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如他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公元1082年,苏轼泛舟赤壁。
作为贬官,他远离朝堂纷争,寄情山水之间。
江风拂面,月色如水,一叶扁舟载着半生浮沉。
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
兴之所至,他挥毫写就千古绝唱《赤壁赋》。
正如他所言:“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
在苏轼眼中,人生的至境,从不在于权势富贵,而在于与天地共适的胸怀。
1. 自然与心境
林语堂曾说:“苏轼的赤壁,是中国人精神的后花园。”
长江浩荡,赤壁巍峨,本是寻常山水,却因苏轼的笔墨成为永恒的诗意。
被贬黄州的第三年秋夜,苏轼与友人乘舟游于赤壁之下。
彼时他身无长物,甚至需躬耕东坡以谋生计,但一壶浊酒、一江明月,便足以让他忘却尘世之苦。
他见“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听“划然长啸,草木震动”,在苍茫天地间,他悟到:“物与我皆无尽也。”
后世总惊叹苏轼的豁达,却少有人知这份心境的淬炼。
初至黄州时,他蜗居临皋亭,屋舍狭小,家徒四壁。
长子苏迈需每日上山砍柴,妻子王闰之典当首饰换米粮。
某日大雨倾盆,屋顶漏雨无处安身,苏轼却大笑提笔:“小屋如渔舟,濛濛水云里。”
他披蓑衣立于院中,任凭风雨湿衣,却觉“竹杖芒鞋轻胜马”。
正如《赤壁赋》中所写:“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
他早已学会以自然为师——江水奔流不息,明月盈亏有时,人生起伏亦如潮汐,何必执着于一时的得失?
唐人柳宗元被贬永州时,见山水而觉“凄神寒骨”;宋人范仲淹登岳阳楼,观洞庭而叹“忧谗畏讥”。
唯独苏轼,能将满目萧然化作超然物外的哲思。
他在赤壁江心扣舷而歌:“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
歌声荡开雾气,惊起孤鹤横江,恍若与千年前的周郎共饮一江秋月。
金圣叹评此景:“东坡赤壁游,非游赤壁也,游心也。”
心若自由,陋室可成琼楼,逆境可作桃源。
2. 人生哲理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赤壁赋》中的这一叹,道尽凡人面对宇宙浩瀚时的惶恐。
但苏轼笔锋一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
这“变与不变”之辩,恰是他参透生死、贯通天人的钥匙。
公元1079年,“乌台诗案”爆发,苏轼因诗文获罪,几近丧命。
狱中寒冬,他蜷缩在湿冷的草席上,听着更鼓声数算余生。
某一夜,他梦见自己化为孤鹤,掠过江面飞向远山。
醒来后,他提笔写给弟弟子由:“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
濒死之际,他反而看清了生命的本质——肉身终会湮灭,但“江上清风”般的境界却可永存。
被贬黄州后,苏轼常与渔樵为伍。
某日见老翁垂钓江边,他问:“终日风吹雨打,不苦乎?”
老翁笑答:“钓不在鱼,在钓云影天光耳。”
苏轼顿悟:世人追逐功名,如同执竿求鱼,而真正的智者,钓的是天地间的清欢。
他在《赤壁赋》中写曹操“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写周郎“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这些叱咤风云的人物,最终与渔夫、樵夫一样,化作历史的尘埃。
唯有“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明月清风,才是永恒的主宰。
佛印禅师曾问苏轼:“居士眼中,江上有多少船?”
苏轼答:“仅一船,载名利尔。”
佛印摇头:“我看江上无船,唯有众生颠倒梦想。”
此言如当头棒喝。
后来苏轼在赤壁写下“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正是对这番对话的回应。
人生如蜉蝣,何必困于营营?不如“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3. 艺术的升华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苏轼在《赤壁赋》中将自然之美化为永恒的艺术,而他的笔墨本身,亦成为后世取之不竭的精神源泉。
被贬黄州期间,他自号“东坡居士”,垦荒种田、酿酒烹肉,将困顿生活过成诗。
某日大雪封门,他裹着破袄在雪地上蹒跚而行,忽见老农用木炭在墙上画梅,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寒梅傲雪的神韵。
苏轼大受触动,回家后提笔写下:“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在他看来,艺术不在工巧,而在以简驭繁,以心映物。正如赤壁之水月,本是无情之物,却因人的胸怀而被赋予灵性。
《赤壁赋》中,苏轼以“客”与“苏子”的对话展开哲思,实则是自我心境的交锋。
“客”悲叹英雄湮灭、人生短暂,恰似他初到黄州时的迷茫;而“苏子”以“物我无尽”之论宽慰,则是他历经磨难后的顿悟。
这种虚实相生的笔法,让文章如江水般既有激荡的浪花,又有深邃的潜流。
金代元好问读后感叹:“东坡赤壁两赋,一洗万古凡马空。”
艺术于苏轼,不仅是抒怀的工具,更是对抗命运的方式。
被贬惠州时,他见荔枝满山,欣然写下“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流放儋州,他教黎族孩童识字,将中原文化播撒至天涯海角。
甚至临终前,他仍在病榻上修改《易传》《论语说》,并自嘲:“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明代张岱评其一生:“东坡以罪过成就文章,以困厄铸就风骨。”
4. 生命的超越
元丰五年七月十六夜,苏轼与友人杨世昌泛舟赤壁。
杨世昌吹洞箫,其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引得苏轼愀然发问:“此非曹孟德之诗乎?”
然而当客散月沉,他独坐舟中,忽见孤鹤横江而来,翅如车轮,戛然长鸣。
翌日,他寻至道观,见白鹤早已无踪,唯留一句“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这场亦真亦幻的邂逅,让苏轼彻底了悟: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占据多少时空,而在于能否与天地共适。
同时代的王安石变法失败后隐居金陵,终日郁郁,连钟山的鸟鸣都觉刺耳;司马光重掌朝政,却因党争呕血而亡。
唯有苏轼,在贬谪中完成了精神的涅槃。
他读《庄子》,学佛理,却从不囿于一家之言。
某日与佛印禅师辩经,苏轼问:“以大师慧眼观之,我似何物?”
佛印答:“居士似佛。”
苏轼大笑:“我看大师似牛粪。”
归家后向苏小妹炫耀,小妹却叹:“佛印心中有佛,故见你为佛;你心中有粪,故见人为粪。”
苏轼恍然,此后在《赤壁赋》中写下“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便是对执念的彻底放下。
公元1101年,苏轼北归途中卒于常州。
临终前,友人钱世雄劝他多想身后事,他淡然一笑:“着力即差。”
四字道尽一生修为——用力追求便是错,顺其自然方为真。
正如他在《赤壁赋》结尾所写:“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与其计较得失,不如沉醉于当下清风明月的馈赠。
结语
《赤壁赋》不过三百余字,却藏着中国人的精神密码。
点个赞吧,像苏轼一样,以明月为友,以江风为歌,在喧嚣尘世中活出旷达的境界。
来源:詩詞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