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和闺蜜一起落水,她醒来后说自己有了系统,到处炫耀自己是团宠。前脚刚抢了我的官配,后脚又想染指我的白月光。
我和闺蜜一起落水,她醒来后说自己有了系统,到处炫耀自己是团宠。前脚刚抢了我的官配,后脚又想染指我的白月光。
而我却看到了一个选择面板——
「请选择:1.继续攻略男主,夺回官配。2.黯然神伤,找美强惨男配喝酒。」
后来闺蜜把自己作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哭着问我:「我一开始就知道正确答案,抱紧了男主的大腿,为什么还是会攻略失败?」
我把毒酒推到她面前:「因为正确答案在我手里。」
只有我爱的那个人,才会成为男主。
1
商阳郡主岑聆自小便和我玩在一起,向来安分守己温柔得体。
六月间我和岑聆一起落水,她被救醒了之后便性格大变,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先是哭着闹着非要推了自己和李侍郎的婚事,扭头便随她冥顽不灵的二哥在那帮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当中瞎混,生生毁了自己的好名声。
岑聆的母亲劝不了她,只好来求我帮忙。
岑聆见了我,漫不经心地侧过眼,不耐烦地一笑:「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公主,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提线木偶,你懂什么?」
还没等我接话,岑聆又呸的一声啐出一片瓜子皮来,落在榻边。
我微微蹙眉。
我认识的岑聆不会这么没教养。
「先通知你一声,我看上了你的未婚夫,就是周丞相家的长子周书成。你也不用折腾了,我这就去向陛下请旨,没你说话的份儿。」
我又好气又好笑,攥着扇柄慢慢地摇着:「你说了,陛下便会听你的吗?」
「我是穿书来的,来了便是主角……你们都是书里的人物,我就像是你们的神。这是一篇团宠文,我要什么便有什么,不信你便走着瞧。」岑聆趴在榻上,半眯着眼睛,也不拿正眼瞧我,「我提点你一句吧,往后你要是想过得好,便少来惹我。」
我扭头出门,眼前忽然一花,半空里浮现出一行字来:
「你被商阳郡主羞辱了一番,心里不是滋味。请选择:1.回家。2.去找周书成。」
我靠在门边,只觉得头晕目眩。
在那次意外落水之后这东西便时不时出现在我面前。
岑聆说的那些其实我心里都懂,可我不乐意张扬,免得旁人觉得我古怪。
那两个选项后面的数字停在了1624比18745。
太委屈了。
岑聆和周书成之间相互勾搭暗通款曲,这事本该周书成来给我个说法,凭什么要我去找周书成?
我横一条心,冲着侍女小兰道:「小兰,打道回府。」
话音才落,我心口猛地一搐,晕了过去。
2
我才醒转周书成便先登门了,开口便是要与我退婚。
「周相爷可知晓此事?」郎中说这突然晕倒只是气血不畅,我捂着胸口蹙着眉,还是喘不上气。
这心疼病来得蹊跷,其中定有古怪。
「父亲不知,但我意已决,公主无须再言。」
瞥了周书成一眼,只见他脸上写满了疏离,明知我方才晕倒,竟然也不管不问。
「岑聆说得对,成婚需得两情相悦才好,若是全都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其可悲!」
一提起岑聆,周书成眼里便满是欣喜愉悦,想必是真的心悦于岑聆了。
「我自知今日悔婚之事很对不起公主,往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便是。」
我垂下眼,微微一笑:「周公子可曾想过,你今日悔婚是驳了皇家和相府的面子?天子震怒,相府上下也要为你所累,值得吗?」
周书成一拱手:「这往后所发生的一切我愿一力承担,绝不祸及家人。」
我当场便允了退婚之事。
周书成喜滋滋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我赶紧松了一口大气。
这少年意气用事又容易被洗脑,我也怕他将来惹祸上身的时候连累我。
况且我心尖上藏着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周书成。
我正欣喜万分,眼前忽然又跳出一行字来——
「你被周书成退了婚,总觉得心里憋闷,忍不下这口气。请选择:1.继续攻略男主,夺回官配。2.黯然神伤,找美强惨男配喝酒。」
数字狂跳,15478比1324。
岑聆破坏了我的婚事,周书成还傻乎乎的背了黑锅,真是正中下怀。
我高兴还来不及,凭什么还要和周书成纠缠不休?
我可管不了这许多,把手一挥:「小兰,让马夫套车,我要去国子监!」
话音才落,便崴了脚。
3
我心上的那个人叫叶云羲,也就是那个美强惨男配。
他曾在九重天上,我连看他一眼也不敢,如今他却被踩入泥泞,卑微得与同尘埃无异。
叶云羲是前朝的皇子,我的父亲却是前朝的大将军。
那时宫里请了先生来教课,皇子公主们悉数都去听讲,朝中臣子的儿女们也都来凑个热闹。
我只看了叶云羲一眼,从此便喜欢上了。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哪怕他大我七岁又如何?在我心里,没有人能比叶云羲更好了。
前朝崇文尚道,文人墨客多如过江之鲫,武将却被频频打压,手下军士的粮饷也不能及时发放。
父亲手握重兵,一朝反叛,不出三个月便杀入梁都。
叶氏皇族尽数被斩杀,悬门示众。
叶云羲的母亲魏贵妃是我父亲的族亲,当初父亲在军营犯过事却被她一力担保下来,算是对他有过大恩。
有了这旧时的因果,叶云羲才苟活了下来。
江山易主,学堂照开,里面的学生却已大不一样。
我那些兄弟都成了皇子,而叶云羲却成了一个磨墨跑腿的侍读。
即便如此,叶云羲还是那么温文尔雅,笑起来仿若谪仙,而他们却像是一群刚下山的野猴,粗鄙又聒噪,穿了锦袍也不像皇子。
我看上了叶云羲,但是他却不中意我。
不管我是送帕子示好还是写情诗赠他,全都被他退了回来,一点情面也不留。
父亲和周丞相定下了婚约,我刻意到叶云羲面前去试探了一回。
叶云羲无动于衷,反倒是柔声细语,祝我与周书成白头偕老。
我以为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没想到中途杀出一个自称“穿书者”的岑聆。
岑聆破坏了我的婚事,我只待明日堂堂正正去找叶云羲,却不想竟在出门前崴了脚。
如今我也只好枯坐在家喝闷酒了。
「公主,你可曾听说商阳郡主在花朝楼醉酒,一口气吟颂了数百首诗?」
我心头一紧:「当众吟的?」
「可不是?」侍女四下张望了一遍才肯开口,「其中还有钱壑的那首《武者自祸谣》。」
钱壑是前朝有名的才子,可惜迂腐守旧不懂变通,梁都被攻破之日他便喝了毒酒,算是为前朝皇帝尽忠了。
那首《武者自祸谣》是钱壑的绝笔,写得波澜壮阔甚是动人,骨子里却是讽刺父亲一介武夫却妄想谋夺江山。
父亲为了坐稳江山,不但诛了钱壑九族,把民间推崇这诗的文人也给清洗了一遍。
这岑聆居然当众吟诵此诗,简直是不要命了。
「这事父皇可知晓?」
「她还没念完,陛下的人便到了。」侍女压低嗓音,「商阳郡主明知是宫里来的人,竟然也不知道害怕。她当着众人的面把那《武者自祸谣》给曲解了一番,硬说是为陛下歌功颂德之作,竟然惹得民众纷纷叫好。陛下龙心大悦,反倒赐了她一座大宅院。」
我攥着酒杯,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心落不到实处去。
这个“岑聆”行事有如神助,一步步都像是算计好了一般。
「公主,奴婢还听说一件事。今日商阳郡主跑到国子监,硬把叶侍读绑了送到她自己府上……」
我猛地站起来,酒杯汤盏泼洒,湿透了裙摆。
这岑聆实在是欺人太甚,抢了周书成便罢了,如今竟然还要抢叶云羲!
