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根柢,以亭为名——交通地理视阈的汉晋文(汶)县地望发微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5-14 09:46 2

摘要:文(汶)县是汉晋东北边疆县邑之一,在区域社会历史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关于文县地望研究,尚存在较大学术分歧。从遗址位置与规模、出土文物等方面看,瓦房店陈屯、熊岳温泉、盖州城关为文县治所的可能性较大。慕容鲜卑“汶城北”内战之地定位,或是判断文县地望的关键。起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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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文(汶)县是汉晋东北边疆县邑之一,在区域社会历史进程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关于文县地望研究,尚存在较大学术分歧。从遗址位置与规模、出土文物等方面看,瓦房店陈屯、熊岳温泉、盖州城关为文县治所的可能性较大。慕容鲜卑“汶城北”内战之地定位,或是判断文县地望的关键。起初,慕容仁“尽众距战”、慕容皝“大败”。慕容皝的最终胜利,得益于不顾“海道危阻”“从昌黎践凌而进”,奇袭平郭。这大概与慕容仁“专备陆道”,利用“汶城北”易守难攻的形胜有关。中古以降的辽东战事,盖州城关一带的青石岭诸山险,在各方势力博弈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盖州遂为“辽东根柢”。盖州城关汉城为汉晋文县治所的可能性最大。王莽时,“郡县以亭为名者三百六十”,文县名“文亭”,突显其辽东交通战略枢纽地位。文亭与其以南的半岛地区,乃一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成为公孙度析分“中辽郡”、慕容仁“镇平郭”的基础,体现出强烈的海洋意识,促进了早期东北亚海上丝绸之路发展。

关键词:汉晋时期;文(汶)县;汶城北;盖州城关汉城;文亭;中辽郡

文(汶)县是汉魏时期辽东郡重要辖县,晋属辽东国。《汉书·地理志》“辽东郡”条载:“文,莽曰文亭。”《续汉书·郡国志》作“汶”,魏晋沿之。《三国志·魏书》载:正始元年(240),“以辽东汶、北丰县民流徙渡海,规齐郡之西安、临菑、昌国县界为新汶、南丰县,以居流民”。魏晋后,历代正史地理志与唐宋地理总志均未提及文县地望。明清学者顾祖禹引胡三省注文“汶城在平郭之西”,言“文城,在(盖州)卫西”,近代日本学者赞同此说。现代城市考古工作的开展推动了汉晋文县地望研究,然诸说歧异,大致有七种观点。诸家的考论多采用二重证据法,但总体而言,学界对该问题的研究视阈尚囿于辽南,就纵向史事的比较关注不够。本文拟从更广阔的时空,以东北古代交通地理为视角,对文(汶)县(以下统称文县,特此说明)地望进行考论,不当之处,敬祈方家指正。

一 文县地望研究概说

对于汉晋时期文县地望,学界关注较多,然观点纷纭。《中国历史地图集》最早提出英守沟说。王绵厚则提出陈屯汉城说,得到部分学者认同,然其随后在《东北历史地理》中提出析木城说,近年又否定前二说,赞同进步村说,此说由崔艳茹等在《营口市文物志》中提出,获得一定支持。顾铭学等提出昌城江西岸说,但暂未有明确的考古发现支撑。曲英杰则持熊岳温泉说,并认为文县曾有迁移。另外,阎海提出盖州城关说,亦取得一定认同。总体来看,关于文县地望的研究,除昌城江西岸说外,其余诸说均有一定的考古资料支撑,但仍分歧较大。

就上表1所见,关于文县地望,从所列城址和地理位置来看,多数学者认为在今辽南地域。惟昌城江西岸说超出辽南区,达今朝鲜界,与文献记载相去甚远,且未有考古方面的证明,应误。从城址概况和出土文物来看,只有析木城位于山上,但边疆县邑一般设在平坦开阔之地,此说或可商榷。

