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是英语老师,校长天天挑她刺,那天儿子去接她时,校长当场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3 21:37 2

摘要:那天阿泽把车停在教学楼下,校门口的蜂窝煤味还没散,他把证件举起来,贺建中的脸“嗡”的一声白了半边。

那天阿泽把车停在教学楼下,校门口的蜂窝煤味还没散,他把证件举起来,贺建中的脸“嗡”的一声白了半边。

我站在人群里,手心里全是汗,耳朵里全是孩子们的喘气和家长低低的议论。

小雅拎着她那个磨白了边的帆布包,眼睛红着,却抬得直直的。

她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贺建中愣着,像被扼住喉咙一样,伸出去的手悬在半空,像在抖,又像要抓住什么。

我那时才知道,忍到一定份上,气也是有形状的,会把人压成那样的一张脸。

可这事,得从秋天第一场雾说起。

我们这儿叫蒲草镇,江边的风一冷就是一骨头里透的湿。

小雅是今年九月分配来的英语老师,扎个马尾,说话清亮,人瘦,也精神。

她说她原来在县城的私立学校做过两年,把学生带进了市里的演讲赛前三,听着就厉害。

我没文化,就知道孩子们喜欢她,回家背“口语句型”的声音一浪接一浪,隔壁家的狗都听傻了。

阿泽是我的儿子,在市里做律师。

他说自己是穷过来的娃,读书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也就多了几条老茧外面的一层皮,能遮点风。

我看着他背影,总觉得还像小时候那个揣着几瓜两枣往外跑的瘦小子。

小雅跟阿泽结婚,没彩礼,自己添了个冰箱,我心里惭愧,觉得这丫头是明白人。

她说:“妈,您别担心,我就喜欢教书,哪儿不是教。”

她这样讲的时候,眼睛是亮的。

刚开学的时候,学校气色也挺好。

校门口挂着“立德树人”的红横幅,操场上一地的白粉线,孩子们跑动的时候像一群小麻雀。

贺建中站在国旗下讲话,说话嗓子嘶嘶的,爱打手势,手上戴着个大金表,晃得人眼睛疼。

讲完话,他笑着拍小雅的肩膀,说:“新来的小老师啊,年轻有活力,我们蒲草镇中需要这种新鲜血液。”

他眼睛里有一种油光,像菜市场摊上最肥那块肉。

小雅笑笑,像没感觉。

她从第一周就接了初三两个班的英语,教室里的玻璃有一扇裂了,看出去云是碎的。

她在黑板上写:“Don’t be afraid of making mistakes.”

孩子们跟着念,她走来走去,听发音,低头的时候,马尾一甩一甩。

我去给她送饭盒,隔着窗看她讲课,心里也亮。

但不亮的时候来得很快。

第二周周三晚自习,十点半,风裹着泥土味儿往窗户缝里钻,班里一个叫陈虎的男生没交作业。

小雅把他叫到办公室,十分钟后,陈虎从办公室跑出来,把书包扔在走廊,嘴里骂骂咧咧。

第二天早操,贺建中拿着话筒,就把这件事说成了“辱骂学生”“体罚变相”,要求本周三的教务会上,小雅当众做检讨。

办公室里那种冷气直往人脚底噼里啪啦,小雅按住要滚下来的笔,眼睛里有火。

她说:“我没有骂人,我让他站了一会儿反思,因为他当众说‘学英语有什么用’。”

钱主任在一旁翻着课表,头都没抬,一句“年轻人要学会圆滑”就把火洒得更旺。

中午我给她打电话,她说“没事妈,小事”。

声音轻,像风里的纸片。

我能听出来她在咬牙。

那天晚上,阿泽才回家。

他把外套一扔,冒一身潮气。

“怎么了?”他问。

我把事情说了,糊涂也知道这不是小事。

他沉了一会儿,没有马上发火。

他说:“我明天去听一听。”