「听闻商阳郡主绑走了叶云羲,这是个对付岑聆的好机会。请选择:1.向周书成告发岑聆的荒唐行为。2.独自去救叶云羲。」
数字又开始狂跳。
我忽然明白了,那些数字是在左右我的命运。
我第一次反抗,不肯去找周书成,结果是我晕过去,他来找了我。第二次反抗,结果是我崴了脚,岑聆绑走了叶云羲。
看来我必须按照那些数字的选择行动,否则不仅我会受到惩罚,该发生的事情也还是会发生。
照这么下去,我怕是要被周书成和岑聆气死。
我低下眉睫,抿着嘴唇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才冷笑自语:「安分守己有什么用?我被这世俗困着,却平白受了这么多委屈。岑聆能绑叶云羲,我怎么就绑不得?生死不顾,阎罗自成。」
数字瞬间反超,13114比14727。
原来如此。
我不能反抗剧情,但我可以引导剧情。
我把小兰叫回来,慢悠悠地吩咐着:「你去园子里替我摘些花儿来染蔻丹,顺便去商阳郡主那儿,把叶侍读接到府上来。」
「公主,商阳郡主定是不肯的。」小兰眨巴着眼睛,畏畏缩缩,「她这会儿风头正盛,咱们若是硬来,怕是要与她交恶……」
「交恶又如何?」我一扬眉,把笑意藏在扇子后面:「她要是不肯,那就将她一并绑了。」
4
府中侍卫办事得力,我指尖的蔻丹还没染好,人已经被带回来了。
岑聆被摁在厅里,嘴里塞着一块手绢,呜呜地直叫唤。
「我只让你们绑了她,可你们把她绑回来做甚?」
我又好气又好笑,上去拽掉了她嘴里的绸布手绢。
「魏枕月,你绝对不可以和叶云羲在一起!」
我微微皱眉:「你不是看上了周书成吗?怎么如今连叶云羲也要抢?」
「我只是在做任务,帮助剧情推进。唉,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就是不能和叶云羲在一起。」
岑聆喘着大气,欲言又止。
「那你便不用说了。今日我便要与叶云羲成亲,谁也拦不住我。」
岑聆急了,忙不迭地喊:「你和周书成才是一对儿!他离了你之后很快就会幡然悔悟,跑来开启追妻火葬场,求你复合!你和叶云羲只有相知之谊,做不了夫妻!」
「把她带到厢房。」我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夜别让她来打扰我。」
岑聆喊得嗓子都哑了:「现在还太早了,你还不该黑化!剧情……剧情全乱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大步离开,转过花厅时又听见岑聆吼了一嗓子:「男配是我的官配!你不能抢!剧情跑偏我就回不了家了!魏枕月你站住!」
小兰快步迎上来,眉头拧在一块儿:「公主,叶云羲已经安置好了,可方才咱们刚松了绑他就企图撞柱自尽,额角磕破一个大口子。」
「叶云羲现下还好吗?」
「倒没有什么大碍,郎中已经为他止了血,可咱们怕他想不开再寻短见,裹了伤口又给捆上了。」
我点点头。
今天的事对叶云羲来说是奇耻大辱,我能捆得了他一天两天,总捆不了一生一世。
我推门进去,叶云羲正坐在床边,眼神木然直盯着面前的地面。
我见他五花大绑嘴里还系着条巾子防他咬舌,忍不住扑哧一笑。
我一伸手,叶云羲便挣扎了一下,像是要躲。
可他被捆成这副模样,站都站起不来,又能往哪儿躲?
我掰着他下巴,慢慢把他嘴里的巾子扯出来。
「公主莫要胡来,平白毁了自己的名声。」叶云羲慢慢开阖着嘴唇,气息凌乱,「从国子监把我绑来已是惊世骇俗之举,现在您又把商阳郡主也囚在府中,这成何体统?望公主悬崖勒马,勿要再……」
「你对岑聆也是这套说辞吗?你……喜欢岑聆?」
叶云羲没应声,我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茶汤溅出,烫痛了我的手指。
「你满口礼教仁德,岑聆如今离经叛道至此,你为何还是对她不离不弃?」
叶云羲低着头不敢看我,回答的时候却是毫不迟疑:「我待岑聆如何,与她待我如何无关。」
「那我呢?自小时候你便知道我心悦于你,为何总是对我不理不睬?」
「公主高高在上,我这等卑贱之人看您一眼都是亵渎。」
借口!全都是借口!
我堂堂的长宁公主,何至于卑微至此!
