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锁紧了房门,在他时不时的踹门声以及满屋子摔砸物品的咒骂声里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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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上一个姑娘。
她内向、腼腆,喜欢性情温良和煦的少年。
于是我收起狠厉嚣张与离经叛道,一步一步勾着她怜我爱我。
好不容易快要把我的小兔子叼回窝。
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个转校生。
口口声声说要救赎我。
救你妈啊。
老子早就自己从泥坑里爬出来追我的小太阳去了。
1
沈跃山又喝醉酒了。
听见他骂骂咧咧走进家门的动静后,我快速起身。
对着镜子往自己脸上捶了一拳。
手指骨节与面部颧骨碰撞出足以令人龇牙咧嘴的酸痛。
眼下肌肤不一会儿就出现一块薄红。
嗯,这次力道刚刚好。
一拳到位。
客厅里沈跃山的发酒疯还在继续。
我锁紧了房门,在他时不时的踹门声以及满屋子摔砸物品的咒骂声里安然入睡。
第二天起床一看,颧骨处赫然是一片青紫的淤痕。
对着镜子好一阵端详自己的伤口,确定了不管从哪一个角度下,头顶用来欲盖弥彰的棒球帽都能很好地露出淤痕后。
我抓过书包匆匆出了门。
六点三十分。
正好在门口与对面出来的宁凝正面相遇。
才刚入秋,女孩早早就穿上了秋装外套,手中捧着温热的早餐奶,喝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晨露折射在她白皙清透的脸颊之上,点出淡淡的光晕。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捕捉到少女望来的目光的下一秒。
慌张而仓促地撇开眼神。
右手急急抬起下压帽檐。
动作间,“恰好”将受伤的左脸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女孩的视野内。
“沈隽,早上——”
未说完的话像被卡断的磁带,硬生生戛然而止。
余光里,少女红润的嘴唇微张,有些无措地紧紧盯着我受伤的颧骨位置。
暗暗咬了咬牙根,我强装作自然地回应女孩的招呼。
只是和宁凝微一对上眼,就迅速垂眸看向其他地方。
这个逃避闪躲的眼神戏我在家里对着镜子练过无数回,深知自己在这个侧脸、这个角度之下有多么无害,多么惹人同情。
多么……能将心底的那几分无所适从“暴露”无遗。
和我预想中的场景一样。
宁凝朝我走进几步,和小时候一样小心翼翼地抬手碰了碰我颧骨处的淤痕。
柔软的指腹轻轻按在伤口。
没什么感觉。
但我还是小声地“嘶”了一声。
其实如果想要让自己的反应看起来更加真实,我应该稍微躲一下脸做出瑟缩的模样的。
可脸颊有它自己的想法,不愿意从女孩的指尖离开分毫。
算了。
又不是每一天都能被宁凝的手摸。
随它好了。
“你爸爸他,昨天晚上又打你了?”
宁凝不知道的是,自从十二岁生日那天晚上,我操起家伙和沈跃山对着干之后,他就再也不敢打我了。
有的只是些不痛不痒的酒后谩骂。
又或者是为了维持自己那一点可怜的“当家之主”的面子在家里对着家具摔砸踢踹。
也是从那时候起,我清楚地意识到。
在弱无所依的环境里,唯有自身的强硬与狠厉才能让施暴者震慑。
可宁凝不会喜欢这样的我。
她从小到大就喜欢温文尔雅、和煦如春风的翩翩少年。
而我,想要她的喜欢。
“疼不疼?”
少女清甜的嗓音没了一开始的朦胧睡意,反倒添了些许怜惜。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低头苦笑着扯了扯唇角,提起另一个话题——
“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年了。”
于是宁凝也不说话了。
2
我知道。
此时此刻,天性善良且共情能力极强的小姑娘又在傻傻地做起阅读理解了。
她会想还有一年我就可以彻底摆脱对沈跃山的经济依赖,脱离自己血缘上的父亲的魔爪。
会想还有一年我就可以迎接属于自己崭新、充满朝气的人生。
唯独不会想到。
我是在无声算计她新一年的陪伴,甚至还打起了她未来四年大学时光的主意。
宁凝总是这样,心软得……格外叫人放心不下。
卑劣如我,面对少女最纯粹真挚的善意,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利用。
于是我听见自己刻意压低了嗓音。
用最磁性也最具低落意味的声调半是祈求半是勾引地问她:“宁凝,我们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吧?”
让我追着你的脚步,一步一步从过去的泥潭里向上攀援。
至少在你不曾拥有真正喜欢的人之前,我想自私地暂时霸占你身边陪伴者的位置,学着你喜欢的男生类型,一点点为自己增加获得你青睐的可能。
厚重的云层被风吹散,金色的阳光洒在我们前行的道路上。
在路边此起彼伏的早餐摊贩的吆喝声里,女孩细细柔柔的嗓音被断断续续吞没。
可我还是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翕合的嘴唇形状。
她说的是:“那你要努力跟上我。”
我喜欢的女孩,同意了我的高考约定。
——
心愿得偿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课。
直到陈又夏的到来。
我并不认识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可她却完全一副为我而来的模样。
从她前脚踏进教室的那一霎那。
陈又夏的眼神仿佛就像开启了雷达,一错不错地定位在了我身上。
目光里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还不等班主任开口安排她的座位,女生就主动出声提议。
“老师,靠窗最后一排的男生旁边不是正好有一个空位吗?我就先暂时坐那里吧?”