如表2所见,东北地区迄今发现的具有县治规模的汉代城址皆位于平地,析木城应非文县治所。另外,有的地区未有明确城址发现,且出土文物较少,如英守沟和进步村。《中国文物地图集》将英守沟和进步村定为“遗址”,有学者进一步考证,进步村遗址只能算作一处汉代生活居住址,周围也没有发现密集的墓葬群。二者是否存在城址暂且存疑。若确有城址,是否是汉代边疆县城亦可讨论。相比之下,陈屯汉城址、盖州城关汉城址、熊岳温泉城址均具备县治规模。

综上,诸家观点中瓦房店陈屯、熊岳温泉和盖州城关汉城为汉晋文县治所的可能性最大。但从东北古代交通地理视阈来看,盖州城关一带具有突出的战略地位,与汉晋文县地望更为相符。

二 慕容鲜卑内战于“汶城北”及汉晋文县地望蠡测

东晋时,与文县相关的记载见诸慕容鲜卑内战一事。是时,昌黎、辽东二郡为慕容氏实际控制。咸和八年(333),慕容皝即位,居棘城(今义县),其弟慕容仁据平郭以叛,慕容皝遣兵征讨慕容仁,史载:

(慕容)仁劝(慕容)昭举兵废皝。(慕容)皝杀昭,遣使按检仁之虚实,遇仁于险渎。仁知事发,杀皝使,东归平郭。皝遣其弟建武幼、司马佟寿等讨之。仁尽众距战,幼等大败,皆没于仁。

慕容皝初讨慕容仁,从陆路进攻,结果在“汶城北”“大败”。由辽西进攻辽东平郭,文县(汶城)应是陆路交通的枢要。慕容皝军败“汶城北”,说明当地具有易守难攻的战场形势。因此,慕容皝第二次出兵,即使“海道危阻”,也坚持“践凌而进”,史载:

(慕容)皝将乘海讨(慕容)仁,群下咸谏,以海道危阻,宜从陆路。皝曰:“······吾计决矣,有沮谋者斩!”乃率三军从昌黎践凌而进。仁不虞皝之至也,军去平郭七里,候骑乃告,仁狼狈出战,为皝所擒,杀仁而还。

《资治通鉴》对其进军策略的制定缘由及路线记载相对详细:

慕容皝将讨慕容仁,司马高诩曰:“仁叛弃君亲,民神共怒;前此海未尝冻,自仁反以来,连年冻者三矣。且仁专备陆道,天其或者欲使吾乘海冰以袭之也。”皝从之。群僚皆言涉冰危事,不若从陆道。皝曰:“吾计已决,敢沮者斩!”

壬午,皝帅其弟军师将军评等自昌黎东,践冰而进,凡三百余里。至历林口,舍辎重,轻兵趣平郭。去城七里,候骑以告仁,仁狼狈出战。······皝先为斩其帐下之叛者,然后赐仁死。

“海道危阻”“涉冰危事”为群臣共识,慕容皝却坚持行之,或缘于慕容仁利用“汶城北”易守难攻的形势而“专备陆道”,迫使慕容皝采取乘“危”而进的战术。最终“仁死”,“皝兵”获胜。

由辽河平原进入辽东半岛今盖州城关一带可谓“形胜险隘”。这里东依山,南临河,惟西有狭长道路可供大队人马通行,北部千山余脉设有防御工事,与城关共同构成一套防御系统,是历史时期各方势力争夺辽东半岛乃至东北控制权的枢要。

该地在隋唐征高丽时扮演重要角色,名为“建安城”。贞观十九年(645),唐征高丽,建安城曾是重要战略节点。唐军对其采取两路夹击的策略,一路由营州都督张俭率领,“俭因进兵渡辽,趋建安城,贼徒大溃,斩首数千级”;另一路由张亮率领,从海路登陆,破卑沙城后,由南而北进攻建安。相较北路军而言,南路无山险可依,阻力更小,遂破高丽兵,史载:“(张亮)进兵顿于建安城下,营垒未固,士卒多出樵牧。贼众奄至,军中惶骇。······其副总管张金树等乃鸣鼓令士众击贼,破之”,“张亮又与高丽再战于建安城下,皆破之,于是列长围以攻焉”,但最终并未攻下建安城。这支从南而北的军队能进至盖州城关,却无法攻破城关以北的建安城。

