”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迈开脚步,姿态优雅而坚定,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出了这个曾经见证了她丈夫最卑劣一面的地方。
阳光从大门外照进来,给她米白色的套裙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
张建明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终于发出了野兽般绝望的哀嚎。
他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妻子,三套房子。
他失去的,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真正照亮过他的那束光。
而熄灭这束光的,正是他自己。
……
回到那个曾经被称之为“家”的地方,林晓静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和安静。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李秀莲身上那股廉价的香水味,和张建明昨晚抽过的烟草味。
一切都让她感到生理性的不适。
李秀莲和张远的东西还散落在客房里。
一张没有叠的被子,床头柜上放着半杯喝剩的水,地上是几本被翻得卷了角的漫画书。
林晓静戴上了一次性手套,面无表情地找来了几个最大的黑色垃圾袋。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客房里所有不属于这个家的东西,一件一件地,全都扔进了垃圾袋里。
衣服,鞋子,洗漱用品,还有那些她曾经出于同情和怜爱,买给张远的玩具和漫画书。
她把它们,像处理医疗废物一样,全部打包,封口。
就在她准备将最后一个垃圾袋拖出去的时候,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压抑的抽泣声。
她回过头,看到七岁的张远,正站在卧室门口,小小的身体蜷缩着,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满是恐惧地看着她。
他大概是趁着刚才的混乱,自己一个人跑回来的。
孩子是无辜的。
这个道理,林晓静比谁都懂。
但此刻,她看着这张酷似李秀莲的脸,心中却无论如何也涌不起半分怜爱之情。
她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婶婶……”
张远怯生生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妈妈……她去哪里了?”
林晓静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对一个七岁的孩子解释什么叫非法集资,什么叫诈骗。
她只是走过去,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
“你妈妈,去了一个需要她为自己做错的事情,承担责任的地方。”
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刻意地温柔,也没有丝毫的冷酷。
“她要去很久。”
张远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那……那我怎么办?”
“我会给你奶奶打电话。”林晓ojing看着他,“让她来接你。”
她站起身,当着张远的面,拨通了张建明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老太太在听完林晓静言简意赅的叙述后,先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便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哭嚎和咒骂。
她骂李秀莲是个丧门星,害了他们张家。
她骂自己的大儿子张建军是个不争气的废物。
她甚至还在电话里,旁敲侧击地暗示,希望林晓静能看在张建明“一时糊涂”的份上,“高抬贵手”。
林晓静没有跟她争辩,也没有听她那些颠三倒四的哭诉。
她只是在对方哭嚎的间隙,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告知了三件事。
第一,她的孙子张远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请她立刻过来接走。
第二,她已经决定和张建明离婚,协议书已经给他,请她转告自己的儿子,不要再做任何无谓的纠缠。
第三,这个房子,从今天起,不欢迎张家的任何一个人,再踏入半步。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拉黑了这个号码。
她走到张远面前,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千块钱,塞进了孩子的口袋里。
“在你奶奶来之前,用这些钱自己去楼下便利店买点吃的。”
“以后,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她说完,便拖着那几个巨大的黑色垃圾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她将那些象征着背叛和欺骗的垃圾,狠狠地扔进了楼下的垃圾中转站。
然后,她开着车,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名下的,那套位于实验二小对面的学区房。
那套她刚工作时,用自己的第一笔积蓄买下的小房子。
房子不大,六十平米,一室一厅,因为一直出租,里面的装修和家具都很简单。
但当林晓静用钥匙打开门,走进去的那一刻,她却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名为“安全感”的东西。
这里,没有张建明的影子,没有李秀莲的气味。
这里的每一块瓷砖,每一寸墙壁,都完完全全地,只属于她一个人。
她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午后灿烂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涌进这个已经有些沉闷的房间。
她脱掉高跟鞋,赤着脚,走在地板上,感受着阳光炙烤后,木地板传来的温热触感。
她走进浴室,打开花洒,用最烫的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仿佛要将过去两个月里,沾染上的所有肮脏和晦气,都彻底地冲洗干净。
洗完澡,她围着一条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
她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
学校已经放学,穿着校服的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地从校门口涌出来,扑向等候多时的父母怀抱。
一切都充满了鲜活的、蓬勃的生命力。
她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了张建明母亲那尖锐而苍老的声音。
“林晓静!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真的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建明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他帮你照顾你,照顾这个家,你现在发达了,就想一脚把他踹开是不是?!”
