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失眠的人总与月亮有某种隐秘的契约。当城市沉入药片般的黑暗，唯有我们醒着，像守夜的更夫，数着钟表里逃逸的每一粒光阴。此刻我窗前的月亮，与李白举头望见的、苏轼把酒问过的，原是同一个月亮，只是更瘦了些，更冷了些，像枚被反复摩挲的旧银币，边缘已磨出毛边。

失眠的人总与月亮有某种隐秘的契约。当城市沉入药片般的黑暗，唯有我们醒着，像守夜的更夫，数着钟表里逃逸的每一粒光阴。此刻我窗前的月亮，与李白举头望见的、苏轼把酒问过的，原是同一个月亮，只是更瘦了些，更冷了些，像枚被反复摩挲的旧银币，边缘已磨出毛边。

长夜的确漫漫。台灯在墙上投下孤岛似的光晕，而黑暗如潮水拍打着书桌边缘。想写首催眠曲的念头本身就很讽刺——创作需要清醒的痛楚，睡眠却要麻木的遗忘。灵感像受惊的萤火虫，越是追逐，越消失在意识的密林深处。那些被放弃的渴望，此刻竟在记忆的河床上闪闪发亮，像退潮后裸露的碎瓷片，每一片都锋利得能割破伪装的平静。

月色从来不是温柔的谎言。古往今来，它照过敦煌壁画里反弹琵琶的飞天，也照过集中营铁网上的夜霜；听过李清照"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的叹息，也听过战壕里士兵摩擦家书的窸窣。此刻它斜斜切过我的窗棂，像把冰刀，将夜色剖成两半：一半是往事的标本室，蝴蝶翅膀上的金粉正簌簌脱落；一半是未来的投影仪，播放着所有可能却未走的路。

月亮终是要走的。它沉向西山时拖曳的光尾，像抽走的丝巾，留下冰冷的虚空。天边倒真有一颗星，微弱如将熄的烟头。古人说"星汉西流夜未央"，可银河渡口早没有摆渡的舟子了。物理距离不过数字游戏，真正的遥远在于：你明明看见光年外的闪烁，却触不到那早已熄灭的热源。就像某些人，在记忆里亮着，在现实中冷着。

晨光初现时，失眠者才获得特赦。鸟鸣啄破夜的茧壳，路灯一盏接一盏地闭眼。那些在黑暗中膨胀的愁思，此刻像泄气的皮球，蜷缩在枕畔。天边依然远，但白昼的噪音很快会淹没所有关于星月的隐喻。唯有被单上的褶皱记得，昨夜有人在此与影子跳了一整夜的探戈，舞步凌乱，却固执地不肯停歇。

来源：吾思无邪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