她说的,是我旁边的位置。
在草稿纸上流畅演算步骤的笔尖一顿,我懒懒掀眸。
第一次正视这个从出现开始就让我感到不舒服的转校生。
见我看去,陈又夏朝我露出了一个明媚甜美的笑容。
潋滟含水的眼眸弯起。
从门边闯进的夕阳余晖是最完美的滤镜,携同女生的笑颜一起,顷刻点亮了因繁琐枯燥的数学题而显得灰暗的教室。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频率。
可分明,我对于陈又夏,除了莫名其妙外,只剩下连我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其他的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向来古板守旧、重视男女生交往距离的班主任破天荒地同意了陈又夏在我同桌位置落座的提议。
前排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秦子放居然扭过头对着我起哄。
揶揄的眼神在我和陈又夏两人身上来回流转。
表情猥琐得仿佛我和这个刚见过一面的转学生之间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
我又看向前排中央的宁凝。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宁凝身上像是忽然被人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
整个人都暗淡下来。
不等我再仔细看个清楚,得到班主任同意的陈又夏已经走到我桌旁,遮去了我看向宁凝的全部视野。
“新同桌,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女生俏皮地上挑了尾音。
3
……指教个屁。
在她拉开椅子马上就要坐下之际,我瞬间起身。
干脆利落地抬起自己的书桌向教室前排走去。
边走边对着讲台桌前愣住的班主任解释,“老师,我觉得自己最近的学习状态不是很专注,所以想坐到讲台桌旁边让各科老师帮忙监督一下自己。”
不对劲。
所有的人和事都不对劲。
在没有弄清楚这些反常之前,我必须要守在宁凝身边才足够放心。
摆好桌椅,我旋身看向正后方的少女,温声询问。
“不会挡到你看黑板的视线吧?”
宁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呆呆地眨了眨眼。
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犹如羽毛般在我的心尖上挑动。
平静的心湖随之泛起了一圈圈涟漪。
对嘛。
这才是真正的心动的感觉嘛。
刚才的那一阵加快的心跳,或许是我前几天熬夜后的心悸?
再定睛看宁凝的周身,灰蒙蒙的薄纱也不复存在。
可能,刚刚真的是我看错了。
许久,我才听到女孩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不会挡到。”
?
她怎么了?
是人不舒服吗?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因为一下课,宁凝就主动戳了戳我的后背。
“沈隽。”
她喊我的名字,声音又软又好听。
“你早上和我说的,要和我考同一所大学的话是认真的吗?”
看得出来,宁凝并不擅长对着异性追问这些可能带有其他意味的话语。
放在桌面上的白皙手指紧张得蜷缩在一起。
不知道是因为羞窘还是其他,耳根子也隐隐洇出一片薄红。
小鹿般的眼眸微微颤动。
“认真的,”我一字一顿强调着,“你一直都是我的终极目标。”
宁凝听了却皱起眉头,语气既纠结又苦恼:“可我要考的大学录取分数很高。”
我立刻表明态度:“所以接下来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行。”
她终于抬起眼和我对视,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再一次强调。
“你可能会很辛苦……”
“向上攀援的过程哪有不辛苦的?但我相信山顶的风景会让一切都变得值得。”
宁凝紧皱的眉心总算稍稍舒展开来,可仍然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慢慢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半试探半玩笑地逗她,“还有什么话吗?一起问了吧。”
“之后可少不得要向宁老师请教问题,要是在一开始就给你留下了心志不坚的差印象,怕是宁老师以后就不肯认真教我了。”
许是我一脸诚恳喊“宁老师”的模样实在有趣。
宁凝露出了笑意。
颊边的酒窝绰绰约约现出身影,引得我不自觉地跟着她笑起来。
好嘛。
这下不止是教室被点亮了,连我的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于是,在一片“阳光”明媚里。
宁凝向我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她问我:
“你可不可以不要和陈又夏走得太近?”
嘴角的笑弧忽然间像被施了定身术,我难得在宁凝面前大脑停止了转动。
她是在……介意陈又夏对我表现出来的有意思吗?