第二天,他请了半天假,去学校旁边的米粉店坐着,端着碗,慢慢吃,眼睛盯着校门。

人来人往,打卡的声响和自行车链子摩擦的响一起在风里。

中午,教导处开会。

小雅说,贺建中没给她说话机会,就拿着打印好的稿子念,说什么“教师不可以将课堂上的严厉带到课外”,又说“我们不能让学生背负恐惧”。

小雅坐着,手放在腿上,上衣袖子有一小块粉笔灰。

她没有起身道歉。

她把录音打开,让大家听。

录音里男孩骂人的声响清楚,打字机一样敲人心。

教研组的人彼此看一眼,没人说话。

钱主任还是那句:“及时止损,写个检讨,保证以后不发生类似情况。”

说到“损”这个字的时候,他舌头碰了下牙,发音像把心里的人按了按。

小雅没写,工资就被扣了三百。

我去银行排队的那天,她给我看工资条,手指有点抖。

她笑着说:“妈,三百块钱,少买件衣服就是了。”

我看着她那双不断洗得发白的鞋,心里咯噔一下。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三百块钱的问题。

礼拜五的晚上,贺建中让办公室的女老师留下来“商量工作”。

他开着车去县里,说有个人要见,“带上你们英语组的”。

王梅拉住小雅,小声说别去,去了就是陪酒。

小雅没去。

第二天,她班上两个优等生被转到隔壁老张的班,理由是“优化师资配置”。

孩子们在走廊哭,像有人把他们常用的字词从字典里割掉了。

小雅那天在办公室就哭了。

她是那种不爱哭的孩子,哭起来脸色发白,眼泪像被刀割。

我赶过去的时候,教室里空空,粉笔头断了一地。

她看见我,鼻子红红的,叫了一声“妈”。

我拉她到操场边坐,手摸她背,像摸只发着高烧的小猫。

“妈,我是不是太较真了?”她问。

我想起当年阿泽去镇上中学借书,被看门的老头子拦住,说“外来人不懂规矩”,他把书放在台阶上,蹲着,看完了又慢慢放回去。

规矩是啥?

我没有答案。

我只说:“咱不怕理,怕没理。”

小雅点点头,又起身去备课。

那之后,她像在一口井口处走,井口很窄,而井边有人不停踢沙子。

周末,学校自发组织“周末培训”,每人收二百块,晚上九点半才回家。

她说不合规,不参与,钱主任挤着眉眼:“你是外来的,不懂这儿的风”。

她不去,第二天工作群里就有人“提醒”:年轻老师自由散漫,没有集体观念。

还配了张她教室灯没关的照片,说浪费电。

那灯,我知道,前一天是教室开晚自习用的,关灯的是门卫,门跟灯串在一起。

她给钱主任发信息,说要校务公开绩效分配办法,钱主任回了一个“呵呵”。

那“呵呵”两个字,像二月里突然落的雨,把人鞋袜子全打湿了。

我把这些告诉阿泽。

他在电话那头没说话,呼吸很稳,像在数格子。

后来他回来,抱着一厚叠纸,是《教师法》《未成年人保护法》《劳动合同法》《女职工权益保护法》,还有教育局发的一个叫“十项严禁”的通知。

他把书扔在桌上,问我:“妈,您陪我去学校一趟?”

他说话的声音特别平,平得我心里突然就落了地。

去之前,他让小雅整理证据。

短信截图,通话记录,工资发放表,每一次被要求留下“商量工作”的时间段,以及拒绝之后被调班的日期。

他把它们一页一页放到透明档案袋里,贴上标签。

他还把小雅讲课的视频保存了好几个,说万一有人说“教学不合格”。

他还去找了那两个被调走的孩子家长,孩子叫王念念和刘子厚。

王念念妈妈哭,说孩子跟着小雅,英语从50到92,上次才刚鼓了勇气给外教打了电话练口语。

“我不懂这些,我就是觉得老师是个好人,”她说。

阿泽点头,说“好人要保护”。

他写了个举报材料,列事实、列证据、列法律条文,措辞冷静,不刺,也不躲。

寄给了县教育局信访邮箱,也给学校发了律师函。

律师函不重,纸张却有硬度,像起冬天的霜。

钱主任收函的时候,我在办公室,看到他嘴角那点笑没了。

贺建中不在,说去了县里开会。

阿泽把我们的茶倒进杯子,像来访客人,礼貌,但眼神里有东西。

“你是哪位?”钱主任问。

“老师家属,”阿泽说,“也是律师。”

