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医生刚刚的话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我的心口:「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必须马上手术,后续恢复会很漫长,而且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医院走廊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靠在墙上,双眼死死盯着急诊室那扇紧闭的大门。
门里面,躺着我唯一的妹妹,林晚晚。
医生刚刚的话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我的心口:「左腿胫骨粉碎性骨折,必须马上手术,后续恢复会很漫长,而且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我放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阵阵发白。
妹妹的班主任在一旁焦急地打着电话,手机开了免提,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极不耐烦的声音:
「王老师,多大点事?小孩子在学校打打闹闹,磕着碰着不是很正常吗?断了条腿而已,又死不了人!医药费我们全包,你们就别小题大做了。想告?随便告!看看法院向着谁!」
班主任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拿着电话不知所措。
我缓缓走过去,从她手里接过电话,对着那头,用一种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了两个字:「等着。」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把它还给老师,平静地看着她:「王老师,这件事,我们不报警。」
在班主任错愕的目光中,我转身走到走廊尽头,从通讯录里翻出一个沉寂了五年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立正站好,像多年前一样。
「报告连长,士兵林卫国,请求支援!」
01
我叫林卫国,今年三十五岁。五年前,我从南部战区的猛虎侦察连退役,回到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和我唯一的妹妹林晚晚相依为命。
父母在我入伍的第二年就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当时才十二岁的晚晚。
从那时起,我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她也是我这辈子最深的牵挂。
退役后,我用所有的积蓄,在一条老街上开了家五金店。
每天的工作就是卖卖螺丝、换换水管、帮街坊邻居通通下水道,日子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
街坊们都说我脾气好,待人温和,谁家有事喊一嗓子,我总是乐呵呵地就去了。
他们都忘了,或者说根本不知道,五年前的林卫国是什么样子。
在猛虎连,我是最锋利的那把尖刀。武装越野、格斗射击、野外生存,我样样都是全连第一。
我曾在原始丛林里潜伏七天七夜,只为端掉一个毒贩的窝点;也曾在滔天洪水中,扛着沙袋连续冲锋四十八小时,救出一个又一个被困的百姓。
我的身上,至今还留着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疤,那是我用命换来的军功章。
我以为,那些热血沸腾、与危险共舞的日子,已经随着我脱下军装而被永远尘封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剩下的,就是守着这家小小的五金店,安安稳稳地把妹妹拉扯大,看着她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组建自己的家庭。
当我第一次牵着晚晚的手,把她从老家的爷爷奶奶那接到这座城市时,看着她那双清澈又依赖的眼睛,我感觉自己那颗在战场上磨砺得比石头还硬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水。
我向牺牲的父母发过誓,这辈子绝不让晚晚受半点委屈。
我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哥哥,一个能让妹妹在提起我时,满心骄傲和安稳的哥哥。
这五年,我做到了。
02
五年的安稳生活,足以让一头猛虎收起所有的爪牙。
我几乎快忘了自己据枪瞄准时,那种心如止水的沉稳。
我习惯了每天早上六点,骑着我的破三轮去建材市场进货,为了一毛钱的差价跟批发商磨破嘴皮。
我习惯了为了门口的一个停车位,跟隔壁小超市的老板争得面红耳赤,最后又笑呵呵地递上一根烟。
我也习惯了妹妹拿着满分的成绩单,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扑进我怀里求表扬时,那种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平淡却也温馨。
可我忘了,这世上除了阳光,还有阴影。我能挡住射向妹妹的子弹,却没能看穿来自她身边的恶意。
晚晚升入初三后,人变得沉默了许多。
我只当是女孩子长大了,心思重,学习压力大。
我发现她心爱的书包上,被人用涂改液画上了乌龟。晚晚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弄的。
我发现她胳膊上有时会多一些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晚晚只说是体育课上不小心碰的。
我发现她饭量变小了,人也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我心疼,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可她总是吃几口就没了胃口。
我离那个充满无端恶意的少年世界太久了,久到已经丧失了一个侦察兵本该有的警惕和嗅觉。
我天真地以为,学校是最单纯的地方,霸凌这种事,只会出现在新闻里。
我从没想过,这些我眼中的「小事」,对我那个内向又懂事的妹妹来说,是多么沉重而绝望的负担。
直到今天下午,那个叫张扬的富二代,因为晚晚拒绝帮他在考试中作弊,再一次把她堵在了楼梯间。