此后,唐朝调整战略,以偏师袭扰高丽。进军路线选择亦有不同,太宗之后的征高丽战争中,唐军不再进攻建安城。龙朔元年(661)以降,唐军陆路进攻绕过辽东半岛,肃清鸭绿江上游以北地区的高丽势力,而后直捣高丽京畿平壤城;水军不再登陆辽东半岛,而是直趋大同江口,溯流而上直捣平壤城。唐军吸取太宗亲征高丽的经验,避开“攻之不可猝拔”的建安等辽东半岛山城,最终“高丽悉平”。

今盖州城关一带,在明太祖统一东北的历程中发挥了基础性作用。当时,东北残元势力各自为据,“初元主之北走也,辽阳行省平章高家奴闻之集兵老鸦山,而平章刘益集兵屯盖州之得利赢城。二兵相为声援,以保金、复等州,顾望欲为边患”。洪武四年(1371),“故元辽阳行省平章刘益以辽东州郡地图并借其兵马钱粮之数,遣右丞董遵、佥院杨贤奉表来降”,明朝得以据有盖州、复州、金州等地。太祖命马云、叶旺为都指挥使,越海镇辽南,随后对盘踞在辽阳地区的蒙元势力进一步打击,“攻走平章高家奴,遂进至辽东,完城缮兵,一方遂安”。可见,明廷首先占据盖州,以此为基石,进攻辽阳、平定辽东、统一东北。

洪武八年(1375),纳哈出寇辽东,“见备御严,不敢攻,越盖至金州”,在金州城遭受打击而“引退”,但“不敢由故道”。马云、叶旺利用盖州地形伏击纳哈出,“(叶)旺与(马)云计曰:‘······盖州东北山多险阻,西濒大海,我以兵设伏于险,扼其归路,破之必矣。’······旺令千户徐便潜于青石山,……绝其东北之路,又自海岸至盖牟城下密置钉板,以指挥王才领强弩数百,据截青石山隘口”。叶旺等“绝其东北之路”正是纳哈出“不敢由故道”的缘由,“故道”指纳哈出南下金州之路,是“其归路”,亦即“其东北之路”,该道绕过盖州城关北部防御,经由盖州东部山区行进。最终纳哈出只能“从盖州城南十里沿柞河遁”,由西部滨海之地而逃,“仅以身免”。此路应即唐张亮北上建安之道。明军设伏的“青石山隘口”,当与隋唐时的“建安城”联系密切。

可见,在隋唐以降的辽东战事中,今盖州城关一带均发挥了关键作用,唐军征高丽绕过建安城,纳哈出寇辽东“越盖至金州”,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慕容皝再攻慕容仁时,宁可乘“危”“践凌而进”也要绕开“汶城北”“大败”之地的军事实践。《读史方舆纪要》言:“或谓盖州北有青石岭山,东与诸山联络,西与大海接连,海山之间,平地二十余里,乃虏出入之道,诚于此置城垣,筑墩堡及虎牢壕堑诸备,布置严密,敌可走也。又于岭之险处设关以通行,于平处峻途以弭患,使东西百里,屹然雄峙,则三卫固而根本立矣”,又称“(盖州)卫控扼海岛,冀带镇城,井邑骈列,称为殷阜。论者以为辽东根柢,允矣”。康熙《盖平县志》亦云:“圣朝定鼎,以盛京为留都,改卫所为郡县,盖虽一邑,居然冯翊扶风之重矣。襟环山海,屏翰陪京,规划何宏远哉”。“辽东根柢”可谓明清时人对盖州交通战略地位的允当评价。“建安城”“青石岭山”或与“汶城北”同表一地,而“汶城(文县)”很可能治于今盖州城关汉城。

