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世纪60年代,美国建立了世界上首个人类精子库,开启优生研究之路。1981年,中国第一所开设精子库的医院诞生。不久后,中国首例人工授精婴儿在长沙呱呱坠地。
上世纪60年代,美国建立了世界上首个人类精子库,开启优生研究之路。1981年,中国第一所开设精子库的医院诞生。不久后,中国首例人工授精婴儿在长沙呱呱坠地。
2001年,中国卫生部颁布《人类精子库管理办法》,明确精子库采集和供应方式,保障捐精人合法权益。依据法规,中国精子库遵循捐精者和受精者身份信息双盲规范,双方互不接触,受精者最多了解捐精者身高、体重等基础信息,捐精者对受精者更是一无所知,这种规定在公益性质的精子库中合情合理,避免了利益纠葛,主要用于辅助生殖和不孕不育治疗。
中国首个人类冷冻精子库
而在美国,情况有所不同。若捐精受精双方都同意,他们能够相互联系。并且,美国精子库服务对象不仅是生育困难家庭,单身女性、同性恋家庭也可通过接受捐赠实现生育。想象一下,捐精多年后,突然有人告知你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这会是怎样一种体验?
今天故事的主人公穆先生,今年55岁,生活在美国费城。上世纪90年代,他在美国加州读书时捐过精子,多年后,收获了一段奇妙缘分。
1992年,穆先生前往美国,1996年毕业,不到四年就拿下博士学位,随后前往伯克利做博士后。到了伯克利,他发现自己做的项目并非擅长领域,在实验室里焦头烂额。实验室没有窗户,做完一天实验毫无头绪,走出实验室时,天已下雨。
有一天中午吃饭,穆先生翻看学校小报,在夹栏中看到一则招募捐精者的信息,还是有偿的,一次70美元,地点就在学校附近,去一趟不耽误工作。他当时想法很简单:一是自认为身体健康、头脑聪明,觉得自己的精子质量应该不错;二是把这当作一次免费体检,他已许久未做体检,心想经过严格筛选对身体也是好事。
供精流程图 / 浙江省人类精子库
那时,穆先生的家庭生活不太如意,他和当时还未离婚的前妻关系出现问题。若关系良好,他肯定会征求妻子意见,正因为关系不好,彼此行事不再相互告知,他选择瞒着妻子去捐精,他知道若告知妻子,她肯定不会同意。
后来,捐赠中心因调整时间打电话到家里,被妻子接到。妻子询问,他谎称是做实验。妻子明确表示不同意他去捐精,质问他为何撒谎。穆先生换位思考,若自己是妻子,可能也会反对,但他又想做这件事,还想维持与妻子的关系,所以选择继续隐瞒。
到了捐赠中心,前台接待后,有技术人员(类似护士和实验员)要求他先提供一份样品进行检测。检测有两个标准,一是精子量,二是精子存活比例。
捐精时精子要新鲜,最好一周内没有性生活,否则精子老化;但也不能过于频繁,若24小时内有过性生活,新产生的精子会太稀。技术人员查看穆先生的指标后,认为可以,接着抽血做一系列检查,排查家族遗传病等。一周后,通知他全部通过。
穆先生对待捐精一事非常认真,状态不佳时,即便和捐赠中心约好了,他也会取消。比如感觉精神不充沛、手心发热,他觉得状态不好就不会去。他认为这是负责任的做法。
第一次去捐精的房间很简单,有洗手的地方,别的什么都没有。有的捐赠者会带杂志之类的东西,捐赠中心会强调样品不能被污染,若用润滑油要格外注意。穆先生很讲究,什么都不用,把自己清洗得干干净净。一开始,他不太习惯,后来逐渐适应。
捐赠中心规定一周最多去两次,以保证质量,穆先生觉得一周去一次就行。他持续捐精大概四个月不到,捐赠中心就打电话告诉他不用再来了,因为收集的数量已足够。那年报税时,穆先生想起捐精收入有2700美元,用2700除以70,算出自己大概去了30次。
最后一次捐精结束,穆先生没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后来在2001年,他和前妻办理离婚手续,同年准备回国看望病重的父亲。临行前,他给精子库发邮件询问自己精子的使用情况,得知已有两个孩子出生,那是1996年底到1997年期间。之后他搬了家,便再未与精子库联系。
2001年,得知父亲病重,穆先生联系精子库得知有两个孩子出生,他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父亲。对于父亲来说,传宗接代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他常说宁可少活十年,只要能生孩子。穆先生觉得自己在很多方面遗传了父亲,比如对生孩子这件事的重视。他一直喜欢多生孩子,认为看到生命中有自己的影子,却又不完全相同,这种感觉能带来极大快乐。
他把捐精的事告诉父亲时,父亲说比自己少活十年还开心。大概一周后,父亲去世。穆先生觉得自己捐精的行为,对相关各方都有好处:满足了父亲传宗接代的心愿;为受精者提供了高质量精子样品;自己拿到捐赠金,还获得一次免费体检。而且,刚到美国不久,从东部搬到西部,人生地不熟的他,捐精似乎让他与这个世界有了些许联系。
早在1996年刚开始捐精时,诊所询问穆先生是否愿意公开自己捐赠者的信息,即是否愿意让受精者或生下的孩子与他联系。穆先生选择公开,一方面觉得这样自己的精子被使用的可能性更高,另一方面心底也希望有一天有人会来找他。不过当时他觉得那很遥远,只是好奇孩子会如何成长,是否会想见他。
