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腊月廿三那天,我奶守着煤炉煮长寿面,银丝面在沸水里滚了三滚,她才捞进青花碗,淋上熬了半天的鸡汤,卧了个溏心蛋,又撒了把翠绿的葱花。我捧着刚订的奶油蛋糕进门时,她正用筷子挑着面絮叹气:“你太爷爷当年过寿,就盼着这碗面,现在倒好,年轻人都围着甜腻腻的蛋糕转,老规矩
腊月廿三那天,我奶守着煤炉煮长寿面,银丝面在沸水里滚了三滚,她才捞进青花碗,淋上熬了半天的鸡汤,卧了个溏心蛋,又撒了把翠绿的葱花。我捧着刚订的奶油蛋糕进门时,她正用筷子挑着面絮叹气:“你太爷爷当年过寿,就盼着这碗面,现在倒好,年轻人都围着甜腻腻的蛋糕转,老规矩都快忘了。”这话让我忽然愣了——生日吃长寿面是祖宗传下来的念想,蛋糕是外来的新鲜物,可把蛋糕说成“文化入侵”,真的对吗?
我奶总说,长寿面的规矩是从她姥姥那辈传下来的。当年太姥姥生我奶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是邻居送了把挂面,太姥姥煮了一碗,说“一根面长长久久,娃能平平安安长大”。后来不管家里多难,谁过生日都得煮碗面,面要拉得长,不能断,汤里得有蛋,说是“蛋圆人团圆”。我小时候过十岁生日,非要跟同学一样买蛋糕,我奶没拦着,却还是煮了碗面,说“蛋糕是甜,可面里有咱家人的心意,吃了暖身子,也暖心里的根”。那天我先吃了一大口奶油,甜得发腻,再喝口面汤,鲜得熨帖,忽然就懂了——面里煮的不是淀粉,是一辈辈人攒下的牵挂。
后来我在书里看到,长寿面的讲究早得很。汉朝就有“生日食面”的说法,那时候叫“寿面”,因为面条细长,象征“延年益寿”;到了唐朝,唐玄宗过寿,宫里要煮“长命面”,还得让百官一起吃,图个“君臣同寿”;再往后,老百姓把这规矩接了过来,不管是老人过寿还是小孩过生日,一碗面成了标配。我奶常说“吃面要吸溜着吃,声音越大越吉利”,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没规矩,是老辈人觉得“吸溜声能把福气吸进肚子里”。去年我爷爷过八十大寿,全家二十多口人围着桌子,我奶煮了一大锅面,每个人碗里都有一根超长的面,爷爷吃着面,眼泪掉在汤里,说“我小时候我爹给我煮面,也是这么长,现在我孙子给我端面,这面没断,咱家里的情分也没断”。
再说说生日蛋糕,我第一次见蛋糕是在小学同桌的生日会上。那时候蛋糕还是稀罕物,奶油是人造的,甜得发齁,上面插着塑料做的小蜡烛,我们围着唱“祝你生日快乐”,觉得新鲜又热闹。后来蛋糕越来越常见,款式也多了,有水果的、巧克力的,还有做成卡通模样的,可我总觉得,少了点家里的味道。有一次我问我爸,“蛋糕是外国人的东西,是不是算文化入侵啊?”我爸笑着说,“你奶煮面是为了让咱记住家里的规矩,你吃蛋糕是为了跟朋友一起开心,这俩不冲突。就像你穿牛仔裤,也没忘了过年要穿红袜子,不是吗?”
去年我奶过七十岁生日,我特意订了个小蛋糕,也煮了碗长寿面。蛋糕上写着“祝奶奶福寿安康”,面里卧了两个蛋,我奶先切了一块蛋糕给我,又夹了一筷子面给我,说“现在日子好了,能吃着甜的,也没忘了咱的面,这样挺好”。那天我们一边吃蛋糕一边吃面,我儿子拿着小叉子叉蛋糕,又学着太奶奶的样子吸溜面条,笑得满脸奶油。我忽然明白,所谓“文化入侵”,从来不是外来的东西有多厉害,而是我们自己能不能守住心里的根。蛋糕是甜,可甜不过面汤里的心意;蜡烛好看,可照不亮家里的烟火气。
现在每次有人问我“生日该吃面还是吃蛋糕”,我都会想起我奶煮面的样子。其实答案很简单:煮一碗长寿面,是为了记住祖宗传下来的温暖,别丢了家里的情分;买一个生日蛋糕,是为了跟爱的人一起分享快乐,别少了生活的热闹。面是“根”,蛋糕是“乐”,根扎得稳,才能笑得甜。就像我奶说的,“不管是面还是蛋糕,只要吃的人开心,只要家里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生日”。毕竟,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是过给规矩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不只是一碗面,更是“让日子过得暖和、过得踏实”的道理,而这道理,从来都不排斥新鲜的快乐。
来源:梦想注定是孤独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