三 “莽曰文亭”与公孙度析分“中辽郡”

西汉末,王莽对郡县名大幅变更,史载:“大郡至分为五。郡县以亭为名者三百六十,以应符命文也”,文县即“以亭为名”的“三百六十”郡县之一。《汉书·地理志》载:“文,莽曰文亭。”

燕北五郡中,除辽东郡文县外,其他各郡在王莽当政时亦有一改名“某某亭”的县,《汉书·地理志》载:

上谷郡,秦置。莽曰朔调。······夷舆,莽曰朔调亭。

渔阳郡,秦置。莽曰通路。······路,莽曰通路亭。

右北平郡,秦置。莽曰北顺。······徐无,莽曰北顺亭。

辽西郡,秦置。······令支,有孤竹城。莽曰令支亭。

燕北五郡均有一个县改名为“某某亭”,且存在郡县同名的情况,可见“以亭为名”的县在该郡的特殊地位。

亭是秦汉时期基层的地方建置,《汉书·百官公卿表》载:“大率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与乡里属于不同的基层管理系统。亭在秦汉地方治理中所起的作用,与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力有关。在对地方的控制未达到面面铺开的程度时,中央只能通过控制交通线,与沿途以城邑为代表的据点联系,实现对地方的管控。王彦辉认为:“亭的设置原则一是不能远离聚落,二是不能脱离交通。”苏卫国指出,王莽“以亭名县”在于此县在郡中或许有特殊的地理位置,“新莽改县称‘亭’名,所取的并不是遍布全国的实体之‘亭’,而是‘亭’制兴用二百余年所体现的功能涵义以及区划概念”,即交通通信和地籍单位。可见,“以亭为名”之县地理位置特殊,具有重要的交通功能。

上谷郡夷舆县治所在今北京延庆县旧县镇古城村,位于居庸关大道上,是秦汉时燕蓟北通边塞的重要据点。渔阳郡路县在今北京市副中心通州潞城镇古城村,有效连接渔阳郡内陆与滨海区域。右北平郡徐无县位于今河北省遵化县东南还乡河北岸的娘娘宫一带,控扼着滦河(濡水)入塞的隘口,可北上前往老哈河、伊逊河谷道,联通塞北草原。辽西郡令支县位于河北迁安市西南赵店子,通过青龙河(玄水)谷道有效连接辽西郡的燕山南北属县。

可见,王莽改名“亭”的县多为区域交通枢纽,文县自不例外。“文亭”将闾山以东、辽河以西的辽泽区,和以襄平(今辽阳)为中心的辽河平原区,还有辽东半岛有效联结起来,为辽东郡的重要交通战略节点。

汉晋文县(文亭)很可能治于今盖州城关汉城,当地在明代为盖州卫。明代文献中,除“盖州”一称外,还频繁出现“盖套”“盖州套”的说法。

“盖套”“盖州套”是对盖州卫军事地理形势的生动概括。《辽东志》描述盖州卫的疆域范围,言“西北到梁房口九十里,北至孛罗铺(今大石桥博洛铺镇)三十里,西至海一十五里,东至秀岩二百三十里,东至鸭绿江五百三十里,东南到临江三百里,西南到苇子套(今浮渡河南)一百三十里,南至八家铺一百七十里”。盖州卫西至渤海,包括仙人岛等周边岛屿,南到浮渡河一带,东到岫岩(包括杓子河在内),北至梁房口、博洛铺镇与海城交界。“盖套”与盖州卫并不能等同视之,在不同语境下,“盖套”所指存在差异。