4
我先承认。
我是个胆小鬼。
尽管和宁凝很早就相识,但我几乎都不敢想象宁凝喜欢上我的可能性。
唯一一次思想的大胆构想,是在察觉到对宁凝的喜欢的那一天。
我永远都记得那个极其寻常的夜晚。
月亮不是很圆,夜色也不是很美。
客厅里喝醉酒的父亲烂醉如泥倒在地上,嘴里龌龊肮脏的字眼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我打开窗户想要散散房间里令人作呕的酒气。
一抬眼。
就看到了对面少女笑靥如花的脸。
女孩正饶有趣味地把玩着摆在窗台上的含羞草。
指尖是调皮的顽童,将一整株含羞草一一骚扰了个遍。
叶片娇羞卷起,少女计谋得逞般抿唇微笑起来。
酒窝随着扬起的嘴角在白皙娇憨的脸颊上若隐若现。
刚刚和父亲对峙后郁结在心头的躁意被晚风吹散,不知不觉间,我也跟着她弯起了唇角。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我忽然就把自己代入到宁凝手下的那盆含羞草上。
如果……她的指尖是点在我脸上呢?
清透水润的眼眸也像这般专注地凝视着我,随着指尖轻触,慢慢露出笑颜。
明明只是想象,侧脸却如同真的有人用指腹轻点。
心尖上的弦被缓缓拨动,颤颤巍巍地传递开一圈一圈的麻意。
我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
突然慌乱得不敢再盯着宁凝看上一眼。
偏头躲避间,瞥见床边镜子里自己满面通红的一张脸。
胸腔内擂鼓般的心跳声清晰响在耳畔。
大脑发昏发胀,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老子可能要栽了。
……好吧。
不是可能,而是已经。
眼下宁凝的种种表现都在清楚地指向一个可能——她在吃醋。
宁凝在为了我吃醋。
宁凝在为了我吃醋?!!
巨大的狂喜犹如当头落下的一记重锤,砸得我昏头转向。
暗喜是涨潮的海水,不停地在心口翻涌,卷起倾山倒海的浪花。
高兴得飘飘然时——
“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的约定就作废。”
那怎么行?!
谁不愿意了?!
我极力克制住内心的狂喜,维持住自己对外一贯表现的温良和煦的人设,使劲咽了几口唾液后才压住语速开口。
“好,我不理她!”
话音落下,面前的少女就仿佛一下子放下了什么负累。
重新恢复了以往生机勃勃的开朗模样。
“那就说好了,一年以后我们A大见。”
以后。
多美好的词汇啊。
我和宁凝的以后。
5
但老天总不遂人意。
比“以后”来得更早的,是陈又夏锲而不舍的……骚扰。
我很少会用“骚扰”这么一个贬义满满的词汇去定义一个女生追求喜欢的人所做出的一系列举动。
因为宁凝告诉过我。
每一份因为欣赏而生出的喜欢或许不一定会收到回应,但一定值得被喜欢的人的一份尊重。
中学时期的我因为出众的长相惹来了不少女生的示好。
又是还不懂得收敛自己脾气的年纪。
只要有人私下里找我告白,我统统都冷漠刻薄地回绝。
好巧不巧,一次拒绝时正好被回教室拿试卷的宁凝听了个正着。
正当我还在沾沾自喜于自己“从一而终”的做派时,她却表情郑重地看着我。
“沈隽,我觉得你刚刚说的话太伤人了。”
“你可以拒绝别人的告白,但为什么要去否定她的喜欢呢?”
“你值得被喜欢,同样的,她的喜欢也值得被你尊重。”
那天起,我拒绝的话就一概替换成了“谢谢你的喜欢,但我只想把当下的重心全部放在学习上。”
因为我喜欢的小姑娘太厉害,我不多努力一点,就要跟不上她的脚步了。
可和我遇见过的所有追求者都不一样。
陈又夏,她的到来好像只有一个目的——
就是我。
她会花费一整节重点题型讲解课的时间去画我各种神态的简笔画。
会利用课间大张旗鼓地为我织围巾。
会在晚自习时逃课出去,只为了给我买一杯热乎乎的奶茶。
会在我每一个背书的时间段围着我叽叽喳喳啰嗦自己没什么营养的课外生活。
即便我对着她始终不假辞色,可她永远都是笑语宴宴。
面对我的所有拒绝,也依然我行我素。
单箭头地时时刻刻围绕着我转。
如同一个挣不脱、甩不开的橡皮糖,牢牢扒住我不放。
与此同时,曾经在宁凝身上一闪而逝的蒙蒙灰雾再次出现。
盖去了过去她在我眼中的全部光环。
印象中自觉、上进、奋发图强的女生在陈又夏生活而灵动的形象衬托下,变得黯淡无光。
从来都霸占年纪榜单前三名的成绩在逐月下滑。
虽然宁凝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什么负面情绪,但一直作息规律的她已经连着一个月一天比一天睡得晚。
这对于往日里追求学习效率的她来说,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我看得出来,她在焦虑。
而这一切,都是从陈又夏频繁和我接触开始的。
我隐隐意识到些什么。
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陈又夏的身上。
她身上那股好似坚韧、不屈、热情爽朗的美好品质在逐渐积累的相处中愈发彰显魅力。
好像人就是格外容易被一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所触动吧。
当陈又夏再次用那双亮晶晶的瞳仁注视着我时。
我第一次动摇了答应宁凝的承诺。
于是。
周五晚上的晚自习,我在宁凝失望复杂的目光中。
头也不回地跟着陈又夏逃课和她去了山顶赛车。
走之前,宁凝拽住我的衣袖,倔强地仰着头问我:“你确定要跟着陈又夏一起逃学吗?”
