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它可能不是真的宅院,只是记忆中的一个角落,一张书桌,一扇看得见风景的窗。那里藏着我们回不去的童年,藏着亲人离去前最后的背影,藏着一段笑过、爱过、哭过的旧时光。
每个人的心里,或许都有一间“老房子”。
它可能不是真的宅院,只是记忆中的一个角落,一张书桌,一扇看得见风景的窗。那里藏着我们回不去的童年,藏着亲人离去前最后的背影,藏着一段笑过、爱过、哭过的旧时光。
我们很少向人提起,只在夜深人静时,悄悄推开那扇记忆的门。
明朝有位叫归有光的书生,他也有这样一间小屋。他没有讲什么人生大道理,只是用最朴素的文字,记录了小屋里的人来人往,阴晴雨雪。他未曾想,这篇名为《项脊轩志》的散文,竟成了无数后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今天,请让我把这个浸润了时光的故事,完整地讲给你听。
雨,又落下来了。
雨滴敲在项脊轩的屋瓦上,顺着屋檐汇成水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庭院的石阶上。声音不大,却足以填满这间仅有一丈见方的小屋。
屋里很暗,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他抬起头,目光所及,皆是陈旧的痕迹。这间百年老屋,尘土和湿气早已渗进了墙壁的每一寸肌理。他记得,很多年前,每逢下雨,自己都要搬动书案,躲避着从屋顶漏下的雨水,可环顾四周,竟没有一处是干的。
那时他还年轻。
年轻时,他嫌弃这间小屋,因为它朝北,终日不见阳光,才过正午,屋里便已昏暗。他动手修补,让屋顶不再漏雨,又在南边开了四扇窗,砌了院墙。当阳光终于能绕过障碍,折射进屋内时,整个房间第一次“洞然”明亮了起来,那一刻的欢喜,他至今记得。
他在这里读书,一读就是许多年。四周的墙壁上,是叔伯们分家时砌起的一道道隔断,像蜂巢,像水涡,杂乱无章。他不在意,因为小屋虽破,却能庇护一个安静的梦。
梦里,有祖母温暖的手。
那是一个午后,他正伏案苦读,祖母悄悄走进来,带着一丝嗔怪的慈爱,抚摸着他的头说:“吾儿,好久不见你的影子了,怎么整天闷在这里,像个女孩子家?”
他抬起头,看见祖母眼里的期盼。祖母笑着说:“我们家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说着,她拿出一枚象牙笏板,告诉他,这是他的曾祖父在朝为官时所用的器物,“现在给你,拿着玩吧。”
那枚象牙笏板的温润触感,和祖母手心的温度,一起烙在了他的记忆里。如今,祖母早已不在,可每当回想起那一幕,音容笑貌,宛如昨日,总让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哭。
梦里,还有老保姆絮絮叨叨的声音。
那个在他家待了一辈子的老保姆,总喜欢拉着他,讲述他母亲和姐姐的往事。“你娘啊,当年就站在这里……”“你姐姐在我怀里哭,你娘就用手指叩着门说,孩子别哭了,别哭了……”
他总是静静地听着,仿佛能穿过几十年的光阴,看见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他和老保om姆,一个讲,一个听,常常说着说着,便一起流下泪来。
这间昏暗的小屋,装满了旧日的悲欢。直到有一天,一个女子提着灯笼,带着笑意,将满室的阴翳全都照亮了。
是他的妻子。
她嫁过来的时候,项脊轩已经修葺一新,庭院里种满了兰花、桂树和翠竹。她就在这里,在窗前梳洗,在灯下伴读。有时候,她会倚着栏杆,静静地看他读书,有时候,她会调皮地讲个笑话。小屋里的时光,因为有了她,变得温暖而生动,仿佛连春夏秋冬的更替都感觉不到了。
成婚那年,他们在庭院里,亲手种下了一棵枇杷树。
他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他以为,他和她,会一起看着那棵枇杷树,开花,结果,年复一年。
可是,他没有等到。
妻子最终还是先他一步,离开了这间小屋,离开了他。
……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
老人抬起头,目光穿过窗户,望向庭院里那棵亭亭如盖的枇杷树。
“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他轻声念着,仿佛在对谁诉说。
树长大了,可种树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站起身,抚摸着屋内冰冷的桌椅。这里,曾有祖母的期望,有母亲的影子,有妻子的笑语。可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和满屋的回忆。
俯仰之间,曾经鲜活的一切,都已化作陈旧的痕迹。他好像做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梦醒了,只剩下无尽的空寂。
一滴冰冷的液体,从他苍老的脸颊滑落,混入了窗外那场淋湿了百年的雨中。
故事讲完了,但那间小屋里的雨,仿佛还在下着。
这篇文章的“沉重”,不在于辞藻,而在于时间的分量。它告诉我们,最深刻的情感,往往就藏在最平凡的日常里。一扇窗,一棵树,一句无心的话,一个温暖的眼神,都可能成为我们记忆中永不褪色的坐标。
是这些微小的细节,构筑了我们生命的全部意义。也正是这些细节,在物是人非之后,拥有了最刺穿人心的力量。
你的生命中,是否也有一个像“项脊轩”一样的地方?它可能是一个房间,一张书桌,或是一棵老树。它藏着谁的故事,又寄托了你怎样的思念?
欢迎在评论区分享,让我们一起聊聊那些回不去的旧时光。
【明】 归有光
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又北向,不能得日,日过午已昏。余稍为修葺,使不上漏。前辟四窗,垣墙周庭,以当南日,日影反照,室始洞然。又杂植兰桂竹木于庭,旧时栏楯,亦遂增胜。
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人至不去。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然余居于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先是,庭中通南北为一。迨诸父异爨,内外多置小门墙,往往而是。东犬西吠,客逾庖而宴,鸡栖于厅。庭中始为篱,已为墙,凡再变矣。家有老妪,尝居于此。妪,先大母婢也,乳二世,先妣抚之甚厚。室西连于中闺,先妣尝一至。妪每谓余曰:“某所,而母立于兹。”妪又曰:“汝姊在吾怀,呱呱而泣;娘以指扣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
余自束发读书轩中,一日,大母过余曰:“吾儿,久不见若影,何竟日默默在此,大类女郎也?”比去,以手阖门,自语曰:“吾家读书久不效,儿之成,则可待乎!”顷之,持一象笏至,曰:“此吾祖太常公宣德间执此以朝,他日汝当用之!”瞻顾遗迹,如在昨日,令人长号不自禁。
轩东故尝为厨,人往,从轩前过。余扃牖而居,久之,能以足音辨人。轩凡四遭火,得不焚,殆有神护者。
项脊生曰:“蜀清守丹穴,利甲天下,其后秦皇帝筑女怀清台;刘玄德与曹操争天下,诸葛孔明起陇中。方二人之昧昧于一隅也,世何足以知之?余区区处败屋中,方扬眉瞬目,谓有奇景。人知之者,其谓与坎井之蛙何异?”
余既为此志,后五年,吾妻来归,时至轩中,从余问古事,或凭几学书。吾妻归宁,述诸小妹语曰:“闻姊家有阁子,且何谓阁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坏不修。其后二年,余久卧病无聊,乃使人复葺南-阁子,其制稍异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来源:无名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