“盖套”有狭义和广义之分。文献中较早的“盖套”,与明人经由海路“饷辽”有关。神宗时,“为照辽左粮草,因陆运经繇虏地,且脚费不赀,尽改海运,南贮金仓,北抵盖套,舍此二路更无饷辽之策”,并议在“盖套”交卸粮草,“运辽阳从盖套连云岛者近而易;从旅顺三犋牛者远而难,······则运粮之交卸宜在盖套,不宜在旅顺等处也”。而“由盖套入盖州,不过十里”。上述“盖套”所指,应为一具体地点。在明人“饷辽”语境下,“盖套”至多指盖州城以西包括附近岛屿的沿海区域。

在明经营辽东、欲复东北的语境下,“盖套”所指地域有所扩展,史载:“盖套则据山为阃,依海为家,左呼则宁远应,右呼则东江应,进可以战,退可以守”“敌欲南,则盖套扼塞以守,相机以战”。“据山为阃”“扼塞”表明盖州城关以北,包括青石岭所在山区应属于“盖套”范围。又“据盖州套一区,阻山距海,控带东西”,将盖州套视为“一区”,似与盖州卫辖境相当。汉“文亭”县与明盖州卫辖境或大致相当,应即广义“盖套”所指。

东汉末,东北地方政权将文县、平郭、沓氏等半岛沿海县邑析分为中辽郡,形成一个更宏观的“套”状区域。公孙度时,“东伐高句丽,西击乌丸,威行海外”,疆域得到扩张,为更好地管理所控区域,进行政区调整,史载:“(公孙度)分辽东郡为辽西中辽郡,置太守。越海收东莱诸县,置营州刺史”。关于此次政区调整,王绵厚认为分郡后“故汉之辽东郡治‘襄平’,仍为公孙氏之‘辽东侯’的治所。而中辽郡者,应即指公孙氏据有的辽东腹地”,中辽郡的中心应在今辽东半岛南部的“平郭”“永宁乡”一带,而分置的“辽西郡”当指医巫闾山以东、辽河以西的故“辽东属国”的一部分。中辽郡的中心设在平郭一带合乎情理,但分郡应是从辽东郡中分出辽西、中辽二郡,成为辽东、辽西、中辽三郡,分属不同区域;中辽郡非指“辽东腹地”,而指辽东半岛,在一定时期内还包括“东莱诸县”。

由于山河险固,“文亭”能控制今盖州及以南的辽东半岛,构建起了一个经济上可自给自足、军事上能有效防御的区域,使其自成一相对独立的地理单元。

这不免让人联想到“盖套”一称。盖,本指苫,后引申为器物上有遮蔽、封闭作用的物品。《礼记·少仪》云:“器则执盖。”将器物用盖子盖住,外来者便难以进入。或许,“文/汶县”称谓本身也含有上述意思。从音韵学层面看,古音多有前后鼻音相混的情况,“文/汶”与“瓮”便属此类。《说文解字》云:“瓮,罂也”,段注:“罂者,也。者,小口罂也。然则瓮者,罂之大口者也”。瓮,是一种口小腹大的陶制盛器。盖州城关一带恰似“瓮口”,而盖州地区,甚至整个辽东半岛(汉代文、平郭、沓氏三县,明代盖州、复州、金州三卫)好比“瓮身”。总之,“文亭”与“盖套”很可能是对半岛地理形胜的生动表达,也是公孙度析分中辽郡的自然与人文地理基础。

文县或是公孙度调整政区的交通战略基点。文县以南(包括文县)是以平郭为中心的中辽郡;文县以北则分为两部分,东部是以襄平为中心的辽东郡(辽河平原区),西部是辽西郡,大致相当于闾山以东、辽水以西的辽泽地区。这种区划一定程度上被后世政权沿袭。太兴四年(434),慕容廆“徙慕容翰镇辽东,慕容仁镇平郭”,嫡子慕容皝控制昌黎郡(包括公孙氏分置的辽西郡)。慕容廆将掌控区域划分给三个儿子,其势力范围恰与公孙氏的辽西、辽东和中辽郡大致对应。