我不敢回头去迎上她质问的目光。
只是把她专门给我做的专项题册还给了她。
那就是我对她的全部答复。
6
夜晚的山道,速度与激情碰撞出青春独有的绚烂花火,晚风簌簌,吹得敞开的校服外套自由飞舞。
再规矩的人或者物,一旦脱离了束缚,也能变得不羁起来。
到达山顶,城市的夜景尽在脚下。
陈又夏张开双臂尽情拥抱呼啸的山风,半晌。
她回过头笑看着我,“怎么样?这样的生活可比你跟在宁凝那个书呆子身后一味死读书要来得精彩吧?”
我没再收敛自己的言行举止,浪荡张狂地斜倚在摩托车旁。
面对陈又夏的问话,只懒懒地勾了勾唇角。
自由的滋味,确实挺吸引人的。
“沈隽,承认吧,这才是真正的你。”
“这才是你应该过的人生。”
我噙着笑意看陈又夏向我一步步走近。
她的脸上还是那抹熟悉的势在必得的神色,比起转学那天又多了得意。
“本来就是山间的野兽,为什么要生生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当被人圈养的家禽呢?”
“沈隽,和我在一起吧,宁凝喜欢的只是你装出来的样子,只有我喜欢的是原原本本的你。”
“在我面前,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站定,陈又夏慢慢踮起脚尖。
娇嫩修长的脖颈随着下巴抬起的趋势显出利落好看的线条。
然后——
我一把就掐了上去。
嗤笑:“山间的野兽吗?那可是会咬人的。”
手指关节一点点紧缩,在陈又夏惊惧的眼神中,我狠了声色。
“好言相劝你不听,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打扰我的学习和生活。”
“陈又夏,我对别人从来没什么耐心,如果不是不想让宁凝看到我凶恶的另一面,早在听到你背地里暗暗怂恿同学去孤立宁凝的第一时间我就已经对你出手了。”
“可事实证明,客气委婉对你根本不起作用。”
“不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你怕是永远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和适可而止。”
陈又夏的脸涨得通红。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要嘴硬。
“沈隽,你仔细回想一下今晚在山路上飙车的感受,和宁凝在一起你怕是永远都不可能体验到这种刺激吧?”
“她无趣、呆板,哪里值得你为了讨她喜欢而放弃做真实的自己呢?”
“只有我,我才是看清你的本质后仍然喜欢你的人。”
“我是专门为你而来,来将你从伪装的假面中救赎出来的人啊!”
救赎?
没人能比我更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救赎。
从小到大我都是妈妈眼中甩不脱的包袱,是导致她无法逃离悲惨生活的负累。
因为每每她看准时机丢下我要跑时,我总会惊慌地大声哭闹。
逃跑计划次次夭折在我的喊叫声里。
直到五岁那年,我看穿妈妈的全部意图。
在她又一次丢下我后,默不作声地盯着她不断远离的背影。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回过头看我一眼过。
当天晚上,得知妻子跑走了的男人将怒火全部发泄在了我身上,我被沈跃山按在门边拳打脚踢。
打完人的他拍拍手咒骂着扭头就走。
丢下我一个人在漆黑不见一丝光影的房间里。
夜风很凉,吹得伤口一阵阵隐痛。
我费力翻了个身。
失神地盯着头顶的月亮,任由地上的潮气与冷意将我团团包围。
母亲不疼,父亲不爱,出门在外被同龄的小孩嘲笑欺负。
我的性格在对世界日积月累的怨恨中逐渐扭曲。
直到宁凝跟着外婆搬来我家对门。
7
她和我的经历很像,同样被妈妈抛弃,同样经历过爸爸的毒打,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有外婆将她从魔爪下捞出。
但这一点差异丝毫不影响我因为相似的经历而对她生出的下意识亲近。
所以我主动在路边拦下她。
“喂,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今天是星期五,要去上学。”
“学有什么好上的?又没有人在意我们成绩好坏。”
扎着辫子的女孩神色莫名地看了我一眼,“学习又不是为别人学的,我们自己的人生,自己在意就足够了。”
说完,她径自往前走。
只是路过我时一把抓住了我的书包肩带,大力扯着我朝学校走去。
“你也和我一起去上学。”
明明她的力气不大,我一下就可以挣脱。
可偏偏,我鬼使神差地乖乖跟着她走了。
那天的我第一次认认真真听完一整节课,第一次收获了老师的表扬。
放学回家我偷偷跟在宁凝身后。
既想告诉她自己今天听话上学了,又觉得拉不下脸。
这一次是她主动拦在我跟前。
她对着我说:“今天你们班老师在我们班里夸你了,说你就是不肯学,但凡你愿意在学习上多花点心思,班级第一说不定都比不过你。”
期待是一件催人向上的利器。
因为她转达的这一句话,初三那一年我卯足了劲地学习。
最后……将将擦线考上了重点高中。
宁凝那天骗了我,老师根本就没说过那句话。
但,我永远感恩她的谎言。
一片黑暗之中,有一个女孩推开了生锈的铁门,毫不吝啬地与我分享了她用来指路的光。
自此,不管天上的太阳有多灼热炙烤。
都永远抵不过我心中那一盏亮在女孩身前的,昏沉的暖灯。
而陈又夏呢?
