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些被称作“枪帮”的猎手们,裹着白头巾,脚蹬牛皮防水裤,划着轻巧的“枪溜子”小船,在月夜下无声地逼近成群的野鸭。他们不知道,几年后,这些猎枪将瞄准更凶险的敌人——侵华日军。
1937年卢沟桥的枪声传到洪泽湖时,湖面上仍飘荡着鸭枪的硝烟。渔民们世代以猎鸭为生,手中的长管猎枪既是谋生工具,也是护身武器。
这些被称作“枪帮”的猎手们,裹着白头巾,脚蹬牛皮防水裤,划着轻巧的“枪溜子”小船,在月夜下无声地逼近成群的野鸭。他们不知道,几年后,这些猎枪将瞄准更凶险的敌人——侵华日军。
洪泽湖的“枪帮”自古以猎鸭为业。每年秋后,经验丰富的“伙头”带着几十条“枪溜子”小船,埋伏在芦苇荡深处。猎手们将火药和铁砂填入长管鸭枪,枪口分高低两排架设,待野鸭群落定,一声暗号响起,几十支枪齐发,铁砂如暴雨般覆盖方圆四米,猎物应声坠水。
冬季湖面结冰时,他们给船底钉上竹片,推着“枪溜子”在冰面滑行,速度比划桨更快。
这些猎手多是贫苦渔民,常年受地主、渔霸盘剥。为自保,他们以“团练”名义抱团,却因“伙头”与地方势力勾结,常被湖匪和伪军裹挟。直到1941年,新四军将领张爱萍率部进驻洪泽湖西岸,局面才彻底改变。
彼时湖中盘踞着高铸九、陈佩华等股匪,劫掠商船、压榨渔民,甚至配合日伪军封锁根据地。张爱萍意识到,要肃清匪患,必须争取“枪帮”这股水上力量。
地下党员开始频繁出入渔村。他们告诉猎手:“打野鸭的铁砂能打鬼子,打渔霸!”渔民周洪涛第一个响应,他带着自家“枪溜子”投奔游击队,船头伪装湖草,鸭枪口堵着鸭毛作掩护。
到1941年4月剿匪总攻时,三百多条“枪溜子”已编入新四军序列。剿匪战役中,这些轻便小船载着战士穿插湖汊,配合主力部队全歼湖匪,洪泽湖从此成为淮北抗日根据地的“水上堡垒”。
改编后的鸭枪队展现出惊人战力。每支鸭枪长五六米,重四百余斤,一次装填一斤二两火药、三斤半铁砂,射程达百米,铁砂呈扇形覆盖五米宽。日军运输船吃水深,只能在主航道行驶,鸭枪队便埋伏在浅水芦苇丛。
1943年冬,盱眙日军试图沿淮河运送煤炭,二十多条“枪溜子”提前在獭猴滩冰面设伏。猎手们推着钉竹片的船滑行逼近,待敌船进入射程,三十支鸭枪同时开火,铁砂穿透船舷,掌舵的日军浑身嵌满弹丸,运输队当场溃散。
这种“扫帚枪”让日军闻风丧胆。普通步枪子弹直射一条线,鸭枪却能横扫一片。被击中的日军往往身中数百颗铁砂,战地医生束手无策,只得将重伤者就地枪决。
鸭枪队还发明“鸭弹”——将手榴弹塞进野鸭肚子,伪装成“慰劳品”送入据点。1944年菱角镇战斗中,队长周洪涛押着汉奸“水长虫”叫开碉堡大门,六名队员抬着“鸭弹”鱼贯而入。随着爆炸声起,埋伏在外的鸭枪队轰开炮楼,里应外合端掉据点,毙俘日伪军34人。
鸭枪队平日照常捕猎,遇敌情立即集结。他们独创“三层战术”:发现敌船先派单艇诱敌,待敌深入芦苇荡,两侧伏兵以鸭枪交叉射击,最后用钢板划子(装甲小船)堵截退路。
1943年淮北大扫荡期间,日军汽艇多次突袭湖心岛,却总在迷宫般的水道里迷失方向。猎手们驾着吃水仅半尺的“枪溜子”,从荷叶丛中突然现身,打完便遁入苇荡,气得日军少佐在日记里写道:“洪泽湖的蚊子比子弹更可怕!”
最惊险的一战发生在1944年夏。为切断淮南煤矿运输线,鸭枪队在大洲滩设伏。他们在浅滩插满削尖的竹签,水面布设渔网。
当日伪运煤船队驶入陷阱时,三十条“枪溜子”从四面合围。铁砂击穿船篷,竹签扎漏船底,落水的日军又被渔网缠住,此役俘获九艘运煤船,彻底瘫痪了日军燃料补给。战后清点,每条“枪溜子”竟带着五十斤铁砂——这是猎手们三天的弹药量。
如今在淮安抗日纪念馆里,陈列着八米长的鸭枪标本,铁铸的枪管上密布锈迹,仿佛诉说着那段冰火交织的岁月。当年唱着“一九四四年,胜利说不完”的猎手们多已作古,但他们推着“枪溜子”滑过冰面的吱呀声,依然在湖区的晚风里隐约回响。
来源:忆时光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