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景区超市的霓虹灯牌亮起时，我正蹲在停车场啃冷馒头。"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包装红光透过塑料袋，突然灼痛虎口——那是1997年立夏，娘在仙人塔台阶上攥着两包龙潭方便面，油渍渗进她掌纹里的蕨菜汁。

景区超市的霓虹灯牌亮起时，我正蹲在停车场啃冷馒头。"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的包装红光透过塑料袋，突然灼痛虎口——那是1997年立夏，娘在仙人塔台阶上攥着两包龙潭方便面，油渍渗进她掌纹里的蕨菜汁。

那年北京旅游团刚进雾灵山，娘背上的蕨菜捆得比我还高。她在观日亭拦住个戴遮阳帽的妇女，土话混着比划："大妹子拿这个换，治高血压。"塑料包装的翠绿刺痛我眼睛，娘手心的蕨菜被汗浸得发蔫。

"山里人真逗，这破野菜能值几毛钱？"烫卷发的女人甩出两包方便面。娘扑上去接的动作太急，撞翻了人家的富士相机。我缩在石狮子后头，看娘撅着屁股擦镜头盖，蓝布衫后襟裂开道口子，露出背篓勒出的紫印子。

那晚娘把面饼掰成四瓣，藏在搪瓷缸里当宝贝。爹的咳声穿透土坯墙："败家娘们，半麻袋山货换这破塑料！"娘就着月光挑蕨菜里的狼毒草，突然往我嘴里塞了块碎面渣。味精的鲜在舌头上炸开，比正月十五的油梭子还香。

如今民宿小卖部里，穿汉服的姑娘正直播："家人们看！这就是当年皇上换蕨菜的贡品台！"她身后堆着"雾灵山珍"礼盒，包装镶金线的那种。我数着货架上的老坛酸菜面，突然想起那两袋龙潭方便面。

昨儿拉上海来的摄影团，穿lululemon的姑娘们往窗外扔方便面桶。"叔叔停一下！我们要拍自然风光！"她们蹦跳着踩过蕨菜丛时，我攥紧了方向盘。后视镜里，1997年的娘正弯腰捡起空面袋，抖净了塞进裤腰——那曾是我的暑假作业本封皮。

工资到账铃声响时，山风卷来段导游喇叭声："接下来是皇家野菜体验区，每人限采十株！"我摸着虎口褪不掉的疤，忽然尝到二十七年前那个夏夜的味道。娘藏在炕席下的半块面饼，到底没等来我期末考试的成绩单。

来源：雾灵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