2001年父亲去世后,大概在2005、2006年,穆先生要回国扫墓,再次联系精子库询问结果。精子库发邮件告知他最多有10个家庭使用了他的精子。他把邮件打印出来,拿到父亲坟前烧掉。尽管知道至少有10个孩子出生,但此时穆先生没有过多关注,因为他还有自己亲生的孩子要抚养。
穆先生有两段婚姻,90年代和前妻育有一儿一女,前些年现任太太又生了两个孩子。随着和前妻生的孩子逐渐长大,2012年的一个晚上,穆先生告诉了他们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孩子们很自然地接受了。
时间来到2019年,2001年出生的第一个受精者年满18岁。一天晚上,穆先生手机收到信息,是第一个孩子发来的邮件。为了看得仔细,他跑到电脑前打开邮件,还附有照片。看到照片的瞬间,他觉得那孩子就像自己大学时的模样,卷发,戴着像啤酒瓶底的大眼镜,遮住半个脸。
这个孩子叫丹尼尔,是个黑人男孩,他的妈妈是医生,还是同性恋,有伴侣。丹尼尔出生后,她们一起抚养了很久,后来妈妈和伴侣分手,但伴侣和他们仍保持亲近关系。
丹尼尔邮件里介绍了自己的兴趣爱好,还列了一系列问题询问穆先生。穆先生觉得通过回答问题来了解一个人很假,见面相处5分钟比回答100个问题更能了解真实的对方,所以他没有认真回答那些问题,只是给丹尼尔发信息表达了惊讶,也表示愿意见面。
从丹尼尔的回复中,穆先生感觉没有立刻见面的机会,又不想显得太主动,之后疫情爆发,他们只是偶尔联系。疫情严重时,穆先生担心丹尼尔,发邮件确认他是否安好,丹尼尔回复说自己没事。
2021年,美国疫情管控刚开放,穆先生又收到信息,是一个叫艾弗里的白人女孩发来的短信。短信写得很随意,有语法和拼写错误,但穆先生觉得很自然。艾弗里的妈妈是护士,独自抚养两个孩子,住在保守的中部地区。艾弗里很独立,一边上大学一边做全职工作,在饭店做领班管理饭店运营。穆先生询问艾弗里是否需要大学学费资助,让她问问妈妈,艾弗里后来没有接受资助。
一个月后,穆先生收到第三个孩子的联系。原来,第二个和第三个孩子之前已经认识,他们有一个接受同一捐赠者的孩子的信息群。第三个孩子叫阿耐克,养母是亚裔。阿耐克画画还在网上卖钱,同时做科研,研究方向和穆先生的本科专业海洋相关,还养海参。穆先生的女儿还买过阿耐克的画。
穆先生很想见见这些孩子,邀请他们来费城度假,孩子们都接受了邀请。2021年,穆先生带着自己的一儿一女,和这些孩子在费城的度假屋见面。
影视剧照
为了这次见面,穆先生做了精心准备。按照中国习俗,他准备了带有金色蝴蝶的红包。他还发挥自己擅长做饭的优势,中午做了简单面条,晚上做了拿手的牛尾西红柿汤,这道菜要先将牛尾煸至表面焦黄,再和炒过的西红柿一起煮五个小时,味道十分鲜美。
晚餐时氛围温馨,穆先生的两个孩子善良友好,女儿很会社交,像润滑剂一样,总能在大家没话题时挑起话题。大家一起做游戏,比如一个人描述一个东西,其他人猜词。艾弗里和穆先生的儿子分到一组,他们配合默契,反应极快,得分最高,大家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心灵感应。
影视剧照
吃完饭后,天下雨,雨后空气清新,大家出去合影。别人照相会摆各种姿势,他们只是自然地站着,面带微笑,画面十分和谐。后来去湖边,穆先生提议比赛跑步,他和丹尼尔短跑速度都很快。之后去吃冰激凌,卖冰激凌的人对他们这群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人充满好奇,他们拿着相同口味的冰激凌,画面和谐。
第二天,送孩子们去机场。艾弗里的飞机最早,穆先生凌晨两点就得开车送她。之后送丹尼尔和阿耐克时,阿耐克像霍比特人一样的小脚步过马路,车快过来时,穆先生下意识想拦他,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像对待自家孩子一样担心阿耐克。
此后每年,穆先生都会组织和孩子们聚会。今年,又有一个叫加布里埃尔的女孩和他相认,她擅长花样滑冰,来自同性恋家庭。穆先生和孩子们商量,自己每年回中国,如果他们感兴趣,每年资助一人来中国看看。
这么多年,穆先生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告诉现任太太自己捐精的事。因为太太也听相关内容,穆先生想借此机会,让太太了解自己这段经历。穆先生从事生物医药研发工作,有着良好科学素养。
他理性上明白从科学角度看,基因传播和延续意义不大,十代之后,后代含有的自身基因仅0.1%,所谓传宗接代只是想象。但感性上,受父亲影响,他内心深处仍有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残留,即便知道基因会被稀释,还是会关注孩子们,甚至希望他们生孩子,当听到有的孩子不想生孩子时,会有失落感。他在理性与感性之间,真实面对自己复杂的情感。
文章来源:故事FM
来源:动物形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