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才发现自己不会交朋友”,05后正经历社交大溃败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07 23:04 2

摘要:黄蔻紫的焦虑并非个例。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教授彭凯平团队追踪了42万多名中小学生,发现当代青少年出现了以“社恐”、缺乏沟通合作能力为主的“社交无能力”现象。多名中学心理老师也向本刊表示,最近几年学校的心理普查中,人际关系问题总是居高不下,与学业压力并驾齐驱

高中生黄蔻紫苦于找不到一个“真正的朋友”。

从小到大认识的玩伴,他们更像搭子,总觉得缺了点什么,“没有能分享日常、说心事的人”。

上高中后,她努力约过几个可能投缘的同学,但待久了,就“不知道能聊什么”。她的交友,总是以感到焦虑、尴尬、“坐立难安”收尾。

窝在自己的小空间才更有安全感的她时常怀疑,自己想交朋友到底是为了什么?

黄蔻紫的焦虑并非个例。清华大学心理与认知科学系教授彭凯平团队追踪了42万多名中小学生,发现当代青少年出现了以“社恐”、缺乏沟通合作能力为主的“社交无能力”现象。多名中学心理老师也向本刊表示,最近几年学校的心理普查中,人际关系问题总是居高不下,与学业压力并驾齐驱。

衡南九中心理老师全玲玲这样总结:“以前我们提到学生社交最常用的词是内向,但他还是愿意融入群体的。但现在学生们在社交问题上慢慢出现了病态、障碍,让他焦虑的不是害怕沟通,而是不知道要沟通什么,可他们终归是渴望朋友的。”

为什么这一代青少年在社交上遇到了障碍?如何才能缓解他们的焦虑?

01

消失的知心好友

初二那年,黄蔻紫休学了。除了因抑郁症、焦虑症渐渐跟不上学业之外,学校里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是原因之一,“没什么动力去学校。”

“少年大不同”创始人、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陈瑜长期接触休学的学生。她发现,5年前大部分学生因为学业压力而厌学,但如今因为同伴关系而厌学的现象越发突出。她访谈过200多位愿意主动发声的青少年,“大家跟我提到同伴议题的比例也在变多”。

很多学生告诉她,自己处理人际关系的心态很别扭。“他们处于一种竞争关系中,一方面从小被灌输竞争意识,你不努力就要被你的同学超过了,另一方面,他们又希望在群体中有归属感。”

黄蔻紫对此深有同感。她从小学开始就处于“有压力的环境”,同学之间评价他人,甚至聊天的话题都是成绩、比赛证书,如果自己的英语PET(一种英语水平测试)没通过,她会不好意思告诉同学自己也去考试了,因为“大家基本上都考下来了”。

除此之外,没时间、没空间等客观因素也在限制学生们的社交。

曾在珠海市一所初中任职的心理老师王玲每天都会穿过校园里“沉默的走廊”。学生们低头不语、争分夺秒,学校教室改成了像考场的单人单桌,同桌消失了,学生们已不再能和《同桌的你》这首老歌共情。

王玲和本刊细数了她所在学校一天的日程表,从早晨7点10分到学校,一直到晚自习下课,超过13小时的在校时间,能和同学互相说话的时间“加起来不到1小时”。

35人的班级,每个班都会有五六个人反复找王玲,诉说交不到朋友的孤独。

距珠海市600多公里外的平行时空,全玲玲也观察到类似的问题。她提到,只盯着学业竞争的另一个副作用在于,家庭将教育的重心全部投入到孩子的学习中,孩子们被过度保护起来,他们的“自我”在无形间被放得很大,这进一步导致了社交受阻。

一个成绩优秀、长相漂亮的女孩因为社交问题困扰了很久,因为在看书时和周围的同学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吵了,影响到我了”,她就被同学贴上了“虚伪”的标签,她焦虑于自己的“格格不入”。

最初,全玲玲以为女孩的问题出在社交技巧的缺乏,她教给她“吃东西要懂得分享”等人际交往的技巧,但效果并不好。直到后来聊天次数多了,全玲玲才发现女孩其实“心性很高”,她觉得自己成绩好、要强,同学们理应靠近她和她做朋友,凭什么反而她要放低姿态,天天讨好他人?