在推搡中,他狠狠一脚,将晚晚踹下了楼梯。
这份被我小心翼翼守护了五年的平静,就这么被一通来自学校的、惊慌失措的电话,彻底击得粉碎。
我用五年时间想要逃离的那个充满纷争的世界,最终还是换了一种方式,找上了门,并给了我最珍爱的妹妹,最沉重的一击。
03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三秒,才传来一个既惊喜又带着一丝凝重的声音。
「卫国?你小子……出事了?」
说话的人,是我当年的老连长,周国强。
当年我退役的时候,部队领导看我能力突出,又没了父母,想让我留队提干。
是周连长找到了我,拍着我的肩膀说:「卫国,部队需要你,但你妹妹更需要你。家,也是我们的阵地。」
最后,是他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了火车站。
临走前,他塞给我一张存着他大半积蓄的银行卡,说:「拿着,别跟哥客气。以后有任何事,只要哥还能喘气,你随时打这个电话。」
我把卡推了回去,但这份情,我记了一辈子。
这些年,为了不打扰他,也为了彻底融入普通人的生活,我从未拨通过这个号码。
今天,我亲手打破了自己立下的规矩。
「连长,我需要你。」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说。」电话那头,周连长的声音瞬间变得无比严肃,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作战室下达命令的时候。
「我妹妹,被人打断了腿。对方家里有钱有势,态度嚣张,说随便我们告。」
「妈的!」周连长在那头爆了一句粗口,「地址发我,我马上带人过去!」
「不。」我打断了他,看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一字一句地说道:「连长,咱们是军人,不是流氓。不动手,不骂人,不违法。」
「我要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周连长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要多少?」
「一个连。」我说,「当年咱们猛虎连,在编一百二十八人。除了牺牲的和联系不上的,能叫来多少,就叫来多少。」
「我明白了。」周连长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这是我们之间用鲜血和汗水铸就的信任。
「卫国,你放心。咱们猛虎连的兵,散是满天星,聚是一团火。我保证,明天早上七点半,所有人,在你指定的地方,准时集合。军容整洁,令行禁止!」
「好。」
挂断电话,我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是我一个在信息安全部队退役的战友,外号「键盘」。
「键盘,帮我查个人。城东‘宏发物流’的老板,张富贵。家庭住址,公司地址,日常行程,生意伙伴,所有的一切,我都要。越详细越好。」
几秒钟后,对方回了两个字。
「收到。」
做完这一切,我删掉了所有记录,将手机揣回兜里。
我重新抬起头,眼神再次投向手术室的红灯。
张富贵,你不是喜欢讲实力吗?
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实力。
04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独自一人,走进了育英中学的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一个顶着地中海发型的中年男人,正点头哈腰地给沙发上的一位客人点烟。
沙发上,一个身材肥胖、脖子上戴着一根手指粗金链子的男人,正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他就是张扬的父亲,宏发物流的老板,张富贵。
我推门进来,两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校长看到我,赶紧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哎呀,是晚晚的家长吧?快请坐,快请坐。」
我没有坐,只是站在办公室中央,目光扫过校长,最后落在了张富贵的脸上。
张富贵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只是斜着眼睛,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我这个穿着一身廉价工装的男人。
「林先生是吧?」校长搓着手,试图缓和气氛,「你看这事闹的,真是太不幸了。小孩子之间嘛,有时候打打闹闹的,没个轻重……」
张富贵不耐烦地打断了他:「行了,王校长,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他转头看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傲慢:「你就是那丫头的哥?你妹妹的事,我听说了。」
「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不管花多少,我们家全包了。」
「另外,我再私人赔偿你们二十万。这事,就这么算了。」他从爱马仕皮包里拿出一沓现金,扔在茶几上。
「我儿子呢,已经被我教训过了。学校这边,就记个过吧,可千万不能留案底,影响他将来的前途。」
他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通知。
校长在一旁连连点头附和:「是是是,张总也是非常有诚意的。」
我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直到他们都说完了,我才终于开口。
我没有理会校长,也没有看那沓钱,只是盯着张富贵的眼睛,平静地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的儿子,会亲自去我妹妹的病床前,跪下,磕头,向她道歉吗?」
张富贵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说什么?让我儿子给她跪下磕头?你他妈脑子没病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谁知道是不是你那个死丫头,在学校不检点,先招惹我儿子的?」
「我告诉你,我肯赔钱,已经是给了你们天大的面子!你别给脸不要脸!」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我点了点头,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那几个帮他按着我妹妹的帮凶,学校会做出开除处理吗?」
