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47年10月16日凌晨两点,浑河雾色浓重。一个披着半截呢军大衣的少校军官蹚水上岸,衣衫贴在身上,冷得直打颤。他朝远处黑黢黢的山岭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再翻过去,就是自己的阵地。”几分钟后,一支解放军警戒小分队亮起手电,喝道:“口令!”少校举起双手,声音发哑
1947年10月16日凌晨两点,浑河雾色浓重。一个披着半截呢军大衣的少校军官蹚水上岸,衣衫贴在身上,冷得直打颤。他朝远处黑黢黢的山岭望了一眼,自言自语:“再翻过去,就是自己的阵地。”几分钟后,一支解放军警戒小分队亮起手电,喝道:“口令!”少校举起双手,声音发哑却清晰:“代号九零二,请速报上级。”
就这样,赵炜完成了在敌后长达一年多的潜伏,也完成了他逃出生天的最后二十里。被押到连部时,赵炜只要了一杯热水,低声叮嘱:“别拖,直接送营部。”短短一句,让现场战士心里咯噔一下——能在阵地前沿说出“九零二”这个编号的,绝非普通俘虏。
回到十个月前。1947年初春,杜聿明在沈阳作最后一次全盘动员,他的第四次进攻辽东方案看似谨严,实则纰漏重重。在保密会议室里,赵炜列席记录。会议结束,他照例留到最后收拾文件,趁人不备,迅速将关键作战部署用缩微胶片拍下,随后夹进公文包。那是“九零二”电台第一次收到重量级情报。几天后,西瓦窑的暗号电波从赵炜手中飞向陕北总部。
3月下旬,杜部麾下十三军翻山越岭向清原集结。部队刚进车站,就接到一封加急电令:立即北移三源浦,抢占兰山。落款是东北保安司令部作战科。石觉军长没多想,签字执行。四十八小时后,兰山口袋阵合拢,89师被打散,54师损失过半。兰山狼烟滚滚,赵炜却端着茶杯,冷静地将“战果预计”几个字写进备忘录。
这一回合过后,国民党军在东北的主攻态势崩盘,改打守势。蒋介石气急败坏,杜聿明的参谋系统被翻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找不到那道“催命电令”的真正源头。赵炜安然无恙,职位反而被升到参谋科要员。机密越堆越高,传出的电文却像水流进海,悄无声息却一波接一波。
有意思的是,在沈阳城里,保密气氛愈发紧张,驻军却夜夜笙歌。赵炜常出入舞厅、酒吧打探风声,与美国援华顾问佯谈战术,再把所得细节暗自记下。他身形单薄,言谈温和,很少有人把他与“暗线”联系起来。恰恰是这种“透明”,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9月末,陈诚接替杜聿明。第一件大事,就是让部下携带新的防御计划飞往北平面报。陈诚挑中了赵炜。那份厚厚的文件,前一晚刚刚以密码形式发往“九零二”电台。可突如其来的“北平共谍案”让局势急转直下,多个电台被端,王石坚、朱建国相继失联。赵炜意识到:自己也暴露了。
9月27日清晨,赵炜登上由沈阳起飞的运输机。一路上,他摸了摸枪套,又松开——此刻拔枪劫机,意义不大,还容易让多年潜伏前功尽弃。他决定按既定计划,待机而动。到了北平,他按照公事路线递交文件,随后打听线人,却只听到“被捕”的冷酷消息。夜色下的北平站外,赵炜看了看行囊,转身又挤上返回沈阳的列车。这一次,他已成“有名有姓的目标”。
10月14日下午,沈阳开始大搜捕。赵炜先用电话佯称自己在桂林街,接着乘马车去了旧城区;再拨电话,说人在铁路医院。连环调虎离山后,他消失在浑河夜色。跳河、奔袭、翻摩天岭,饥饿与寒冷像两把锉刀磨着他的意志。16日凌晨,他终于抵达解放区哨卡,喊出那串数字。
辽南军区即刻上电报北京。数日后,赵炜被护送到通化。陈云审阅材料后,看向肖劲光:“人不错,胆子也大。”肖劲光笑了笑,让警卫倒茶。赵炜进门行礼,开口第一句仍是番号:“九零二报告,东北保密系统已锁定我,请求重新编组。”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作战、情报、地方行政多方接口,赵炜所掌握的零散信息被串成完整链条。次年辽沈战役动员时,前线指挥部手里的敌军态势图清晰得惊人,圈注的兵力、仓库、机场位置与实情只差毫厘。刘亚楼后来曾淡淡一句:“这一摞情报,省了整整两个军的伤亡。”
新中国成立后,赵炜转入中央情报机关。1981年,他带着局级警衔离休,住所墙上挂着一张褪色地图——兰山、三源浦、鸡冠山,三处用红笔圈得很重。有人问他最惊险的时刻是哪一次,他沉吟片刻,说:“浑河对岸,冻水齐腰。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跑得动。可那时我想着,如果今天倒下,后面的人就得再潜伏十年,太慢了。”
一句平淡,却道尽一位地下军人的锋芒与隐忍。那些数字、地图、电码与暗号,在硝烟散去后依旧安静躺在档案柜里,见证了东北战场起势的瞬间,也见证了“九零二”三字背后的成败生死。
来源:新疆人文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