放纵我恶劣的脾性,纵容我贪图享乐的惰性,怂恿我荒废自己宝贵的时间。
她管这个叫救赎。
可我的前方早有引路明灯高悬,又怎么会为路边不起眼的萤火所迷惑呢?
陈又夏不会理解,山间的野兽若是不曾遇见规训它的主人,它的下场只会是某天野性爆发在伤人后狼狈逃窜,最终死于现代化的都市猎枪之下。
手指关节稍稍缓了力度。
我伸直手臂,将她推到一臂以外的距离,看白痴似的扫视她。
还是没忍住脏话:“救你妈啊。”
“老子早就自己从泥坑里爬出来追我的小太阳去了。”
“你还挺会自作多情的,你眼中所谓的青春本该有的精彩,于我而言根本只是浪费时间。”
“我有我的人生目标和追求,那些你口中枯燥乏味的死读书是我自己坚持选择要走的路,别拿你短浅的思想揣度我,也别拿不学无术的自己和认真刻苦的宁凝做比较。”
“在我眼中,她永远比你优秀。”
“我警告你,你走你的阳光道,别再来我们的独木桥上作妖。”
……
话是说的一别两清的意思。
但我既然宁愿冒着被宁凝误会的风险也要假装和陈又夏做戏,并且跟着她逃课出来。
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口头警告她一下就算了。
更何况。
我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想要在今晚弄清楚。
8
从书包里掏出麻绳,我把陈又夏捆在了山顶的树干上,不顾她的连声哀求开着摩托车一个利落摆尾离开山顶。
只是开出去没多久,我就飞快地丢车跑回。
谨慎绕到捆着陈又夏的树后不远处。
双手被反剪着束缚,陈又夏整个人像只扭曲的蚯蚓不停地挣扎。
口中忿忿自语:“靠,摩托引擎声一点儿也听不见了,沈隽是真的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山顶上了啊?!”
却不见普通女生身处寂静无人的山顶时该有的害怕。
黑溜溜的眼珠子在四周环视一圈,确认自己真的被抛下后。
陈又夏气愤地跺了跺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忽然咬着牙出声。
“想好了,我要兑换剧情力量。”
“沈隽能扛得住女主光环也就算了,我就不信他还能顶得住剧情力量的推动。”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的第一次攻略任务绝对不允许失败。”
“这个世界的女主只能是我!”
她果然有古怪。
但我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应对举措了。
几乎是陈又夏话音落下的下一秒,身后仿佛出现了一只无形的推手。
强制性搡着我上前。
原来看到陈又夏无波无澜的心脏蓦地急速跳动起来。
意识仿佛飘在了上空,我看见自己对着陈又夏露出了只在宁凝面前出现过的温柔神情,一边替她松绑一边将她拥入怀里。
视线触及不到的盲区,陈又夏嘴角又浮现那抹得意的窃笑。
她娇滴滴地靠向我的肩膀,似埋怨似撒娇:“你刚才掐的我脖子好疼,我的手腕也被麻绳勒得好疼~”
手臂被激得汗毛直立,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不可控制地柔声安抚着她。
这种无法从心的行为一直持续到我回家。
家门口,宁凝正抱着我还给她的专项题册等在路边。
晚秋的黑夜已经初具冬天的料峭。
宁凝小巧的鼻尖被夜风冻得通红,可她依然执着地站在门外等着我。
远远看到我,她的眼睛肉眼可见的一亮。
“沈隽!你回来啦?”
如果是今晚之前的我,怕是早在她温软悦耳的问候中开怀了眉眼。
可如今——
“嗯。”耳边传来自己冷漠淡然的语调。
宁凝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漠然反应吓到一怔,她顿了顿,还是接着问了一句。
“你在题册里写的话是什么意思?”
生怕宁凝误会,我早在陈又夏临时起意邀请我去赛车时,趁她没注意匆匆在题册扉页留下了一句简短的解释:“等我回来再和你说清楚。”
只是,这中间出了变故。
我试着极力抵抗那只无形的手。
却无果。
它操控着我摆出了一副戏谑神情,对着宁凝轻慢地勾了勾唇:“你还真的相信啊?我耍着你玩而已。”
面前的女孩闻言,无措地张了张嘴。
如水的眼眸中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破碎瓦解。
宁凝眼睫轻颤。
想到什么,她恍惚了神情一字一顿问我:“沈隽,你……是不是要放弃我们的约定了?”