我把叶云羲朝床上重重一推。
下一瞬,便如同千万虫蚁一齐啃噬我的身体,疼得我几乎昏厥过去。
那个面板跳出来,一行红字不断闪动:「剧情严重脱离轨道,请立刻修正!」
我懂了,这是数字的主人在控制我的行为。
他们只允许我绑人,可没允许我私自与叶云羲成婚。
我的引导失败了,可我偏不肯认命。
我捂着胸口暂且喘息,叶云羲却仿佛一点也没感觉到,只是使劲扭着身子回避:「世事并非皆可强求,即使强求来了,或许也终不能如公主所愿……公主自重!」
「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人在这里也行。」
我早就不管他在说什么了,凭着一股子怒气乱来。
可扒着扒着,我却后悔了。
我横下一条心要与那些数字的主人对抗,叶云羲却像一条砧板上的鱼,人活着,心神却都死了。
「别扫我的兴。你让我不高兴了,到时候我全都报复在岑聆身上。」
叶云羲抬眼看我,神色黯淡:「公主,您不是那样的人。」
「叶云羲,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
我脑子里跳出一个念头来。
「你陪我三个月,你若是不肯,我现在便杀了岑聆。」我圈着他的颈项,眼神迷离,「若是三个月后你还记挂着岑聆,我便放你回去。」
我越是与叶云羲亲近,身上的痛楚便越发嚣狂。
「荒唐……公主这是在强取豪夺……」
叶云羲拼命用理智抗拒,却无法控制自然的反应。
他大我七岁,却似乎完全不懂这些。
看他憋得脸红脖子粗,也不知是在怪我唐突,还是怪他自己难以自持。
「岑聆并不是第一个行止古怪的人。像她那样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我凑在叶云羲耳边轻声道,「我不知道你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可你要明白,她不是你可以托付的人。」
叶云羲紧绷着身子,也不知他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我灭了烛火,捧着心口躺在他身边:「我困乏了,睡吧睡吧。」
叶云羲行动不便,又要端着清高的架子,死活不肯求我松绑。
我憋着笑,搂得更紧些。
可还没等我再逗他,便听到小兰在外面轻轻扣着门:「公主,周公子来了。您见还是不见?」
我不去找周书成,他也会来找我。
我不愿意按照数字主人的意愿去做,他们便用这种方式强行修正剧情,硬要把我和周书成凑在一起。
「都这么晚了……」我瞥了叶云羲一眼,「那就见见吧。」
5
周书成竟然长驱直入奔内院来了,为我才开门就和他撞了个正着。
「你为什么绑了岑聆!」
我掩嘴而笑:「周公子不顾礼数,深夜硬闯长宁的闺房,竟然是为了别的女人。」
「长宁公主,你闹够了吧!你因为退婚之事在京中传为笑柄,我知道你心中愤慨,才拿岑聆撒气。」周书成为了岑聆心急如焚,竟连失谊之罪也顾不上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气尽管朝我撒,别迁怒于她!」
我忍不住发笑:「周公子说笑了。若不是父皇和周丞相订下婚约在先,周公子身上有哪一点值得我垂青?」
「你在气头上,说出什么荒唐话我都不与你计较。」周书成黑了脸,「只要你放了岑聆,就当我没提过退婚,我俩的婚事照旧。」
我苦笑摇头。
周书成虚长我半岁,心性却如此幼稚,想退婚便退婚,想取消便取消,什么时候掉了脑袋都不知道。
「那你还想怎么样?莫非还要我再办一次订婚宴,让你出了这口气……」
「岑聆是我自小的玩伴,我留她在府里小住又有何不可?若周公子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便请回吧。」我扬手送客,「至于婚事,长宁已经觅得良人,往后请周公子不要再提了。」
我转身回屋,只听见周书成在背后气急败坏地喊。
「长宁,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我关了门,重新搂住叶云羲。
夜里我的胸口疼得撕心裂肺,紧咬着牙硬生生疼晕了过去。
「你先醒了?」我假装慵懒地抬起头,睡眼惺忪的对上了叶云羲的双眼。
他定是一夜都没睡,双眼下面浮着一层黑晕。
我早就晕过去了,他竟然也丝毫没有察觉。
我自顾自爬起来,轻挽发髻:「伺候我更衣。」
眼神如刀,叶云羲的牙都快咬碎了。
「哦,我忘了你还没松绑呢。」我故意逗他开口说话。
「公主明知我气恼的不是这些……」
「你在国子监内做侍读,可身份不过是个戴罪的官奴,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掉脑袋。可你在我府里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可以。」
叶云羲的表情没有明显的变化,只是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昨晚说过的话都是作数的,待会儿我便让人替你松绑,为你沐浴更衣。可往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便折磨岑聆。你伤害自己,我也折磨岑聆。」
叶云羲咬紧了牙:「那我要是意外受伤呢?」
「那我还折磨岑聆。」
我终于如愿看到了他眼底那一线带着怨气的恨意。
我眼睛望着他,心生欢喜。
他不喜欢我便不喜欢我吧,恨我也行。
眼前一花,那个选择界面又出现了。
「周书成得知你有了新欢,对你的态度有所缓和。请选择:1.到酒楼邂逅周书成,惹他吃醋妒忌。2.到相府外面讽刺周相爷,借他之手向周书成施压。」
这次数字主人学聪明了,压根就没有和叶云羲有关的选项。
不出意外的话,几个回合下来周书成必定回心转意然后回来求我履行婚姻。
落在地上被狗舔过的肉骨头,我可不想捡回来再舔一遍。
我不愿意再和周书成有来往,又不想再受那撕心裂肺之痛,归根结底还是不能莽撞行事。
可我上次的引导到底是怎么成功的?
我困惑地朝叶云羲望去,可我们的却眼神没对上。
「云羲,你在看什么?」
他立刻低下头:「没什么。」
那一瞬间,我忽然发现了他身上的怪异之处。
叶云羲也看得到那些选项。
他在骗我。
6
我进宫时,岑聆正趴在父皇身边,用他的胡子编辫子。
我昨日留她在府里,今天一早便把她送回了郡主府,没想到她虚晃一枪,扭头便进宫告状来了。
我跪在阶下,听父皇轻声哄她。
「好了,不委屈了。长宁欺负你,朕自会为你做主。」
岑聆白了我一眼,慢悠悠地退下了,连行礼都漫不经心。
父皇屏退旁人,召我过去给他梳理胡子。
我一眼就看见那桌上放着一个油纸包,里面那事物光洁莹亮,犹如羊脂白玉一般。
岑聆居然做了肥皂来讨好父皇。
接连三个人,个个都做肥皂。
千篇一律倒也罢了,上一个还懂得在肥皂中间雕上吉祥话,多用几次便会逐渐显现呢。
这些自称“穿书者”的人,竟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这些日子,那岑聆身上可有什么异状?」
我梳理胡须的手缓了缓。
「她心性天真,什么事都藏不住,说的话也和以往那些人差不多。」
「心性天真……长宁,你可知商阳郡主今日进宫说了你多少坏话?」父皇缓缓抬眼,眸中精光四射,仿佛是等着撕碎猎物的鹰隼。
我慢悠悠地应道:「一个叶云羲也碍不了什么事。」
父皇审视我片刻,手指在龙椅上轻轻摩挲。
那是他早年征战沙场时挥舞佩剑磨出来的茧。