钱主任的脸颊肌肉颤了一下。

他说:“法不外乎人情,大家都是自己人,何苦呢。”

阿泽笑了,笑里没有热气。

“所以要讲规矩,”他说,“讲谁也不敢碰的规矩。”

那天晚上,学校工作群里就安静了好些。

没有人@小雅提醒她“交检讨”,也没有人转发“周末培训”的收款小条。

空气好像也清了点。

第三天,贺建中回来了,在教研会上当着一屋子人的面,说:"今天不谈别的,谈谈规矩。"

他讲了三十分钟,规矩的定义,规矩的边界,规矩的容忍度。

小雅坐着,背挺得直。

讲到最后,贺建中咳了两声,说:“我们年轻老师要以学校为家,大家都是为了孩子好。”

这句话下面是鼓掌,稀稀拉拉。

我在后排,手放在膝盖上,没动。

散会前,贺建中喊小雅到办公室,说了一通好话,说年轻人干劲好,教学成绩看得见,之前有些矛盾误会。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的是桌上的文件夹。

小雅说:“我不喝酒。”

他顿了一下,笑挂在脸上像贴歪的春联。

他没有接这句话,反而说:“周末有个县里的公开课,你去讲。”

小雅答应了。

回家她跟我说完这事,眼睛亮了一点。

她说她想用课说话。

我说好。

那两周,小雅整个人就像被牵到了一根线上,绷着,但有劲。

她给孩子们布置了“晨读口语群”,录音一个接一个,纠正发音,出小奖品。

孩子们不用罚站就会自觉去背那一小节,英语角里也热闹了。

“还是老师用心。”

我笑回一个捂脸,又发了两个大拇指。

公开课那天,县里的教研员来了两个,前排坐着,笔记记得飞快。

小雅讲“虚拟语气”,黑板写得工整,例句贴近孩子,比如“如果我有一辆自行车,我就不会迟到”。

下面孩子们笑,跟着她运行语法结构,连那些平时走神的男孩都有反应。

课后评课,教研员夸她“扎实”“有创新意识”。

老张也点头。

唯一一句不合拍的,是贺建中,他说:“语言类学科,不宜太活泛,容易失控。”

王梅坐我旁边,低声说:“失控的不是课堂,是人心吧。”

她拿纸杯,手抖,一抖,水洒出来半杯。

我看着那水,想起阿泽说的“规矩”,心里有了火,又压住。

好的势头刚起来,坏的就从别的窗户爬进来。

期中考试前一周,小雅被安排了一周四次晚自习值班。

她一个人巡楼,拿着手电筒,楼梯转角常常站着无所事事的男人,戴着帽子,小声讲话,看到她,他们笑,笑声串一串的,是那种把人看成了空气的笑。

她回到办公室,牌子香烟的味儿盖住了粉笔灰,她把窗口打开一点点,风就像牙缝里的冷水。

第二天她跟钱主任说,按规定,晚自习值班应该均摊,他说:“你年轻,腿脚好。”

她说:“这不是理由。”

他笑:“别太认真。”

她回家跟我说这些,夸张地学了一遍他的笑,我身体一抖,窝火也带了笑。

我把饭菜热给她,边热边骂:“那人等着吃官司吧。”

阿泽吃完饭就回书房,把电脑打着,屏幕上照在他脸上,被反光打得白。

他在写什么。

第三天,他拿出一份意见书,要跟校方谈“晚自习值班规章重新制定”,附上了“集体协商”的条款,还把女教师在夜间巡楼的安全问题一条一条写清楚,附了去年市里一个学校女生教师被骚扰的新闻链接,最后加了句:“如发生安全事故,本机构及其负责人将承担相应责任。”

