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一天,天气晴朗,是个出殡的好日子。一大早,各项幡亭纸扎,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来伺候。西门庆预先向帅府周守备讨了五十名巡捕军士,都带了弓马,全副装束。
话接上回。李瓶儿死后,西门庆按她生前说的,过了五七才出殡。
这一天,天气晴朗,是个出殡的好日子。一大早,各项幡亭纸扎,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来伺候。西门庆预先向帅府周守备讨了五十名巡捕军士,都带了弓马,全副装束。
吴月娘和李娇儿等本家轿子十多顶,都紧紧跟在棺材后面。亲眷的轿子也有一百多顶,徐阴阳选好吉时起棺,西门庆留下孙雪娥和两个女僧看家。
女婿陈敬济跪在柩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扛,仵作站在增架上,敲响板,指点抬棺材人上肩。先是请了报恩寺的僧官来起棺,转过大街口往南走。
玉皇庙的吴道官迎殡而来。将李瓶儿的画像捧在手里,众人听他在上高声宣念:
故锦衣西门恭人李氏之灵,在阳间活了二十七岁,元命辛未相,正月十五日午时生,于政和七年九月十七日丑时分身故。性格温和,正是享福的年纪,可惜只活了二十七岁.....
吴道官念完,回到轿子上坐着退下了。这里鼓乐喧天,哀声动地,殡才起身,迤迤逦逦出了南门。众亲朋陪着西门庆,走到城门下乘马,陈敬济扶柩,到了坟头五里原。
棺木到,落下扛,徐先生率领仵作,依照罗盘针的方向放下棺木,巳时祭告土地和各方神仙后,才下葬。之后的安置灵位、送客就不细说了。
到了晚上,西门庆去李瓶儿房间里陪灵,见房里放着灵床,画像挂在旁边,灵床里放着半身像,里面小锦被褥,小桌、衣服、梳妆盒之类的,无一不缺,下边放着她的一对小小鞋子,桌上香花灯烛、金碟酒杯,样样供养,西门庆大哭个不停。
哭罢,西门庆让迎春在对面给他搭铺,到了半夜,半窗斜月,西门庆翻来覆去,思念着李瓶儿。
接连几天,西门庆都魂不守舍,白天吃饭的时候,他对着李瓶儿的画像,举起筷子:“你请吃些饭!”一旁的丫鬟养娘都忍不住掩面流泪。
李瓶儿房里有个奶妈如意,趁没人的时候,经常在西门庆跟前递茶递水,掐掐捏捏,一来二去,两人就看对眼了。
这日,西门庆因请了许多官客堂客,坟上暖墓回家,陪客人吃得醉醺醺,一摇一晃地回了李瓶儿房里。
西门庆一推门,李瓶儿的画像就引入眼帘,西门庆问道:“供养羹饭了吗?”
如意儿出来回应道:“刚才我和姐供养了。”
西门庆在椅上坐下,迎春拿茶来吃了。西门庆令她解衣带,如意儿就知道他在这房里歇,连忙收拾床铺,用汤婆把被窝熨的暖暖的,打发他歇下。绣春把角门关了,都在明间地上支着板凳,打铺睡下。
睡到半夜,西门庆口渴难耐,叫迎春不应,如意听到西门庆的叫唤,便急忙进来递茶。她见西门庆的被子滑落到地上,便顺手扶了被子,西门庆一时情动,将她拉到床榻边。
西门庆问如意:“你多大年纪了?”
如意说:“我今年属免的,三十一岁了。”
西门庆说:“原来你比我小一岁。”
西门庆盯着如意,不由得心生欢喜。他拉着如意的手,说道:“你用心服侍我,我一定好好照顾你。”
如意趁机说道:“既然是大官人抬举,房里娘子也没了,我不愿意出爹的家门,随爹收用了吧。”
当晚,二人行了周公之礼,西门庆被服侍得舒舒服服。
第二天一早,如意就精心服侍西门庆梳洗,拿鞋袜,极尽殷勤,让迎春、绣春出去。又问西门庆讨葱白绸子:“做披袄子,给娘穿孝。”
西门庆都一一答应她。于是瞒着月娘,让小厮从铺子里拿了三匹葱白绸来:“你每一家裁一件。”
西门庆前脚刚离开屋子,潘金莲立马就跑到月娘房里去告状:“大姐姐,你不说他几句!贼没廉耻的东西,昨日悄悄钻到那边房里,和奶妈睡了一晚上。饿眼见瓜皮,什么东西,好的坏的都要了。不明不暗,以后弄出个孩子来算谁的?又像来旺媳妇一样,以后上头上脸,成什么样子!”