杀气四溢。
「叶云羲是不碍事,可你不能把他当回事。」父皇慢慢攥紧拳头,再轻轻松开。
江山也好,人命也罢,都被他拿捏在掌心里。
「枕月,朕平日冷落你历练你,旁人都觉得朕偏心无情。可朕自己知道,朕这帮儿女里面,只有你最像朕。这次的事……你让朕失望了。」
我屏住呼吸,浑身汗毛倒竖。
叶云羲的母亲魏贵妃就是第一个出现异状的人。
她制作肥皂、提纯高度酒、用模具染布、改良粮食品种,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那时闻所未闻的稀奇事。
一介商贾之女被迎进了宫门封了贵妃,魏氏全家鸡犬升天。
江山到手之时,父亲本也想把魏贵妃也攥在手里。
魏贵妃贞烈,城破自戕之时指着门外的父亲发下重誓。
「若你想坐稳江山,便好好厚待我儿子叶云羲。他若有什么闪失,我在黄泉之下也不能饶你!」
魏贵妃确实对父亲有恩,可他留下叶云羲的性命,真正的原因却是魏贵妃的这一句话。
那时叶云羲生了一场重病,醒来后便忘了许多事,也忘了魏贵妃那些稀奇古怪的本事。
魏贵妃死后这些年,总有像她一样的人冒出来,只是从未声张罢了。
那些女孩一个个被迎进宫里封了位分,可她们个个都醉心于争权夺利,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有魏贵妃那般的才学。
没有才学傍身的妃子便如同可有可无的玩具,没有显赫的家世在背后撑腰,玩花样又玩不过其他深宫怨毒的妃嫔,大好的年华便一个个凋零。
王淑媛落井,郑婕妤中毒,求子心切得了失心疯的陈良妃,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怀不上龙嗣的原因,是她伴君三年之间所喝的承孕汤,其实全都是避子汤。
我的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忽然听父皇变了口风:「你和周书成的婚退了,明日上朝朕正好落个由头奚落那周丞相。至于叶云羲……你是悄悄把他绑去的,就当是给你加个近侍,不要四处声张便罢了。」
我正想下跪谢恩,又听见他自言自语:「以往的人里面还没见过这么胆大妄为的……那个岑聆虽然没什么用处,也算是娇憨可爱。」
我知道他的意思。
很快岑聆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被迎进宫里,变成三宫六院之中再寻常不过的名字,最后在父皇的新鲜感消耗殆尽之后彻底被遗忘。
岑聆还在纠结什么男主男配,谋划什么推进剧情。
她万万没想到,下棋的人不是她,她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7
我回到长宁公主府时,叶云羲正坐在屋里生闷气。
我看桌上酒菜未动,就知道他又在闹脾气。
我走到他面前,莞尔一笑:「云羲,我从宫里回来了。」
「你去哪里,与我何干?」叶云羲停了停,又拍着桌子问我,「你知不知道,陛下要让商阳郡主入宫,做他的才人?」
原来又是为了岑聆。
「你人在家中,消息倒是灵光。」我一手托起他的下颚,眯着眼睛笑起来,「岑聆才入宫便可以做才人,那可是大好事啊。往后我再见了她,还得喊她一声娘娘。」
「岑聆只是豆蔻年华,陛下却是知命之年,这如何配得!」
叶云羲没有回避我的眼神,我便得寸进尺。
「知命之年又如何,陛下可是万岁。」
叶云羲被我惹急了,陡然拽住我的胳膊。
「我无心与你玩闹,事关岑聆的终身幸福,不可儿戏!你可知道她进宫后会遭遇些什么?成婚之夜后,她可能再也见不到陛下了,只能对着寂寂宫墙孤独终老……」
我顺势一倒,反手抱住他。
「我进宫的时候,岑聆挤在龙椅旁边,正用陛下的胡子编辫子。」
这个“岑聆”不知礼数,不懂避嫌,她自以为能和皇帝肆意玩闹,却不知那些事本就是情人间的亲昵之举。
她真是凭实力做上娘娘的。
「你可知岑聆退婚后还和李侍郎挤在同一张椅子上,读书时与周书成勾肩搭背,中秋赏月又与她二哥的那帮朋友醉在一块儿,脑袋压着人家肚子。」我故意停了停,「这莫非就是她说的团宠?」
叶云羲彻底傻了,好像变成了失魂的木偶。
「云羲,吃饭吧。」
我探着身子吻他,他才像是忽然回了魂,脸颊脖子一齐红透了。
「求公主殿下救救商阳郡主!」叶云羲拽着我的袖子一字一句说道,「她性子烈,宁死也不会进宫的。只要您肯救她,我什么都答应。」
「那我要你现在去吃饭。」
叶云羲也不含糊,立刻坐在桌边,就着冷菜冷饭吃起来。
我在旁边托着腮看他,慢悠悠的笑了:「你只记挂着岑聆的生死,可曾想过我若向父皇求情,或许我也会死?」
叶云羲停了下来,嘴里叼着个菜叶子,我头一次发现我心里的白月光竟然也有这么傻乎乎的时候。
我戳着他的腮帮笑了。
「傻子,逗你呢。」
眼前一花,那个选择界面又出现了。
「听闻岑聆被册封为才人,即将进宫。请选择:1.到相府去安慰周书成。2.去相思桥送岑聆出嫁,博取周书成的好感。」
我托着腮帮看叶云羲。
可他这次表现得非常正常,吃喝之间连眼光都不往那边瞄一眼。
我忍不住笑了。
他演得太好了,倒成了破绽。
8
岑聆当然不会寻死,岑家这次也不敢由着她胡闹了。
她的父亲当初是父皇的副将,如今是本朝的将军,还获封了异姓王。
父皇记得自己是如何做的皇帝,心里也忌惮他。单留他女儿岑聆在梁都,也是为了留个人质。
如今父皇要娶岑聆,岑家自然不敢说什么,可岑聆要是不嫁,岑家肯定是灭顶之灾。
那天的数字是到相思桥送嫁的选项更高,今日我只能先照着他们的意思行事。
相思桥自然是要去的,可去之前我还得逗逗叶云羲。
「我答应过你要救岑聆。今日岑聆的轿子要从相思桥上过,我这就去劫轿。」
叶云羲本在绘一幅溪山图,手底下一颤,画上便滴了一个墨点:「公主勿要说笑。」
这人的心思藏得极深,想探出他的底没那么容易。
我抱着他的腰轻声笑道:「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热闹?」
「如今我与公主已有了共枕之谊,再去见她便不合适了。」
「咱们无非是搂一搂罢了,又不是夫妻。」我故意凑到他面前,低声笑道,「你是怕见了岑聆出嫁会情难自已吧。」
叶云羲看我一眼,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公主说是就是吧。」
我立刻收敛了笑容。
「你越是装得无所谓,我便越要叫你亲眼看着她出嫁。咱们不但要看着她走过相思桥,更要护送她一路进宫。」
叶云羲终于皱了眉头。
我拽着叶云羲的袖子不放,硬把他拽了个趔趄。
看他气急败坏地瞪我,我反而开心地笑出声来:「平日里见你总是冷冰冰的模样,今日发起火来倒是新鲜多了……」
「长宁!又是你搞的鬼吧!」
周书成又一次不加通报便长驱直入,来了便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遍。
衣冠不整,连鞋都没穿,布袜上满是泥污苔藓。
一看就知道是翻墙出来的。
我掩嘴而笑:「听说周公子因为肆意妄为被相爷禁足十天,算着日子还没到,这便迫不及待要见本宫了吗?」
「我真不知你的心肠如此歹毒!」听我一笑,周书成更是怒不可遏,「你既已觅得良人,为何却说一套做一套,扭头便害了商阳郡主!以她的心性在宫里又怎能过得下去!」
「你怎知她过不下去?」我慢悠悠坐下,笑眯了眼,「没准过上几年之后她便能说服陛下遣散后宫,来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周书成也给惊着了。