王校长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连忙摆手:「林先生,开除……这个处罚太严重了。咱们还是要以教育为主嘛,而且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在咱们市里,也都……有点关系,不能把事情搞僵啊。」
我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我明白了。
在这两个人眼里,道理,是讲不通的。
那么,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来教他们,什么才叫真正的「道理」。
05
第三天,星期一的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私立育英中学的校门口,豪车云集,一如既往。
穿着各式名牌的家长们,将自己的孩子送到校门口,在一片叮嘱声中匆匆离去。
突然,街角处,出现了一支奇异的队伍。
那是一支由将近一百名中年男人组成的方阵。
他们迈着整齐划一、铿锵有力的步伐,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杂音,从街角处,一步一步,走到了校门正对面的马路边。
他们清一色都是三十到四十岁的年纪,身材壮硕,剃着板寸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们身上,都穿着一套崭新的黑色工装夹克,脚下是擦得锃亮的黑色劳保皮鞋。
「立定!」
随着一声低沉有力的口令,一百个人,在同一时间,猛然站定。
那「唰」的一声,整齐得像一个人发出的声音。
他们自动分成了十列,双手自然垂在身侧,身体站得笔直。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极具纪律性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校门口。
所有路过的家长和学生,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阵仗。
七点五十,上课的预备铃响了。
校门口的人潮迅速散去,周围很快就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几个值周的老师和保安,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八点整,上课铃正式响起。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口令声短促而有力,一百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
他们不说话,不交谈,甚至连眼神都不交流一下。
他们就那么沉默地、庄严地,像一尊尊雕塑一样,整齐地站在那里。
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男老师,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
他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走了上前。
他离着那群人还有三米远就停下了脚步,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各位……各位大哥,请问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的?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站在最前排,为首的一个国字脸男人,缓缓地侧过头。
他就是我的老连长,周国强。
他看着那个战战兢兢的老师,嘴唇动了动,吐出了一句话。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我们不是大哥,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退伍军人。」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老师,投向了那座挂着「育英中学」牌匾的宏伟校门。
「第二,我们是来为一个叫林晚晚的女孩,等一个公道。」
06
周国强连长那句「等一个公道」,像一枚重磅炸弹,在育英中学校门口炸响。
学校的保安队长,一个同样是退伍军人的中年人,看这阵势不对,赶紧上前,对着周国强敬了个不太标准的军礼。
「老班长好!有话好好说,别在校门口,影响不好。」
周国强回了个礼,语气很客气,但内容却很强硬:「我们没堵门,没闹事,我们站在这里,不违反任何法律法规。我们只是在等一个说法。」
保安队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他看得出,这帮人绝对不是普通的混混,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纪律性和杀伐之气,是他只在老部队的王牌主力团身上才见过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报警。
很快,一辆警车闪着灯开了过来。
下来的两个警察,一个年长,一个年轻。
年长的警察经验丰富,围着这群黑衣人转了一圈,盘问了几句,发现根本找不到任何由头来驱赶他们。
这些人没有携带任何凶器,没有喊一句口号,甚至连地上的烟头都没有一个。
他们只是在进行队列训练,这在法律上,没有任何问题。
最后,警察也只能例行公事地记录了周国强的身份信息,然后严肃地警告他们:「站可以,但绝不能有任何寻衅滋事的行为!」
周国强点点头:「警察同志,你放心,我们是退伍军人,不是地痞流氓,我们永远相信法律。」
警察收队走了,那一百个退伍兵,依然像一百尊雕像一样,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只是队列训练,从一小时一次,变成了一小时四次。
下午四点半,放学的铃声响起。
学生们潮水般地从校门口涌出。
所有人都被这诡异的阵势吓了一跳,纷纷绕着走,小声地议论着。
张富贵的儿子张扬,在一帮小跟班的簇拥下,吊儿郎当地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那一百个面无表情、眼神冰冷的男人,以及他们身上那股铁血肃杀的气息时,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吓得「妈呀」一声,脸色惨白,掉头就往学校里跑。
