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现代全球化开始的一千年前,人们就开始了进入遥远地区的冒险,并将这种种记录了下来。“密切观察”“可疑的传言”和“完全虚构”在这些作品中相互融合。这些旅行者有极入微的观察,讲述着极离奇的故事。
在现代全球化开始的一千年前,人们就开始了进入遥远地区的冒险,并将这种种记录了下来。“密切观察”“可疑的传言”和“完全虚构”在这些作品中相互融合。这些旅行者有极入微的观察,讲述着极离奇的故事。
《驼峰间:旅行、探险与征服》的核心就是前现代时期旅行与讲故事的交织——将经典的历史游记和虚构游记作品汇集在一起。由哈佛大学教授大卫·达姆罗什作序,清华大学教授陈永国逐篇作导读。在吸收传统文学选集编纂长处的前提下,以独特的视角切入,呈现一个原汁原味的哈佛—清华文学课,用文学原作构筑鲜活的世界文学史。
>>内文选读:
序
本书开篇是前现代时期三位最非凡的旅行家的游记:中国僧人玄奘(602—664)、威尼斯商人马可·波罗(约1254—1324)和摩洛哥法学者伊本·白图泰(1304—1368)。《大唐西域记》特别注意他途经亚细亚和印度时访问的佛教社区。但是,除了提供不同国家佛教僧人的数量和佛像的大小外,他还描述了不同民族的穿着打扮和他们使用的各种硬币。然而,他把非常准确的个人观察与并不非常确定的细节结合起来。
早期游记往往是密切观察、可疑的传言和完全虚构的结合,马可·波罗和伊本·白图泰的游记就属于这类。马可·波罗的叙述特别具有想象力,实际上是在一个叫比萨的鲁斯蒂谦的人的帮助下写成的,此人是一位虚构传奇的作家,似乎把自己的一些故事放进马可·波罗的游记里了。虽然该书今天以《马可·波罗行纪》著称,但最初用法文出版时却用的是《世界上的奇迹》这个标题。本书收录的各位旅行家都把他们听到的或摘自他们访问城市的“历史记录”的传奇故事编进他们的游记,于是,他们的书就成了小规模的世界文学选集,是你现在所读到这部选集的先驱。
在玄奘写出《大唐西域记》的几百年后,马可·波罗和伊本·白图泰甚至比那位勇敢的僧人走得更远,然而,如玄奘一样,他们走过的核心地带是“丝绸之路”,从中国到亚细亚到地中海。显然,这三位旅行家都去过乌兹别克斯坦古都撒马尔罕,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其列为“世界遗产”,称其为“文化的交叉路口”。对于世界文学史来说,撒马尔罕也许是西方人最先了解到中国造纸术的地方。
佛教为玄奘的旅行提供了一个社区链,对摩洛哥法学者伊本·白图泰来说,他对伊斯兰法律的精通给了他进入穆斯林法庭的门票,从波斯到印度北部,到锡兰和马尔代夫群岛,他还做了几年法官。马可·波罗旅行的动机是纯商业性的,但在去往中国的途中他对散居的基督教社区非常感兴趣,并说忽必烈汗急于了解基督教。从这三部游记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世界性旅游和世界文学一样,早就与世界宗教相得益彰。
随着游记成为既定的文学体裁,它开始成为诗歌和宗教旅行的基础。这就是17世纪日本的大诗人松尾芭蕉写诗体日记的两大动机,他的《奥州小道》在本书前半部分的游记与后半部分纯粹虚构的游记之间搭起了桥梁。《奥州小道》变换地使用诗歌和散文文体,描写了朝向佛教顿悟的一次精神旅行,也深刻地思考了日本人和中国人去著名的“诗歌圣地”的朝圣传统。
继芭蕉对亲身经历和诗歌创造的卓越结合之后,本卷转向纯虚构的旅行和自我发现的作品。玄奘的《大唐西域记》已经是介于游记与虚构作品之间的一个文本了,数百年来激励许多人写出了纯粹想象性的作品,最著名的就是吴承恩的小说《西游记》。
与吴承恩远隔万里、但只在几十年之后,威廉·莎士比亚也给到远处巫术魔幻之地的一次旅行赋予了政治内涵。《暴风雨》部分基于旅行者到美洲探险和征服“新世界”的叙述。
莎士比亚要比吴承恩世俗得多,但他也把到远方岛屿的航海旅行看作进行心理和道德启蒙的机会。摆脱了家里的日常生活,摆脱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臭名昭著的权力争斗,剧中人物能够获得一种彻悟的自我认识。普洛斯佩罗的弟弟为他阴谋篡位而后悔;普洛斯佩罗本人也承认他由于研究魔法而忽略了治理米兰城邦的政务,他决定烧掉那些魔法书,于未来好好管理城邦。腓迪南和米兰达这对恋人学会了如何去爱……
一个半世纪以后,伟大的启蒙运动哲学家伏尔泰也派天真的主人公老实人进行一次环球旅行,在极端不稳定的世界上寻找稳定。虽然伏尔泰没有刻意进行目击式的现实主义描写,但其快乐轻松的故事却把真实生活的事件(如1755年里斯本的毁灭性地震)与明晃晃的离奇场景结合起来,包括到神秘的亚马孙黄金国的旅行,那里宝石遍地,儿童拿宝石一起玩耍。
伏尔泰故事中的讽刺是直接针对基督教,针对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1646—1716)的虔诚理论的,后者认为上帝已经把所有可能的世界中最好的世界给了人类。欧洲为伏尔泰提供了许多机会去揭示自然恣意的暴力以及所有宗教自寻的虚伪。但是,伏尔泰不满足于仅仅用从德国到葡萄牙到君士坦丁堡的旅行来说明他的主题,还把老实人和居内贡派到南美。这一新的旅行使伏尔泰有机会揭露欧洲人对非白人的虐待,他笔下善良的食人族完全不同于莎士比亚笔下野蛮的卡利班,是具有较高的道德水准的异族人的典范。
老实人和居内贡在南美的旅行屡遭危险,唯一的例外是在黄金国的理性主义宫殿里受到的优待。但即使有那个魔幻般的乌托邦场所,伏尔泰也同样犀利地描写了殖民帝国主义的野蛮,如老实人到荷兰殖民地苏里南的旅行所示。他在那里了解到奴隶劳动的现状:“我们在糖厂里给磨子碾去一个手指,他们就砍掉我们的手;要是想逃,就割下一条腿:这两桩我都碰上了。我们付了这代价,你们欧洲人才有糖吃。”
伏尔泰的杰作写于现代的端倪,恰到好处地为本卷世界文学经典画上了句号。
来源:文汇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