“是,我不想自己仅有的一次青春是在无趣中度过了。”
我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回答。
宁凝也不再有二话,立刻冷下脸颔首:“好的,我明白了。”
“我早该相信那个梦的。”
无厘头地留下最后一句话,她自顾自转身离开,怀中的题册自她手里划出一道弧度,精准掉进垃圾桶内。
心脏同时传来一阵刺痛,又在下一秒被飞快抚平情绪波动。
只留下语气没有一丝起伏的两句冷冽独白在脑海中回荡——
宁凝最不喜欢违背承诺的人。
她要讨厌死我了。
9
那晚过后,我和宁凝成了完全的陌生人。
两人即便迎面相遇,也不会有片刻的眼神相接。
与之相对的。
则是学校里我和陈又夏越来越形影不离的事迹。
在我前一天反驳她的言论刺激下,陈又夏越发想要证明自己观念的正确性。
她一意孤行地认为让我做回狠厉嚣张和离经叛道的自己才是对我最大的救赎,势要一条路走到黑。
“没有人是不向往自由自在做自己的人生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你没有体验过无惧无畏、多姿多彩的青春生活的滋味。”
“到时候怕是你就该后悔没有早一点遇见我了。”她说得信誓旦旦。
可笑的是。
说着希望我做自己的人,却是让我真正无法自在选择人生方式的始作俑者。
在高三大家都全力拼搏的日子里,陈又夏拉着我游走在灯红酒绿之中,享受不该属于我们这个年纪的纸醉金迷。
颓唐、放纵、挥霍。
我在身不由己中渐渐和自己曾经立下的决心、萌发的理想、势在必为的目标背道而驰。
亲眼看着自己的人生被剥夺却无力反抗。
我本以为这就是陈又夏口中所谓的“剧情力量”的全部威力。
虽然气愤但也只能按捺下情绪,寻找任何解难的可能。
但事情比我想象中的要糟糕许多——
宁凝在课上晕倒了。
送到医院后医生却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只说可能是高三学业压力太大造成的。
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
因为笼罩在宁凝身上的灰雾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呈现厚重的黑色。
随着黑雾逐渐蔓延全身,宁凝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红润的面颊血色全无。
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不管我内心有多么担心焦虑,身体就是不能向宁凝传递任何声音、动作、眼神。
我的目光被束缚着只能全心全意地落在陈又夏的身上。
终于。
冬至那天的傍晚。
黑雾彻底覆盖女孩的全身。
宁凝在琅琅晚读声中,又一次晕倒在教室里。
而这一次,她再也没能醒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意识到,原来生命流逝的速度可以这样快,快到上午才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下午就离枯萎得只剩枝桠。
心脏像是被人拿剪刀戳破开一个大口子,冷风呼啸着往里灌。
冬天住进了我的五脏六腑。
铺天盖地的寒气里,我听见身侧陈又夏幸灾乐祸的口吻:“哈,这就是和我争的下场。”
……
是我错了。
我总想着只要宁凝好好的,我就还有时间去想方设法脱离“剧情力量”的控制。
却不想,它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宁凝。
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好过。
10
结合陈又夏在和我相处过程中无意透露出来的信息,我大致摸清了她身上的古怪。
她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
带着攻略我的任务而来,目的是取代宁凝成为我的爱人。
但世界有自己的维稳体系,不允许平白无故地多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所以,在确定了谁是外来者后,就会将她抹杀。
很显然。
陈又夏借助外挂躲开了被世界抹杀的命运。
她取代宁凝留在了这个世界。
而这也意味着她的攻略任务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正因为此,得知宁凝去世后,陈又夏的心情极好。
当晚她又拉着我在酒吧鬼混,得意忘形之下喝醉了酒。
几杯高浓度的特调酒下肚,她整个人晕乎乎起来。
迷蒙着眼指着我的鼻子立下宣言:
“沈隽,老娘一定会把你拿下的!”
“我现在可是赌上了一切身家在攻略你,失败了是要受到最严酷的惩罚的。”
“所以,”她软了声调凑上前,“你早点喜欢上我行不行?”
我心念一动。
余光瞥向了从陈又夏进门起就不停斜眼打量的一伙社会人。
眼看陈又夏整个人醉得起不来身。
那群人才算有了动作,眼神不善地朝我们围拢过来。
为首的纹身男轻佻地摸了把陈又夏的脸,色气满满的视线在她身上游走。
知道“剧情力量”不会阻止我任何对陈又夏示好的举动,所以我一手虚虚揽过她在怀里,另一只手挑衅似的朝那群人竖了竖中指。
意料之中,他们一下子就火了。
“臭小子,你刚才比什么呢?!”