月娘也不依着潘金莲,反而抱怨道:“你们只知道来我这让我去说,他要了死了的奶妈,你们背地里都做好人,只把我放在缸底下。我现在又做傻子了!你自己去和他说,我是不管你这闲帐。”
潘金莲见月娘这么说,也不再吭声儿,灰溜溜地走回房去了。
过了二十五六,西门庆谢完孝,又吩咐玳安去给乔亲家买生日礼物。等待的功夫,西门庆就靠在床炕上睡着了。
恍恍惚惚地,西门庆听见有人掀门帘的声音,他起身一看,竟是李瓶儿走了进来!
只见李瓶儿穿着紫衫白绢裙,头发散乱着,黄恹恹的面容,向床前叫道:“我的哥哥,你在这里睡啊,奴来见你一面。我被那混蛋告了一状,把我关在狱中,整整受了这么长时间的苦。昨日多亏你在堂上说了人情,减了我三等之罪。那混蛋再三不肯,发恨还要告状来抓你。我要是不来对你说,我怕你早晚暗遭遇毒手。我现在要找安身之处了,你必须防范他。没事少在外面吃夜酒,去院里,早点来家。千万记住我说的话,不要忘了!”
西门庆紧紧握着李瓶儿的手,他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打湿了李瓶儿的肩头。他哽咽着,声音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往哪去?对我说。”
他紧紧地抱着李瓶儿,仿佛只要抱得足够紧,就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不让她离开自己。
李瓶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的泪水也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仿佛被什么堵住了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李瓶儿突然身子一震,像是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猛地撒手。西门庆只觉得怀中一空,再定睛一看,眼前哪还有李瓶儿的身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他这才惊觉,原来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还没等西门庆从梦中的悲伤中缓过来,这时潘金莲推开书房门,见西门庆躺着,她一屁股坐在旁边,说:“你在这自言自语做什么?我说没看见你,原来在这里睡得好呢!”
西门庆没搭话,潘金莲看了他一眼,又问:“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像哭过一样。”
西门庆说:“怪人,我没事哭什么?”
金莲说:“我怕你一时想起什么心上人。”
西门庆说:“就知道胡说,有什么心上人、心下人?”
金莲说:“李瓶儿是心上的,奶妈是心下的,我们是心外的人,都不算数。”
西门庆说:“又胡说白说起来。我和你说正经话──之前李大姐装椁,你们替她穿了什么衣服?”
金莲说:“你问这个干什么?”
西门庆说:“不怎么,我问一下。”
金莲说:“你问肯定有原因。上面穿两套遍地金缎子衣服,底下是白绫袄、黄绸裙,贴身是紫绫小袄、白绢裙、大红小衣。”
西门庆点了点头儿。然后说道:“我刚才梦见她了。”
潘金莲说:“梦是心头想,喷涕鼻子痒。她都死了,你还这样念他。像我们都是够不着你心的人,以后死了,苦恼也没哪个人想念!”
西门庆见她又打翻了醋坛子,便向前一手搂过她脖子来,说:“怪小油嘴,你有这些贼嘴贼舌的。”
当天晚上,西门庆回到潘金莲房中歇了一夜。
到十一月初一这天,西门庆从衙门中回来,又往李知县衙内吃酒去了。月娘便独自一人,梳妆打扮,坐轿子去乔大户家给长姐过生日,也不在家。
到了下午,庵里的薛姑子带着礼物来见月娘,月娘还没回家,于是李娇儿、孟玉楼留她吃茶,说:“大姐姐去乔亲家那里过生日去了。你得等她回来,她还要和你说话呢。”
薛姑子便和几个娘子一起喝茶聊天,时不时还会说上几句佛家的偈语,引得娘子们不时发出阵阵轻笑。
潘金莲坐在一旁,表面上装作认真倾听大家的交谈,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薛姑子,心中开始暗自盘。原来,潘金莲前几天刚从月娘的贴身丫鬟玉箫那儿得知,月娘正是吃了薛姑子所配的符水药才有了胎气。潘金莲心里满是嫉妒,又伴随着担忧。若月娘顺利诞下孩子,那在西门庆心中的地位必然会更加稳固。
更让潘金莲忧心忡忡的是奶妈如意。如意年轻貌美,如今常伴西门庆身边伺候,潘金莲担心哪天如意也会怀孕生个孩子出来。一旦如此,自己在西门庆那里的宠爱必将全无。
一番思索后,潘金莲站起身来,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薛姑子身旁,轻声说道:“薛姑子,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您说,还请您移步到我房里一叙。”
进房间,潘金莲便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然后热情地将薛姑子请到椅子上坐下。她亲自为薛姑子重新沏了一杯茶,双手恭敬地递到薛姑子面前。
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悄声对薛姑子说道:“我久闻您医术高明,所配的符药更是灵验无比。今日我想求您一件事,还望您能帮我这个忙,替我配一副坐胎气的符药。”
潘金莲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生怕被别人听见。
欲知后事如何,敬请期待下一章节。
来源:小文观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