那几个曾经参与霸凌的帮凶,更是吓得两腿发软,躲在人群里,连头都不敢抬。
这一幕,被很多家长看在眼里,拍了下来。
仅仅是第一天。
07
我的计划,当然远不止于在校门口进行队列训练这么简单。
这只是第一步,目的是制造声势,形成震慑,让整件事情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不给校方和张家任何私了或和稀泥的机会。
从第二天开始,这张用纪律和沉默编织的大网,开始从四面八方,朝着张富贵收紧。
城东开发区的宏发物流总部,是一栋气派的六层小楼。
每天早上八点半,公司大门正对面的马路边,都会准时出现十名穿着同样黑色工装的男人。
他们不进去,也不说话,就在那儿一字排开,站军姿,踢正步,练队列。
每一个进出宏发物流的员工、客户和货车司机,都能看到这道沉默却充满压迫感的风景线。
张富贵那辆价值两百多万的黑色奔驰,也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无论他去哪里,去工地视察,去和朋友打高尔夫,去高档会所消费,在他的车后,总会不远不近地跟着一辆极其普通的银灰色五菱宏光面包车。
这辆车不超车,不按喇叭,永远保持着五十米的安全距离,就像一道无法摆脱的影子,死死地黏着他。
他快,它也快;他慢,它也慢。那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让他好几次都差点踩错油门,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张富贵喜欢去的那几家高档茶楼和私人会所,也开始出现这些黑衣人的身影。
他们总是一两个人,点一杯最便宜的龙井,然后就坐在大厅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们不玩手机,也不看报纸,就那么沉默地坐着,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扫过张富贵和他生意上的伙伴。
每一个被他们目光扫过的人,都感觉后背发凉。
与此同时,一份由「键盘」精心制作的PDF文件,开始在市里一些特定的微信群里悄然流传。
这份文件里,没有一句过激的辱骂,也没有任何夸大的描述。
它只是用最客观、最冷静的文字,配上林晚晚在医院里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照片、医院出具的「胫骨粉碎性骨折」诊断书和手术通知单,以及那段关键的、张富贵在电话里嚣张跋扈的录音文字稿,平静地叙述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文件的标题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一名退伍军人的追问:谁给了你将花季少女打成粉碎性骨折的权利?》
这份文件,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被精准地投送到了宏发物流的各个大客户、各大合作银行的信贷部经理,以及市运输管理处的领导手中。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处处都是战场的战争。
08
张富贵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他活了半辈子,从一个开货车的司机混到今天身家上亿的物流老板,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但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
对方不出手,不骂人,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
可就是这种沉默的、如影随形的压力,比任何直接的暴力冲突都更让他感到恐惧和窒息。
他最先想到的,还是他最擅长的方式——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通过关系,找了一帮在道上颇有名气的地痞流氓,开了高价,让他们去「清场」,把那些碍眼的苍蝇都赶走。
那天下午,十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手臂上露着纹身,嘴里叼着烟,来到了宏发物流的楼下,把周国强连长和另外九个兄弟围了起来。
「哥几个,混哪的啊?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赶紧滚蛋,别给自己找不痛快!」领头的黄毛叫嚣道。
周连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身后的九个兄弟,也同样面无表情,甚至连站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那种从尸山血海里磨炼出来的沉稳和杀气,不是这些街头混混能比拟的。
黄毛和他的手下,在周连长他们那如同实质的目光逼视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一种信息:如果今天真的动手,躺下的绝对是自己。
最后,这群人连狠话都没敢多说一句,就灰溜溜地撤了。
硬的不行,张富贵又开始动用自己的关系网。
他给公安分局的熟人打电话,让他们把那些人抓起来。
可警察来了几次,都是同样的结果。
对方的行为,完全够不上「寻衅滋事」,最多只能算是「集体锻炼」,连拘留的理由都找不到。
张富贵的生意,终于受到了实质性的影响。
一个合作了五年的大客户,以「对合作方经营风险感到担忧」为由,终止了续签合同。
正在洽谈的一笔银行贷款,也被信贷部经理以「贵公司近期社会舆情复杂,需要重新评估风险」为借口,无限期地拖延了下去。
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这次,恐怕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这个开破五金店的、看似窝囊的林卫国,绝对不是他想象中的软柿子。
09
林晚晚的手术很成功,她从重症监护,转到了普通的高级病房。
她已经能坐起来,只是腿上的石膏还很沉重,精神也总是恍惚。
从同学和朋友发来的微信里,她看到了校门口那震撼的一幕,看到了那些关于「百名退伍军人替战友妹妹讨还公道」的视频和文章。
这个懂事的女孩,心里充满了恐惧。
她害怕哥哥会因此惹上天大的麻烦,害怕哥哥会为了自己,重新走上那条充满危险的道路。
这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提着保温桶来到病房。