女孩没有意识到,友谊与优秀与否无关。

02

脆弱的友谊

除了学业竞争的影响外,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成长于网络高速发展的这一代,社交更虚拟化,“身边无朋友,网络有真情”。

全玲玲回忆,以前课堂上学生很喜欢她放《肖申克的救赎》一类的电影,这会给学生们创造课后讨论剧情的共同话题。

全玲玲和心理委员们设计的活动“门票”。(受访者 供图)

但现在,学生们觉得“电影太长”,希望老师能投屏让全班一起刷抖音。“大家一起看着随机跳出的短视频内容,彼此没有任何关联。”

而看完这些视频后,留在学生脑中的画面并不一样,“你跟我聊《龙族》,我跟你聊《原神》,我们俩明显不属于同一片天空,你无法进入我的精神世界”,没法继续聊下去。而哪怕喜欢同一个内容,“嗑的CP(couple,情侣组合)也可能完全对立。”

“大家的基本生活在线上,而不是线下。”全玲玲这样总结。

虽然网络交友成了这一代青少年友情的替代品,但陈瑜补充道,网络也放大了青少年的戾气,他们常常觉得“我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你喜欢的不值一提”;另一方面,有些孩子接触了文史哲等深度内容后,回到班级里就会觉得“他人浅薄”,没办法同频。

此外,陈瑜还发现了一个让她担心的现象,“青少年在线上处理关系的方式,正向线下蔓延”。

在网络世界,同朋友“决裂”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她遇到过一个孩子,在网上前前后后认识了四五百个好友,大部分都因为不愉快被删除了,目前只留下了十几个。

网络上的朋友互相见不到面,不开心直接拉黑,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就可以,但到了线下与朋友产生矛盾时,他们的处理方式也变成了“拉黑”,他们不懂得如何沟通,也想不到可以一起改善关系,解决问题。

这是中学心理老师们的共同感受,虽然关系容易破裂是青春期交友的一个特点,但最近几年,学生们的友谊变得愈发脆弱。很多人因为一些小事“动不动就掰了”,他们只好不停地交朋友。班级里“小团体”很多,却很少有人能维持住一段长期、高质量的友谊。

王玲曾接待过一个孩子,原本玩得很好的朋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和她玩了,反而和别人成了朋友。以友谊的破裂为导火索,加上家庭问题,女孩抑郁了,一到学校门口就哭,胃疼,焦虑到不想来上学。

全玲玲也碰到过一个男孩,和同学吵了起来,他说“天气好热,我要开风扇”,同学说“好冷”,把风扇关掉了。俩人就闹不和。

这些无法处理好社交关系的学生,常常觉得是自己“不会好好说话”,可每次来到全玲玲的办公室,却可以无障碍地聊上一两个小时。“因为我会包容他们,但学生彼此之间不会。”全玲玲补充道。

03

“在人群中我很恐慌”

对于他人的低容忍度,也进一步导致孤立、霸凌现象频发。

去年6月,陈瑜收到了一个女孩的来信,女孩名叫七七,大一后休学了一年。她告诉陈瑜,高考前的几个月,她被孤立了。

七七和好朋友的歌单截图。(受访者 供图)

因为同桌调换,她不得不和一个不太喜欢的小团体组织坐在一起。一次和朋友走在路上,她随口吐槽了一句“好烦啊,我不想跟她们坐在一起”,却意外被小团体的成员听到了。自此之后,她们在QQ空间里发小作文攻击她的外貌,在教室里,她说一句“这个题没做好”,就会传来一片嘘声。

七七本想和小团体的成员道歉,但尝试沟通,对方也只会回怼一句“不是你不想和我们坐吗?”渐渐地,她开始怀疑她之所以被这么多人讨厌,是因为“自己有毛病”“人品不好活该”。

每次坐到教室里,七七都感觉心情很闷,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毫无精力,不想听课,不想说话。她向老师和家长求助,他们都劝七七“把她们当空气”,高考之后就不会见面了。可事实上,七七无法控制自己的不适,她频繁请假,最终高考发挥失常。

陈瑜提到,中学阶段欠缺的人际交往能力,常常由于学业压力被压抑、忽略。但到了大学阶段,人际关系问题非常可能会集中爆发出来,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七七回忆,自己就是带着未解决的社交问题进入了大学。

她陷入了矛盾的怪圈。一方面,高中经受的孤立让她对社交缺乏自信,她渐渐疏远了曾经的朋友,开始恐惧群体活动,频繁拒绝室友一起出门的邀请;另一方面,她急迫地想要认识更多人,重建健康的友谊,她竞选班干部,参加好几个社团,忙得更加无暇顾及与室友的关系。用七七的话说,“用力过猛”了。

等到七七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室友的关系已经急剧恶化。走在人群中,她感觉所有人都讨厌自己,甚至会幻听到他人攻击自己的言语。

最后一根压倒七七的稻草,是短短的5分钟。

那天七七躲到宿舍阳台和家人打电话,却被室友关在了阳台上。那时是西安的冬天,穿着单薄睡衣的七七冻得直哆嗦,手机也没电了。她感到大脑一片空白,门打不开,她只能拼命大喊,直到另一个室友“看不下去了”,帮她打开了门。