「长宁,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岂是我这样没见识的公主能说出的,这一字一句全都出自商阳郡主之口。」我也懒得再和他纠缠,把袖子一扬,「你若是要求人,便拿出点求人的样子来。要不你就自己去劫了花轿,看岑聆愿不愿意同你做一对亡命鸳鸯。」
周书成哑口无言。
他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惯了,要他低头求我,比杀了他还难受。
「你不肯走,那就在府里待着,反正这里你也熟得很。」我冷笑一声,「让开,别拦着我去看热闹。」
周书成忽然牵住我的手。
「长宁,求你……只要你肯答应,我……我愿意留下来伺候你。」他咬紧了牙,使劲低下了头,「像叶云羲那样服侍你。」
我扭头看了一眼叶云羲。
他微微蹙着眉头,神色惊疑不定。
「周公子,你何苦这么折辱自己……」
「与你何干!」周书成一点没承他的情,「说是国子监侍读,却成天在公主这儿摇尾乞怜,你算什么东西!」
「周书成,你又算什么东西?想留在本宫身边伺候?你肯,我还不肯呢。」我甩开他的手,拽着叶云羲大步出门。
阳光正暖,风轻云淡。
像岑聆这样被特地钦点入宫的女孩从来都不会大肆宣扬。
那队轿子安安静静的走过相思桥,既没有吹打锣鼓也没有炮仗仪仗。
「站得这么远,哪能救她?我们再靠近些……」
叶云羲挣脱了我的手。
我止了笑。
「怎么,昨天还跪着求我救她,今天怎么就变卦了?」
「公主,我不希望你为了救岑聆而引火烧身。」
无论他是出自真心还是曲意逢迎,反正是戳在我心上了。
我就是高兴。
「公主,您为我得罪了周公子,这不值得。」
「你别自作多情,我是在替自己出气。」我冷哼一声,「就算我只是个没有靠山又不得宠的公主,也由不得他这么侮辱我。」
叶云羲轻轻咳嗽了几声,没搭腔。
我憋着笑凑在他面前:「替你出气只是顺便罢了。就算我再不待见你,也见不得旁人欺负你。」
叶云羲子夜寒星般的眼眸里难得的显露出几分羞赧。
岑聆的轿子过去了,里面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哭声。
她到底是认命了。
我的手收在袖子里,掏出半个碎了的玉牌。
上面留着两个字,一个羲,一个月。
是前朝缔结婚约用的玉牒。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竟然有过赐婚旨。
叶云羲他本就是我的未婚夫。
9
其实昨夜我便去见过岑聆,这事连叶云羲都不知晓。
岑聆抱着自己的大红喜服,眼睛肿得像两只熟透的水蜜桃。
众人在跟前祝贺她做了娘娘,背后却都在看她的笑话。
她张扬跋扈了这么些日子,如今却落得这么凄凉的下场,我见了都可怜她。
岑聆一见我便扑过来:「魏枕月,为什么会这样?剧情为什么和我所知的完全不一样了?」
她扯着嗓子冲我发疯,一时说要冲破封建礼教束缚,一时又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句句都是够掉脑袋的疯话。
我决定装傻,死活不接她的茬。
「完了,我彻底被困住了。」岑聆终于闹腾累了,忽然往地下一瘫,「难道我就要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吗?」
我轻声问她:「周书成有没有来看过你?」
「别提了,自从我进宫的圣旨来了之后,往日在我跟前晃荡的人全都不见了,一点义气都没有。周相爷那边传了话来,说让我和周书成断绝往来,李侍郎避而不见,连我二哥都找不着了。」
岑聆说着说着便抽噎起来,无比委屈。
这姑娘实在天真,谁敢跟皇帝抢女人呢。
「魏枕月,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和叶云羲凑在一块儿,剧情也不会被搞得乱七八糟!」
岑聆把一样东西扔在我脚底下。
那是半截玉牌,下面黄色的穗子被火燎焦了。
上面留着两个字,一个羲,一个月。
「你和叶云羲是有过婚约的,是你自己不要他了。」
那时叶云羲还是皇子,我是将军家里不得宠的女儿。
我整日在叶云羲身边缠个没完,叶云羲也怪得很,我越追他越跑,我越是喜欢他,他便越是想法设法避开我。
等我追累了追腻了,回头去找其他人玩耍,他又会来我跟前晃荡,好声好气地哄我开心。
无法靠近又离不开,爱不了又恨不得,这种反复拉扯的伎俩叶云羲好像天生就会。
父亲起兵造反,旧朝分崩离析,我俩也跟着身份调转。
我成了公主,叶云羲成了戴罪苟活的侍读。
可这一路的变故之间,我却一点都不记得曾被赐过婚。
「赐婚,是谁请的旨?」
「你一个将军家平妻所生之女,除了叶云羲自己,还有谁敢为你们请旨赐婚?他心悦于你,不顾母亲的劝阻硬是去求了赐婚旨,你倒好,成天若即若离逗着他玩。」
「我没有……」
「还说没有!宫里着火那一夜,他从火里救了你,你却甩开他的手,去向你父亲告密。你父亲起兵谋反,他撇下父母和江山选了你,你又辜负了他。国破家亡之后,他一直留着这个赐婚玉牒,可你不但出言讥讽他,还把这玉牒也摔碎了。」
我倒是记得摔玉牒那事。
叶云羲被送进国子监时我便偷偷去看过他,几位皇兄拿着块玉牌子围着叶云羲起哄。
「这是什么东西?长宁!他偷写你的名字!」
「江山易主了还敢留前朝的赐婚旨,我要奏报父皇,砍了你的脑袋!」
我听得心惊肉跳,冲进去夺过那牌子便狠狠摔在地上。
「一介贱奴还敢偷写公主名讳,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叶云羲望着我,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原来……
岑聆忽然不哭了,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把喜服扯在身上比划尺寸。
我回了神:「你在做什么?」
「明日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风光出嫁。进宫不过就是开了一个新副本,换个玩法就是了。」岑聆笑起来,「忘年恋又如何,我进宫便是才人,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我先做些小玩意儿讨好妃嫔们,在宫里站稳脚跟,然后开始给皇帝洗脑。等他对我情根深种,我便说服他遣散后宫。到时宫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决定装傻到底,省得她下回发疯的时候把我也给卖了。
10
我不动声色地把那碎了的玉牒藏在枕边,叶云羲肯定能看见。
我想等着叶云羲先起头,不管是和数字主人有关的事,还是和他曾与我有过婚约的事,只要他愿意讲,我便都能体谅。
可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见不得他天天冲我装傻,干脆刁难他,让他去给我盘点府库。
叶云羲有事可做,精气神反而好了许多。
「府库已然清点完毕,郡主随时可以查验。」
公主府的府库常年没人盘点,往日府里的老总管只按着日子把东西码放在库里,乱七八糟根本无从查找。短短两天时间,叶云羲便把码放方式从日子改成了类目,查找时一目了然,还造了册子备查。
这就是把总分类帐和明细账区分开来的重要性。
「不用查验了,我信你。」我故意把那玉蝶捏在手里把玩,可叶云羲连看也不看一眼,行完礼便走了。