其实,早在汉代,统治者就对辽东郡分区管理。《汉书·地理志》“辽东郡”条载:“无虑,西部都尉治······候城,中部都尉治······武次,东部都尉治”,汉廷在此设置西、中、东三部都尉,将辽东郡一分为三。都尉是秦汉军事体系中的重要部分,《汉书·百官公卿表》载:“郡尉,秦官,掌佐守典武职甲卒,秩比二千石。······景帝中二年更名都尉”。西汉时,多于边郡设部都尉,陈梦家指出,“凡称东、西、南、北、中部的都尉,都是塞上的‘诸部都尉’,沿塞墙而设”。辽东三部都尉位于长城沿线,军事性质明显,包括文县在内的半岛沿海县邑或属东部都尉武次所辖。西汉的边疆经营战略,以处理长城内外的民族关系为主,辽东郡东部都尉主要面向朝鲜半岛民族政权,辽东半岛沿海三县应服务于该战略。东汉时期,武次等地与朝鲜半岛的交往下降至次要地位,辽东与齐地、江南的“浮海”联系日益频繁,文县等半岛沿海地区的南向战略意义愈发突显。公孙度用中辽郡把控两汉辽东郡东部都尉辖区,反映出对辽东半岛沿海地域的高度关注。

西汉统治者对辽东郡的划分是在大一统观念下进行的,以控制辽东北部的长城防线,阻防和联通塞外民族为目的。公孙度时作为地方政权,需要维持自身安全、壮大势力,施行“联吴抗曹”的战略,势必要对外加强“浮海”交往,在此背景下,中辽郡应运而生。此后,公孙度凭借中辽郡“越海收东莱诸县”,山东诸多先贤如管宁、王烈、邴原等亦利用海路“避地辽东”。公孙氏以中辽郡为依托与外界来往,为辽东社会发展注入活力。中辽郡的划分,是公孙氏充分发挥辽东半岛地缘优势的行政表现,体现出强烈的海洋意识,也为东北亚海上丝绸之路的早期开发做出了重要贡献。

文(汶)县,汉晋辽东郡(国)辖县之一。文县地望研究成果丰富,其中,瓦房店陈屯、熊岳温泉、盖州城关汉城说较为合理,然从更宏观的东北古代交通地理视阈看,盖州城关汉城与文县地望或更相符。东晋十六国时,慕容皝与慕容仁兄弟内争,文县是重要战地。慕容皝初次在“汶城北”“大败”,表明此地是易守难攻的地理形势。因此,第二次进攻,为避开“汶城北”的防御,慕容皝选择乘“危”“践凌而进”,终收到“奇袭平郭”的效果。中古以降的辽东战事中,盖州城关一带亦充分发挥地缘优势作用,有“辽东根柢”之称。文县治今盖州城关汉城的可能性最大。文县为“新莽”时“以亭为名”县邑之一,是辽东交通战略枢纽。“文亭”扼守盖州及以南的辽东半岛,自成一独立的地理单元,为公孙度析分“中辽郡”、慕容仁“镇平郭”的基础,也是地方政权利用东北亚海上丝绸之路与外部联系、稳固统治、寻求发展的依托,凸显出割据势力强烈的海洋意识。

盖州作为地名最早出现在唐代,唐征高丽取“盖牟城”,因置“盖州”。《辽史·地理志》“辰州奉国军”条和《金史·地理志》“盖州”条均载其本高丽盖牟城。二者将唐盖州(盖牟城)与辽辰州、金盖州混为一地,应误。盖牟城在今沈阳市苏家屯区塔山山城,辽辰州、金盖州以今盖州市为中心,与唐盖州相距甚远。金时盖州之名已与今盖州同表一地。唐置盖州,金以唐旧名表新地,文县(盖州)状如器盖的山川形势或是旧名新置的重要因由。

来源:中国地名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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