变故陡生,陈又夏的醉意清醒了几分。
一睁开眼,就见一人作势要去拉自己,而围在身前的其余人纷纷都凶恶地撸起了袖子。
吓得她一个劲地往我身后躲。
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我第一次主动靠近她轻声安抚:“别怕。”
女生闻言眼睛一亮,惊喜地朝我看来。
应该是她体内的什么东西检测到这是我自发的行为,告诉了她。
估计她正以为我开始对她上心了吧。
真是蠢货。
都把自己的底牌亮在仇人面前了,还不知道自己就快大祸临头。
显而易见。
纹身男的目标就是陈又夏。
见她只一个劲躲在我身后,他大掌一伸拽着女生的小臂往自己身上拉。
瞄准时机,我抢过一旁的空酒瓶砸碎往他头上用力招呼下去。
怒气一点即燃。
被打的人从口袋中掏出进门时在我眼前一闪而过的匕首,二话不说朝我捅来。
我一只手死死拽着陈又夏不让她从我身后离开分毫。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确保自己的身体是可以完完全全迎上那柄刀刃的。
白刀子没入腹腔又被抽出。
酒精上头,那人发了狠地往我身上一下一下捅刀子。
舞厅内爆发连绵不息的尖叫。
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剧情力量”终于不再对我生效。
我忍着剧痛慢慢转过身,直视着女生慌然无措的眼睛极轻极慢地勾起嘴角。
“目标人物死亡,攻略失败。”
“陈又夏,好好享受你任务失败的惩罚吧。”
回应我的,是陈又夏凄厉的一声尖叫。
“不——”
不?
可容不得你拒绝。
我以生命为代价,换你酷刑加身,不得善终。
只可惜,换不回我和宁凝本该有的未来。
我还没有抱过一次我喜欢的女孩呢。
11
胸腔内空气流失殆尽,窒息的恐惧潮水般淹没过头顶。
下一秒,我猛地直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却忽然对上了讲台桌上陈又夏恨恨的目光。
再一侧脸。
光洁如新的玻璃窗上映出颧骨淤青的自己。
……
我回到了陈又夏转学来的那一天。
几乎是瞬间,双眼立马迫不及待地寻找宁凝的身影。
前排的她正低着头奋笔疾书,估计是在做数学题,莹润的脸颊上显出淡淡酡红。
我有些贪婪地盯着她看个不停。
却又在下一秒顿住——
在宁凝看不见的背后,一缕灰雾再一次悄无声息地覆上她。
只要陈又夏存在一天,宁凝的生命安全就始终受到威胁。
想到后来宁凝灰白着脸被抬出教室的场面,我在心中暗暗做了决定。
收回视线,重新看向同样重来一次的陈又夏。
这一次,她不再对着我笑了。
取而代之的是沁透骨髓的阴冷与偏执。
正好。
看我们俩鹿死谁手了。
但在这之前……
我踢了踢前排秦子放的椅子,“学委,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一台拍立得在学校?”
“嗯,就在抽屉里,你要用吗?”
“下课后帮我和宁凝拍一张合影呗。”
“行。”
提出要拍合照,宁凝意外地没有多问什么。
教室门口,我和她并肩而立。
快门即将按下的瞬间,我飞快抬起手,轻轻搭在了宁凝的肩膀上。
就当抱过啦。
以后山高水远,我可能……陪不了你了。
“哎,相纸只剩下最后一张了,这张照片你们谁留着?”秦子放问。
我拿过照片看了一眼。
复古滤镜下,我们两个人对着镜头笑得些许拘谨。
乍一看,还有点青春校园剧里的小情侣的感觉。
啧。
怪般配的。
“给你留着吧,我大老粗一个,放着放着就不知道丢哪去了。”我把照片递给宁凝。
宁凝家里有一本专门的相册。
她性子念旧,时不时就会拿出来翻一翻。
放在她那里,我还能在以后的日子里多刷几次脸。
“好,放我这里。”
女生爽快接过,垂着眼看向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下,走读的陈又夏已经走到校门口。
顾不上再多看宁凝一眼,我转身快步追上去。
……
无语。
陈又夏身上的外挂怎么也跟着她重来一回了?
再次被使用“剧情力量”后,我被她带到了居住的小房子里。
看得出来她对我的恨意有多深。
都逼得她宁愿再承受一遍任务失败的后果也要把我囚禁起来,打算让我也体验她被惩罚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受。
“你伟大,你清高,你拿我给你和宁凝的爱情祭刀是吧?”
陈又夏站在床边阴沉着脸质问我。
受限于她的外挂,我连反驳的能力都没有。
“我本来是想把自己遭受过的痛苦一样一样让你体验一遍。”
“但,”想到什么,陈又夏戏谑地勾起了嘴角,“看到你以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你不是宁愿放弃生命也要为宁凝报仇吗?”