我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接连几天我都独自在书房过夜,白天见了叶云羲,也全当看不见他似的。
府里还算安宁,外面可不太平。
周丞相卷入了太子与三哥的党争,早就惹得父皇猜忌厌恶。
周书成这一退婚,便给了父皇一个绝好的借口。
平日里吹捧巴结周丞相的朋党如今却是避之不及,唯恐父皇动手的时候把他们也牵连进去。
这会儿周书成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我估摸着数字的主人肯定会催着我去和周书成亲近,可这回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选择面板再也没有跳出来过。
或许数字的主人也知道周家大难临头了,我若再贴着周书成,只怕也要跟着倒霉。
入夜之后,我叫人摆了个桌子,独自一人坐在了月光里。
叶云羲从府库里出来,远远地看了我一会儿,最后也坐了过来。
「云羲,我幼时常和你妹妹华明公主在宫中游玩。那天我与她捉迷藏,在座椅下面听到魏贵妃催促皇帝尽快下旨诛杀我父亲。待他们离去之后,不知怎的屋里就起了大火。我被那些烟气熏晕了,醒转时便看见了你……」
叶云羲垂下眼眸:「已经过了这么些年了,以往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
我独自生了那么些天的闷气,哪能轻易放过他。
「你偷偷喜欢我这么些年,也记不清了?」
叶云羲沉默了一会儿:「喜不喜欢,早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我甩开你的手,不是要去告密,而是想带着母亲先逃。」
父亲那时早已权倾朝野,耳目众多。皇帝和魏贵妃要对他下手,他早已有了防备。
他那日进宫,不带大娘也不带几位哥哥,就是算准了要用我们母女来做诱饵,好拖延时间。
「你恨父亲谋朝篡位,屠尽了叶氏皇族,可他当时若是不起兵反叛,魏氏全族也是一样的下场。」我故意停了停,「其实你也没那么喜欢岑聆,只是借着这个由头推开我吧?」
叶云羲神色悲戚,眼睛盯着杯中的月亮,整个人仿佛是要溶入月光里。
一件重物越过院墙,重重摔在花树之间。
我还没来得及探问,便被周书成抱了个满怀。
「周公子何时成了喜欢越墙而入的登徒子……」
浓浓的血腥味把我包围,呛得我几欲作呕,后半句玩笑话便噎在了嗓子里。
「今日岑将军与父亲在朝上政见不合吵了几句嘴,入夜后岑将军便领兵围了相府,对府中众人大开杀戒。父亲上前喝问,一句话没说完便被一剑刺穿了喉咙……」周书成的声音微微发颤,「皇城之中天子脚下,他竟敢藐视王法肆意行凶!」
「你为什么来找我?」
「我不知道应该去找谁……」周书成喘了一口大气,「你别怕,我不会拖累你。我在你这儿躲躲,天亮之后我便进宫去告御状。」
我瞥了一眼叶云羲:「我若是你,现在便乔装改扮,天亮之后便逃得远远的。」
周书成放了手。
「我若是走了,朝堂上再无一人敢违逆岑将军的意思,我家的冤屈更是无处伸张。我偏不信他一个将军真能只手遮天!」
皇城之中天子脚下,若不是得了父皇的授意,岑将军怎敢因私愤趁夜屠了周丞相满门。
父皇虽是武将出身,这一套把戏却玩得最为纯熟。
岑聆的父亲岑将军为自保而成了父皇杀人的刀,周丞相家的血案又成了扼杀岑将军的好借口。
到最后周家岑家的势力都会彻底瓦解,得利者只有父皇。
可惜周书成这直肠子一点都不懂。
我把周书成安排在厢房,命人看着他,只等天亮之后打晕了送出城外。
天蒙蒙亮时,我听到外面一阵吵闹。
「周公子,公主如此安排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千万不要冲动……」
我听见叶云羲的声音,瞬间清醒了。
叶云羲捂着脸从厢房里跑出来,指缝里的血顺着衣袖染了一身。
我来不及细想,伸手把他抱住了。
心在胸腔里噗噗乱跳。
幸亏怀里的身体还是热的。
11
周书成竟然死了。
他伤了叶云羲,然后调转匕首自戕了。
宫里来了人,把周书成的尸身拉走了,连个说法都没有。
我以为第二天父皇便会装着调查周家血案拿岑将军开刀,可没想到他竟然给岑将军安了个谋逆的罪名,直接下令杀头抄家。
这是连演都不演了。
叶云羲脸上多了一道伤疤,顺着额侧划到了耳边。
我沾了伤药,小心翼翼地顺着伤疤涂抹:「这伤该不会留疤吧……你说你去招他干嘛。」
「我想劝劝他听公主的话,早些逃离梁都。」手指划过伤口,叶云羲下意识地躲了躲,「若是真的留了疤,您……会嫌弃我吗?」
我不禁失笑:「你对自己的认知倒很准确,知道我就爱你的这付皮相。」
叶云羲知道我在逗他,又闷闷地不说话了。
我顺着他的脸颊把头发顺下来——那伤口实在太大了,就算用头发盖着也是若隐若现。
「云羲,周书成死前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问得漫不经心,叶云羲答得却格外郑重。
「周公子望着半空里发怔,忽然笑着说他要回家。」
夜色如水,月光越过院墙在花树,投下一地深浅斑驳的影子。
事情越发复杂了。
周书成竟然也看到了那个面板。
叶云羲的眸光在月色下晦暗不明。
「公主,您在想什么?」
「岑将军和周丞相之争本是太子与三哥之间的争斗,背后又是父皇的猜忌试探。昨日周书成来时行迹并不隐秘,他背后跟着的那些人早就可以把他斩杀在府外,可他们却偏要让周书成活着进来……这把火可能已经烧到我头上了。」我苦笑一声,「我一日未失势便可以再保护你一日,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
叶云羲眼底的雾气忽然散去,眼中的月光清澈沉静:「不会。」
12
天亮之后我便进宫去找岑聆,这才知道岑聆已经被送入了冷宫。
她说到做到,果真在宫里做了些小玩意儿来讨好妃嫔们,可那些面膜、沐浴皂、变色花钿都是以前“穿书者”玩过的东西,早就不新鲜了。
岑聆大失所望,变着法子往父皇面前凑,很快成了众矢之的。
她又开始拉拢几个不得宠的妃子,想搞出点名堂来,可转眼就被惠妃带头告了状,说她拉帮结派惑乱后宫。
一来二去的,岑聆便进了冷宫。
头几天她说要在冷宫里种菜,过两天又说要养兔子,冷宫嬷嬷当她是在说疯话,理都不理。
几天后她用铲子掘穿了冷宫的后墙,后面的山石坍塌下来,险些把她埋在下面。
她跟送饭的太监胡搅蛮缠要来了工具,说是要造一支纸鸢引来圣驾。圣驾未至,惠妃便先来赏了她一顿板子,足足三天起不来床。
我见到岑聆时,她正坐在屋檐底下,望着天空发愣。
殿里脏了的衣服和用过的碗筷都堆在一起,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
她身边竟连一个贴身照顾的丫鬟都没留。
「魏枕月,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都是怎么过的?浣衣局十天半月才来收衣服去洗,御膳房三天两头给我送馊了的饭菜,我已经知错了,他们偏不肯帮我递句话给皇帝!」岑聆拽住我的袖子,当做手绢去抹她的鼻涕眼泪,「这冷宫副本太难了,我不玩了!」
难怪外面都说岑聆疯了,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是这一套荒唐幼稚的说辞。
「魏枕月,你替我告诉周书成,让他赶紧来救我吧!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这是冷宫,除了女眷和太监,没人能靠近这里。你让周书成怎么救你?」
