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疫情期间,所有患者家属都不能进住院区,更何况她们护工了。秦嫂惦着那些从自己手里过了一遍的病人,想问个信都难。
刘正权/文
接电话时,秦嫂语气含着恨,还以为这把老骨头没人惦记了呢。
再闲下去,骨头缝里能长出草来,秦嫂心里荒得不行。
疫情期间,所有患者家属都不能进住院区,更何况她们护工了。秦嫂惦着那些从自己手里过了一遍的病人,想问个信都难。
都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真是,疫情刚好转点,就有人请秦嫂做陪护了。
电话是精神卫生中心护理部打来的,秦嫂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不应该啊,在医院做那么多年护工,哪个科室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的。
秦嫂就电话里饶了一句舌,精神卫生中心?几楼啊?
独一栋!
独一栋?放下了电话,秦嫂脑海中打捞出整个医院的建筑群,门诊部,住院部,行政楼,食堂,这些单元楼过完,电话里的独一栋就显山露水凸显出来,在行政楼和食堂中间,不怪秦嫂陌生,那栋楼,是用不着护工的,患者一个个不是要上九天揽月,就是要下五洋捉鳖,情绪饱满得很,偶有神情颓废的,也是口中炸苞米花一样自语个不停。说到这肯定大家明白了,那栋楼里全是精神病患者。
秦嫂有点怵,见患者前多了句嘴,文疯还是武疯?
疯不动了?家属答,七十岁喊得应的人。
那还住院?
残疾证到期,住院审察重新定级!护士长插嘴。
走过场啊,秦嫂落下心来。
偏偏,过场却不是那么好走。
老太太脾气不一般的大,秦嫂进去时,老太太牙正咬得咯咯作响,想我死在医院里明说,骗我搞检查,你说,有检个查还住院的吗?
秦嫂刚要接嘴,被老太太一句话堵上,我又不是头一回作检查,哪次检查完住院过,都住女儿家。
秦嫂正是老太太女儿托医院请的。
女儿托付秦嫂时也咬着牙,家里有个这样的病人,走哪都抬不起头,您是不知道,请她吃请她喝,她还怀疑你饭里菜里汤里下了药。
有这事?秦嫂一怔。
女儿眼圈涨红了,迟早有一天我得死她前头。
老太太不受头了,我晓得,你使计把我送医院,就是想要我死在你前头。
真想您死,我还花这冤枉钱,随便您大街上疯跑,只怕您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
你想留个好名誉呗!老太太嘴一撇。
秦嫂赶紧插科打诨,眼下她不要好名誉了?
名誉到手,卸磨杀驴呗!
这老太太,胡搅蛮缠起来一套一套的,秦嫂彻底长了见识。
老太太识破秦嫂心思,我只是神经有问题,你们别想把我当傻子?
这话在秦嫂听来,警示的意味很重,秦嫂好笑,您不傻却说了苕话,送医院怎么让您死,有医生,有药水,想死都难!
这你就不懂了,老太太很神秘冲秦嫂招手,疫情不是没完全结束吗,医院这地方可危险了,尤其我们这种上了年纪还有糖尿病的人,感染率最高。
听老太太这么说,秦嫂知道晚上的陪护,得小心翼翼才是,否则会被老太太弄一个同谋的罪名。
还真是同谋,老太太洗澡时,秦嫂电话响了,老太太女儿在那边说,您得对她狠一点!
秦嫂奇怪了,哪有家属出钱让护工对患者狠的。
不狠她就分不出谁对她好,谁对她歹!女儿在那边恨声不绝,说您不知道,我这个娘有多难伺候。
果然难伺候。洗完澡,老太太刁难上了,我坐马桶上拉不出来。
拉不出来就屙裤裆里,秦嫂想起老太太女儿的叮嘱,冷了脸回答。
楼层有公厕,蹲坑,但非常时期,护士交代过,能不出病房尽量不出病房。
老太太说我真屙了啊。
屙呗!秦嫂一点不乱方寸。
老太太叫嚷起来,端人碗,受人管,吃人腌菜,受人编排,有你这么当陪护的吗?
等的就是老太太这句话,秦嫂立马怼回去,没我这么当陪护的,也没你这么当娘的。
我这么当娘咋了?
一门心思让闺女死自己前头,你说怎么了,真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几时让她死我前头了?
你句句话都让她死你前头!秦嫂什么人啊,当陪护都有把躺着的人说得站起来的本事,你闺女送你来住院,药物按医生定的量吃,饭菜按家里给的谱做,有哪点是要谋害你,你说?
她把我丢医院就是要谋害我。
那不是为了你换证后享受国家的福利吗,再者说这住医院跟住酒店有什么区别?
还真是,病房里床单崭新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关键的关键,是还请着陪护,什么都不用老太太操心,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点都不夸张。
老太太闭嘴的同时闭了眼,那半颗氯硝西泮起作用了。
在老太太忽深忽浅的呼吸声中,秦嫂悄悄给录了一段视频,传给老太太女儿。
看老太太睡得那么香甜,老太太女儿在电话里恨恨说,她倒好,眼睛一闭,睡得鼾是鼾屁是屁,我这边,心一直悬得紧紧的。
秦嫂不答言,做陪护这么多年,她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这年月,能够被人爱在骨子,才有资格被人恨在嘴里。
做陪护,最恨的就是家属对患者,连恨意都不生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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