他去见贺建中。

办公室里一盆发财树,叶子油光光,根却露出来半截。

我走路轻,想听听。

贺建中笑,笑得嘴角翘得高,说:“年轻人提意见很重要,我们欢迎。”

口里说欢迎,手却去拿旁边烟盒,指尖敲了敲,没点。

阿泽说:“欢迎很好,但要落实。”

他的声音像把灯隔着玻璃罩着,明,没热。

贺建中“嗯”了一声,说:“回去等通知。”

他没看阿泽那张名片,那上面写着“市司法局特邀调解员”。

他没看到,或者他看到了,没往心里去。

通知没来,整整一个礼拜没来。

倒是校务公开栏里突然贴了张表,表上“师德考核”,小雅被打了个C。

写的理由是“团队意识弱”。

她拍下发给阿泽,后面配了一句:“他们真的很会写字。”

我看到这句笑了,却笑出眼泪。

阿泽这回没发律师函。

他把小雅叫到书房,把窗子都关上,把所有灯都关了,只留一个台灯。

他说:“我们换一个思路。”

他又去找那两个教研员,去找王梅,去找老张。

问他们评课的细则,听他们说学校里这些年的“习惯”,一句一句记。

他把小雅的课堂视频剪了三段,发给教育局的教研平台,上传为优课案例。

他不直接说人名,他只说现象。

两天后,小雅的优课被平台推了出去,底下点了很多赞。

评论最多的一句是:“看得出来是用心的老师。”

那天晚上,钱主任在群里转发了这个链接,说“值得大家学习”。

他没有提小雅的名字。

我想起他的“呵呵”,想起他的“及时止损”,心里就像有人拿针扎。

但那天,我们没回。

我们一边吃饭,一边看电视里播天气预报,小雅摘菜,阿泽剥蒜,我老伴儿孤零零坐着,手抖得厉害,筷子夹不住肉,掉在桌上。

我拿纸巾给他擦,他低声说:“我年轻的时候,厂子里也是这么个规矩。”

他说他拿过工资表看厂长马仔的名字,后面写了一个“奖”。

“那个字写得好看,”他说,“像个笑,非真。”

我知道,老头子把他苦了半辈子的气全放进一个“非真”里了。

第二天一早,事情拐了弯。

学校门口堵了一排家长,孩子们不肯进校,说要见校长。

说起这事,我还想笑,因为他们举的牌子上写:“还我小雅老师!”

字写得歪歪扭扭,画了几个笑脸。

原来是班上几个孩子在群里抱不平,为老师被打C,一条传一条,成了这个阵仗。

有人拍了视频,发到镇上的公众号。

底下评论一下子多起来。

有骂学校的,有骂孩子家长的,也有劝“不要给老师添麻烦”的。

贺建中冲出来,嘴角抽了抽。

他说:“都回去,回去!”

声音高,手挥得像赶鸡。

孩子们不动。

小雅站在队伍里,眼睛红了,温声说:“回教室,我们在教室见。”

那帮孩子听她的,散开了。

我看着她,心里直暖。

阿泽握了握我的手,低声说:“正当防卫不怕事,所有事都回到教室里去说。”

这话像一句古训。

第二天,小雅照常上课,办公室门口却多了两个人,县里来的“师德考核巡查组”。

听说是民意反馈太多,他们来“了解情况”。

我看着他们的牌子,笑了笑。

没过几天,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天阿泽去接小雅。

他平时忙,很少来学校门口。

他把车停在梧桐树下面,叶子掉了半树,剩下半树的影子格子似的。

我跟着,因为我坐不住了,我总想看着她出来,好像那样能护住她半分。

校门口有个黑色的牌匾,字金灿灿,反了光。

小雅背着包从楼里出来,脸上没表情,但眼睛像刚洗过。

走到门口,贺建中突然从后面追出来,高声喊:“你等一下!”

他气喘,脖子上的肉一鼓一鼓。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说:“这周的教研活动,你签了没?”