“真不知道——”她拖长了尾音,“让你眼睁睁看着宁凝受那些折磨,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真是令人格外期待呢。”
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礼貌敲门的“咚咚”声。
12
“来了,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陈又夏一边轻蔑地笑,一边走到门边。
旋动门把手的前一秒,又转头冲着我挑衅嚣张地一挑眉。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
门外的路灯从敞开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挤进屋内。
宁凝背光而立,手里拿着……
呃。
还没看清她手上的东西,女孩就已经眼疾手快地照陈又夏头上猛地砸下去。
我隔得老远都听到了木棍和头骨剧烈碰撞的声音。
漂亮!
陈又夏被打得一个踉跄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抓准时机,宁凝冲进屋内跑到我跟前站定。
面前的少女眼神飘忽,耳廓不知道因为什么红得像是在滴血。
微微深吸了一口气,她双手捧住了我的脸。
“沈隽,我知道你现在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但事出紧急,冒犯了。”
说完,宁凝闭上眼,蜻蜓点水般在我唇上亲了一口。
我整个人都僵了。
不是死人的那种僵,是多年夙愿得偿的僵。
可宁凝不知道。
见我半天还没有反应,以为是效果不够。
所以她,她她她——
又亲了我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我脑袋里放的鞭炮快要把我自己给炸死了!
飘飘然间,我眼神躲闪着看向房间另一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先还笼罩在宁凝身上的灰雾转移到了陈又夏身上,并且现在已经变成团团黑雾就差一点点就要把她包住了。
所以我和宁凝亲亲就能抹杀掉陈又夏?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早说嘛,我刚刚还费那心理准备干嘛!
还以为自己以后都要在牢里度过了呢。
从第一个吻落下后就解除了束缚的双手一只向上扶在宁凝脑后,一只向下搭在她背后。
我主动凑上前堵住。
“唔——”宁凝疑惑地闷哼出声。
我听不到了。
耳边心跳声盖过了一切,连陈又夏什么时候人凉了都不知道。
结束后,房间里的场面有些诡异。
一个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僵掉的死人。
两个面对面红着脸互相不敢看彼此的活人。
气氛停滞了许久。
“那个,我感觉我还是有点身体不由已的束缚感,是不是没彻底解除干净啊?”我装作无辜询问。
终于惹得宁凝抬眼看我一眼。
就是眼神不太友好。
但。
真好。
是活生生的、充满生机活力的宁凝。
……
还是有点尴尬。
我逼着自己移开快要黏在宁凝唇上的视线,提起正事。
“你是怎么知道亲……可以抹杀陈又夏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挪不开眼了。
宁凝轻咳了声,“在梦里知道的。”
“上辈子我就梦见有关陈又夏的预示了。”
“可是那时的梦只显示了你会在她的诱惑下慢慢放弃学业,最后我们在高三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分道扬镳。”
“一开始我没完全相信,可是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是身不由己,但在我眼里就是梦境成真。”
“直到我死了后重来一回,那个梦境才被如实地补充完整。”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一本小说,你和我是,嗯,主角,陈又夏是来攻略你的穿书者。世界的维稳机制没那么高端,只能靠你的行为判断谁才是原住民,所以在我和陈又夏之间,你和谁亲近,另一个人就会被抹杀。”
原来回来的人,不止我和陈又夏两人。
旖旎的心绪在沉重的回忆里荡然消逝。
我瞥一眼地上的陈又夏,“她的尸体,怎么办?”
13
陈又夏的尸体最后是凭空消失的,有关于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痕迹都被抹除。
我和宁凝回到过去忙碌但充实的高三生活。
知道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一事对我们而言除了有些匪夷所思以外,再无其他感受。
或许在另一个时空的我们只是书本里的纸片人。
但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里。
一切都是活生生的现实。
没有什么是会因为我们的主角身份而从天而降的。
我还得靠自身努力才能保证自己可以和宁凝上同一所大学。
毕竟。
我是她的男主角。
靠,想想就开心。
今晚再刷一套物理卷子!
在此之前,“宁凝,那天我们两人的合照能给我吗?”
“不行。”
“为什么?”
“怕你一直对着我犯花痴,没心思学习。”
……我心虚闭麦。
毕竟之前确实干过这事。
啧,高考快点来吧。
一结束我就表白,等宁凝答应我以后,再遇上类似情形我就有办法堵她的嘴了。
小剧场:
后来,在一起之后的某天。
沈隽不死心地又去要那张照片。
以为离开高三宁凝就没有借口不给他了。
却不料,“不行。”
“为什么?!”
“因为你会在路上盯着我的照片一直傻笑,有点丢人。”
……
沈隽耳根子眨眼通红。
因为他初三的时候也真的干过这事。
恼羞成怒之下,他怒了一下。
气势汹汹地作势要堵宁凝的嘴。
快要贴到的时候,以前为了博同情学的绿茶性子又犯了。
沈隽耷拉着眉眼,故作委屈小声嘟囔:“我觉得有点伤面子,你亲亲我哄我一下好不好?”
最后,沈隽成了被堵嘴的那个。
flag塌成一片废墟。
来源:木瓜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