“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没死!你就休想跟我们建明离婚!我们张家没有离婚的男人!”
林晓静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
听着那个老人,如何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她这个“外人”身上。
听着她如何为自己那个犯了罪的儿子,做着最可笑的辩解。
直到对方骂累了,声音嘶哑了,她才轻轻地开了口。
“说完了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张建明,是你的儿子。但不是我的。”
“他三观不正,愚孝无能,识人不清,还涉嫌犯罪。这些,都是你们张家的教育成果,与我无关。”
“以前,我看在夫妻情分上,替你们家担待了许多,也容忍了许多。”
“现在,这份情分,没了。”
“以后,你儿子的路,让他自己走。你们张家的烂摊子,你们自己收拾。”
“至于离婚,”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这件事,你说了不算,张建明说了也不算。”
“我,林晓静,说了才算。”
她挂断电话,再次将这个号码拉黑。
窗外的夕阳,将天边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橘红色。
林晓静忽然觉得,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感到如此的轻松和自由。
就像一只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鸟。
三天后,她的律师打来电话。
“林小姐,张建明已经签字了。所有条款都按照您的要求,他自愿放弃所有共同财产的分割,净身出户。”
“知道了。”
林晓静的语气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另外,警方那边也传来了消息。”律师继续说道,“张建军在得知李秀莲被抓后,闻风而逃,已经被列为网上追逃人员。李秀莲为了争取立功减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招了,包括他们夫妻二人是如何合谋,教唆和利用张建明,来骗取你名下房产的完整计划。”
“所以,张建明在这件事里,确实也扮演了受害者和从犯的双重角色。”
“他很幸运,遇到了你。”
林晓静笑了笑。
是啊,他很幸运。
如果他算计的是任何一个普通女人,也许他们真的就得手了。
可惜,他算计的是她,林晓静。
一个将法律和规则,刻进骨子里的女人。
挂断电话,林晓静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走到公寓的落地窗前。
窗外,是滨海市璀璨的夜景,万家灯火,宛如星河。
她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这套小公寓,重新装修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简约,明亮,充满了现代感。
她扔掉了所有和过去有关的东西,换上了全新的家具、窗帘和床品。
她甚至还买了一台昂贵的咖啡机,和一套精致的骨瓷茶具。
她开始学着为自己而活。
周末,她不再围着家庭琐事打转,而是去健身房挥汗如雨,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听一场音乐会,看一场画展。
工作中,她变得更加专注和强大。
她出色的专业能力,为公司打赢了好几个重要的商业官司,老板亲自找她谈话,将她由法务顾问,直接晋升为了公司的法务总监,薪水和期权都翻了一番。
她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同事们都说,离婚后的林总监,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气场全开。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变了。
她只是,找回了那个在六年婚姻里,被她自己亲手弄丢了的,真正的自己。
那个独立、自信、清醒、强大的,林晓静。
半年后的一天,林晓静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谈完工作,准备离开时,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张建明。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乱糟糟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和颓唐。
他正和几个同样穿着工作服的男人,一起收拾着咖啡馆门口的装修垃圾。
原来,他离开那家大型建筑公司后,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跟着一个装修队,干起了最苦最累的体力活。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和林晓静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
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眼神里充满了羞愧、难堪,和一丝残存的、不敢表露的悔恨。
他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因为太过慌乱,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一下,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
林晓静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因为,不值得。
她收回目光,戴上墨镜,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一阵风吹过,将她身上那股清冷而独特的香水味,送进了张建明的鼻腔里。
那是他曾经最熟悉、也最眷恋的味道。
如今,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气息,遥远得让他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看着那个渐行渐远、优雅而挺拔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尘土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而林晓静,始终没有回头。
她的前方,是车水马龙,是万丈红尘,是属于她自己的,一片崭新的、广阔无垠的天地。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来源:文弈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