纸哗啦一响,像冰裂。

小雅看了看,接了。

她没接话。

阿泽把车门关上,转身站在小雅旁边,脸上有一种我很少见的冷。

他把身份证件拿出来,扣在手心,然后抬起,伸到贺建中眼前。

贺建中愣住了。

上面写着“市教育局法治建设指导委员会特邀法律顾问”。

还有三天前发的律师函的落款与名字,恰好和证件上的一样。

他嘴角抽了一下,真的像被谁扼住喉咙。

旁边的门卫小声“嘀”了一声,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又像被人捏了下心口。

我那个瞬间,心里也“嘀”了一声,说是啊,谁都没想到,家里这个文质彬彬的孩子,居然坐在那张“法治”的椅子上。

人群一阵哗。

有个家长走近,看了证件,声音不大不小:“哟,这可是大领导。”

这“领导”两个字其实不合适,但他们来不及找别的词。

贺建中往后一退,脚后跟碰了门槛,手抖了一下,纸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纸的时候,额头上那条青筋发亮。

他站起来,笑了一下。

那个笑僵着,像干掉的泥巴。

“原来是顾问啊,”他说,“早说嘛。”

小雅没有笑。

她只是看着阿泽的侧脸,那侧脸上也没笑,却安定。

阿泽说:“这不重要。”

他又转身看小雅:“走吧。”

他们正要走,钱主任从后面过来,气短,像刚跑了一段。

他说:“那个,阿——阿律师,别走,大家坐下来聊聊。”

阿泽没理。

他踢正了地上的那张纸,那是“师德考核补充说明”。

正中间,写着:“集体至上,服从安排”。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妈,回家吧。”

我点头。

走了两步,我突然停住,转身对贺建中说:“我们是小地方人,讲理。”

我说到“理”那时候,眼睛有点发热。

我又咽了咽,说:“你好好对孩子,就也对你好了。”

这话粗,但真。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像有人走了一圈,又没有。

我们上了车,车窗外的树一棵一棵后退,风声像水在耳边打旋。

车里很安静。

只听见小雅在吸鼻子。

她低声说:“谢谢。”

我转头看她,她拿纸巾擦眼睛,用力,擦得红。

阿泽一边开车,一边说:“要走规矩之内所有的路。”

他又说:“但是不能只走这路。”

小雅“嗯”了一声,没有再问。

回到家,小雅进厨房洗了手,开始切菜,刀碰到案板“笃笃”。

她切的时候把手指收得很好,像规矩一条条敲在木头上。

我们以为,气终于泄了点。

没想到,晚上九点,学校工作群就炸了。

有人发了个文件,说“接上级通知,开展师德专题整顿”。

文件里有一句话:“对近期网络舆情加以引导,坚决防止教师家属干预学校行政。”

群里一片“收到”。

小雅的头像在角落里,亮了一下。

她没回。

第二天,学校又贴出一个表,“外聘顾问名单”,有阿泽的名字。

那行字,比其他行黑。

更黑的,是午后的影子,压在教室窗台线上。

孩子们照常上课,阳光照在黑板上,粉笔字像粘在秋天的玻璃上,闪着微光。

又过一天,县里的巡查组来电话,说要谈话。

对象不止小雅,还有王梅,还有两个学生家长。

在这之前,小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上面是她的工作总结。

她准备原本就要交的那份,写得很细,教学目标、课堂反馈、自我反思,连出错的句子也一个个写明白,并贴上整改。

阿泽看了一遍,点头。

“跟他们谈话,只讲事实,”他说。

小雅说:“我害怕。”

我把她的手握住,发现她手心是凉的。

“怕什么?”我问,“这回有理。”

她吸了口气,吐出来很长。

那天是阴天,天像灰布。

洽谈室里放着椅子,桌上放了瓶矿泉水,开了封,喝过半瓶。

巡查组的人看起来年轻,拿着本子,问话的节奏很慢,像怕踩断了哪个绊脚的绳子。

“你有没有体罚学生?”他们问。

“没有,”小雅说,“我让他站了十分钟。”

“你有没有在群里发过不尊重学校的言论?”