岑聆理直气壮:「反正他是男主,肯定有办法。」
我心里像被揪了一下,犹豫片刻才回答:「你还不知道吗?周书成已经死了。」
「死了?」
岑聆愣了,傻傻地环视周围的一切,好像忽然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我看她提起嘴角,也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
「不可能,周书成不会死。他是男主,他怎么会死呢!」岑聆浑身发颤,靠着柱子跌坐下去,终于哭出声来,「我在那边只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看了几本小说就穿进来了!说好了这是团宠文,恶毒女配翻身做女主啊!我只要帮你这个原女主走剧情顺带抱紧男主的大腿就行了,那周书成怎么会死呢!」
冷宫嬷嬷端着一盏酒进来了:「公主,时辰到了。」
我望着岑聆,心像被人紧紧攥着,不是滋味。
今日来探望岑聆,是父皇的意思。
岑家被诛了九族,岑聆是岑家人,自然也逃不过这一劫。
父皇让我来赐毒酒,是要看看岑聆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利用价值,顺道也是在试探我。
从我留下叶云羲,又容留了周书成,父皇心里早就对我生出了嫌隙。
岑聆还在喃喃自语:「我一开始就知道正确答案,抱紧了男主的大腿,为什么还是会攻略失败?」
只有我喜欢的那个人,才会成为男主。
「你要杀我?」岑聆的视线落在那杯毒酒上,忽然又激动起来,「不对,我不该这么死,这和他说的不一样!」
「他说?」
岑聆忽然怔住了,然后缓缓抬头望着半空,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魏枕月,他说我可以回家了。我走了!」
她飞快地举起毒酒一饮而尽。
这酒的毒性发作得极快,瞬间便七孔流血没了声息。
冷宫嬷嬷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一遍脉搏,这才向我鞠躬行礼道:「罪人已死,公主殿下可以去向陛下复命了。」
我缓缓点头,心生疑惑。
岑聆刚刚一定看见了什么,所以才会和周书成一样立刻自戕。
「公主殿下,您看那边!宫里着火了!」
我抬起头来,只见远处的火已然烧透了半边天。
13
我逃往宫外时,迎面遇上了披头散发的三哥。
他惊慌失措,嘴里直喊着父皇疯了,一刻不停地逃亡去了。
我一回头,便看见父皇站在着火的高树之下,手里攥着一把染血的钢刀。
他戎马出身,做了皇帝之后已经多年不碰刀兵了。可现在他横刀在手,眼睛里立刻展露出野兽般的阴郁残暴。
他手里拽着的是新进宫不久的李美人,听说也是穿书者。
「是他教我这么说的……我只是被荣华富贵迷了眼,其余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陛下……别杀我,别杀我!」
手起刀落之间,鲜血如同泼墨一般染红了地面。
父皇像一头嗜血的疯兽,举着钢刀怒吼:「你躲在哪里!躲在哪个身体里!出来!」
着火的断树落在我面前,截断了我的去路。
父皇扯住我的衣领。
「长宁,你知道魏贵妃在哪里吗?」
我吓得发颤:「父皇……魏贵妃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她没死,我听到她的声音了……这些女人全都是受她指使来找朕报仇的,她们都是假的!都是假的!」父皇笑得歇斯底里,「还有那个岑聆,她也是假的!」
假的?
她们全都不是真的穿书者,而是受人指使假扮的?
「长宁,你肯定知道她在哪里!你肯定知道!」他脸上的肌肉不住的牵扯颤动,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极致的恐惧。
「我不知道,父皇,我不知道……」
整棵大树都烧透了,朝着我们轰然倒下。
「公主!跟我来!」
叶云羲挽着我的胳膊,连拖带拽。
我被他拽着往前跑,乱七八糟地迈着步子,惊恐地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敢。
宫人们进进出出,有的在逃亡,有的在救火。
沸反盈天的大火,坍塌的屋舍,都变成了混乱错落的光影。
我感觉到了叶云羲手心里的温度,心里便有了底气也有了方向。
这一刻要是可以停下来就好了。
可是不行。
我忽然站定了,松开了叶云羲的手。
他也站定了,缓缓转身看我。
「叶云羲,别演了。」
月光被云层撕碎成细碎的光束,全都投射在他身边。
他半眯着眼,那片发丝遮挡着脸上永不会消失的伤口,就像安稳地枕着月光。
「枕月,你又放开了我的手。」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我心里一颤,胸口堵得发痛。眼前水气氤氲,模糊了他的模样,也哽住了我的呼吸。
「父皇的幻觉,宫里的大火……还有那些假装穿书者的女孩,都是你指使的?」
「我找他报仇,不应该吗?」叶云羲神色黯然,唇边带着笑意,「我要用他最害怕的方式一点点折磨他,逼疯他,让他自取灭亡。」
「可魏贵妃早就死了,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世界是什么样?你怎么教那些女孩伪装穿书者?」
「魏贵妃是这书里原本的穿书者,而我才是真正的外来者。」叶云羲平日温和平静的嗓音压低了几分,语气犹如淬了毒的刀子,冰冷怨毒,「像李美人那样的女孩,只要听说能进宫为妃便会乖乖受我摆布。岑聆那样的比较麻烦,需要催眠。我让她相信自己是真正的穿书者,然后一步步按照我的指示去做。」
我懂了。
难怪岑聆喝毒酒时毫不犹豫,她对叶云羲全心信任,一点防备都没有。
可岑聆死了之后是不能回家的,她的家就在这里。
「那你用什么方式给她指示?是不是……一个面板?」
叶云羲没回话。
他也催眠了我,让我误以为有一群数字的主人在操纵我的命运。
我也只是一颗被他耍弄的棋子罢了。
我停了停:「那周书成呢?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催眠他?」
「我没有催眠他,不需要。他对我没有防备,杀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那你的脸……」
叶云羲浑身散发着一股深沉狠戾的气息,幽深的眼眸仿佛燃起了两簇幽暗的火焰。
他杀了周书成,毁了自己的脸,再编个借口来骗我。
只要我心疼了,便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叶云羲,你也疯了吗!」
「是啊,我怕你影响我复仇,所以拼命把你推向周书成。可你真靠近他了,我又嫉妒得要命。我怕你又和以前那样……不要我了。」
叶云羲缓缓走过来,轻声唤我名字。
「我大仇得报,现在我不欠你了,你也不欠我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脸上阴戾的神色消失了,那笑容温和无害,看不到任何峥嵘锋芒。
那是我记忆里最爱他时的模样。
幼年的我一直绕在他身旁,不厌其烦地喊着:「云羲,叶云羲,你理我一下呗!我可喜欢你了!叶云羲,长大以后你就来娶我,别忘了啊!」
