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933年11月2日,深秋的南京夜凉透窗,这一天,为蒋介石47岁旧历生日,他在日记里写下一行字迹沉郁的话:“经儿留学俄国,回家无日,不孝之罪,更何以堪。”
1933年11月2日,深秋的南京夜凉透窗,这一天,为蒋介石47岁旧历生日,他在日记里写下一行字迹沉郁的话:“经儿留学俄国,回家无日,不孝之罪,更何以堪。”
要知道,彼时的蒋介石,正站在人生权力的巅峰——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国民党总裁,手握全国政。
然而,在这行日记里我们所能看到的,是所有的政治光环都已经褪去,只剩下一个被乱世裹挟的父亲,正对着千里之外的异国,咀嚼着“子不归”的无限愧疚。
没错,这一年,距离蒋经国留苏已整整8年。
1925年10月,15岁的蒋经国背着行囊,和一批国民党高官子弟一起,登上了前往苏联的邮轮,进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
其实这场“留学”,并非蒋经国的自主选择,而是蒋介石的“政治安排”。
彼时的蒋介石,虽已通过“中山舰事件”初步掌握军权,但在国民党内仍需苏联的支持,所以送长子留苏,既是向苏联示好的“政治信号”,也是为蒋经国铺就的“后路”。
因此他在给蒋经国的信里写道:
“汝今远去,当以勤学为务,切勿荒嬉,为国为家,皆当有以自勉。”
通过字里行间,可以看出有父亲的期许,更有政治家的算计。
然而令蒋介石没料到的是,他的这场“投资”,最终会很快变成“失控的赌局”。
也就是从那时起,蒋经国早已不是蒋介石记忆里“绕膝嬉闹”的孩童。
由于蒋经国的身份很特殊,再加上他学习也很刻苦、勤奋,各方面表现都非常活跃,所以来到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刚刚2个月,就引起了该校苏共党支部的重视。
最终,蒋经国被吸收加入了共产主义青年团,不久后又转为中共预备党员。甚至还多次被推荐为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学生代表出席各种集会,可以说备受众人的瞩目。
可是到了1927年,国共合作破裂,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清党事件,使得远在莫斯科的蒋经国,瞬间从“国民党领袖之子”变成了“反革命刽子手的儿子”。
那时候的蒋经国内心极度痛苦,为了在苏联立足,不得不公开发表声明,怒斥蒋介石“是革命的叛徒,是人民的敌人”,甚至喊出“打倒蒋介石”的口号。
可想而知,当这封声明经苏联媒体转载,传到南京时,蒋介石气得简直要吐血,但却无可奈何。
可以说从那时起到1933年期间,父子俩的联系几乎完全断绝。
其实蒋介石起初曾通过第三方试图与蒋经国沟通,却都种种原因破裂而失败;而蒋经国在苏联的处境,也从“留苏学生”变成了“政治边缘人”。
1931年,蒋经国被下放到西伯利亚的阿尔泰金矿劳动,后来又转到斯维尔德洛夫斯克的重型机械厂当工人,每天要工作12小时以上,日子顿时陷入了困境。
后来蒋介石通过零星的情报得知了儿子的境遇,就想写家书,但一封都送不出去,这种情形便是他写下“回家无日”的背景:其实不是不想接回儿子,实在是压根没法接。
应该说1933年,是蒋介石人生中最焦虑的一年,也是他对蒋经国的愧疚达到顶峰的一年。
因为这一年,他正陷入“内外夹击”的困局:
一方面,日本帝国主义在东北扩大侵略,长城抗战爆发,国民政府被迫与日本签订《塘沽协定》,举国上下骂声一片;
另一方面,由于他坚持“攘外必先安内”,刚刚结束对中央苏区的第四次围剿,又开始筹备第五次围剿,可国民党内部派系斗争不断,搞得他焦头烂额,寝食难安。
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蒋介石在日记里反复提及蒋经国。除了“回家无日,不孝之罪更何以堪”,他还在不同日期写下“思经儿甚切,夜不能寐”“经儿在俄受苦,皆我之过也”……
可见,这些文字里,无不藏着他从未在公众面前展露的脆弱。
其实蒋介石之所以写下“不孝之罪”,有两层含义。
第一层是传统儒家伦理里的“父责”。
要知道,在中国传统观念中,“养不教,父之过”,那么“子不归”,就是父亲的一种失职。
尤其蒋介石自幼受儒家教育,对“孝道”极为看重,先前他在日记里常反思自己“未能尽孝于母”,而如今长子远在异国受苦,他自然会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很明显,如果不是1925年送蒋经国留苏,儿子何至于此?
可以说这种愧疚,就是一个传统父亲的本能。
此外,1933年的蒋介石,压根也不可能为了接回儿子而向苏联妥协。
因为一旦妥协,不仅会被国民党内的反苏派攻击,更会动摇自己的统治根基。
有一次,他对心腹陈布雷说:“经儿是我的儿子,可我是国民政府的领袖,我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牺牲国家利益。”
话里话外无不暴露出:他既想做“合格的领袖”,又想做“合格的父亲”,可在乱世里,这两个身份根本无法兼顾。
其实眼下的蒋经国,对父亲的情感也同样怀着复杂的心情。
在苏联期间,他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教育,娶了苏联妻子芬娜(后来的蒋方良),甚至在1932年加入了苏联共产党。
有一次,他在写给朋友的信里说:“我早已不是蒋介石的儿子,我是苏联的公民,是革命的战士。”
可是,这种硬气,何尝不是为了生存的伪装。
可以说父子俩就像站在一条河的两岸,明明能看到彼此的身影,却再也跨不过去。而两人都不晓得,那“回家无日”的煎熬,还要持续4年。
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中苏恢复邦交,蒋经国终于得以回国。
此时的他,已经27岁,从一个少年长成了沉稳的青年,带着苏联妻子和刚出生的儿子蒋孝文,回到了南京。
令人唏嘘的是,父子重逢的场景,没有想象中的温情。蒋介石看着儿子一口流利的俄语、一身苏联式的着装,心里五味杂陈。
而蒋经国面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大多也显得非常拘谨。
不过,蒋介石还是想给儿子洗脑,为了让他放弃共产主义信仰,甚至安排他去奉化老家“读古书”,学习儒家伦理。
可是要知道,1933年那段“回家无日”的经历,早已在蒋经国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尽管蒋经国后来追随蒋介石,参与国民党的政治事务,但在治理台湾期间,推行的一些政策,都带着明显的留苏经验痕迹。
而蒋介石直到晚年,还在日记里提及1933年的愧疚:“经儿当年在俄受苦,我之过也,此生未能完全弥补。”
不过,如果站在那个时代看,或许蒋介石的“不孝之罪”,不是他一个人的罪,而是所有被政治裹挟的普通人的共同困境:
他们想做“好父亲”“好儿子”,却不得不先做“政治的棋子”;他们想守护家庭,却发现家庭早已被时代的洪流冲得支离破碎。
来源:寻史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