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书房台灯亮着，我正对着电脑改方案，门铃突然响了三声。第三次凑到猫眼时，只见个穿洗得发白蓝布衫的女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她袖口沾着奶渍，头发随便扎成马尾，几缕白发翘着——这不是小夏她妈嘛？
书房台灯亮着，我正对着电脑改方案，门铃突然响了三声。第三次凑到猫眼时，只见个穿洗得发白蓝布衫的女人，怀里抱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她袖口沾着奶渍，头发随便扎成马尾，几缕白发翘着——这不是小夏她妈嘛？
门刚开条缝，小男孩突然扑过来要抱。我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书架，震得几本书哗啦掉在地上。林阿姨举着的手悬在半空，指节泛着青白："小默，小夏让我带乐乐来见你。"
我盯着那孩子。他正啃着半块饼干，眼睛像浸在琥珀里的星星——和小夏的眼睛一模一样。五年前的雨幕突然漫上来：那天我举着伞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三小时，手机攥得发烫。直到屏幕亮起小夏的短信："我们不合适。"雨珠顺着伞骨砸在地上，我蹲在台阶上，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始终等不到她的解释。
"阿姨您坐。"我侧身让她进来，茶几上的绿萝蔫头耷脑垂着。林阿姨把乐乐放在沙发上，孩子立刻扑过去抓绿萝，被刺扎得哇地哭起来。她手忙脚乱哄着，声音发颤："小默，乐乐是你的孩子。"
我捏着马克杯的手紧了紧，杯壁的温度透过骨瓷渗进来，像根细针扎掌心："阿姨，我和小夏分手五年了。"
"我知道，我知道。"林阿姨从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皱巴巴的病历单，"小夏走了三年了，乳腺癌晚期。临走前说乐乐是你的孩子，让我带他来找你。"
我突然想起小夏辞职那天。她抱着纸箱站在办公室门口，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割出细碎的光："我要调去深圳分公司，项目结束就回来。"可后来听同事说，她根本没去深圳，直接回了老家县城。
"有证据吗？"我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出生证明上父亲栏是空的。"
林阿姨的脸瞬间涨红："小夏说当时你不同意要孩子，她怕你为难。"她从布包最底层摸出本红皮日记本，封皮磨得起毛，"这是小夏的日记，最后一页写着乐乐的生日。"
日记本纸页发黄，最后一篇写于2018年12月15日，字迹歪歪扭扭像手抖着写的："乐乐出生了，七斤二两的小胖小子。陈默，我好怕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人。那天在医院，医生说可能是遗传，我妈急得直哭。我不敢告诉你，你刚升主管，项目正关键...等乐乐大些，等我攒够钱，我就带他去找你。"
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一团模糊的蓝。我想起小夏确诊那天，我在外地出差，她发过条未读消息："我没事，你别担心。"后来在她同事手机里看到，她实际发的是："我可能没多少时间了，别让陈默知道。"
"阿姨，我想做亲子鉴定。"我听见自己说，"不是不信您，只是...我怕再像五年前那样，被一场没解释的雨淋透。"
林阿姨愣了愣，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小默，小夏走的时候攥着乐乐的照片，说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她总说当年分手是她对不起你，其实...其实那天她去医院复查，路上摔了一跤，手机掉进下水道。等她赶到你宿舍，你已经搬空了。"
我想起分手那天的暴雨，原来不是她不想解释，是根本没机会。雨水顺着伞骨砸在地上，溅湿了她的白裙子——那是我送的生日礼物，裙角绣着小雏菊。
亲子鉴定中心在医院三楼。乐乐趴在我肩头，抓着我的领带玩，身上有股奶香味，像小夏以前用的婴儿爽身粉。采样时他哭得撕心裂肺，我拍着他的背哄："不怕不怕，爸爸在。"林阿姨站在旁边抹眼泪："这孩子最黏小夏，从来没这么闹过。"
三天后取报告。我站在走廊里，阳光把瓷砖照得发白。门开的瞬间，护士举着文件夹："陈先生，结果支持您是生物学父亲。"
林阿姨的布包"啪"地掉在地上。乐乐从她怀里挣出来，摇摇晃晃跑到我脚边，仰起脸："爸爸抱。"
我蹲下来，他立刻扑进我怀里。小夏的眼睛在孩子脸上眨动，像春天里第一朵绽放的花。林阿姨蹲下去捡布包，我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小夏走前说，乐乐的眼睛像你，笑起来有酒窝也像你。她总说，要是你见到乐乐，肯定会喜欢。"
我摸出手机，翻到那个存了五年却从未拨出的号码。最后一条消息停在2018年7月15日："陈默，我可能要走了。别找我，好好生活。"
"阿姨，小夏葬在哪儿？"我轻声问。
林阿姨从布包里拿出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夏穿着白裙子站在樱花树下笑，身边穿格子衬衫的男生——是我，大四那年春天。
"她床头一直放着这张照片。"林阿姨说，"她说要是有下辈子，还要和你一起看樱花。"
那天傍晚，我抱着乐乐站在墓碑前。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乐乐伸手去抓碑上的字："妈妈，抱抱。"我摸着冰凉的石碑，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小夏，我带乐乐来看你了。他很健康，很可爱，像你一样。"
风掀起我的衣角，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我突然想起，小夏最爱的花是雏菊，因为"就算在冬天，也能看见阳光"。
现在，我租了间带大阳台的房子。乐乐在地毯上搭积木，嘴里念叨着"爸爸的家"。林阿姨在厨房熬汤，香味飘过来，是小夏以前常做的莲藕排骨汤。
"爸爸，搭好啦！"乐乐举着歪歪扭扭的积木塔，"这是妈妈的房子，这是爸爸的房子，我们三个住一起。"
我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他的睫毛像小扇子。茶几上摆着小夏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乐乐百天的时候，小夏抱着他，眼睛弯成月牙，和现在的乐乐一模一样。
有些雨，终究会被阳光晒干。有些错过，终于在迟到的春天里，开出了花。
来源：白兔望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