“没有,我都发课程材料。”

她一条条答,每次都尽量简短。

她抬眼看一眼对方,眼里没有躲闪。

巡查组的人点头,拿笔勾。

谈完出来,小雅的脸色白。

阿泽递了杯水给她。

他看着她喝水的样子,眉头松了一点点。

这事没有立刻有结果。

学校气氛比以前还平,平得让人以为所有波澜都是错觉。

可我们知道,窗子外面云正在变色。

某一天晚上,阿泽回家晚。

他把电脑包放下,手撑着桌子,像背着石头。

他说:“今天律师协会群里有人转了一份内部通知,关于教育系统聘用法律顾问的管理办法。”

他挑了一下眉,“还有一份名单,旧的要重新审批。”

我看他隐隐笑。

他的笑不是轻松的,是那种有了新工作可以做的责任的笑。

过了几天,学校把所有合同拿出来重新签。

劳务时间、绩效发放、加班安排、夜间值班安全措施,一条条打印出来,签字。

小雅拿着那份纸,手指圈住了那些要害的字。

她签的时候,手依旧稳。

贺建中那天在门口,看着所有人签字,脸上挂着平。

像他自己也在签。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

风声绕着窗户,像一群人在屋外说话,说着说着就走远,又不远。

我想,事情是不是要过去了。

而现实往往不会照着你的念想走。

周末,镇上的一家饭店后厨起了火。

火不大,被压住了。

但第二天,朋友圈里满是那家饭店老板和学校之间做生意的照片,被人扒了出来,说这老板是贺建中的亲戚。

有人说这是牵强,我不懂,但知道火烧到了他衣袖上。

再过一天,县里的纪检来校,带着公文包,直奔办公室。

他们里的一个人头发花白,穿的西装有道不明显的褶,眼神犀利。

他坐下来,先把一张纸放在桌上:“配合调查。”

那天正是阿泽送小雅那天。

我抱着一堆洗好的衣服,原本想着放到后座,去学校晒晒。

结果站在门口,我就看见那一幕。

阿泽把证件给贺建中看。

贺建中的脸僵了半天,嘴唇动了一下又停。

他看一眼校门口的大字,看一眼阿泽,再看一眼小雅。

他像在算一笔账,算不出来。

我知道,谁把谁逼到了墙角,谁就要先学会往后退一步。

他退了,不过不是心里退,是身体退了一步。

他的鞋后跟在水泥地上摩擦了一下,发出尖尖的声响。

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悲哀。

那些口头上的“规矩”,原来不是真坐在心里。

它们更像铺在人面前的一条条线,谁来谁不来,谁踩谁不踩,全凭那时的力量和胆子。

我们上车的时候,很多老师站在门口看着。

王梅挤在人缝里,她朝我点了点头。

她眼睛里是水光,我突然想到她也许却睡了很多个不安稳的晚上。

那么多晚上,这学校的长廊里,没人看见的旮旯,一丁点声响都像被放大。

她扶了扶眼镜,转身回教室。

那天晚上,阿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花白头发的纪检。

他说:“谢谢你提供的资料,我们会按程序办。”

阿泽说:“这不是谢谢,是本分。”

关了电话,他坐在沙发上,头往后仰,长出了一口气。

小雅坐过去,肩膀靠着他的肩膀。

这一次,没一个人说话。

沉默像一条毯子,把我们裹起来,暖了一会儿。

第二天,学校里传出风声,说有人要被调整。

谁,没人敢说。

但有的人开始收拾东西,有的人开始找关系。

我们没动。

小雅照样备课、上课,纠正孩子们“th”的发音。

孩子们笑着伸舌头,一屋子“think”“thank”的声音,像一群小草在风里轻微碰撞,发出愉快的响。

又有一个孩子考试从60到88,回来把蓝色的试卷摊在她桌上,说:“老师,我成功啦。”

小雅笑,眼睛弯弯的。

我站在走廊,隔着玻璃看她笑,心里那口气终于觉得到了底。

可就在这个时候,新的消息又来了。

家长群里,有一个很尖的留言:“某些老师倚仗后台,扰乱学校秩序,不利于孩子成长。”