第二天,她搬离了宿舍,休学回家,闷在房间里度过了黑暗的两个月后,她被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

生病了的七七回忆起从前的社交经历,她从小就是“乖乖女”,家人鼓励她参加与成绩有关的一切活动,却从来没教过她如何独立解决问题,如何面对人际交往。甚至寒暑假,她都从来没和朋友一起逛过街。这让她在面对误解、孤立时手足无措。

黄蔻紫和七七经历了同样的迷茫,她告诉本刊,不知道如何约自己感兴趣的人出去玩,聊天总是容易“把天聊死”,比如朋友告诉她自己去踢球了,黄蔻紫会说:“我不会踢球。”现在想想,“正常的交流应该是问你昨天踢得怎么样?和谁去踢球了?话题才能继续下去。”黄蔻紫总是在想这些问题,她依然渴望深度的友谊。

多名心理老师提到,家长对于关系教育并不重视,哪怕孩子因为社交焦虑休学了,他们在乎的也只是孩子什么时候能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可事实上,一个微小的行动,就能给学生带来巨大的改变。

全玲玲再次讲到了那个因为空调与同学吵架的男孩。因为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男孩的情绪堆积在一起,始终学不会好好和别人说话,也不会站在他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全玲玲联系了男孩的家长,年迈的奶奶为此特意搬过来照顾他。

事情的转机就这样到来了,奶奶告诉男孩“你可以邀请朋友经常来家里吃饭”。全玲玲也和心理委员打好了招呼。就这样,饭桌上的两个人从最初的尴尬、冷漠逐渐成了好朋友。如今男孩快大学毕业了,还是会偶尔给全玲玲发条消息,叮嘱她好好休息,而这是高中时期的他完全做不到的事。

04

“等待游戏”

那么,困于社交焦虑的中学生们,有没有办法改善现状呢?

答案是肯定的。全玲玲发现,尽管这一代学生出现了很多独特的社交问题,但他们的心思单纯,很容易做出改变。

为了改善孩子们的社交关系,全玲玲会定期在学校开设“成长性团体辅导”。

一次一个男孩因为在教室听音乐,和同学大吵了起来。全玲玲把6个孩子拉到了团辅室,什么都没说,一人发了一张白纸。

“我们做个简单的游戏,每个人都要写出另外5个人的5个优点和5个缺点。”挑起事端的孩子最初特别不满,他想象其他几个人会写尽难听的话,最后读出来,却没人真的说他坏话,他们写的是“有时候有点较真”“追求完美”“做事太认真了,有点犟”……一场激烈的冲突由此缓和。

除此之外,全玲玲也在努力给学生创造更多线下相处的机会。她带动班级的心理委员,设计了漆扇、剪纸等团体活动的“门票”,每种类型的门票数量不一,心理委员需要带动同学们合理分配,通过活动把整个班级的关系组织起来。在这个过程中,全玲玲也会借机传授学生们人际交往、团体合作的方法。

在陈瑜和王玲看来,保持敞开的状态很重要。哪怕在一个阶段交不到朋友,也不要把自己的心关上,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多培养兴趣爱好,多参加活动,说不定就会在某一个时刻,“像磁铁一样吸引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七七就是这样展开了自救。

休学期间,她努力摆脱了自我厌恶,主动给一位断联了两年的朋友发了条消息。朋友并没有整日安慰七七的负面情绪,但生病的一年里,两个人养成了每天给对方分享一首歌的习惯,七七能感觉到,对方在通过歌词传达支持与关心。

她最喜欢朋友分享的一首名为《Waiting Game》(等待游戏)的歌,她能直接背出歌词:“抬头看看天空,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迈步走向美好的未来。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充满眼泪与黑暗,但坚持下去,这是一场等待的游戏。”

这首歌陪七七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

如今,七七重新回到了大学。她不再对社交有恐慌感,也越发接纳、喜欢自己,很快,她交到了新朋友。“我发现有时候只要你敞开内心,就会吸引到同频的人,如果像以前一样比较封闭,展现出来的不是真实的自己,其实也断绝了与他人交流的机会。”

她不再怨恨曾经孤立她的小团体,“人是有很多面的,我讨厌她们身上的某一点,但没必要非黑即白,讨厌一个人就讨厌她的全部。她们其实也很脆弱,因为觉得不被我喜欢,才做出幼稚的行为。”

如今,七七和好朋友不再互发歌曲,但依然关心着对方。她把彼此交换的298首歌收纳进了歌单,取名为“quhan and me”。

歌单静静躺在七七的音乐列表里,页面上方,标记着七七截至目前的收听次数:1487次。

那是她们友谊的纪念。

来源:佳意教育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