我没急着让妹妹喝汤,而是坐在床边,拿起一个苹果,用一把小小的多功能军刀,一圈一圈地,仔细地削着皮。
苹果皮连成一条长长的线,没有断。这是我在野外生存训练时练出的绝活。
「哥……」晚晚的眼圈红了。
「哥,你别那样了,我害怕。我不想你为了我,去做犯法的事。」
我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
我抬起头,看着妹妹那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把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用牙签扎起一块,递到妹妹嘴边。
「晚晚,你听哥说。」
「哥没有去欺负任何人,也没有让任何人,用暴力去欺负别人。」
「咱们是讲道理的人。但这个世界上,有的人,你光跟他讲道理,他是听不进去的。」
「你得用他能听得懂的方式,让他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听你讲道理。」
我看着妹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哥和叔叔伯伯们,只是在用我们军人自己的方式,去为你讨回一个公道,一个本就该属于你的道歉,一份本就该属于你的尊重。」
「哥要让你,也让他看清楚一件事。」
「我林卫国的妹妹,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欺负的。」
「欺负了,就要付出代价。」
这是我第一次,在妹妹面前,展现出属于「猛虎连战士」的那一面。
但这一面,不再是为了勋章和荣誉,而是为了守护我生命里最珍贵的宝贝。
晚晚看着我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我眼神里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如山般的守护,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10
在经历了长达半个月的、无孔不入的、令人窒息的心理煎熬之后,张富贵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通过王校长,主动联系了我,请求面谈。
见面的地点,就定在我那间小小的五金店。
这是张富贵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踏进这个地方。
他不再是半个月前那副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模样,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精气神,眼窝深陷,憔悴不堪。
「林老板。」
他主动伸出了手,姿态放得很低。
我没有跟他握手,只是平静地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然后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白开水。
店里弥漫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气氛却依然凝重。
「林老板,我认输了。」
张富贵开门见山,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挫败。
「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只要我张富贵能做到的,我绝不还价。」
我看着他,缓缓地说道:「我的要求,从事情发生的第一天起,就从来没有变过。」
「第一,你儿子张扬,必须带着所有那天动手的学生,亲自到我妹妹的病床前,当着我们兄妹和校方代表的面,向她鞠躬,郑重道歉。」
「第二,我妹妹住院期间所有的医疗费用,以及后续进行康复治疗可能产生的一切费用,由你方全部承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下个学期,我不想在育英中学的校园里,再看到你儿子的身影。他必须转学。」
张富贵沉默了。
这三个条件,每一个,都在狠狠地抽他的脸。
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他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点了点头。
「好,林老板,我全部答应你。」
三天后,在医院的病房里,张扬领着那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同学,站在林晚晚的病床前,在我和周国强连长、王校长等几位校领导的注视下,深深地鞠下了九十度的躬。
「林晚晚同学,对不起,我错了。」
张扬的声音,带着哭腔。
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用我的方式,让这个不可一世的富家子弟,低下了他那颗高傲的头颅。
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张富贵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花钱了事的时候,一纸传票,却送到了他的公司。
原来,我那位叫「键盘」的战友,在搜集张富贵资料的时候,顺藤摸瓜,发现了他名下物流公司存在大量的偷税漏税、疲劳驾驶、严重超载等违法行为。
他将这些证据整理好,匿名递交给了税务局和交通稽查大队。
这起影响恶劣的校园霸凌事件,以及后续引发的社会舆情,引起了市里高层领导的高度重视。
联合调查组进驻了育英中学和宏发物流。
很快,学校管理混乱、对霸凌事件长期不作为、甚至收受部分「能量」家长好处费等问题,被一一揭露。
王校长被就地免职,接受调查。
而张富贵,因为被查出在事后试图雇佣社会人员进行威胁恐吓,涉嫌「寻衅滋事罪」,连同偷税漏税等多项罪名,被公安机关立案侦查。
最终,等待他的,将是法律最公正的严惩。
他的儿子张扬,也因为故意伤害罪,且情节恶劣,被送往了少年管教所,接受为期一年的管教。
当我在电视新闻里,看到张富贵戴着手铐被押上警车的画面时,我正坐在自己的五金店里,平静地给一把扳手抹油。
窗外,阳光正好。
公道,或许会迟到,但它终究会以它自己的方式,降临在每一个心怀希望、并为之不懈努力的人身上。
而我们这些脱下了军装的战士,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份我们曾经誓死保卫的公平与正义。
来源:爱小法法律咨询