发话的是一个我们不认识的家长。

留言很快被撤了,但已经有人截图。

晚饭的时候,阿泽把手机往桌上一放,轻轻叹气。

他没有用很难听的话回,也没有去找那人。

他只是说:“水越清,越照得出人的样子。”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安慰谁的。

饭后,我去阳台叠衣服,手上那块白毛巾摸起来特别软,像小时候给我包盐水鸡蛋那块毛巾。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个第一天,国旗下讲话的时候,贺建中手上那块金表。

那金光背后,藏着多少种关系、多少种权力的腻。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家里的每个碗都是我们自己洗干净的,这道理不能忘。

第三天,教育局来了个通知:下周“法治进校园”专题讲座,在蒲草镇中学举行。

主讲嘉宾:市教育局法治建设指导委员会特邀法律顾问——阿泽。

我看见这个名单,心里咯噔一下。

这场讲座,会不会把事情推到更亮的地方?

会议那天,报告厅坐得满满。

孩子们坐前面,老师坐后面,一排排的椅子交错着发出“吱呀呀”的声响。

贺建中坐在第一排,脸色平,像擦过油的木头。

阿泽走上台,手里拿着一叠稿子。

他没有照稿子念。

他讲起了他读书时候的事情,讲一个乡村孩子如何被那个“规矩”挡在图书馆门外。

他说:“规矩要保护人,不能绊人。”

他讲法律是什么,不是拿来吓人的,是拿来让人心安的。

他没有提小雅一个字,没有提学校一个字。

他讲完,台下一阵热掌。

掌声里夹杂着一些人的沉默。

讲座散场的时候,我看见贺建中起身,伸手去拍阿泽的肩膀。

他的手在半空停了一秒,像在犹豫。

那一秒我看得清。

有人说,“这下好了,谁也不敢欺负你们家了。”

我没有说话。

晚上的时候,家门口坐了一片人,都是来聊大事的邻居。

我煮了一大壶茶,每人倒一杯。

他们说起学校的新动向,说起镇上饭店的那点事,话题兜兜转转回到小雅身上。

有人说她傻,有人说她倔,也有人说她厉害。

我听着他们的说,心里的一根弦绷着又松一下,松了又绷。

夜深了,他们走了。

我收拾碗,听见窗外风起了。

那风里有暖意。

我想这不是一个故事的结束。

第二天,小雅照常去上课。

她在黑板上写:“If I were a bird, I would fly away.”

她转身看着孩子们,笑着说:“每一个人,都可以学会飞。”

她说这句的时候,声音很轻,但稳。

我站在后门,看着她,眼睛里竟然有了水。

走廊尽头,脚步声响起。

我抬眼,看到两个穿着深色上衣的人走过来。

其中一个我认得,是县里纪检那个花白头发的。

他瞥一眼这边,点了点头。

另一个我不认得。

他们走向办公室,过了会儿,又有几个人跟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滴的一声。

我不敢靠近,站在走廊尽头,抓着栏杆,手心里汗都出来了。

阿泽给我发信息:“别紧张,一切按程序。”

我回了一句:“嗯。”

我的手有点抖,手机差点从指间滑下去,像那些年我们握不住的机会,一个一个从缝里掉下。

我在走廊站了很久。

第一节课的铃声响过了,第二节课也过了一半。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

花白头发的人出来,站在门口,脸上没表情,他回头说:“再核对一遍。”

我屏住了呼吸。

我的心跳得像小时候上台背课文那样快,嗓子干,手心潮。

这时候,小雅在教室里带孩子们读:“Don’t be afraid of making mistakes.”

她的声音穿过走廊,把我心里那点无所依靠的空一下填满。

阳光溜进来,在走廊上投了一条亮带。

我知道,这条亮带不会只停在这里。

它会往前,往更暖的地方走。

只是,门里会走出谁?

谁会被叫进去,谁会被留下?

谁会在那张桌子后面坐下,谁会站起来?

谁会承认,谁会狡辩?

我们不知道。

我只知道,风终于从窗户的另一头吹了进来。

来源:浅滩快乐捉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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