我缓缓抬起手,又瑟缩回来。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月光,像是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
「云羲?叶云羲!」
父皇身上烧得皮开肉绽,手上提着一柄钢刀,朝着叶云羲的后背狠狠砍下。
月光彻底破开云层,我看到鲜红的血液从脚下径自流过,顺着我的裙摆染出了渐变一般的猩红,仿佛一朵鲜血之花瞬间绽放。
我冲过去抱住他。
刀落在我身上,疼痛的感觉转瞬即逝。
脑海里的情景迅速倒转,浓的光淡的影都汇聚成了记忆里定格的瞬间。
耳边响起了机械的提示音:「结局已定,宿主死亡,任务失败。」
随后是叶云羲的声音:「重新开启任务,再来一遍。」
机械音开始吐槽:「宿主,这个任务你已经做了很多遍了。长宁公主魏枕月只是一个剧情NPC,不管你做什么她的结局都是横死。你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通关剧情离开这里,你管她干什么!难道你想永远困在这里吗?」
一阵沉默。
「再来一次吧,这一次我差点就救了她,下一次的结局肯定会更好。」
「哪里好,这次你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
「没办法,我放不下她。」叶云羲的声音带着笑意,「每次任务开始我都会忘记她,然后再重新爱上她,这可能就是孽缘吧。」
我慢慢弯起嘴角。
这一次,我听见了。
你忘了我就忘了我吧,下一次,换我去找你。
番外:
我是一个全息游戏测试员,主要测试战场本和推理本。
老板最近一口气收购了十多个由小说改编的情感副本,女性测试员应付不过来,把我和其他几个男测试者都分配过去。
我被分配到一个叫做《我穿成了所有人的白月光》情感本,主控是一个穿越到书里的女孩,剧情很简单,就是被各种男性包围追求,开开心心做团宠。
我以这个视角测试了好几次,可过程中反复出现BUG,剧情始终无法通关。
长宁公主魏枕月作为第一女性反派NPC,实在是强得有点离谱。
她聪明又冷静,总是很快就看穿我的意图,不是横加干涉就是直接破坏。几个等待攻略的男性角色总是会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导致主控不断失败。
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有趣的NPC,她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NPC都要鲜活。
她永不服输,会学习,会成长。你强,她比你更强。
在这样一个甜宠基调的副本里加入这样一个NPC太影响用户体验感,正式运行的时候老板能被投诉到破产。
系统建议我直接报错,修改魏枕月的性格和参数。
错误报告写了一半,我停下来。
魏枕月太特别了,对她的任何一点改变,都是一种遗憾。
我让系统把我调整了到了一个被攻略的男性NPC身上。
他叫叶云羲,身份是亡国的王子,经历要多惨有多惨。
在主控视角里,他只是七个可攻略的NPC当中的一个,可在魏枕月面前,他是不可替代的白月光。
我的初衷,只是想近距离观测魏枕月的反应。
为了获得真实的游戏体验,每次任务开启测试员都会和真实玩家一样重置记忆。
成为叶云羲之后,魏枕月成天在我身边绕来绕去,不厌其烦地喊着:「云羲,叶云羲,你理我一下呗!我可喜欢你了!叶云羲,长大以后你就来娶我,别忘了啊!」
我被她缠得头疼,却又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魏枕月,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矜持?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魏枕月托着腮坐在我的书桌边上,「我就是喜欢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窈窕娉婷,巧笑倩兮。
浑然不觉间,我慢慢沦陷了。
我喜欢她,完全无视了本该作为剧情中心的穿书团宠女主。
我试图带着魏枕月逃离宫廷,然而那一天她因为挑衅女主,意外落水溺亡。
我像疯了一样,从游戏中哭喊着醒来。
这一次的测试结果刻骨铭心,我好像真的轰轰烈烈爱了一场,然后再彻彻底底地失去她。
那种感觉很特别。
很痛苦,很真实。
我第一次庆幸,那只是游戏。
第二次重启任务,我在更早的时候干预了她的命运,她被困在着火的宫舍内死去。
第三次重启任务,我从火灾中救了她,她却执意要去救她的母亲,结果被埋伏在外的弓箭手射杀……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魏枕月是一个反派剧情NPC,她的设定就是成全女主,然后死去。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爱上她,再一次又一次失去她。
我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界线了。
爱上一个NPC,很疯狂,但我不后悔。
系统报告说魏枕月有了更丰富和更细腻的行为表现。
我很诧异。
魏枕月在想我,就像我想她一样。
那不是我的错觉。
她好像真的拥有了意识,还能够不断修正和成长。
老板发现了。
他给我放了几天假,让我清醒清醒。
回来上班的时候,游戏多了一重保护锁。
这种保护锁我见惯了,一般是用来反制开挂作弊的用户,只是让我的游戏行为受到限制罢了。
系统:「NPC行为异常,保护锁已激活,将持续侦测游戏运行状况。当NPC行为异常程度超过50%,系统将自动启动修正程序。异常程度超过70%,系统将彻底删除此NPC的源代码,保全游戏内核。」
魏枕月的异常程度已经超过了63%,即使经过了修正,她的异常程度还在不断增加。
再这样下去,她会被彻底删除。
我再次进入了游戏,给自己强化了国仇家恨的复仇人设,强行开启了作弊器。
以前我每次靠近,都是想把她牢牢护在身边。
这一次,我必须亲手把她推远。
只要她不再爱我了,她的数据才能被保全。
可这一次,她却主动走向我,来了个强取豪夺。
「就算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人在这里也行。」
这一次她的父亲,那个暴戾的戎马皇帝,把我俩一起斩杀在钢刀之下。
我又失败了。
可我把她搂在怀里,恍恍惚惚又觉得自己圆满了。
「宿主,这个任务你已经做了很多遍了。长宁公主魏枕月只是一个剧情NPC,不管你做什么她的结局都是横死。你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可以通关剧情离开这里,你管她干什么!难道你想永远困在这里吗?」
是的,我想永远和她一起待在这里。
死也好活也好,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他又进游戏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卷!下次任务结束的时候,你们提醒他到隔壁C31测试厅找我。」
重启任务的瞬间我听到一个声音,陌生又熟悉。
「我是长宁公主魏枕月的原型。既然他找不到我,那这一次我来找他。」
来源:冬瓜看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